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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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上面把我調到檢查部的時候，人事部長居然對我說，沒有被免職你就應該感謝老天了。把我當成什麼！」
「幹嘛杵在這裡擋路啊！」
「員工嗎？員工的經營，來自員工也為了員工。」
「柳井。負責金融廳的。從我結束MOF員工作之後開始的。」
「哦，路上看到一件怪事。」
「抱歉、抱歉。可是太嚇人了。是真的嗎？」
「你開玩笑吧。我們跟東光銀行哪能比。對方是財閥呢。合併的話我們會被它吞掉的。這太荒唐了。……」竹內忍不住提高了聲量說。
「別再說MOF的事了。聽起來像在諷刺。」
「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哦。未來的日子才是你真正發揮所長的時候！這麼沒勁怎麼行啊。」
岡村在嘴邊比了個1，又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岡村的人生變調，真的是在突然之間。
「合併？是那個合併嗎？」
竹內用輕快的口氣說，他心裡的確如此盼望的。
「兩者都是……」
「沒的事，她早就是個歐巴桑啦。」
檢察官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岡村。
岡村已失去從前那股氣勢，連身體好像都小了一圈。當時同期的同事都認為他出類拔粹，但以前那種睥睨四方的表情已然不見。
岡村得意洋洋地說。
這人應該是在持續不景氣中被裁員的吧。外貌看來年過五十，到這種年紀恐怕很難再找到滿意的工作。他一定是不斷換工作卻還是不順利的情況下，無法再回到家人等待的家裡。男子被鬍渣覆蓋的側臉刻畫著深沉的悲哀，竹內不覺地呆站著看著他。
岡村冷靜地說完，拿起啤酒杯，像是要看穿杯底剩餘的啤酒般，一口氣喝乾。
「赤坂那家河豚餐廳，真的是跟大藏官員一起去的嗎？不是你們自己吃吃喝喝吃掉的吧。拿銀行的錢出去玩樂，根本是公費私用。」
「你很奇怪哦。老是問一些引人遐思的問題。你在想什麼？」
「智美也去嗎？……」
「你說這什麼話！已經三年了呢！」
「智美還像以前那樣可愛吧。」
「我說合併啊。」
收送賄賂事件之後，各行庫經過反省，將招待官員的活動轉為地下，但銀行窺探上意的本質完全沒有改變。毋寧說，因為公有資金的挹注，這種傾向比以前更為明顯了。因為若是誰敢拂逆，說不定就會遭到國有化的命運……。
「如果不良債權太多的話，大榮銀行也沒辦法再單打獨鬥下去。」
男子緩緩地抬頭，對著天空念咒般喃喃自語，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耷拉著肩，彷彿天空中吊了一條縛頸的繩子。
岡村不覺浮起微微的笑。
岡村憤憤地吐出這些話，咬住了嘴唇。
「我們是裁員的標的！」
看著竹內激動的模樣，岡村咧著嘴笑了。
「看到你生氣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從前智美對我說過的話。」
竹內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從來沒聽過這些傳聞。東光銀行是財閥體系的大型都市銀行。不論規模或營收都不是大榮銀行可以相比的。
「是的，這就是現實。」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以前的事別提了。時代變了。」
竹內本想多問一些合併的內幕，但岡村卻不說了，硬是把話題轉到同期同事ｈｔtｐs://ｍ.ｈｅtｕｂook•ｃoｍ.ｃoｍ的八卦話題上。
「能不能有點成就，都無所謂了。調到檢查部之後，就什麼都不是了。更何況，現在做了什麼事，根本沒什麼意義。」
「你說得沒錯。去年公有資金挹注進來，就是為了處理不良債權。據說，當時的條件就是接受合併。公有資金不可能白白送給我們。就算我們不答應合併，金融廳也不會放過我們。」
「說什麼大話，要不是你從我身邊把她搶走……」
「可能是就我跟她兩個人，她不太放心，所以才拉你一起。快謝謝我。」
「那種時代已經結束了呀。」
「竹內，你的工作正經多了，真令人羨慕。」
「智美要我去？……」
大藏省從以前就是銀行的主管機關，具有極大的權限。不管經營狀況如何惡化，只要會看大藏省的臉色，銀行就會獲得保護，免於破產的危險。這項保護行政，稱之為護送船隊方式。說白一點，銀行的生路全看大藏省怎麼調度，刻薄的記者還揶揄說「銀行是大藏省的子公司」。
「我沒這個意思，如果讓你不舒服，我道歉。」
「那我問你，這次合併跟我們同期入行的人數有甚麼關係？」
「是啊，四十七歲又怎樣？」
竹內心底也知道，大榮銀行不可能繼續這樣下去。但是對象是東光銀行，實在太難想像……。
「這麼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從昭和五十年入行到現在二十五年，沒想到我們會在銀行待這麼久。」
竹內問道。
「讓你久等了。岡村。」
「是啊……」
「沒有的事……」
「說甚麼嘛……智美那個傻瓜。」竹內苦笑地說。
「最近大家流行上居酒屋。不管哪家店都客滿，因為便宜又好吃嘛。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用石窯烤披薩。」
「真的嗎……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答對了，是兩百人。別的銀行又如何呢？」
「欸，你說什麼？」
「搶走……？這話說得真毒啊。」
「裁．員啊。」
「多謝，終於盼到了一次約會。」
岡村兩手環抱著頭。仰天嘆了口氣，接著又說：
「說什麼傻話。檢查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智美說的話？她說了甚麼？快告訴我。」
「怎麼會，他不會忘的啦。」
竹內雖然擔心岡村陷入的困境，但也只能遠遠遙望。他寫了一封信鼓勵他，「這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別放在心上。加油！」但岡村沒有回信。
「你指的是合併還是裁員？」
「沒事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竹內拿起冷毛巾擦臉。
走在他前面的男子突然定住不動，他差點整個身子撞上去。
居酒屋外，遊民在地上鋪了瓦楞紙席地而眠。岡村嘖了一聲，朝遊民露出苦澀的臉，這令竹內的心情更為沉重。
「你怎麼這樣走路，太危險了吧！」
「下一個問題，你猜猜看，跟我們同期畢業入行的有幾個人？」
竹內拉大了嗓門說。
銀行出現赤字，「已經越過不良債權的最高峰」的話不知道宣布了幾次。但是，眼前總是出現新的山頭，而且更高、更危險，永遠沒有盡頭。社會上指責銀行負責人「拖延不良債權的處理」，銀行也只能苦笑以對。
「噓，別那麼大聲。」
債務重整指的是重新評估經營不善的企業的償債計畫。
「那我不去了。你們兩個人去吧。我還沒無趣到當別人的電燈泡。」
岡村的口氣是確定和_圖_書的，這反而讓他慌了起來。岡村平靜地喝著啤酒，剛才看來還小一號的他，現在卻好像變得高大了。倒是自己聽了「合併」這兩個字，就不安地畏縮了起來。
「你再憂慮也沒有用。總之，你看著吧，行內各處一定會出現惡意裁員。大家都辭職算了，反正銀行已經不要我們了。」
「企畫部的誰？」
岡村嘟囔著說。
「怎麼回事？這麼晚才到。」
「我們別談合併了吧，太掃興了。我們跟東光合併之後，我想我也留不下去了。再也沒機會復活了。」
竹內一直煩惱該怎麼跟岡村說，直到某一天終於下定決心把話說清楚。岡村大受打擊，當場癱軟地蹲在地上。沉默了兩三天之後，岡村來找他。
「沒話可說了吧。你的主管說了，一切都是你一個人做主的。你若是坦誠與我們合作，我就放過你。做錯事的不是你，是大藏省的官員和你的主管，你只是單純被人利用罷了。笨蛋！」
「我氣的並不是自己能不能升官，我說的是銀行對我們這些人的背叛。銀行為了存活而合併，而我們就該去死。比我們更該死的傢伙還有一大堆哪！難道我說錯了嗎？」
岡村恨恨地丟出這句話後，又繼續說：
「我要當司儀哦，一定把你們倆的婚禮弄得熱熱鬧鬧的。」
「對了，竹內，我們已經四十七了吧。」
「沒想到你會看得這麼嚴重。我以為你一向對升官看得很淡。但是，我比你更生氣，因為我還為了銀行成為罪人呢。」
「抱怨永遠也說不完。對了，智美一切都好嗎？你從贏得智美芳心的那一刻起，就成為人生的勝利者了，說不定你的好運因此用掉大半了哩。」
而MOF員就是銀行與大藏省之間的溝通管道。在大藏省中的關係越好，MOF員在銀行就越受重用，成為菁英中的菁英。
「竹內，怎麼了？別那麼一臉嚴肅好不好。」
檢查部雖為重要部門，但通常是做為人員轉派分行經理的跳板。像岡村這樣待了三年，下一個位子卻沒有著落的非常少見。
「工作方面怎麼樣？在檢查部學到很多吧？」
「幹嘛又說那種喪氣的話？沒有那種事。你絕對會再造顛峰的。」
「別把事情想得這麼負面嘛。這根本不像你，如果中村董事把你當作墊腳石，他一定會遭到報應的。說不定，他正在幫你盤算什麼出路呢……」
「中村董事，就是那個新宿分行的經理嗎？」
岡村語氣中帶著嘲諷，但眼中並沒有笑意。
「老頭，閃邊啦！」
事件曝光後，岡村接待官員的內情全部被揭露出來。從此，周圍的同事全都與他畫清界線，連他一意維護的長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罪名全推到他身上，自己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這裡人好多啊，是很熱門的店嗎……」
男子穿著微髒的西裝，頭髮硬梆梆地像用漿糊固定住。全身散發出一股汙穢的臭氣，顯然是個遊民，以前應該是個上班族吧？
「有招待女人嗎？」
「但是我不能容忍這種事。心裡越想越生氣，我可以理解時代改變，但是，不能讓員工、行員幸福的銀行，怎麼可能讓顧客感到幸福呢。你不覺得嗎？……」
「祝久別重逢……」竹內舉起杯子。
過了九點。
為解決這種狀況，政府以公有資金的名義，將人民的稅金投入銀行，督促他們進行企業重整。而大型行庫也陸續宣布合併或統和_圖_書合，呼應政府的政策。
「從前根本不會到這種小店喝酒……」
岡村咧著嘴笑。
「別的銀行跟我們應該差不多吧。」
「的確像你所說的，過去我真的無往不利。就因為這樣，這三年特別難熬啊。」
就是那次踏青，諷刺地促成了竹內和智美的交往。
「差不多該走了吧。」岡村先開口說。
「長得真快啊。」
岡村頓了一下，說：
「石烤披薩嗎，聽起來好像很好吃。」
「你現在說的都是真的？不會是假情報吧？」
「恭喜啊，你成功了！」
快來不及了。
「我？……還過得去啦。」
注滿生啤酒的啤酒杯立刻送到。
竹內再次跨出步伐的瞬間，男子回頭，與他四目相接。那一瞬間，他心中一凜。那男人的眼中放射出令人意外的光芒。那對眼睛並不像死屍般的混濁，反而目光炯炯地逼視著竹內，像是要向他訴說什麼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
「那是因為……智美說要你也一起去……你不願意嗎？」
「是的，裁員。合併的真正目的就是裁員。而且，先前那種軟著陸的裁員，不能得到社會上的認同。所以，將會開始一場難以想像的大裁員哪。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恐怕會有一場暴風雨。像我們這種年盡五十歲的幹部，人數多，而且副部長級的薪水也高。也就是說，我們都是裁員的標的。雖然不知道這算是人才淘汰還是人才遣散，但肯定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自從中央行政組織重組之後，大藏省改為財務省，並設立了金融廳以監督金融機構。在這個潮流下，各銀行紛紛廢止MOF員，由企畫部指派人員擔任金融廳的窗口。而負責聯絡金融廳的柳井悟，是昭和五十四年那一批中能力最頂尖的。
「百分之百確實。有去無回的一條路，現在已經快到目的地了。」
「我太震驚了嘛，醉意都醒了。」
竹內語帶不滿地向著男子的背後抗議。
「裁員？」
「沒有什麼那個這個的，我們銀行要跟東光銀行合併。」
岡村滿面春風地來問竹內。
「可悲的傢伙，你星期天都沒事可做啊？如果沒事的話，要不要去相模湖踏青？智美也去。」
路過的行人朝竹內抱怨，竹內愕然一驚，連忙低頭向聲音的方向說「對不起」。不行，他沒有閒工夫在這裡發愣。今天岡村幸男很難得地邀他去喝酒，在屬於中階都市銀行的大榮銀行裡，岡村是和他同期，一起在昭和五十年（一九七五）入行的同事。
岡村在調至檢查部之前，一直負責與大藏省的聯絡，通稱為MOF員。
「聽說與當局間的協調已到達最後階段，合併是確定了。」
「放心吧，你一定會被派到好位子。想想看嘛，像你這樣的人才，銀行怎會養著不用呢？」
他急忙看錶，已經六點二十了，腦海中馬上浮現岡村煩燥的表情。岡村是個嚴守時間的人，任何事只要有一點差池，他馬上就會變臉，更何況是遲到。
「可是三年了呢。我覺得自己都快發霉了。你明白這種心情嗎？我對銀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MOF的情報我全都掌握到。在那個時代，銀行少了MOF員根本沒法生存哪。就算被地檢署以賄賂罪調查的時候，我也沒有透露過半個主使者的名字。……」
每晚應酬、喝到傷肝的酒、高爾夫，還有女人……。不知何時開始，岡村甚至成為別人口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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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人事部好像也把我這個人給忘了……可能就在檢查部待一輩子吧。」
岡村目光盯著竹內，斬釘截鐵地說完，再度咬住下唇。
「是啊，我去約她，她一口答應了。」
在東京地檢署的審訊室中，檢察官再三提出質問，完全把他當作罪犯對待。
裁員的標的，這種表現方式真是夠狠毒的。我們豈不成為用過即丟的工具？竹內的醉意剎時全散了。
「我．說．的．是．合．併。」
「乾杯！」
岡村握緊了拳頭。
竹內、岡村和智美曾經都在同一家分行工作。當時，剛開始想約智美的是岡村。
竹內大受衝擊，手上的啤酒杯差點掉在地上。
岡村開朗地笑了，岡村完美地達成使命，當了一次既幽默又成功的婚禮主持人。
「絕對沒有那種事。」
「是啊。那個人本來是祕書室長，做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最後全都由我來背。他應該知道是我幫了他大忙。不過現在可能都忘光了吧。」
岡村的眼睛從銀邊眼鏡的深處望向竹內說：
他像誰呢？竹內猛然感覺到什麼，但噁心的嫌惡感即刻襲上心頭。他想到了，那不是別人，他像的正是自己。
「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所說的是現實。從前的老闆在合併之際，會把員工放在第一位考慮。因為我們大家都是從小員工出身的。」
走到店外，夜已經深了。白天的悶熱陡然一變，空氣中竟帶著寒意。
他想起那個遊民的臉，那股噁心感也再次復甦。
「喂，岡村……，告訴我，我們的人生到底是甚麼？我們到底做了甚麼？每天晚上工作到快半夜，搞壞了身體也從不埋怨，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地步，終於有可能升到部長或董事的階級了。卻在這個當兒對我們說『請你走路』。是銀行背叛了我們。」
「馬馬虎虎過得去啦……」岡村仍是一臉陰霾的表情。
澀谷車站前的行人專用十字路口，還是一如往常般成為人潮的漩渦。竹內徹鑽過人群的縫隙快步前進，早知道就不要約得這麼早，約在丸之內或銀座不就得了。竹內徹反覆地嘀咕著。
「嗯，也好。」
「銀行的徵才計劃都是互相沿用的，所以每家銀行都差不多。」
「你呢？最近怎麼樣？」
「審查的全是重整債務的案子，看了就頭疼。財務不良的公司太多，光是審查就要花很多時間。暑期能不能休假還不知道呢。」
「他們把我打入冷宮，但那些我保護的傢伙現在還能在行內昂首闊步，只有我一個人當笨蛋，尤其是中村董事，他該好好謝謝我呢。」岡村呷了一口啤酒。
「乾杯！」一口氣將啤酒灌進體內，爽快的感覺從喉頭擴散到全身。
竹內笑起來，逗得岡村也跟著笑了。
「你太誇張了吧。我哪會在智美身上用掉我大半的運氣呢。她還是老樣子啦。我女兒春香今年都高三了，明年要大考。」
「喂，竹內，這個星期天有空嗎？」
「反正先叫啤酒吧。」
「說得太過分了。……」竹內說到一半便頓住了。
「對啊。今天我在企畫部聽到的。」
他想用冰涼的啤酒www•ｈeｔｕｂｏok•coｍ.com趕走不愉快的感覺。
一個穿著細肩帶短衫配厚跟涼鞋的女孩朝他吼道，看那少女的模樣鐵定沒超過二十歲。但是男子還是立定不動。竹內莫名地被他的動作吸引，也跟著停下腳步。男子和竹內的行動打亂了人潮的流向。
岡村所屬的檢查部，是一個負責檢查各分行是否認真執行業務的部門。坦白說，它一向不被重視，但金融業界衰事連連，社會上要求銀行內部重視檢查體系的聲浪越來越大。因此竹內等人所任職的大榮銀行，也開始加強檢查部人才的培訓。
「別想歪了。她是在讚美你的時候說的。看起來性格淡泊，卻有激|情的時候，該下決定的時候絕不遲疑。她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
「又是個怪問題。應該至少兩百人吧。那時候在第二次石油危機之前，徵才的人數還很多呢。」
不論怎麼被嘲諷，岡村都默默忍受下來，最後檢察單位對岡村以賄賂罪提出簡式起訴，罰金五十萬圓。岡村得以免除牢獄之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岡村歪著臉說。
「別生氣嘛，真不像前MOF先生會說的話。」
雖然蒐集大藏省會影響到銀行經營的機密情報，是他的本務，但岡村苦心經營的莫過於與官僚建立良好的關係。而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招待。既然官僚手握銀行的生殺大權，當然不能得罪他們。哪個銀行不都是競相沒日沒夜的招待官僚？
「好啊，口渴得很。」
「你還不懂嗎？真是少根筋啊。」岡村浮出淺淺的笑。
「……」
平成九年（一九九七年）五月，東京地檢署以對總會屋（職業股東）利益輸送之嫌，開始強制搜查證券公司與都市銀行。當時，東京地檢署沒收了大量內部資料。這些資料在解讀之後，大藏省與銀行之間掛鉤的關係終於被攤在陽光下。到了平成十年，事件愈演愈烈，大藏省現職官員與降調外圍團體的官員，以接受過多招待的嫌疑遭到逮捕。擔任MOF員的岡村，則因接待官員的賄賂方身分而被調查，度過好幾天極其嚴酷的審訊。
「別說謊。大藏省的檢察官說，你硬塞了個女人到他懷裡。」
「怎麼啦？看你樂的。星期天我有空啊。」
「一件怪事？……」岡村問。
聽說整體銀行的不良債權總額高達一百兆或一百五十兆日圓，但實情仍然不得而知。泡沫破滅之後，地價一落千丈，銀行就算用股票等收益來處理不良債權也追不上了。
「當我被調到檢查部的時候，中村董事微笑對我說：『多謝你了，稍微休養一下吧。』一個『稍微』就是三年。我真不該相信當時他的好話，是我會錯意了。他只是裝好人罷了。我……」
「如果讓我來說的話，是你過去太順利了。你不覺得嗎？」
今日已改為財務省的大藏省，英文名為Ministry of Finance，簡稱為MOF。因此，負責與大藏省接洽的銀行員，就叫做MOF員。
「檢查部的生活過久了就乏味了嗎？」
「你的苦心我都明白。」
「你絕對會出頭的。不過才一次的挫折。別太放在心上。就把檢查部當成休息吧。」
「有甚麼不對嗎？笑得那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