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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路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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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我現在還是很了解他,他不會變的。
威爾斯露出微笑,拿布質鑰匙套在大理石櫃檯上輕敲兩下,轉身走上樓梯。
先生?
為什麼這麼說?
就是那發子彈跟你肝臟的距離。
摩斯轉過頭去,躺在床上凝視天花板。你帶了幾個人來?
很接近了,再猜猜看吧。
你這裡有昨天的報紙嗎?
我說的不是鑄銅喔。
他不可能殺了每個人的。
他聽了約莫兩分鐘左右才開口回答:謝謝你特地通知我。是啊,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簡直跟戰爭沒兩樣。
兩人步上階梯,旅館門廊滿地是玻璃與木頭碎片。
沒錯,老大。
我猜我應該開槍打中他了。
問吧。
他醒來,房裡幾乎一片漆黑。他站起身走至窗旁,拉開老舊的蕾絲窗簾。街燈亮著,一片暗紅雲彩蔓延在西方地平線的魆黑上空,籠罩於低矮屋頂上,將天際染得一片茫昧。他把槍插在腰間,從褲子裡拉出襯衫下襬遮掩住槍,雙腳僅著襪子,就這麼走到房外走廊。

貝爾攪拌一下咖啡,拿著攪拌匙思索片刻,一會兒後才把攪拌匙擱置碟子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他沒這麼做,肯定是個天殺的大蠢蛋。
兩公分差不多就跟四分之三吋一樣長。
威爾斯坐在椅子上朝前傾身,雙手前臂靠於膝上,十指交叉相握,搖了搖頭。你根本就沒認真在聽。
她的視線穿越咖啡上方,凝望店內的空桌。晚班收銀員是個大約十八歲的小夥子,俯身在玻璃櫃檯上讀一本雜誌。我嬤嬷得了癌症,我想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找你辦事的開銷都是由你自行吸收吧?
好吧,沒關係。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
是到不了這層樓沒錯,為什麼這麼問?
夠熟了。
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那人總算轉過身來面對威爾斯。你跟安東.齊哥打過照面吧?
他被打中哪裡?
不知道。
搞不好你覺得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根本就無關緊要。
嗯,至少他現在還活著。
她拿著手提包站起身來。貝爾拿起帳單,又調整一下帽子,一派輕鬆地在起身。她把香菸收進手提包中,望著貝爾。警長,我得說,十九歲就足以讓人了解到愈重視的東西就愈容易失去這個道理了。這道理連十六歲的人也明白,至少我這麼覺得。
你都幾點閃人?

不管怎麼說,你也能自行把消息登在報紙上,不是嗎?
那人的頭微微一側。這算是個笑話嗎?
我也是。
你很清楚他惹上麻煩了。
對,老大。
發生了這種事才想到該報警,慘叫聲或在院子挖洞的怪異舉動反而沒人理會。
他不是被子彈打死的?
我得回去了。她說。
讓我換個說法好了,你都幾點下班?
旅館那傢伙怎麼了?
摩斯在布簾圍起的病床上醒來。布簾上透著人影,四周聽聞的是西班牙語。嘈雜的街聲傳來,先是機車駛過,再來是狗的吠吼。他一轉頭,正好與鐵椅上那人四目相對。鐵椅就靠在牆邊,那人手上還握有一束鮮花。感覺如何?那人問。
呃,說真的,我得承認自己還真沒見過不會為了錢而改變自己的人,他搞不好是我遇上的第一個。
他看著威爾斯。看來你的生活還挺愜意的,不是嗎?威爾斯先生?
你跟他是一夥的嗎?
這可不是什麼安然脫身。
但是你這麼想?
你覺得那孩子還活著嗎?
你不知道他去哪兒吧?
那你為什麼會說?
我要一個房間。威爾斯說。
身為警長,我總是盡量多參與社區活動,打理墓地之類的雜務也絕對出手幫忙。不過是舉手之勞,還有婦女在場照料晚餐。你或許覺得這是為了拉攏人心,然而我不過是想幫亡者做些他們自己再也無法辦到的事罷了。呃,你或許會說我這是何苦,說我是害怕夜裡有死人找上門。但我想得還更深一層。我這麼做是為了社會,也出於對死者的尊重。日日面對死者這回事,能督促你盡自己的責任,這股力量比你願意承認的還大,甚至也比你認知的還強上許多。死者會督促你盡自己一份力,這股意志強烈得絕對超乎想像。你會感覺到他們不希望你鬆懈,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都願意出力。
他退後一步,翻找櫃檯下方。沒有,先生。我想可能丟掉了吧。
那個服務生又高又瘦,看來像墨西哥人,但也可能不是。他朝旅館大廳迅速瞄了一眼,彷彿那裡有什麼人能幫他脫困似的。我六點上班,值班到兩點為止。
我當然想聽。
說真的,我還真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多愜意的事可做。
嗯。
我也希望如此。
這可不算是什麼答案。
想也知道。
他已經沒在這裡工作了。
威爾斯思索片刻。我猜我會說他是個沒什麼幽默感的人吧。
有時候啊,我忍不住想,乾脆把這鬼地方還給他們算了。警長說。
沒有。他不會這麼做,我很了解他。
好的,夫人。
是啊,女士。
威爾斯抵達旅館時,塑膠封鎖帶已經全部撤下,玻璃與木板碎片也掃出大廳,大門及兩扇窗戶暫時先用夾板釘起,旅館已恢復營業。新來的服務生站在櫃檯後方,位置就和先前一樣。你好,先生。他說。
你是什麼部隊跟我一點狗屁關係也沒有。
你這是在告訴我,他根本就沒有中彈?
我猜我幹的好事比礙事還嚴重一點吧。
貝爾打量著她。不,我不行。
他們一同開車去陽光咖啡廳,坐在後頭的卡座,各自點了杯咖啡。
是你問的啊。
貝爾開了將近三小時的車才抵達奧德薩,抵達時天已經黑了。途中他一直側聽卡車司機之間以無線電聊天。這裡是他的轄區嗎?拜託,我知道才有鬼。要是他知道你犯了什麼罪,應該還是有權逮捕你吧。好吧,還好我已經洗手不幹了。你和圖書說的對,老兄。
祝你好運,威爾斯先生。
他沒事去奧德薩幹麼?
不知道是指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嗎?
他可能會被迫動手殺人,你想過這點嗎?
他根本就不成問題,只不過是個鄉下地方的土包子警長罷了。我幫你叫護士來吧,你看起來很不舒服。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希望你再考慮看看我說的話。
還沒,先生。我是昨天才開始在這裡工作的,今天不過才第二天上班而已。
是啊,先生,我也希望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我還想乾脆辭掉這份工作算了。
嗯,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樣,我一點都不需要你的幫忙。
貝爾點頭。我懂你的意思,卡拉金,畢竟我以前也有過同樣的想法。
才沒有呢。她說。
槍戰?
我倒要來查查這件事。
是啊。那人回答。所以呢?
你覺得他還會再聯絡她嗎?
你該不會把話筒拿起來了吧?
你為什麼告訴我關於他的事?
威爾斯站起身,把那束花放在床邊桌上,又坐了下來。
這件事不可能就此罷休的。雖然不太可能,但就算你夠走運、擺脫掉幾個人,他們還是會繼續派人來找你,到頭來還是一樣。他們非找到你不可,而你也無處可逃。你得面對眼前的現實。交易雙方的毒品全沒了,他們還能拿什麼來彌補損失?你可別忘了,就連藥品管理局和其他執法機構也想逮到你。各路人馬手上的名單全是同一個名字,名單上也只有這個名字而已。這個人情你是欠我欠定了,畢竟我可沒什麼理由非保護你不可。
都有。只要是能焊的我都行。
因為你沒有。他後來還跑到街上把那些墨西哥人全宰了,接著又回到旅館裡,就像你出門買份報紙一樣輕鬆自在。
所以你是個殺手?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你自己有辦法出去嗎?那人問。
對,在乎我丈夫。
聽起來很了不起似的。
誰?
他起身把名片放在床頭桌的花束旁,朝摩斯望去。或許你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會打給我,但這可就錯了。不管怎樣,別拖太久就好。那筆錢本來就是我客戶的。齊哥可不是好惹的。你沒多少時間了,我們甚至還可以讓你留點錢在身上。要是等到我非得想辦法把錢從齊哥那裡拿回來,你可能已經掛點了,更別說是你老婆嘍。
不是,是統計學的原理。他到底有多危險?
音樂啦,晚餐啦。還有,能好好待在家裡。
先生?
對。你知道肝臟有什麼功用嗎?
謝了,老大。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嗯,打過。
因為我覺得讓你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我會輕鬆一點。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卻也知道你沒辦法應付。你以為自己可以,但其實根本沒轍。
說實話,我還真不記得。你呢?
兩人走進旅館大廳,隨即停下腳步。幾條吸飽鮮血的毛巾鋪在櫃檯後方的地毯上,沒能吸乾的鮮血滲流在地。他不是被子彈打死的。貝爾說。
你以為我不會就這麼消失無蹤嗎?
嗯。
那我不如現在就辭職吧。
他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你這麼覺得?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還在自由的美國吧。
鑄鐵呢?
那人以指關節敲了幾下桌面,接著擡起頭。我只是想聽聽看你怎麼形容他而已。其他人都說,齊哥先生根本就是天下無敵。
我知道。我很感謝你願意抽空和我談談,但我想我最好還是放你回去了,已經很晚了。
威爾斯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摩斯。你覺得你殺了他?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跟他私下協議?
跟我打交道總比跟那什麼親一個的傢伙打交道來得好。
今天早上拍的。那個女人就住在你開槍射中的其中一棟公寓的二樓裡,屍體現在還在那裡呢。
你的身分讓我覺得不太方便回答。
你不會瞞著我吧?
顯然有層樓就這麼不見了。
是的,女士。我當然在乎。畢竟特雷爾郡的人民聘請我來照顧他們,這就是我的工作。我得站在最前面擋子彈,甚至拿命來拚,所以我當然在乎。
警長站在原地抽菸。貝爾走到馬路上,站了好一會兒,接著又回到人行道去,靴子踩在玻璃碎片上嘎吱作響。警長把菸蒂隨手扔在路邊。你去亞當斯街口那邊看看,那裡甚至還有血腳印呢。
你知道這件事?
快一個小時吧。
世界上既然有那些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人,當然就有天下無敵的人。
是啊。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還活著。
威爾斯直盯著他,接著轉頭望向窗外。
瞭,大致上都瞭了。
為什麼?
他惹上的麻煩可不包含我在內。
我叫做卡森.威爾斯。
相信我,你已經算是走運到不行了。
說不定是我該問你才對。
我們裡頭出了個我行我素的傢伙,害我們丟了一批貨,還損失了一大筆錢。
貝爾笑了。是啊,女士。的確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認真考慮我說的話。我沒辦法向你解釋他到底遇上了怎樣的麻煩;要是他真的不幸遇害,我就得一輩子活在這個陰影裡,所以最好還是先警告你一聲會好一點。如果你願意,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讓我提一下在報紙上看到的另一件事好了。上星期,加州警方逮到兩個傢伙,他們把房子出租給一些老人家,然後殺了他們,埋在院子裡,還把他們的老人年金支票拿去兌現,甚至,他們在殺了老人家之前,還不忘記要先凌虐一番。我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說不定只是因為他們的電視機壞了。報紙上面是這麼寫的,讓我念給你聽:其中一名受害者全身赤|裸,僅繫著一條狗鍊逃出屋外,鄰居這才通報警方。這種事我敢說你連編都編不出來。
是什麼時候的事?
聽你在放屁。
好吧。你那裡有槍嗎?
他先是小心翼翼走過地毯。床鋪的位置挪動過,他在地毯上殘留的床柱印痕處停下。他移開床鋪,跪下吹開灰塵,仔細研究地毯的絨毛痕跡,接著又站起身來,拿起枕頭嗅了一下後放回原位,隨即將床移回,並走至衣櫃前打開櫃門檢查,然後關上。
威爾斯露出一個微笑,往後靠在椅背上,雙腿交叉蹺起,腳上穿的是一雙價值不菲的路奇斯牌鱷魚皮靴。你覺得他是和圖書怎麼找到你的?
說的對,女士。
我從馬路上數過這棟大廈的樓層數。
你說的對,先生。總共是十四塊七毛錢。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下次你可能就沒那麼好運了。
我說加起來總共是多少?你得告訴我相加的金額才行啊。快給我一個加起來的數字吧。

放心吧,她說。我很了解他,也知道他不會輕易退縮,這就是我願意嫁給他的原因。
威爾斯站在老婦人面前低頭觀察,她的前額有個彈孔,頭骨碎片自後腦傷口穿出,身後椅背還沾有乾涸的腦漿痕跡,身上那件棉睡袍讓血漬染了顏色,報紙就這麼攤在雙膝之上。屋子裡寒氣透骨。威爾斯掃視周圍,發現第二個彈孔就在老婦人後方牆壁掛著的日曆上,正好打在三天後的日期。這裡發生的事或許算不上什麼線索,但仍值得留意。他又掃視室內一周,接著自外套口袋拿出一臺小相機,朝老婦人屍體拍了幾張相片後,將相機收回口袋。親愛的,你肯定沒料到會發生這種鳥事吧?他對那具屍體說。
她深深吸了口菸,望著貝爾。警長,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樂觀,我擔心得要命。
你跟齊哥有多熟?
你說誰啊?
沒錯。
很遺憾聽到這種消息。
我得再考慮看看。
我可沒說。
隨便你要怎麼叫都行。
好的,先生。只有你一個人住嗎?
你現在很痛對不對?
你說貝爾嗎?
你真這麼想嗎?警長?
我也沒這麼說。
我通常不喝咖啡,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麼喝上癮了。
是啊。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對,老大,是這樣沒錯。
好吧。
你想他到底拿走了多少錢?
有一點吧。
對。
那你退休之前是幹哪一行的?
行,當然行。
貝爾微微點頭。我老婆是在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嫁給我的。娶對老婆這件事絕對足以打平我幹過的蠢事,說不定還留了些犯蠢的餘裕給我哩。你準備好要走了嗎?
我習慣每次只做一件事,如果你的意思是這樣的話。
我只知道公分是一種長度的單位。
謝了。
威爾斯笑了。殺手?
那又怎樣?我就要跟你稱兄道弟嗎?
他驚訝地發現其中兩間房依然圍著警用封鎖帶。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把背袋放在椅上,取出盥洗用品,走進浴室打開電燈,刷牙洗臉後回到房裡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片刻過後,他又起身走至椅子處,把背袋轉了個面,從底袋抽出一個麂皮槍盒,打開槍盒取出一把不鏽鋼點三五七左輪槍。他又回到床邊,脫去靴子再度倒下,槍放在身旁。
貝爾脫下帽子,放在身旁的空位上,手指順了順頭髮。他沒和你聯絡?
對,我是有過,就那麼一次。
好吧。
我也沒想過會得到他的消息。
說吧。
我只是希望你幫我轉告他一聲。
我們可以一起去現場看看嗎?
你一定沒別的事好做吧?
貝爾喝了口咖啡,把馬克杯放在桌上,直視她。他得把錢交出來才行。上頭的人只要把消息放到報紙上,搞不好那些人就願意放你丈夫一馬。我不能保證他們真的會這麼做,但的確很有可能。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就這麼坐在這裡?
威爾斯微微點頭,彷彿思索什麼。也許我該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你是幹哪一行的?
好吧。幫我叫幾個妓|女,然後送瓶威士忌跟冰塊上樓。
我退休了。
好吧。
總共是多少?
什麼?
他也不會,他從來不放棄任何事情的。
我敢說你以前一定和他一起做過事。
等你拿到驗屍報告就知道了。
從來不看,老大。
不會的,夫人。我從不說謊。
這就好,很高興知道你還有注意到這件事。
我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那人點點頭,在辦公桌後方站起身來。桌子由光滑的不鏽鋼與胡桃木打造,桌面上空無一物,沒有照片,沒有任何紙張,什麼也沒有。
我可以再問你一件事嗎?
還要來點咖啡嗎?
我希望這麼想會讓你比我好過一點。
你沒拿走那些貨對吧?
沒有。
可以。
我敢說你一定覺得他不算什麼威脅。
他前天晚上沒上班嗎?
沒關係,我十九歲了,只是看起來比較年輕而已。
我沒辦法坐那部電梯回到這裡來,對吧?
我手上有的〇〇號鹿彈全朝他射完了,就不相信他沒事。
但你已經好一陣子沒得到他的消息了。
沒什麼,只是這麼覺得而已。那些人是帕布羅的手下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艾德湯姆?難不成是用電鑽幹的好事?
我可以提供一些對你有幫助的意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怎麼收尾。那你呢?

什麼貨?
當然可以。
那麼就跟我們以前常常掛在嘴邊的一樣,接下來就祝你大開殺戒吧。
他走上前,把浴室的門完全推開,洗臉槽裡也有一條染滿血污的浴巾,其他毛巾全不見了。四處印滿血手印,其中一個還留在浴簾上。我真希望你沒死在哪條陰溝裡,否則這筆錢我可就甭賺了。
威爾斯離開後,摩斯把床上的相片翻了個面,彷彿賭徒確認自己手上有什麼牌一般。他望著水瓶,沒多久,護士走了進來。
他待過越南不是嗎?
這設計還真棒。
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他的消息了。
你去死吧。
介意我直接叫你的名字嗎?卡拉?
我可不會這麼形容他。
對,可能不會,但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她丟掉菸蒂。好吧,你大老遠跑來,我卻沒什麼幫得上忙的,真是不好意思。
不知道。我非猜不可嗎?
去年的十一月二十八號。
你忘記提起貝爾了。
摩斯沒回答,只是躺在粗糙的亞麻布床單上凝望天花板。他覺得痛,而且愈來愈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扯什麼。他說。
很難說,搞不好有百來萬吧。呃,應該還不到好幾百萬的地步,畢竟他可是光靠兩條腿,提著錢離開現場的。
往邊境逃了吧。
除非我死掉還下了地獄,否則我絕對不會打羅倫的小報告,我希望你了解。
貝爾點了點頭。
在乎你丈夫?
他在晨間第一道曙光降臨之際走出旅館,站在街上於腦中記下和_圖_書周圍狀況。雖說路面經過刷洗,仍能看見摩斯中彈時於水泥人行道上留下的血跡。他轉身走至中央大道,開始重頭來過。排水溝與人行道沿路撒滿玻璃碎片,有些來自窗戶,有些則來自停靠於路旁的汽車車窗。子彈射破的窗戶以隔板封起,但旅館磚牆上的凹痕與鉛製窗框的眾多彈痕仍清晰可見。他又走回旅館,坐在階梯上凝視馬路。太陽正移動至阿茲提克戲院上方,二樓有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起身走下階梯,穿過馬路,爬上臺階。窗玻璃上有兩個彈孔。他敲了敲門,片刻後才直接開門走入裡頭。
放心,如果我需要什麼,你肯定會是第一個知道的王八蛋。
乙炔?氣體金屬電焊?還是鎢極氣體電焊?
好啊。
服務生把住宿登記簿推至威爾斯面前,轉身拿下懸掛於木板上的房間鑰匙。威爾斯填好表格。我猜你應該被人問到煩了,但是這間旅館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啊?
我還記得。
你覺得他們為什麼要把車停在十字路口?
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是啊,我是這麼希望。
大概三個鐘頭左右。
我猜你應該很清楚我是誰才對。我幫你帶了點花來。
那是在戰場。
說不定我偏偏不相信你說的話呢?
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人打開辦公桌抽屜的鎖,從中拿出一個鋼製盒子,又將盒子的鎖打開,取出一張提款卡,接著把盒子關上鎖好,放回抽屜。他以兩隻手指夾著提款卡,凝視威爾斯。威爾斯上前接過卡片。
當然,老大,我一直有在注意。
我怕到時候有人先丟了小命。你怎麼處理那些錢?
說不定那槍根本就不是他開的,搞不好是某個墨西哥人。
屋子裡一片漆黑,隱約傳來腐臭氣味。他佇立於原地,直至雙眼習慣黑暗為止。這裡是間客廳,遠處牆角放著自動鋼琴或小型管風琴之類的樂器。除此之外,還有衣櫥及一張擺在窗戶旁的搖椅,上頭坐著一名低垂著頭的老婦人。
他敲了敲門。應門的是羅倫的妻子。貝爾脫下帽子,為自己冒昧來訪說了聲抱歉。她一手摀住嘴,另一隻手緊抓門框。
我們的確很幸福。
還有一件事。
這不是重點。我只是想藉此告訴你一些事而已。
什麼意思?
你覺得她對你說了真話嗎?
好吧。
羅倫什麼事也沒做。
你誤會了,他沒事。你丈夫還沒發生什麼不幸。我只是想跟你談談而已,前提是如果你願意的話。
對。
很棒的故事。貝爾說。我希望這故事有個快樂的結局。
你剛剛撿起的彈殼都是哪一種的?
焊工。
那你就錯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跑去奧德薩?
這可不是什麼罪過。
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要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我目前聽到的也只有你單方面的說法呀。
所以你就像個蠢蛋一直坐在這裡?
嗯,我覺得是。
你確定?
他在自己的床上沉入夢鄉;天還未亮,電話鈴響起。他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老式夜光鐘,伸手拿起話筒。貝爾警長,他說。
你高興這麼想也行。
威爾斯又笑了。對你來說倒是件好事。他說。
沒有,反倒是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呢。
這個帳戶每二十四小時最多只能領一千二百元出來,比以前最多只能領一千元來得多。
威爾斯聳了聳肩。跟什麼比?鼠疫嗎?不管怎麼樣,他都危險到足以讓你把我叫來這裡。他是個變態殺手,又怎樣?這種人滿街都是。
好吧。
誰?
那你會怎麼形容?
兩點過來接班的人是誰?
也許吧。
你根本沒聽我說話。你得認真聽好:就算他把錢拿回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對他來說一點差別也沒有。縱使你走到他面前,把錢親手交給他,他照樣會因為你礙事而宰了你。
不知道。
你上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貝爾點點頭。如果真是這樣,我還真希望來場暴風雪。
我只是開玩笑啦。你得放輕鬆點。我敢打包票保證,那些人不可能再回來了。
不是。
他到底招惹了什麼人?
哪一方面?
貝爾拿起帽子戴上,調整一下位置。呃,你盡力了,有些時候,事情終究還是會好轉的。
那就好。
貝爾輕輕點頭,啜了口咖啡,凝視杯中呈漩渦狀流動的黑色液體,看起來就像是有什麼事即將發生的預兆一般;如同大禍臨頭,人人難逃一劫。他放下杯子,望著對面的女子。我很希望能對你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但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剛才是怎麼講的?
嗯,聽起來很幸福。
你們結婚多久了?
他開車回到山德森,天空開始飄起白雪。趁著天還未黑,他先去郡公所處理文件。當他把車停在房子後方的車道上,他的妻子正好從廚房窗戶那兒望見了他,對他露出一個微笑。雪花在暖和的黃色燈光中片片飛揚。
有點腦筋的人都會這樣做吧。我猜車子裡那些人肯定是遭兩面夾攻。看起來他們除了朝旅館開槍,還回頭朝街上開槍。
我不是和她住在一起。只是因為我知道她現在的狀況,非得陪在她身旁不可。
她起身走至櫥櫃,拔掉過濾式咖啡壺的插頭,把咖啡壺拿到餐桌前,幫貝爾盛滿一杯後才又坐下。千萬不要讓我在家等門等到一個死人回來。我可沒辦法忍受這種事情。
沒錯。讓我幫你倒點水吧。
那個夜班服務生。
我懂你的意思。
我不太方便發表意見。
呃,是這樣沒錯。也要他活得夠久,我們才能得到答案。
他們坐在狹小的餐廳共進晚餐,她還特地放了張小提琴協奏曲的唱片。這回電話沒有響起。
不好意思。
至少他把留在現場的全殺掉了。
她沒答腔。
先生?
你顯然很害怕那傢伙。
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是醫生告訴你的?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就連夜班服務生也死了,真是有夠倒楣,竟然被流彈掃中。
所以呢?
親一個?
另一間是二二七號房。他走進房間後旋即關上房門,這才轉身立於原地觀察。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跡,浴室的門www.hetubook.com.com還開著,地板上留有一條沾滿血漬的毛巾。
當然,不是才奇怪呢。
摩斯轉過頭,再度望向威爾斯。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齊哥。
她向來不怎麼喜歡羅倫,我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沒什麼特定原因就是了。反倒是羅倫一直對她很好。我原本以為她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以後,會比較樂意和我們住在一起,但她不但沒有,反而變得更討厭羅倫。
我沒啥打算,也不必這麼做,反正你自己會來找我,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你沒有別的選擇了。總之我會把手機號碼留給你的。
那你一定是把電話線給拔掉了。
我幫你帶來了幾張相片。
它能讓你繼續活下去。你知道開槍打中你的那個人是誰嗎?
那些人會殺了他,卡拉金,而且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那誰才是前天晚上當班的人?他跑哪兒去了?
這倒是有可能。
我猜你很有可能跟他是一夥的。
你高興這麼說也行。
三年了,就快三年了。
殺了你老婆啊。
我在想你那邊是不是有免費的停車券給我用。
就這樣吧。我猜你可能想打個電話給她。我打過去的時候,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挺擔心的。
兩人往旅館走去。
他會的。
我覺得好多了。你是哪位?
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正好想跟你談談他的事情。
你從山德森特地開車過來?
你想幹麼?
幫別人找人,解決一些跟錢有關的問題,大概就是這類的事吧。
你沒辦法跟他達成什麼協議。讓我再說一次,就算你把錢給他,他照樣會殺了你。這世上沒有半個活人能準確形容他是怎樣的人,礙事的早就全死在他手下了。要是拿這來打賭,我肯定只賺不賠。他是個很特別的人,你甚至可以說他自有一套原則。對他來說,那些原則絕對比鈔票、毒品或其他東西來得重要。
又怎麼了?
她露出一個微笑,兩人又繼續吃晚餐。
你都不好奇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些?
不知道,他沒跟我提過。
沒有,先生,他是日班的。
是真的。
海洛英。你沒拿走。
我可不知道他們平常會因為這種事殺掉多少人,但我猜兩方人馬遲早會和解吧,墨西哥政府一定會介入的。這種交易牽扯到太多錢了。這邊的人馬肯定也會受到牽制,只是不知道能讓他們安靜多久。
什麼消息也沒有?
那間辦公室位於十七樓,休士頓的地平線與地勢較低的船道及遠方河口一覽無遺。並列的銀色瓦斯槽噴著火焰,在白晝下不怎麼顯眼。威爾斯走進後,辦公室裡那人叫他把門帶上,始終未轉過身,面向窗子,藉由玻璃上的反射看著威爾斯。威爾斯關了門,手腕交叉放在身前,就像個葬儀社老闆。
你猜住進這間旅館的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傢伙。
大部分都是九釐米的霰彈槍彈殼,還有一些是點三八〇口徑的。還找到一把霰彈槍和兩把機槍。
那銅鋁合金呢?
也沒刻意去記,只是比較容易記住日期或號碼之類的。
準備要住幾個晚上?
這倒是。
床頭桌的塑膠托盤上放有一個水壺,摩斯不時往水壺瞥上一眼。
我知道我不該亂問女生的年齡,但實在忍不住好奇心。
他只花了十五秒左右便進到摩斯之前住的房間裡,並以反手關門,絲毫沒觸碰到房門前的封鎖帶。他背靠門板,嗅了嗅房裡的氣味,站在原地掃視四周。
說不定我該去找他才對。
卡拉金,這樣可以嗎?
那你有什麼不方便發表意見的?
做人不該老想著一步登天,我真希望自己沒這麼做過。
要是沒有那些墨西哥人,我可不認為你能安然脫身。
這算是你的理念嗎?
只是好奇而已。
那我要假裝你是誰?
我都叫她嬤嬷,但她其實是我的祖母。是她扶養我長大的,我很幸運有她一直陪在身邊。嗯,我想不止是幸運而已。
你怎麼會跟她住在一起?
的確有這可能,但事情可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不是嗎?
你想喝點咖啡嗎?
然後呢?
羅倫很聰明的。
我想不通啊,艾德湯姆。
對,我是沒拿。
他站起身,把兩張相片放在床上,接著又坐回椅子。摩斯瞥了一眼相片。你讓我看這些相片幹麼?
你介意我抽菸嗎?她問。
對。
對。
你不打算逼問我吧?
威爾斯聳聳肩。應該說我很提防他才對。
付現。多少錢?
威爾斯笑了。
威爾斯笑了。
威爾斯露出微笑,聳了聳肩。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接著雙腿坐直,抹去鞋尖灰塵後又蹺起腿。你是做什麼的?
街道仍然由警方封鎖,禁止通行,但現場清理得差不多了。老鷹旅館前方留有槍戰痕跡,玻璃碎片四散人行道上,有些還濺至車道兩旁。幾輛汽車的輪胎與車窗全遭子彈擊破,板金與鋼製輪圈佈滿彈孔。那輛凱迪拉克已拖離現場,車窗碎片清掃一空,就連血跡也沖洗乾淨。
為什麼這麼說?
你一定跟這件事完全無關吧?
我只是覺得情勢對你來說不太安全罷了。
完全沒有。
她拿出一根香菸點燃,轉過頭去吐出煙霧。貝爾看著她。你覺得這件事會怎麼收尾?他問。
兩百萬拿去嫖妓、買酒喝,剩下的隨便花掉了。
那是以前的他。
他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
威爾斯不發一語,雙腿依舊蹺著。摩斯朝他望去。你以為告訴我那傢伙的事就能嚇倒我?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要我想,大可就此擺脫你們兩個。
我懂你的意思。貝爾回答。
你知道兩公分有多長嗎?
嗯,老大,我知道這件事。
這事發生的時候,你已經來了嗎?
沒有人是無敵的。
你一定痛得要命,才沒辦法好好思考。我幫你叫護士過來。
問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全是自動武器?
貝爾笑了。不會,叫我警長就行了。
我還幹到海軍陸戰隊的中校呢。
但你不這麼覺得。
雙眼正中間。
你大可假裝我不是警長。
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告訴你了。
摩斯沒應答。
感覺真好。貝爾說。
我只知道該怎麼阻止而已。
可以。
可能吧。
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別的事情。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無可救藥的大魔頭和圖書嗎?
對,沒錯。
沒問題,老大。
就是你。
叫我卡拉金吧。
聽你鬼扯。
呃,我恐怕不方便讓你進屋子裡,你會嚇到嬤嬷。讓我去拿件外套。
那東西叫做發信器。威爾斯說。
我自己就辦得到。
你是真的在乎嗎?
你或許會覺得我有點奇怪喔。
可能就今晚而已。
我從高中休學的時候,不過才十六歲,只能在沃爾瑪超市打工,不知道自己當時還能做些什麼。家裡很需要錢,就算只是一點點也不無小補。總之,要去上班的前一晚,我做了個夢,或者說是白日夢吧,反正我應該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就對了。總之不管是真的夢或白日夢都好,我知道只要我去沃爾瑪超市,就能遇到真命天子。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長得怎樣之類的,但我很清楚,只要看到他,我一定認得出他。每過一天我就在日曆上面畫下記號,就像坐牢一樣。當然啦,我從來沒坐過牢,不過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第九十九天,他走了進來,問我體育用品擺在哪裡,而我馬上知道就是他沒錯。我告訴他位置,他看了我一會兒才離開。他再回來時,朝著我直直走來,看了一眼我的名牌,然後開口叫了我的名字,就這麼看著我問道:你幾點下班?這就是我的夢想。我從來沒懷疑過這個夢想,以後沒有,現在沒有,以前也從沒有。
有,我有槍。你是不是覺得他把我當成誘餌?
電梯每次運作都會傳來一組隨機抽選的五位數號碼,而且絕不會印在紙上。我只要撥一個特定號碼,就能從話筒裡聽見這次的密碼。然後我再轉告你,由你輸入。解開你的困惑了?
我知道那叫做什麼。
貝爾點點頭。我想事情沒那麼樂觀,只怕狀況會如我預料的一樣。
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找到你嗎?
這我就不確定了。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日班的服務生。
也許吧。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通常就算起了爭執,也總是沒多久就和好。
你還記得上次下雪是什麼時候嗎?
那就好。
我不知道。
某個墨西哥毒販吧。
是不行還是沒辦法?
是齊哥。安東.齊哥。
有些人就是。
就算我想也無計可施。你知道那筆錢有多少嗎?
談了又怎樣?
一群人橫屍街頭,商店被子彈射得稀哩嘩啦,連老百姓的車子也遭了殃,誰料得到竟然發生這種鬼事?
對。
十四元再外加稅金。
我可不這麼覺得。
嗯,我得說,現在你得擔心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我不知道。他是嗎?
我能讓他消失在你面前。
可以。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還是叫你警長吧?
你覺得他拋下我跑掉了,對不對?
他於便利商店買了張地圖,邊啜著保麗龍杯裝熱咖啡,研究起攤平在巡邏車座位上的地圖來。他從置物抽屜裡拿出黃色馬克筆,於地圖上畫出路線,而後摺好地圖放在副駕駛座上,關掉車頂燈,發動引擎。
我只是想跟你稍微聊聊而已,談談你丈夫的事。
她沒回答。貝爾露出一個微笑。你怎麼不說話了?放心吧,我不會怎麼樣的。
那你現在又是幹哪行的?
我也這麼想。
他走進浴室,食指抹過洗臉槽。浴巾與擦手巾有用過的痕跡,肥皂則沒動過。他又擦過浴缸一側,再往褲邊一抹,接著於浴缸邊緣坐下,腳板在地磚上打著拍子。
我們就走著瞧吧。
他昨天在鷹渡市那裡搞出了一場槍戰。
他是那種你絕對不想認識的人,跟他打過照面的人通常都沒多久可活,說真的,他還從來沒失手過。
好吧,那他就是你遇見的第一個人沒錯。
你打過越戰嗎?
還不到確定的地步,但我想應該沒錯,總之不是我們的人就對了。兩天前,他還殺了另外兩個傢伙,那兩個傢伙才是我們的人。更絕的是,幾天之前我才他媽的死了三個手下,這麼說你瞭了嗎?
不,我不會的。
一些壞到不行的壞蛋。
你說摩斯那小子嗎?
摩斯沒回答。
當然。
我是特種部隊的。
從此幸福快樂的那種結局?
他不會這麼做的。
對。我希望他不會因任何事而改變。
她看著貝爾。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服務員把鑰匙放在櫃檯上。付現還是刷卡?
他開車前往鷹渡市的警長辦公室,抵達時已是早上九點十五分。他與當地警長坐在辦公室裡啜飲咖啡,審視三個鐘頭前在兩個街區外拍下的現場相片。
槍戰,有幾個人就這麼死在大馬路上。你都不看報紙?
沒關係,我讀到這篇報導的時候也覺得很可笑。畢竟,這種事我們也無能為力。
先生?
我們是從喬治亞州搬過來的,全家族一起搭馬車遷來,這點我很確定。然而我也清楚家族歷史多半會渲染誇大,這情況不管在哪個家庭都一樣。至於事實,則跟俗語說的一樣,總是船過水無痕。有些人或許同意這種說法,但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認為即便謊言隨風佚散了,事實真相也永不磨滅,不因時空更迭而改變。總之,你無法改變事實,就如同你不能把鹽拿來鹽漬。真相之所以不能改變,是因為真相只有一種,唯有講述的角度改變它呈現的方式。好比那些傳說中刻著上帝箴言的石板——也許聖經裡記載的是真的,但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相信。不管如何,那些故事還是流傳下來了,即便那些石板早就無處可尋。我猜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不相信。真的,一定很多,至少我就沒遇過深信不疑的人。
你幹麼不把那些該死的花給放下?
女侍端上兩個白瓷馬克杯。貝爾用湯匙攪拌咖啡,望著裊裊白煙自杯中升起。他留了多少錢給你?
羅倫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
你想喝點水?威爾斯問。
跟我合作的人通常會叫我們低調點,他們不喜歡被牽扯進去,無端引起注意,更不用說讓事情上報。
她笑了。我想或許是因為下雪的關係吧,我總是覺得下雪天能讓人靜下來好好思考一番。
大概就像那樣吧。
只是好奇而已,我對保全措施總是好奇得很。
他可不是只有這方法找你。
你頂多只是不小心發現了那幾輛在沙漠裡的車子而已。
實際的情況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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