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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機會好好了解瑪瑞莎，」我繼續說：「只知道她寫了這份清單，但從這些心願，我很確定她是個很棒的女孩。」

離開前我在門口停頓一下，看了酒吧最後一眼。特洛伊和家人圍聚在蛋糕前，二十五根蠟燭在上面，燭火搖映在他們前傾的臉龐。沒人唱生日快樂歌。我雖然疲憊但從沒這麼滿足地看著瓊斯媽媽深吸一大口氣，然後在大家集體「呼」的幫忙下，將蠟燭吹熄。

「你知道嗎？」他把我拉到吧台較安靜的一端，我告訴他：「找到費巴帝了，他也在這裡……是體重控制班的小朋友，所以任務全部完成了。」

我和一位年長的女性四目交接，她的神情就像突然被車燈照射的鹿，驚惶地睜大眼睛，察覺領養的故事將出現不妙的結局。我想，就別再嚇她了，所以接著報出好消息：「不過我終究還是完成了這項任務。為了解釋詳情，我得在這裡坦白自己都不太願意承認的事情。說實在的，在開始進行清單上的任務時，我的日子毫無生趣，一位最近才成為好友的人就告訴我，他老覺得我好像過著機械般的生活。對了，每次有需要時，這個人就會出現，而且他的想法越來越贏得我的敬重。雖然一開始聽到他這麼說我很不高興，不過他說的對極了。我想完成這份清單，部分是因為想體會瑪瑞莎那種有意義、有方向的生活是什麼感覺。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完成，而現在也必須承認沒有全部做到，還差一項。但重點是我努力了，就連來這裡的途中，我也爭取時間，雖然沒有準時做完，但也沒有放棄。」

我嚇得倒抽一口氣，「閃光小子！」話一出口，他也指著我說：「啊，我想起來了，妳是那個參加賽跑的阿姨。」

「達到理想體重後就沒去了。」她說。

「你是費巴帝？」這個幫助我完成比賽的善良小朋友，怎麼可能傷害瑪瑞莎？一定搞錯了。「我得和你談一下。」我把他帶開。

「靠的是『鬱悶到吃不下』減肥法。」我說。

「她今天出現在這裡就代表很多意義了。」賽伯俊也同意。

「她哥哥？」基普說：「妳男人？」

「一塊美金。」

響起一陣掌聲，大家高聲說：「要！」

「他在食物桌那裡幫姨媽蘿倫，可能正被她叨唸怎麼還不結婚。現在過去解救他，他肯定一輩子感激妳。」

諾瑪來到我座位時，點唱機的音樂正好響起。她嘴裡嚼著一塊派。我很欣賞她這種雖然身為體重控制班班長，卻不覺得需要為吃東西而道歉的自我風格。

就在賽伯俊滿頭霧水時，碧莉趁機用手肘推推我，「妳的男人特洛伊，今天看起來很帥喔。」

「沒錯，」馬杜西故意尖著嗓子說，不過聽起來仍很粗啞，「妳現在不領養寶寶了，或許他又會對妳有興趣。」

「我沒做什麼，妳知道的，我非常樂意幫妳。」

「那麼，費巴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付出代價吧。」

碧莉搖搖頭，「真希望我也能這樣。每次心情不好我就吃、快抓狂時也吃，壓力沉重更要吃，心情愉快一樣吃。」

真不敢相信，「她所謂的付出代價是指讓你賭輸付錢啊。」

「事實上，」我掩不住驕傲的笑容，「只差一項。」

底下有人點點頭。

我愧疚地看著他，坦白自己只是為了完成清單才去比賽。「說到這個，」我將清單攤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指著第七項：讓費巴帝付出代價，「為什麼瑪瑞莎會要讓你付出代價？」

馬杜西喝了一口啤酒，「她當然要上去說說話，就是因為她，今天才會有這場派對。」

「不是，還得設法完成這項。」

「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我很想澄清，而且不知為什麼我竟看著馬杜西說：「他因為失去妹妹而有點混亂，他們兄妹感情很好。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諾瑪指著不遠處一個男子，他正和家人在一起，「就在那裡，我帶妳去找他，我先去拿個……」

「沒關係。」

「琴恩，太棒了。」

她捏捏我的手臂，說不太出話來，「別讓我哭啊，我可是忍到現在喔。好，我收下它，」她舉起清單，「一回到家就要好好慢慢地看。」

「琴恩若沒什麼想說的，就不必勉強她。」蘇珊靜靜地告訴桌上每個人，彷彿我不在場。

「真高興有你們這群好朋友。」我很激動，終於完成這份清單了。就在幾分鐘前，我以為還得費一番功夫呢。「沒有你們，就不可能辦到。」

碧莉推推我，「上去吧。」

「沒有。」我說。特洛伊又拿起麥克風，問誰想上台說話。「他很棒，」我站起來，「不過坦白說他不是我喜歡的型。」

「嗯，我該走了，不過真的要謝謝你做的每一件事情。」

「他在這裡？」我實在不敢相信，他就近在眼前，「在哪？」

我點點頭。「本來就這麼打算，一完成清單就歸還。我還真怕永遠無法還給他們呢。」

「嗨，我是琴恩．派克，」環視全場，我認出葬禮那天看過的幾張臉，雖然現在想來，那場葬禮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有些人可能知道，我就是瑪瑞莎車禍時和她在車上的那個人。不過你們或許不知道我發現瑪瑞莎寫的心願清單，這清單很特別，上面是她二十五歲生日前要完成的事，m.hetubook.com.com而她的二十五歲生日，就是今天。」我停頓了一下，觀眾裡傳出低語聲。我看得出來，很多人不知道這件事。

「或許還沒開始，」碧莉逗弄我，「不過今晚可能會有新芽冒出頭喔。」

賽伯俊用力往桌面一拍，震得飲料跳起來。「就在這裡？在酒吧裡？」

「對了，」我自豪地說：「我終於升官了。」

「嗯，是啊，瑪瑞莎的媽媽邀請我時，說我可以盡量找更多人來參加，所以就把他也找來了。」

綠洲酒吧的包廂擠滿了人，有的坐在高腳椅上，有的手拿飲料或端食物站著聊天。我和馬杜西走進去時，諾瑪正在吧台旁，拿著麥克風說故事。我記得她是體重控制班的班長，瑪瑞莎車禍身亡那天晚上就是她給瑪瑞莎戴上終身控制體重的別針。故事差不多說完了，我只聽到最後一句，「從那天起，我們班每個女人量體重前都要全身脫|光光。」觀眾報以熱烈掌聲，看來大家情緒都很亢奮。果然如瓊斯媽媽期望的，是個歡樂的派對。

真不敢相信，我到處找這傢伙，就是沒想到他可能是體重控制班同學。我唯一去參加的那晚說不定也見過他。不過出事之後，我根本不想再回到那個班上，但現在若有需要，我願意回去，這樣就能完成最後一項任務。「我想見他，」我說：「他現在還會去參加你們的聚會嗎？」

瓊斯媽媽果真不是開玩笑，我一靠近，特洛伊就大聲說：「真高興和妳聊天，蘿倫姨，不過我有事得和琴恩談一下。」

我糾正她，「是幾乎完成。」

「我正擔心妳不來了呢。」蘇珊說，拿開用來幫我占位置的包包。「妳的鞋子怎麼了？」

「因為我們兩個打賭啊。我參加體重控制班，瘦了十三公斤。有一天我告訴瑪瑞莎，我想參加田徑隊，可是又怕自己辦不到，她打賭我一定可以，我們還拿出了賭金。她答應幫我訓練。」

我正坐下，看見特洛伊接過諾瑪的麥克風。他今天穿著牛仔褲和襯衫，頭髮剛理過。這副瀟灑打扮讓我想捏捏他臉頰，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

「妳找到費巴帝了？」賽伯俊叫了出來，興奮到忘了要壓低聲音，惹得好幾個人轉頭過來。我噓了他一下。

「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蘇珊問：「妳和特洛伊有曖昧？」

我和特洛伊擁別，回去找馬杜西，他正和費巴帝討論著跑步技巧。「你們聊完就可以走囉。」我說。

「聽起來很有意思喔。」賽伯俊顯然很有興趣。

「請告訴她馬上到。」然後他看著我，「會和我聯絡吧？」

碧莉代替我以噁心的表情把馬杜https://www.hetubook.com.com西嗆回去，「別煩她。」

我的心一沉，不過身旁有個孩子的聲音傳來：「我是巴帝。」

「巴帝說因為有瑪瑞莎，他才能參加學校的田徑隊。」我說：「所以這項也算她自己完成的。」

「你們打賭多少錢？」

大家都離開了只剩馬杜西，他說要載我回家。我看見瓊斯媽媽正在整理氣球花束。「給妳，」我將清單交給她，「完成了。」並將費巴帝的故事解釋給她聽。

碧莉以濃重的鼻音說：「決定了，我也要開始列自己的清單。」

見我靠近，他說：「妳的演說太精彩了。」他身材高大，一頭稀疏紅髮，有張國字臉，不過看起來還算親切。

他搖搖頭，笑著說：「我早該知道會喜歡上妳的。還記得在葬禮上第一次見到妳，那時妳走過來和我們握手致哀。雖然那天妳眼睛瘀青，不過一走到我面前時，我心想，哇，辣妹呢。然後我發現自己忍不住往下瞄著妳的上衣，想看看胸前的瘀青有多嚴重，不過又覺得不好意思，假裝沒在看，怎麼能在自己妹妹葬禮上注意這種事呢。」

我拿著清單回到座位，將最後這項劃掉。大夥兒差不多要準備離開。

「還有很多，」我說：「不過我想告訴大家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我相信對瑪瑞莎來說，這比減肥更重要。她在清單上寫著，要改變某人的生命。熟悉瑪瑞莎的人或許知道，這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大家都告訴我，瑪瑞莎是個很懂得付出的女孩。所以我下定決心要改變某人的生命，當然你們也知道這並不容易。我想做些很特別的事，我也以為自己做到了。我想幫助一對渴望有孩子的夫婦領養一位未婚少女的孩子。只是……」我知道自己觸及了太私人的領域，原本不想這麼做的。接下來的話語哽在喉頭，差點說不出口，「結果沒成功，女孩要自己留著寶寶，而那對夫婦……依舊膝下無子。」

我們向靠近後側的酒保拿了啤酒，然後擠到蘇珊、碧莉、賽伯俊和基普的桌位上。

「別問吧。」

「現在要把清單交回給她家人嗎？」蘇珊問。

「放學後她來陪我跑過幾次，一直到她……唉……總之，我沒有放棄，繼續跑下去。」

勉強擠出最後這幾個字，我已熱淚盈眶。瓊斯媽媽大聲喊著：「妳做得很棒，寶貝。」

「我不是真的想當單親媽媽，是一時糊塗，後來就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了。至於賭城的事情，沒關係，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說真的，你一定也很難捱，你們兄妹感情那麼好，我了解你那種複雜的心情。」

諾瑪將口中的派吞下去，然後說：「真可惜，瑪瑞莎減肥成功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久就過世了，大家都很難接受，有兩、三次上課時我們幾乎不談食物，都在哀悼她。可憐的巴帝最難承受，他……」我差點嗆到，「妳剛剛是說巴帝？」

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我問大家：「你們想知道清單上的心願嗎？」

「有。」

「有誰想說話，」特洛伊說：「請自己上來吧。」他舉起麥克風。

「我和特洛伊之間沒什麼。」

「我就知道妳行的。」他緊張地猛搓頭髮，「還有……那天我去妳辦公室，妳說我在答錄機的留言被切斷了，或許這樣也好，因為都是一些胡言亂語。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老套，不過那天在拉斯維加斯發生的事情，問題不在妳，是我自己。」

「這演說是我聽過當中，他媽的最讚的。」馬杜西說，用拇指抹去我臉龐的淚水。

我蹲下好讓自己視線與他平行，「現在告訴我，你有沒有被選上田徑隊？」

看著四周漸稀的人群，「我也該走了，不過想先跟特洛伊道別。」

「結果妳真的完成了，而且準時唷，」賽伯俊很體貼地說：「妳心裡一定有這種決心……不能錯過最後期限。」

「我原本希望今晚能在這裡告訴大家，我替瑪瑞莎做了什麼事……但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說出我有多感激瑪瑞莎，我不會忘記，也永遠不會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不知珍惜。」

我迫不及待，不想等諾瑪。完成整份清單的機會就靠他了！喔，真希望他會坦白告訴我他對可憐的瑪瑞莎做了什麼可惡的事，如果不說，嚴刑拷打也要逼出來。

「那麼，什麼？怎麼可能？我的意思是，我以為……」

我顫抖著聲音說：「我現在明白，我不需要幫瑪瑞莎改變任何人的生命，因為她已經改變了我的，她教導我珍視活著的意義，讓我知道要努力，要站出來追求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

有個女孩跑向麥克風，救了我一命。她自我介紹說是瑪瑞莎的同學，然後開始說自己和瑪瑞莎在代數課上傳紙條的事。

「不，不是。那天我因為妳要領養孩子而對妳發火，都是我的錯，是我根本沒有好好認識妳吧？不過現在妳好像不領養了。」

「我啊，」諾瑪被我們嚇了一跳，「我正告訴琴恩，巴帝特別難承受瑪瑞莎的死訊。他也是我們體重控制班的成員，他和瑪瑞莎很……」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說真的，能說些什麼呢？這時有個女人過來說：「特洛伊，你阿嬤要我告訴你，準備切蛋糕了。」

台下爆出一陣笑聲，望著大家開朗歡笑的臉龐，這群觀眾應該不會太難纏，他們只是很想知道瑪瑞莎有什麼夢想。希望未能完成清單不會讓他們太失望。

「喔，不會吧。」我難掩失望。不過或許有他的資料，果真有，那我就可以……。「若妳真想見他，沒問題https://m.hetubook.com.com啊，他就在這裡。」

「開玩笑，我現在榮登新職，當然得維持人脈啊。」

「妳太棒了，能完成那張清單。」她說。

「為了紀念瑪瑞莎，我自告奮勇要完成她的心願。她已完成兩項，其中一項是減肥四十五公斤，她辦到了，真了不起。我很幸運，不是所有的項目都很難。對了，瑪瑞莎自己完成的另一項是穿上性感高跟鞋……」我笑了出來，看看自己只套著襪子的一雙腳。「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我倒想來完成這一項呢。」

我從特洛伊手上接過麥克風，他走下台前在我臉頰輕吻了一下，然後回去站在家人旁邊。我大大吐一口氣，試圖平穩緊張的情緒，然後面向六十幾位觀眾。沒事先寫演講稿，不過這個畫面已經想像過好幾遍，雖然每次排練的幾乎都是完成清單的感想，還有將清單包成一份禮物，獻給瑪瑞莎家人的畫面。但今天，我得改變劇碼，隨機應變。

有個和瑪瑞莎同屬學校樂隊的男人揹著手風琴，擠到最前面，他說要為瑪瑞莎演奏她最喜歡的〈奇異恩典〉。觀眾專心聆聽，因為說實在的，風笛聲響亮到要交談也難。曲畢，沒人要再上台說話，特洛伊拿起麥克風感謝大家蒞臨。「請繼續留下來喔，」他說：「食物還很多，而且待會兒就要切蛋糕了。」

「我？不是，我是費彼得。」

我放下麥克風，在觀眾歡呼聲中回座位。蘇珊緊緊摟著我，賽伯俊和基普則感動得在旁啜泣。

賽伯俊也抬起頭到處望，「誰說到巴帝？」

賽伯俊插嘴，「他叫費巴帝，是嗎？」

「啊，也算完成了。真可惜妳後來都沒回到班上，不過妳看起來不錯，瘦了喔。」

碧莉搖搖頭，「完成了十八項，就差兩項，真可惜。」

有人說「不客氣」，或者「很高興幫到妳」。馬杜西卻說：「不要趴到我身上哭喔，琴恩，這可是新襯衫耶。」

「說得沒錯，歡迎妳隨時找我。」

「謝謝。」我直接進入重點，「你是費巴帝？」

「那我來……」感覺變輕鬆了，「有趴板衝浪、按摩、相親、捐錢、帶媽媽和阿嬤……」我望著她家人，瓊斯媽媽對我眨眨眼，「去看偉大藝人韋恩紐頓的表演。」台下一陣「哇……」，還有人報以熱烈掌聲。我繼續思索其他項目，雖然這張清單是我過去幾個月的生活重心，但此刻卻無法鉅細靡遺想起每一項。

「我想他應該是姓費吧，怎麼了，你怎麼會認識他？」

「不是因為我！」我很不高興，他的意思是我就該承受這種壓力嗎？「他們會辦這場派對是因為瑪瑞莎寫了一張要在二十五歲前完成的心願……對了，這些心願還沒完成。就這樣。」

「妳還有在跑步嗎？」他問我，坐在巨大盆栽後面的椅子上，我覺得在這裡說話比較有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