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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會有，但也可能不會。我媽可能會對妳生氣，不會對我生氣，因為我要忙著照顧瑞奇小王子。」
「可是後來我發現他竟然和……」她停頓了一下，因為很難說出口，「泰瑞莎約會」。
「是啊……我逃跑時被逮到。」蒂蒂說：「算了吧，電影要演囉，該走了。」我們找到前排座位，電影首映那個週末看電影要忍受的懲罰，就是一連串播都播不完的預告片。趁著還沒開演，我靠向蒂蒂問：「是我胡思亂想，還是妳那個朋友泰瑞莎真的很討人厭？」
「卡洛斯。」她回答的語氣好像是在說「狗大便」。
「可能怕它溜走吧。」碧莉說：「反正他回來後，我就會打發他去幫我買特大三明治，站著顧攤餓死我了，妳們也要嗎？」
「可是克里斯洛克的電影剛上映，我好想去看！」
「我一說好，妳就開始划水。」他下了指示，我朝後看，發現一波大浪正開始湧起。浪一接近，他大喊「好」！我急忙滑水，浪頭把板子高高舉起，特洛伊一隻手搭在衝浪板後面，一隻手抓著我下背部，孔武有力地推了我一把。
夠了，我投降了。
我把蒂蒂介紹給他們，碧莉大叫：「原來這就是妳的小妹！久仰大名。等一下……」她把手伸進馬杜西搬來的箱子，拿出一枝印有公司標籤的筆送給蒂蒂，這支筆最上頭有個小燈，每次一按就會變顏色。「這個送妳，只有好朋友才能得到這種好東西喲。」
回去？他在開玩笑吧？我根本沒打算再回水裡……打死都不。剛剛那場瀕死經驗已經讓我認真考慮打包搬到蒙大拿州，或者其他州，只要能遠離任何巨大、濕的、有鹹味的東西。
「就是現在啊。」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明顯表示和我出遊的確就是她唯一的活動。「我之所以能這樣出來玩，是因為大姊姊協會的蘿絲小姐告訴我媽，如果她不偶爾讓我休息一下，我肯定會發瘋，或者物極必反，例如逮到機會就開始撒野之類的。我無意中聽到她們交談。這是第一次有人讓媽媽覺得她自己很糟糕。」她又吸了口汽水，「蘿絲很有趣，她讓我媽毫無招架餘地，她說反正我的生活一定要改變，而且她就打算帶我這麼做。」
「還好呀。」
「妳弟弟？」
碧莉看到了衝浪板，「看來妳已經有好玩的了。對了，明天計畫照常進行嗎？」
看完電影，我建議再偷點時間去化妝品專櫃晃晃。我買了一條液狀眼線筆送蒂蒂，十八美元，比電影零食便宜多了。從我將這小禮物遞給她時的尖叫來看，這項投資似乎比電影更能聰明收買她的心。
我擔心得要命，不過還是安慰自己不會有事。她不是學步小娃，她已經十四歲。我被眼前這大群青少年搞昏了頭，他們大聲喧鬧、推來推去，想引起注意力卻又假裝自己很含蓄，看來看去就是沒見到我的那位少女。糟糕了。大姊姊協會對我搞丟輔導對象一定會很不高興。
「是真的，」蒂蒂繼續說：「到時候綠洲酒吧那些男人肯定會被電死，但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好啊，沒問題。」
我繫上安全帶，發動引擎，「有機會做做別的事，不是很好嗎？」
「怎麼啦？」
「我的疑惑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碧莉把注意力轉向蒂蒂，「親愛的，有男朋友嗎？」
我們得穿過園遊會才能接近海水，我打算帶著蒂蒂先去看看是否能見到洛杉磯共乘企業的攤位，跟幫我們安排週末活動的伊蓮打聲招呼。不過這會兒我領悟到，自己會突然對同事伊蓮感興趣，或許與海浪大小有關。我知道自己得完成任務，但也不需急著一天解決啊。
之後幾週飛逝溜過。莉莎白為了報復我竟能掌管汽油大放送的計畫，把我平常業務的期限盯得很緊，我甚至懷疑她故意增加我的工作量。我幾乎每天加班，忙到沒注意自己已忙到這般地步，直到老媽打電話來談到「美國偶像」新秀選拔賽的最後結果，我才想起自己忘了看。雖然不是整季都沒看，至少也錯過好幾集。（就像忙了一整天後發現自己飢腸轆轆，「天啊，我忘了吃飯！」只不過這種事情從未發生在我身上。）
「沒錯。」碧莉明天會陪我去綠洲酒吧，好幫我完成任務之一。
等浪的空檔，聊了一會兒他最喜歡的衝浪運動，突然他說，準備了喔，把這個浪接起來。我使勁攀住衝浪板，雙手抓緊板子尾端，屁股和兩腳懸吊在水裡，像火箭準備發射一樣，將目標瞄準岸邊。特洛伊在我左後方，不是正後方，但若可以選的話，我倒希望他就在我正後方。
「當然好啊，」蒂蒂很高興，「有像妳身上現在穿ｗｗw.ｈｅｔｕｂｏok.ｃom•cｏm的這類衣服嗎？」
拜託，千萬別搞丟了。
我聽到有個男人以不忍卒睹的口吻說：「湯米，小心那個阿姨，別踩到她。」一雙蹣跚學步的幼童腳丫就踩在我的頭頂上方。
「難道妳喜歡啊？」
「好吧，我可以順便曬成古銅色，不過我絕不下水，這個季節海水一定冷死了。」
「特洛伊，」我試圖轉移話題，並趁著說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以便扯扯泳衣，讓裡面的沙子掉下，「這是蒂蒂，我的朋友。蒂蒂，這是特洛伊。」
蒂蒂好像覺得很有趣，我則忙著四下張望特洛伊是不是還在附近。但願他已經走了。我不希望在我進行清單任務時他在旁邊晃來晃去，尤其是需要穿得這麼清涼。「馬杜西怎麼不快點把T恤拿來，我們該走了。」我說。
「那今天怎麼會想來玩？」
「這妳也覺得好看？」碧莉說：「那妳應該看看我明天要借琴恩穿的。哇——那可讚了，上半身是銀藍色，絕對很炫，妳知道嗎？還有很多亮晶晶的東西鑲在……」
蒂蒂發現躲不掉了，直接用頭指著我說：「她。」
「應該也是個大嘴巴吧？」
果然泰山壓頂，震得我昏天暗地，搞不清東南西北。好幾次被重重摔進海底的沙地，然後又被巨浪捲起，再往下摔，摔得七葷八素，就是沒被拋到空中。肺部快爆裂了，但我強自鎮定，回想以前救生員教我們的，別和海浪對抗，於是我乖乖順服，但它卻用我的衝浪板狠狠戳我，最後還無禮地把我丟回岸邊。
我瞠目結舌望著她，結果額頭掉下更多沙。
我怎麼可能拒絕，「好吧，那就克里斯洛克吧。」
「妳會知道的。」他對著和他一起收垃圾的人喊說，待會兒就回來，然後抓起衝浪板。我跟著他到水裡，他很容易就能不靠衝浪板游過浪點。再次下水的好處是可以把頭髮和私密部位的一些沙子沖掉。
「好了啦！」我趕緊打斷碧莉，可不想讓她在馬杜西面前詳述那些鑲有亮片的部位。
我忍不住插嘴。「電影院那個？」
她看到那女孩的表情，就像我每天早上見到莉莎白一樣。
「真酷！」蒂蒂立即按著玩，「謝謝。」
「沒有，從沒玩過。」
「這種褪流行的舊東西？比這件好太多了。」碧莉今天穿的是淡黃綠色的小背心配上超短迷你裙。
雖然越來越疲憊，我拖著虛弱的身體一次試過一次。終於，身後的海浪越來越壯觀，我心想試過這波大概就能打道回府了（反正清單上只寫嘗試趴板衝浪，又沒說要練到專業程度）。但就在海浪快接近時，我才驚覺自己大錯特錯。這根本不是海浪，這是台北一〇一大樓、這是吉力馬札羅山、這是萬里長城。數千哩高的龐然大物就要垮在我身上了啊。
「那是因為她沒有我們這些技能啊，像我，我的技能就是吸引客戶，」碧莉說：「萬一指甲弄壞了，可就無法勝任了唷。」
「我才剛做的。」她解釋，還舉起雙手給我們看，每片指甲上面都塗了小花。
蒂蒂思索了一下說：「幸好妳頭髮不少，全蓋住了，我都看不出妳的頭形是扁的呢。」
碧莉轉向馬杜西，「你去把那個裝有T恤的箱子也搬來吧，我打賭蒂蒂一定也會喜歡我們的T恤。」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馬杜西才來，抱了一大箱子重重丟在沙灘上，打開箱子從裡面翻出一件T恤給蒂蒂。「給妳，」他說：「穿上去要很驕傲喔。」
我點點頭。「是個小酒吧，就位於……」
太晚了，馬杜西已經注意到了，「鑲在？」他故意裝不懂，但從他往下瞄的德性，我知道他早猜到了。
為了更能達成任務，第四次去接蒂蒂時我提議今天做些別的事，科學中心有個真人屍體保存的特展，我心想這應該有看頭，哪個青少年不喜歡血淋淋的噁心東西？
我抓起衝浪板，海浪似乎只有街頭看板的大小，不過對我這種膽小鬼來說就夠讓人顫抖的了。蒂蒂果然實現自己絕不下水的諾言，穩穩地坐在浴巾上等著看好戲。
「是啊，不過常搞不清楚狀況，搞不好她真會到處說我有個假釋官。」
吸了一口現在得兩人共享的倖存汽水，她說：「才不是，我覺得妳酷斃了。有大姊姊的又不只我，像我朋友喬妮娜短短時間內就換過三個。」我默默感謝協會，還好沒把我分配給喬妮娜。她又說：「我從來不曾和朋友出去無所事事地閒晃，我得當褓姆照顧我那討厭的弟弟，每天放學，還有幾乎每個週末，都只能待在家。唯一不用看著我家這個小臭蟲就是
和-圖-書妳來找我時。喔，還有一次有機會去舞蹈教室，不過那時媽媽也要我立刻回家。我只能假裝看錯時間在外頭待久一點。」「清理好了。」我面無表情地打斷蒂蒂。
「喔，嗨。」她說：「我只是想過來看看。」她沒有放銅板進去。螢幕上還是前一人玩完後出現的「結束」畫面。
靠近碼頭的聖塔莫尼卡海灘擠滿了人，我太晚才想到今天有盛大的環保園遊會和淨灘活動。雖然現在還算淡季，但整個海灘仍布滿一排排帳篷和搭在沙地上的小亭子。贊助此活動的K-JAM電台大聲播送著，主持人介紹排行榜前四十名和嘻哈歌曲，如果不是要花七美元停車，我或許會更喜歡這些免費的音樂。蒂蒂提著海灘袋，我則帶了毛巾和向蘇珊借來的衝浪板。我像法蘭克辛納屈拎雨衣般輕鬆率性地揹著板子，安全綁繩繞過我肩頭。
「什麼……妳不喜歡他？」
我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問人家這種隱私。我以為蒂蒂會模仿我熟悉的那種蚌殼開闔的表情，沒想到這次卻發出「噗——」聲，還翻了白眼，好像在說：哼，什麼男朋友呀。
這時候要來幫碧莉忙的馬杜西抱了箱子走來，將箱子砰的一聲重放到桌面上。「琴恩小姐，」他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妳來這裡工作？」
我將毛巾鋪在沙灘上，坐在上面。身上這套兩件式藍色小花的泳衣，是過季款式，好不容易才找到下半身可以完全遮住屁股、上半身有鋼圈的運動型泳衣。如果那時知道那麼難找（後來幾乎找不到當季同款的），當時就會把店裡這款全蒐刮回家。當然我裸|露的肚皮不夠平坦，那又怎樣，搭公車上下班時就看過有女人驕傲地炫耀比我更慘不忍賭的小腹呢。如果有誰以為洛杉磯都是身材緊實、曲線完美的人，那他顯然從沒搭乘過大眾交通工具。
水深及胸時我開始跳著走，還緊抓著衝浪板不敢放。現在和他的距離不比在沙灘上聊天時更近，不過怪的是在水裡似乎會讓兩人更親密。
我從頭髮抓下一片濕黏的糖果紙丟到沙灘上，真噁。不遠處有個男孩大叫：「這是我的！」衝過來把糖果紙撿起，放進他的垃圾袋中。蒂蒂看了也如法炮製，把她手中已經空了的多力多滋袋子丟到沙灘，看著同樣的趣事上演。「我要去看看袋子裡還能變出什麼垃圾，真好玩。」
「沒有，沒事。」
蒂蒂走過來。「你們應該去防波堤下面，那裡經常有好東西。我朋友喬妮娜說她曾在那裡撿到一袋藍精靈。」
不見縱影。
「我該走了。」我假裝沒聽到。可是搞不清楚狀況的碧莉還在自己的胸前比劃回答他。
「希望這副德性能為個人風格加點分。」說話時臉部肌肉一動，沙子就從眉毛跑進眼睛裡。為了挽回點顏面，我設法如微風輕拂般優雅從容地說話：「淨灘活動進行得如何啦？」
手腳凍得都麻痺，我趴在衝浪板上花了一些時間才游出去，但每次浪一來，就把我往岸邊打回一點。一邊咒罵、抱怨、呻|吟，連八年級的初級救生課程都過不了，還得一邊奮力游。好不容易終於越過海浪破碎的地方，要在這裡等著下面幾波浪。我要學習的技巧就是找到好浪，練習怎麼趴在衝浪板上，還有，掉落海裡被綁在腰間的衝浪板撞擊時能設法活命。
他凝望大海，一會兒後問我：「妳有追上好浪嗎？」
「我知道這種表情，」碧莉一副很懂得地點點頭，「快，告訴碧莉姊姊，那傢伙是誰？做什麼的？」
「我要說的重點是，妳不孤單。我了解家裡有個受寵兄弟而失寵的感覺。」況且我還有個缺陷的扁頭可以證明呢。
「這是因為當我還是嬰兒時，父母整天忙著追哥哥，他腳上簡直像裝了輪子轉個不停。而我很好帶，所以他們就讓我自己整天躺在床上。嬰兒的頭很軟，躺著躺著我就成了扁頭。」
「蒂蒂？」我邊喊邊往她的方向擠，還得努力不讓飲料灑出來。
「你不知道嗎？我的確很可能這樣。」發現自己被人一眼看穿不是混夜店的料，我有點惱怒，雖然他其實是恭維。
「當然囉。」我竟然逞勇地這麼說，看來自尊心已經戰勝了理智。
「很不錯，雖然垃圾不夠讓我們好好表現。」
「怎麼了？」我假裝沒聽到她的咒罵，將注意力放在零食櫃檯後的那個人，「不，別裝滿，先裝一半，加點奶油……。」我擠到櫃檯想用肘輕輕推她，看看發生了麼事，不過她不見了。
等紅燈時我面向她說：「摸摸妳的後腦袋。」她一臉狐疑看著我，好像我腦筋不正常亂說話。「摸啊。」她伸手去摸摸，表情好似就為了迎m.hetubook.com.com合我。「注意到了嗎？妳的頭形是不是很漂亮有弧度？」我身子靠近她，不過仍注視著紅綠燈，「現在摸模我的後腦袋。看看是不是很扁？」
「想回去繼續試試嗎？」
叫蒂蒂穿碧莉的衣服？那些用萊卡和彈性布料做的貼身小可愛？光用想的就覺得好笑！那不就像……
特洛伊咧嘴僵笑著，「是喔……」
「讚，」馬杜西繼續說：「那妳們明天是要做什麼？」
顯然泰瑞莎想知道更多，但蒂蒂就是不說，而我也想不出該怎麼解釋才不會讓蒂蒂覺得丟臉。我知道若被發現每週六下午看電影都是跟大人而不是跟自己的同學朋友，傳出去肯定抬不起頭。我算是她的朋友？親戚？這麼大了還得由「大姊姊」帶出去玩，是不是會毀了她的社交生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說法，我脫口而出：「我是她的假釋官。」
這天萬里無雲卻起大風。海浪狠狠衝擊岸邊猛地爆成碎浪。雖然天氣暖和但在這三月天海水也肯定還是冷冰冰。衝浪客都穿著防寒衣（我應該先研究防寒衣的），不過還是可見有些泳客穿著一般泳衣下水，還好他們給了我希望和信心。
若蒂蒂的生命要有所改變，那肯定非由我來動手不可。我決定挑明了告訴蒂蒂，「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不像和同齡朋友那麼有趣，但我很高興能和妳一起做些事情。我真的希望妳和我相處時能覺得愉快。」
「看起來像嗎？」他瞎啦，沒見我穿了件超大襯衫蓋住裡面的泳衣，手上還拿著衝浪板呢。
「妳是說綠洲酒吧？」特洛伊問。
蒂蒂走開後，特洛伊問我：「所以，妳喜歡衝浪？」
「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我毫無誠意地對馬杜西說：「我只是過來看看。」
「不確定，是有幾次乘到浪，但不知道這是否就是追浪。」我突然覺得，或許追浪就像性高潮，如果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過，那就表示還沒經歷到。「我想，應該沒有追到浪吧。」
正當我彎腰清理時，聽到有人說：「幹得好呀，蒂蒂，可真優雅喔！」
「妳不會放我鴿子吧？」
我把綁在腰間的衝浪板解開，努力將自己撐起來，這時一雙腳在眼前出現，「妳還好吧？」
我成大字型癱在沙灘，張口大力吸著空氣，嘴巴噴濺出海水氣喘吁吁。
「啊，我差點忘了。」碧莉說：「那個交通播報員剛剛來這裡找妳，他叫特洛什麼來著……？」
「謝謝。」她將衣服攤開，「好好看。」
「謝謝妳喔。」我譏諷地說。
幾分鐘後，她終於起身，從我手中的硬紙板上抓起一杯汽水。汽水一被拿開，好不容易才維持的平衡失去重心。我急忙想把東西抓穩，但顯然徒勞無功，蒂蒂只抓到爆米花，我則搶救到糖果棒，其他食物全掉落地面，一團混亂，汽水還濺了我一褲子，附近竟然有人鼓掌叫好。
「水深只能到腳踝。」她還不忘抓起一包隨身帶來的多力多滋，「別期望我會到更深的地方。」
「我就不喜歡他老是奉承莉莎白的樣子，再說他腦後那根像老鼠尾巴的小辮子噁心死了，還一天到晚摸著它呢。」
「對不起。」
「對，就是他。他說他在這裡幫電台進行淨灘活動。喔，說到這個，妳看，」她把傳單揉成一團丟到沙灘上，沒幾秒鐘就有兩個孩子拎著垃圾袋跑過來，還為了誰先撿到吵了一架。「屢試不爽！我猜主辦單位號召太多人了，撿垃圾的人比垃圾還多。」
馬杜西不耐煩地問蒂蒂：「妳要什麼尺寸的？」
電影票還在我手上，所以她不可能自己跑進戲院。我努力回想她今天穿什麼衣服，寬鬆牛仔褲、灰色連帽外套。跑進女廁喚她的名字，也沒有回應。
「什麼推上去？」我故意丟個問題，免得他發現我在注意他的傷疤。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人家都脫了衣服，我若不看，也未免太無禮了吧。
「這招真聰明。」
好吧，那我得自己勇敢下水了。不過至少我們終於可以一起做些看電影以外的事情。上路後我問她：「太晚回家會有麻煩嗎？」
她試著幫我把一側全打結、另一側則一飛沖天的頭髮整理好。「好一點了，現在或許不夠好看，不過明晚她外出時，可就會很惹火了唷。說吧，告訴他妳會辣到什麼程度。」
「我和克勞蒂亞來這裡和湯尼他們見面呀。」接著她問：「妳和誰來啊？」
特洛伊和蒂蒂握手，蒂蒂慢慢打量他。特洛伊今天穿著印有電台K-JAM字樣的T恤和短褲，蒂蒂對特洛伊這身行頭應該還算認可，因為她又出現了在戲院時那種表情。真丟臉，她竟然也和我一樣喜歡他今天的打扮。「你知道嗎？琴恩不是每次都這麼和*圖*書狼狽的。」
「不會啦。」
「我不要。」雖然我心想，吃個大三明治之類的，或許就有藉口等三十分鐘再下水。
「所以你平常有在衝浪囉？」我跳呀跳地問。
「天啊，妳們這些女人以為我是來當苦力的呀。」他開始發牢騷，「妳們知道嗎？伊蓮都會自己出力耶。」
「伊蓮感冒了，我告訴她若需要幫忙我很樂意代班，反正有一倍半的薪水可領。」
原來這就是蒂蒂突然跑去賽車機裡躲起來的原因。
「是啊，我就覺得妳是那種型的。」
我去找蘇珊借衝浪板時，她老公雀斯教我一些訣竅，要划到浪會碎裂的地方，等到下一波浪快要碎開時，趴到衝浪板上，然後拚命滑向岸邊。「要追浪。」他這麼建議我，語氣好像我本來就知道什麼是追浪，其實我根本毫無概念。
我讓她挑選自己喜歡做的事，但每個星期她還是說想去看電影。我猜，大概是要彌補過去不曾看電影的遺憾吧。然而，我明白，看電影不會凝聚我們的友誼，不會讓我有機會對她的生命發揮影響力。每次過程都一樣：去她家接人，開車十分鐘到戲院，一路上聊的多半是窗外的人事景物，如推著購物車女士的看板上大大宣傳著匹薩店給你最厚的起司片。一到電影院就買零食、看電影，接著送她回家。到目前為止，我教她的唯一一項人生功課就是買爆米花的技巧：堅持先裝滿一半的爆米花，噴點奶油之後再裝滿另外一半，最後還要再把奶油淋上去。「這樣每口才會滑溜夠味。」我給她上了智慧的一課。雖然蒂蒂很受教，教了一次後就能以專家口吻指示爆米花的處理法，不過我仍懷疑瑪瑞莎寫下「改變某人的生命」時心裡想的是否就是這類事。
「沒錯，」特洛伊說：「我知道那裡，以前偶爾會和妹妹去。她暗戀那裡的一位酒保。」
沙子一直掉進眼睛，真怕別人以為我在眨眼放電。「我們今天本來要去釣魚的，」他對這答案顯然不滿意，狐疑地看著我，我說：「既然來釣魚了，就看看是不是能順便完成清單上的任務啊。」
「剛剛那道浪真夠狠，要衝下那浪頭可不容易。」
「喔，嗨，泰瑞莎。」蒂蒂冷冷地說：「我不知道妳也在這裡。」
她聳聳肩表示同意，「當然，很愉快呀。」她盯著我手中的華堡。「妳要打開來吃嗎？」
真好，乾脆斃了我吧。不知道對碧莉這番描述聽得最入迷的是馬杜西還是蒂蒂。幸好有個客人走過來，碧莉才沒繼續讓我丟臉下去。我抓起海灘用具，匆匆向他們道別，趁著勇氣消失前，和蒂蒂快步朝海水走去。
「特洛伊．瓊斯？」
「仕女夜狂歡啊。」我開始擔心她會把清單的事情說出來，還好她只是說：「我們要去一家叫綠洲的酒吧，是叫綠洲吧？琴恩？」我點點頭，她繼續說：「反正明天琴恩一走進去，酒吧裡的男人肯定會口水流滿地。她一定會成為最……」還停了一下對我眨眨眼，「最惹火的女孩！」
「偶爾。自從得凌晨三點起床工作後就很少了。」
「拜託——」她懇求我，「聽說這齣真的很好笑，大家都看過了，如果我沒看，全班唯一不知道的人就是我。」看她懇求的扭動表情，真像個被倒出來的模型果凍。
我搖搖頭，「真難想像對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這麼嚴苛。妳的休閒娛樂通常是什麼？」
「天哪，我那時才搖搖晃晃地喝醉回家耶。」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進入戲院。我聽到正在買爆米花的蒂蒂自言自語，「見鬼啦！」還用西班牙語嘟囔著。
蒂蒂滿手爆米花，嗯地一聲表示贊同，隨後又說：「她每次都裝得好像跟妳很要好，但一轉身，就得小心她在背後放箭。」
「那下週我們別看電影，去海邊如何？」我們匆忙鑽進車裡時我趕緊問她。她必須四點回到家，現在已經四點五分了。「我一直想玩趴板衝浪。」（這種說法當然很荒繆，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絕對不可能會想玩趴板衝浪，之所以這麼做，純粹因為這是清單上的任務。不過既然蒂蒂不知道清單的事，那我就放心讓她以為我真這麼想。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永遠不能讓蒂蒂知道這件事，因為她也是任務之一。）
「對，他那天也在場，還好她沒提到。」
或許這女孩的確有先見之明，光把腳浸到海水，就凍得連頭腦都結冰了。蒂蒂說：「還不太糟嘛。」說得容易，要全身浸到海水裡的又不是她。我心想，這是這輩子唯一沒拖拖拉拉、想到就立即行動的一次，但卻是最應該晚點再做的一次。拖到夏天，海水自然就會暖和多了。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和*圖*書。
我在掙扎要不要廣播找人，雖然知道這會讓她殺了我，就在猶豫不決時發現她正坐在大廳角落那台如電話亭外觀的電動模擬賽車機裡。從這頭可以看見她的手臂、褲子和部分馬尾。
「電影就要開始囉。」她一動也不動，但拉長脖子往我身後看，顯然在找什麼東西……或什麼人？
這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抬頭一看，是特洛伊。我猛然把雙腳拔起，努力拍去身上的沙子。但臉上那層沙已經結成硬塊，成了一張人臉砂紙，泳褲裡則像裹了一層尿布。
他咕噥著走開，等離得夠遠了，我說：「什麼一倍半的薪水，如果被迫和他一起共事，公司應該付三倍。」
「還好啦。對啦，很明顯。」
聽到這裡我手中的華堡差點掉落。真險！原來蘿絲不是在幫忙完成我的祕密任務，這狡猾的女人差點是我的對手！
我抬頭發現是個女孩子，長相還算可愛，不過現在我只見到她幸災樂禍的得意表情。
「對，我知道他們就會這樣說。」
碧莉故意厭惡地搖搖頭，「反正妳也不要卡洛斯了吧，他是個蠢蛋才會喜歡像泰瑞莎那樣的討厭鬼。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她傾身抓起蒂蒂身上那件過大的無袖背心，將蒂蒂拉過去，「妳有副好身材，穿性感點，讓卡洛斯懊悔。我有些衣服太小穿不下，可是一定很適合妳。我把衣服拿給琴恩，讓她拿給妳好不好？要的妳留下來，不喜歡的直接丟掉。」
「嗯哼……」
我現在倒成了沒名沒姓的代名詞啦。
「我來把妳推上去。」說完這句話他脫下T恤，扔到沙灘上。哇，真有看頭，肩膀雄厚、手臂緊實，這種在大自然中鍛鍊出來的健美身軀，哪是健身房裡站在鏡子前矯揉造作的身材可以相比。淺褐色的胸毛一路長到結實但沒六塊肌的腹部。這時我才注意到他一條腿上有個大傷疤，從短褲下緣對角往下延伸到小腿。
「妳好像不介意。我猜，這總比被她到處說妳有個大姊姊還好吧，是嗎？」
「嚇死我了，我以為妳不見了。」
「妳無法相信他有多惹人厭，我媽卻覺得他什麼都完美，整天瑞奇東、瑞奇西。除了能幫忙照顧他，媽的眼裡根本沒有我。妳無法了解的。」
她照做，「嗯，是有點扁。」她又摸摸自己的比較看看。
即使忙到昏天暗地，每週六下午我還是設法抽空和蒂蒂相聚，只是改變她的速度不如我所預期。
「我怎麼知道？如果妳是來工作，我這裡還有好多箱要搬。碧莉怕把指甲弄壞。」
「L號的吧？」她回答。
出乎意料之外，蒂蒂竟然爆笑出來，這是相處一個多月我第一次見到她這麼真情流露。一旁的泰瑞莎不自在地偷笑，搞不太清楚這個笑話，不過顯然很想知道我們是否在取笑她。
雖然我玩過好幾次人體借浪，就是以身體直接衝浪，但從未用過衝浪板。我的確是在加州出生長大，但一直住在山谷中，習慣在有冷氣和戶外泳池的地方生活。如果有人在八月到過加州汎奈思區，就知道為何谷地的女孩素有愛逛賣場的名聲。不逛賣場吹冷氣會熱死人啊。而海灘，微風徐徐景致優美的海灘則在山谷另一頭，開車四十五分鐘才到得了，對我父母來說到那裡簡直就像千里遠征那麼艱難。（不過我承認啦，即使現在住在這麼靠近海灘的聖塔莫尼卡區，我到過海灘的次數也寥寥無幾，是滿丟臉的。）
突然我高高騰起，原來，這就是追浪。我的猜測果然正確，之前不懂就是因為還沒經歷到。那感覺就像底下的大海變成大手，高高托起衝浪板，讓它往前滑行跳躍，這種出乎意料的刺|激感讓我放聲尖叫，真希望如此不可思議的興奮感覺能持續下去，永遠不要停。
喂，妳們也聊得太起勁了吧？才五分鐘，兩人就已經混得比我努力一個月還熟。不過我也很高興見到蒂蒂敞開心房，雖然我無法居功，不過至少是在我的「轄區」內吧。
特洛伊教我的訣竅和蘇珊老公雀斯說的一模一樣，只不過他說要等到對的浪出現時，才會推我上去。
我付了錢，一邊在擠滿人潮的大廳找她，一邊還得拿好單薄硬紙板上的兩罐汽水、一大盒爆米花、一盒華堡、還有糖果棒。
「要不要來替我加加油？」我慫恿她。
「妳怎麼在這裡？」見到碧莉我很驚訝。
繞了幾排小亭子後終於見到洛杉磯共乘企業的布條。碧莉自己在顧攤，看見我帶著蒂蒂「舉步維艱」地找到自家攤位，高興地跟我猛揮手。她前方桌面上擺滿了手冊、鑰匙圈、筆、天線頭、以及各種印有公司標誌的廉價塑膠小玩意兒。
「我也這麼覺得。」
「他說他喜歡我，說什麼我很辣，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