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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路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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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說不準。
怎麼了?
很久沒看到這玩意了,不是嗎?
你覺得那傢伙是毒販嗎?
你覺得就是那個人把錢拿走了?
巴士於八點四十五分抵達史托克頓堡。摩斯站了起來,自頭頂行李架取下背包,提起座椅上的皮箱,低頭望著她。
他拿一把槓桿式步槍遞給溫德爾,自己也拿一把,旋即跨上馬鞍,帽簷往下一壓。走吧?他說。
那兩人搖了搖頭。齊哥坐進漫步者,朝鎮上方向駛去。
他撿起一把手槍,遞給溫德爾後隨即蹲下,以步槍抵住地面撐著身體。這兩個人是被黑道處決的手法給幹掉的。他說。我敢保證,下手的一定是他們自己人,這個老傢伙甚至還沒來得及打開手槍的保險栓呢。兩個都是被人從雙眼間一槍解決的。
你要怎麼處理?
說的對,我想他們可不是要讓人認不出這輛車才拔走的。
貝爾搖搖頭。是啊。他說。我猜他根本想也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我從來沒殺過任何人,說真的,還挺慶幸的。以前啊,有些警長甚至連槍也不帶,聽起來難以置信,但千真萬確。吉姆.史卡伯就是這樣,我說的是年輕的那一位。賈斯頓.柏金斯也不帶槍。待在科曼奇郡的時候,我總是很喜歡聽那些往事,一有機會就從不錯過,不禁覺得以前警民的關係確實比現在好得多。貝斯托郡的尼格.霍斯金警長不但知道郡上每一個人的電話號碼,還全部記在腦袋瓜裡。
兩人抵達災後現場,那輛車已成了一堆黑色廢鐵。
你記得一定要敲敲廚房的門,跟羅莉塔說聲謝謝。
可能喔。
他們朝高速公路駛去,貝爾將火山口那裡的狀況告訴副警長,而他僅是不發一語聽著。副警長轉頭望向窗外,一會兒後才開了口。奧斯汀那兒的報告出來了。
你確定?
貝爾騎馬繞到卡車後方,讓馬頭正對南方,朝溫德爾望去。你知道他住在哪裡嗎?
我在這裡放你下來。
所以我們還是沒找到那個最後活著的人,對吧?
兩人在車內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後,托貝特才率先開口。這種案子真是前所未見,你說是吧?警長?
警長看著那輛卡車。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要是他失蹤了二、三天,怎麼沒半個人提起這件事?
你不這麼認為?
你不覺得彈孔有點小嗎?
要不是兇手拿走了,就是他本來就沒帶槍吧。
我也是這麼告訴他們的,長官。
確定是槍傷?
問的好。我也還沒算過。八個吧。不,加上副警長哈金斯,九個了。
好啊。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他多付司機十美金,司機才願意載他過橋到墨西哥的阿庫尼亞城去。他走在街上,瀏覽商店櫥窗。今晚溫暖和煦,狹窄的林蔭步道樹上棲息著美洲黑羽椋鳥,不停呼喚同類。他走進靴子專賣店,看見一堆由鱷魚、鴕鳥、大象皮革製成的外國靴子,但品質與自己腳上這雙賴瑞.馬漢牌的靴子無法比擬,只好至藥房買了鐵盒裝繃帶,坐在公園內包紮雙腳,襪子早已沾滿血跡。他走過轉角,一名計程車司機問他要不要召妓,摩斯僅是舉起手,讓對方得以看見手上婚戒,繼續往前走去。
羅倫,我有不好的預感。
警長從那輛野馬的前座探身朝後方望去。他舔濕手指,在地毯上輕壓一下,然後就著光線檢視手指。卡車上載的全是常見的棕色墨西哥毒品。
齊哥在近午時分抵達沙漠艾瑞拖車社區,車停在摩斯的拖車前,於引擎熄火後下車,走過泥土地,步上階梯,輕輕敲了幾下鋁門,並在稍待片刻後又敲幾下。他轉過身去,背對拖車,觀察眼前狹窄的停車場。周圍全無動靜,連隻狗的影子也沒看見。他轉身面向拖車,以手腕頂住門鎖,震撼槍的汽缸與鋼製活塞再度啟動,一槍打穿門鎖。他開門走進拖車內,反手關門。
他今天還真不走運,對吧,警長。
他走進咖啡店換取零錢,以公共電話撥了那支德里奧的號碼,無人接聽,於是又撥另一支奧德薩的號碼。接電話的是個女人,他問羅倫在不在那裡,那女人回答沒有。
貝爾開車上州際公路,手指不停敲打方向盤,轉頭望向他的副手。
是啊。警長說。
那就好。
他打開冰箱,自裡頭拿出一盒牛奶,打開後先嗅了一下,這才啜飲起來。他單手拿著牛奶,站於原地望向窗外,接著又喝幾口,把牛奶放回冰箱,將門關上。
是的,長官。
他撥了通電話到足跡汽車旅館,叫那女人幫他保留房間,接著把槍枝、子彈與其他工具塞至床墊底下,再度出門。
他拿起話筒。貝爾警長。他說。
希望如此。
可不是什麼交易,不然他們就不會拿槍互相掃射了。
司機接過鈔票放進口袋,拐出旅館中庭,開上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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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是草地那兒其中一具屍體吧。
不一定。
出外勤去了。
沒錯,的確很難想像。你還看見了什麼嗎?
凶器是什麼類型的槍?
那輛車差不多離這裡有半哩遠,溫德爾說。跟著我開就行了。
她打量齊哥。你有到他的拖車那裡找過嗎?
托貝特凝望遠方,警車的陰影在公路上拉得一片斜長。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幹得出這種事?他問。
的確。要做得乾淨俐落,非得用〇〇號子彈不可。
好吧,那我先住一天再決定。
他挑了間鋪著白桌巾、服務生穿著白制服的餐廳,點了杯紅酒與上等牛排,整間餐廳唯有他一名客人。他慢慢啜飲著酒,牛排端上桌後便細嚼慢嚥,一面思索未來的人生。
九釐米的,還有兩個點四五口徑的彈殼。
咱們郡上可是從來沒付過她馬匹的租金喔。
他站起身,從地上拾起郵件,又坐了下來,開始一封封審視,最後把其中三封塞進襯衫口袋,起身步出拖車。
貝爾未有應答,僅是站起身來,眺望整片區域。
我敢保證一定是。
別抱怨了。她說。
他在將近黃昏時醒來,躺在床上凝視遍佈髒污的石棉天花板。坐起身,脫下靴襪,檢視腳跟處的繃帶,旋即走進浴室,自鏡中審視自己,又脫去襯衫檢查上臂傷勢,從肩膀至手肘全是一片烏青。他回到房中,在床上坐下,凝視放在一旁的槍。一會兒過後,他爬上廉價木製梳妝臺,以摺疊刀鬆開鎖在通風口護網上的螺絲,每鬆開一個,就把螺絲含在嘴裡以免弄丟,接著取下護網置於梳妝臺上,踮腳朝通風管內望去。
我也想不通。
那他們怎麼回答?
那裡有把機關槍,顯然有人逃到那裡去了。
嗯,那我想他應該去上班了吧,你要留話給他嗎?
他們繞過地上幾具屍體後停下,接著一同下馬,放開韁繩,馬匹惶恐不安地在原地踱了幾步。
我認得這輛卡車。
他想到這裡,總算站起身來,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動手殺人,只是對象不明。
他們自火山口上方的盡頭處往回騎,坐在馬上俯視摩斯那輛卡車。
警長,你看這傢伙也是被自己人處死的嗎?
他們到底怎麼說的?托貝特?
多少錢?
溫德爾,你說這輛車看起來像不像七七年的福特汽車?
我看我們還是先過去牽馬,騎到高一點的地方四處看看,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線索。
沒漏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吧?
他駛至拖車社區辦公室門口,下車走進。有什麼事嗎?辦公室裡的女人問。
的確如此。
我知道。記得打給我就好。
他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前方桌子擺著一具保存良好的二十一吋電視,而他便這麼直視自身於死灰螢幕中的倒影。
沒事,我只是想再叫叫你的名字而已。
這場槍戰八成跟越戰一樣慘烈。
最後活著的那個人肯定沒辦法安然無恙離開,實在說不通。
說吧。
溫德爾彎腰啐了一口。看來有人比我們還早來過這裡。
嗯,我想應該是底座有十呎大的大帳篷吧,在裡頭站直身子也沒問題。呃,有些人能啦,總之那個帳篷有六呎高就是了。
我同意。
他們什麼也沒說,只說會把X光片和其他資料全用聯邦快遞送過來,明天早上之前就會送到你辦公室去。
兩輛車又往裡邊開,接著他們同時下車,站在原地望著那輛燃燒的汽車,熱氣襲面而來。貝爾繞到另一頭打開車門,牽起妻子的手。她下了車,雙手環抱胸前。另一輛卡車就停在不遠處,兩個男人站在那裡,暗紅色的火光在他們身上搖曳閃爍。他們朝警長點頭示意,打了聲招呼。
你猜兇手為什麼放火燒掉這輛車?
你先到我家去,找羅莉塔拿卡車鑰匙,把載馬的拖車勾在卡車後頭,幫我和羅莉塔的馬裝上馬鞍,牽到拖車裡,我大概一小時後和你在那裡碰面。
啊?
另一具屍體身上沒槍嗎?
說的對,警長。
我媽可沒教出那麼無知的孩子。
他把彈殼丟在地上,後退幾步,拿起先前靠置在卡車旁的步槍。顯然有人以霰彈槍朝這輛卡車猛射。
羅倫?
沒錯。貝爾說。至少兩起。
我過幾天就打給你。
我敢說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這裡真是一團糟,你說是吧,警長?
你不覺得完全說不通嗎?
貝爾朝他瞥了一眼。
還有房間嗎?
他在公路旁的華美達連鎖旅社度過一晚。一早,他到旅社餐廳吃了頓早餐,一面讀著報紙,就這麼坐在餐廳裡頭。
車子骨架上也查得到號碼。
貝爾搖搖頭。我不知道,搞不好牠們不吃墨西哥人吧。
隔天早上他踏進辦公室,電話正不停作響,托貝特還沒回來,直到和_圖_書九點半才打電話來。貝爾找溫德爾去載托貝特回來,接著腳蹺在桌面上,盯著自己的靴子看,一會兒後,才又拿起無線電呼叫溫德爾。
店員看著他。是哪種帳篷用的?你要給我製造商跟型號,我們才有辦法幫你訂購。
有可能。
你在想什麼啊?警長?
我們有三種不同款式。
才剛過山德森峽谷而已。

他掏出副警長的左輪槍,先是檢查廚房,接著倒退走進臥室,打開浴室的門,穿過其間來到客房。客房地板上散落幾件衣服,衣櫥的門也開著。他拉開梳妝臺最上方抽屜,瞥了一眼後關上,把槍插回腰間,輕拉襯衫以遮掩手槍,走回廚房。
先回來一趟好了。
他們穿過柵門,停在溫德爾的警車後方。溫德爾朝他們走來,貝爾搖下車窗。
沒錯。
萊默警長跑哪兒去了?
他們走在卡車之間。這些天殺的王八蛋可真是死得慘不忍睹。溫德爾說。
他們打哪兒來的?
是啊,他是到了這裡才失血而死。
沒有,長官。只有火光而已。
他們不可能在裡頭一直待到清潔人員進房間打掃。
摩斯把兩張百元美鈔放在櫃檯上。帳篷桿獨立裝在一個袋子裡,於是他把整袋帳篷桿與剛才買的東西放在一起,從店員手中接過找零與收據,隨即拿起霰彈槍和連同帳篷桿在內的工具,道了聲謝後轉頭就走。那帳篷怎麼辦?那名店員在他身後嚷著。
我會的,不管怎麼說,我還得把車鑰匙還她呢。
我要找羅倫.摩斯。
所以這裡總共發生了兩起案子。
他們怎麼不知道?子彈又沒穿過去。
他們怎麼老在吃飯的時候打來?我們從來沒這麼晚吃飯不是嗎?
土狼怎麼沒吃掉這些屍體啊?
誰知道呢?我通常說這跟我祖父過去處理的案子沒兩樣,只是以前他們偷牛,現在則是走私毒品。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確定了,就和你一樣,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遇過這種類型的罪犯,甚至連該怎麼對付他們也不曉得。要是你把這類型的人殺個精光,搞不好還得另外蓋座新的地獄才容納得下呢。
警長點頭。是這樣沒錯。
店員自儲藏室取出帳篷置於臺面,帳篷以橙色尼龍袋裝著。摩斯把霰彈槍與適才買的那袋工具放在櫃檯上,解開尼龍袋袋口,把帳篷、帳篷桿與繫繩全部抽出。
他拿著鑰匙走至房前,開門後步入房內,關上房門,行李置於床上。他拉上窗簾,自細縫窺視窄小髒亂的中庭,外頭一片死寂。他拴起門鏈,坐在床邊,打開粗呢袋,從袋中取出機關槍放在床上,伴槍入眠。
溫德爾望向火山口遠處。嗯,顯然有人逃離了現場。
是吧,車牌是達拉斯的。
很久了。
的確很怪。
好啦。溫德爾說。我猜你八成希望我對死者尊敬一點吧。
我的意思是說,不管他們以前是不是毒販,現在都已經死了。
那輛車的輪胎全成了焦油,彷彿停在四個水窪裡,輪框上纏繞一團燒成焦黑的電線。騎在馬上,貝爾來回指著那片區域。這些胎痕有的是白天留下的,不全是夜裡壓上的。他們肯定沒開燈。看到這些彎彎曲曲的胎痕了嗎?他們一定是什麼也看不清楚,你瞧,連那邊石頭上也殘留車子的烤漆痕跡。
他又回到同一間體育用品店,問同一名店員有沒有鋁製帳篷桿,並解釋自己不買帳篷,僅僅需要帳篷桿。
我們有一週住宿的優惠價。一週租金是三十五元,外加一塊七毛五的稅,總共收三十六元七毛五。
溫德爾蹲下仔細觀察車門下方。有些好像撒到地上了,可能有人在這裡割開其中一包,瞧瞧裡頭到底裝了什麼吧。
我想應該是吧。
他把車停在修車廠前,那裡有兩個男人靠牆坐在地上享用午餐。他走進修車廠,櫃檯那裡有另一個男人邊喝咖啡邊聽廣播。你好,有什麼事嗎?
乾脆我們就別吵了,我在這裡放你下來如何?
躺在那邊的又不是墨西哥人。
我也不知道。
兩人來到摩斯的卡車旁邊。警長勒住馬,仔細觀察卡車,接著又緩緩繞車一圈。車門全開著。
巴士於下午抵達德里奧,摩斯提著行囊下車,朝計程車招呼站走去,並坐進其中一輛。載我去汽車旅館。他說。
繼續開。摩斯說。不要停下來。
沒問題。
實在不該省這種錢啊。
自然死亡?
我要找羅倫.摩斯。
摩斯坐計程車回到汽車旅館,時間剛過晚上十點。他依照計費表上的數字掏出車錢,原本已經要下車了,卻又突然停下,就這麼抓著門把坐著。載我繞到另外一頭去。
我們應該帶些什麼來烤。她說。
他搖了搖頭。
他在一塊沙地上的胎痕處停下,下馬後往前走去,隨即走回原處,朝南眺望。裝了同一型輪胎的車子在這一帶進hetubook.com.com進出出,幾乎是同時來回,胎痕很清楚,他們都路過這裡,在這裡各自留下至少兩道以上的胎痕,我敢保證一定是這樣沒錯。
繼續開就對了。
總共有幾具屍體啦?
沒有,只要夠便宜的就行了。
你覺得他幾點才會來?
溫德爾回來時,貝爾遞給他兩個從屍體上找到的皮夾,接著轉頭望向那幾輛卡車。
他身上連把槍也沒有。
廁所方向傳來沖水聲音,門鎖發出喀嚓一聲。齊哥又瞥那女人一眼,隨即走出辦公室,上了那輛道奇漫步者,將車駛離。
千萬別把那東西帶上飛機,她說。否則會害你被關進監獄裡的。
沒事。
嗯,沒有其他優惠了。
零件都在裡頭了。店員說。
簡直糟透了。
他們開車回到城裡,警長吩咐溫德爾把卡車和馬匹載回他家。
多得很。要住多久?
不知道,長官。
對,長官。
不管你到了哪裡去,記得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齊哥環視以夾板隔成的小辦公室,又把目光移回女人身上。
到底怎麼了?
你自己小心點。
沒問題。
你自己小心點。
他把車停在萊默的辦公室前,郡公所的草地仍以警用封鎖帶團團圍起。托貝特坐在階梯上,起身朝車子方向走去。
我也是。
你聽不懂嗎?我不能隨便告訴你。
他們怎麼說?
車牌的事你還真沒說錯。溫德爾說。
司機把他載到一間「足跡汽車旅館」,他拿著背包與皮箱下車,付了車錢後,走進旅館登記處。裡頭有個女人正在看電視,見到摩斯進門,立即起身走到櫃檯。
司機推動排檔桿。你住在幾號房啊?
他們朝火山口騎了下去,手持溫徹斯特步槍直立面前,靠在馬鞍的鞍橋上。我還真希望那傢伙沒死在這裡。貝爾說。我見過他一、二次,看起來人還不錯,老婆也挺標緻的。
他用無線電呼叫托貝特。我要過去載你了。別到處亂跑。
對。
我不知道科技發展帶來的新工具究竟對執法工作有多少幫助,那些工具能為我們所用,自然也能為歹徒所用。總之,時光難以倒轉,我們也不見得樂於回到從前。早前我們用的可是舊型的摩托羅拉雙向無線電,不像近幾年,早就改用高頻無線電了。不過,我想有些事還是不會改變,有些常識也是,所以我總會告訴我的副警長:有時只要跟著眼前的線索走就行了。我還是喜歡舊型的柯爾特點四四─四〇手槍,要是連這玩意兒都無法阻止眼前的歹徒,那你最好趕緊拔腿就跑。我也喜歡舊型的溫徹斯特標準九七型步槍,尤其是擊鐵的設計,總之就是不喜歡那種開火前還得注意保險栓開了沒的槍枝。當然啦,也有些事是愈來愈差勁的。我這輛巡邏車已經開了七年,用的還是四五四型引擎,現在恐怕已經找不到這種引擎了。有一回,我換了個新引擎,結果連個胖子都追不上。我總是告訴別人,我想要盡量堅持用自己用慣的東西,這麼做不一定正確,但也不一定大錯特錯。
我不知道,他沒打來請假,所以我也跟你一樣沒轍。他微微低頭,彷彿欲以另一角度打量眼前人。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嗎?
沒錯,長官。
除非交易雙方都派了人馬來,就算一邊走了,另一邊的人也可能還留著。一定是這樣沒錯。
搞不好買方連錢都沒帶。
他在哪裡工作?
貝爾才正要把第一口晚餐放進嘴裡,電話便響了起來。他放下叉子,同時妻子已把椅子挪開。但他趕緊用餐巾抹了抹嘴,站起身來。我來接。他說。
對,一週。
他掛上話筒,回到餐桌前坐下,餐巾擱回大腿上,拿起叉子。有人打電話來通報有輛車子著火了。他說。就在洛澤峽谷那裡。
或許是交易前的驗貨吧。
又怎麼了?
碰上槍戰這檔子事,沒帶槍還真糟糕。
他聽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我吃完晚餐就過去,大概四十分鐘後和你碰面,記得打開警示燈。
對。
不知道。
什麼也沒查到。

他們可能已經找到錢,把錢拿走了。
我想你應該會把他的行蹤列為現在的當務之急吧。
是的,長官。
先生,我們未經許可,不能把住戶資料亂給別人。
車輛緩緩經過摩斯房間,窗簾留了條縫,他很確定並非出於自己之手。別人或許分辨不出,但對他來說可不同。計程車駛過房間。停車場裡都是他出門前就停在那兒的車子。繼續開。他說。
我只能用公共電話打給你喔。
有人把車門上的識別牌拔走了。他說。
回到飯店房間,他把霰彈槍夾在桌面與抽屜間,從彈匣前方開始鋸起槍管,接著又拿銼刀磨平鋸短的槍管切口,以沾濕的毛巾仔細擦拭。完成後,他把毛巾放至一旁,再把槍柄部分鋸成和手槍握把一樣。他坐在床沿,同樣hetubook.com.com以銼刀磨平槍柄。槍改造成他心中的模樣後,他舉起槍來,先讓槍打上空膛,以拇指壓下擊鐵,轉動槍枝,仔細端詳一番。看起來還不賴。他把槍轉回正面,打開那盒子彈,把光滑的子彈一發接一發放進膛內,嘗試讓子彈上膛。試驗過後,他又把擊鐵調回原位,把膛內子彈全部退出,槍置於膝上。整把槍的長度還不及二呎。
你說這傢伙跑到哪兒去了?溫德爾問。
他們繞至卡車另一頭,貝爾指著其中一塊地方。
三十六元七毛五?
退房的時間是十一點。
但說真的,其他人似乎都很清楚該怎麼做才好,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知道沒多少人有這類經驗。執刑完畢,死刑犯垂下了頭,毒氣室的簾子拉上,見證人只是起身魚貫走了出去,彷彿做完禮拜離開教堂一樣,頂多表情有些不自然。這種事的確很奇怪。我得說那八成是我這輩子最古怪的一天。
他穿上衣服,把鎖著保險栓的機槍藏於床墊之下,撫平床裙,坐在床邊用電話叫了輛計程車。
怎麼說?
是哪種子彈?
幫我把馬牽遠一點。貝爾說。牠們可不需要看到這種場面。
我也這麼覺得。咱們下去瞧瞧吧,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麼線索。
應該是公路上被殺的那傢伙的車吧?
那就這種。
那你們總有帳篷吧?
是的,長官。
貝爾想了一會兒。不。我不這麼想。
哪種的帳篷桿最多?
他還沒來。
你到哪裡了?
你們知道羅倫跑哪兒去了嗎?
警長朝下方的火山口地形望去。我想我們這回遇到真正麻煩的案子了。
是的,長官。
羅倫?
是的,長官。
打給他,叫他乖乖待在那裡,我下午過去接他。
沒錯。
放心吧。
沒問題。托貝特怎麼辦?
是啊,都能烤棉花糖了。
沒有,長官。
只能說,這是必然的結果哪。
他們說屍體的額頭上有個大口徑的彈孔,傷口差不多有二吋半那麼深,穿過頭骨打進腦額葉裡,但是裡頭卻找不到半顆子彈。
載我繞一圈就對了,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上門來了。
嗯,這倒是。
溫德爾轉過身去,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個老傢伙從達拉斯出發的時候,肯定沒料到落得這種下場,對吧?
我真沒料到車子竟然燒成這副德性。
溫德爾騎在馬上,雙手穿過馬鞍鞍橋上的韁繩,彎腰唾了口乾沫,與警長一同凝視南方。你覺得我們在那兒會見到什麼?
是啊,長官。一個鐘頭前看得更清楚,打電話的那個人說從馬路上就看見了。

我不知道,應該不是吧。
兩人騎馬並行。雖然咱們的車已經壓過這些胎痕了,但還是認得出來是什麼玩意兒。貝爾說。他們用的肯定是加大型越野輪胎。
他拿著採買的物品立於人行道上,接著又轉身走回頭。
他在哪裡工作?
貝爾取出手帕掩住口鼻,伸手自地上揀起黃銅色彈殼,檢視底部刻印的號碼。
摩斯朝前俯身,手中拿著百元美鈔遞向司機。已經來不及了,我這是在幫你,現在就載我到另一間汽車旅館去。

他割下一截百葉窗的繩索,一頭綁在皮箱上,打開箱子從中數出一千元,並把鈔票對折放進口袋,關上皮箱後牢牢束緊綑帶。
喔,我確定得很,要是羅莉塔的馬有什麼萬一,我敢說你絕對不希望自己是那個騎在馬上的王八蛋。
有。
我猜是沒有。
別傷害任何人,你聽見了嗎?
他走至外頭沾滿油漬、殘破不堪的人行道上,望向那兩名背倚建築物的男人。
這年頭,濫用職權的狀況所在多有,真是令人費解。然而德州法律並未明文規定警長的權限,一條都沒有,就連郡法裡也找不到。握有如上帝一般的權力,卻沒有相當的法條來約束,正常嗎?要我說,簡直反常到了極點。那麼,怎麼還行得通?可惜,的確行得通。奉公守法的老百姓用不著人管;至於壞蛋嘛,你想管也管不了——或許總有什麼法子管吧,但我還真沒聽過。
那我先去穿件外套。
不,我想是自然死亡的。
還有件事我也搞不清楚,不過大家總是愛來問我。那又不是我規定的,更甭提我壓根不想再來一次。我指的是去當死刑見證人這檔子事。那些真正該判死刑的傢伙往往逍遙法外,這點我可是深信不疑。人們總是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去才好,有些人會穿著一身黑,我想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吧;有些人卻隨便套了件襯衫就去,老是讓我覺得不太舒服。不過,我也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這麼覺得就是了。
你還好吧?貝爾問。
他們走回卡車那兒,貝爾再度揀起幾個彈殼端詳一番,丟回地上後,又拾起一個藍色塑膠填彈器,站起身來,望著這一團混亂。讓我來告訴你吧。他說。
他站直和*圖*書身子,把座椅推回原處。連這個善良公民也遭人在雙眼之間開了一槍。
我不知道。貝爾踏在馬鐙上,輕鬆跨上馬鞍,讓馬往前走去。我不知道。他又重複一次。我可不怎麼期待。
齊哥掛上話筒,走至吧檯前坐下,點了一杯咖啡。羅倫來過這裡嗎?他問。
好吧。
警長僅搖了搖頭,下馬朝那具低垂著頭的屍體走去,步槍扛在肩上,跨過屍體,蹲下仔細檢查草地。
他站在原地,把背包掛到肩上。我可沒辦法保證。他說。否則受傷的恐怕會是我。
我還以為這輛車的輪胎還在燒呢。
含稅總共是一百七十九。
輪胎那件事我就猜錯了。

我說,他在哪裡工作?
司機自後照鏡望著他。特別想去哪一間嗎?
貝爾點點頭,沒回答。
是啊,長官,這點他們倒是挺確定的。
最便宜就是這樣了?
載我去另一間汽車旅館。
他關上通話鍵,站起身來,走進裡頭巡視拘留室。
不知道?
我會的,你就別擔心了。
我記得他已經結婚了。
我說一定是。
一週?
醒來時,天已黑了。他起身坐在床沿仔細聆聽,而後走至窗邊微微拉起百葉窗往外窺視。外頭一片漆黑,毫無半點聲響,不見任何動靜。
他自衣櫃取下吊衣桿,把上頭的鋼絲衣架全扔在地上,再度站上梳妝臺,把皮箱放進通風管,盡量往深處推去,直至手搆不著為止,又用吊衣桿把皮箱推得更深,直到正好能夠搆到那條繩子的距離才停下。他把佈滿灰塵的護網裝回原處,以螺絲固定後爬下梳妝臺,走進浴室沖了個澡。洗完澡後,他僅著一條內褲躺於床上,以棉被蓋住全身和一旁的機槍,鎖上保險栓後,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溫德爾俯身輕拍馬頸。車主是那個叫摩斯的傢伙。
不少人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就算他們在死牢裡工作也一樣。你一定很驚訝,畢竟他們或多或少看著某個傢伙一關就是好幾年,等到某天卻輪到自己拉著那傢伙走上通往地獄的路,把他推進死亡的深淵裡。對,那個人可能還會跟你閒聊幾句。我可不在乎他是誰。有些死刑犯的腦袋似乎也不怎麼靈光。皮克特牧師告訴我,他有一次去牢裡聽死刑犯告解,陪對方吃最後一餐,還幫忙帶了飯後甜點。到了行刑時刻,牧師問他為什麼不吃甜點,那傢伙竟然說要留著等回牢房時再吃。我聽了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皮克特也是。
他們可是墨西哥毒販耶。
嗯,我倒是有個不錯的預感,所以應該算扯平了吧。
我敢說一定是這樣沒錯。你覺得司機跑那兒去了?
以前是,現在可不是了。
他們不知道。
他到沃爾瑪超市買了些衣物,包括一條牛仔褲、幾件衣服與襪子,又買了個尼龍材質小背包,把衣服全部裝進去。下午,他揹著背包,裡頭裝著鋸下的槍管與槍托,走了好一段路到湖邊,以全力將槍管拋遠,讓它沉入水中,接著又把槍托埋在一塊突起的泥板岩下。一群野鹿正穿越荒野某處的灌木叢,摩斯聽見牠們的鼻息聲,甚至看見牠們在一百碼外的山脊上俯視自己。他坐在碎石灘上,空無一物的包包摺好置於膝上,目視夕陽西下,大地逐漸轉為清冷幽藍。一隻鶚鳥在湖面上輕點而過,夜幕隨之低垂。
確定?
他停在一間咖啡店前,從襯衫口袋拿出郵件,撕開信封閱讀內容。那是張電話帳單,通話明細一清二楚,有好幾通打到德里奧和奧德薩。
我在山德森找了他很久,但我想他應該已經離開這裡了。
兩人在東北方大約一哩處的岩石群發現那具屍體。貝爾坐在妻子的馬上,沉默不語。
電話那頭的女人先是沉默一會兒才又開口。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你哪裡找?
達拉斯。

這兩人不像其他的死了那麼久。他說。
嗯。
他繼續把晚餐吃完,剩下的咖啡則一飲而盡。跟我一起去吧。他說。
他攔了輛計程車回到城裡,走進體育用品店,買了把十二口徑的溫徹斯特氣槍與一盒〇〇號鹿彈,盒內的子彈火力正好與一枚定向散鏢地雷一樣。他把子彈裝進槍中,以手臂夾著槍,走至佩肯街一間五金行內,在那裡買了鋼鋸、銼刀、鉗子、尖嘴鉗、螺絲刀、手電筒、一捲絕緣膠帶等物品。
一定是這樣沒錯。
應該不是〇〇號子彈,看起來比較像是四號鹿彈幹的好事。
他們駛過柵門,接著下車把柵門關上,沿著柵欄往前開了一百呎左右才停下。溫德爾拔起拖車車門上的插銷,從裡頭牽出馬來。貝爾拉著妻子那匹馬的韁繩。你騎溫斯頓。他說。
司機從後照鏡裡望著他。
老兄,我可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他們幹麼帶狗來這裡啊?
我從這裡就看得見。
我頂多說他們可能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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