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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可以提出要求的簽報書，我就不用這麼費事了。那份檔案收在分行長的資料櫃，受到嚴密的保管。不論是審查部或是其他單位的要求，都會被拒絕。」

面對深雪的疑問，進藤沉吟了半晌。他沒開口，只是眼光眨也不眨的凝視深雪。那強烈的視線幾乎令深雪想要逃開。

「我希望妳幫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跳大得有如打鼓一般。手已經被汗水濡濕，微微顫抖著。她一直看不清楚編號，她決定把每支鑰匙都插|進去試，應該不會太花時間。

進藤猛地用力握住深雪的手。這股力道令深雪皺起眉頭。

進藤口氣熱切的向深雪訴說，銀行如何在營運上橫行霸道，和能幹行員非死即瘋的現況，深雪見到多年沒見的進藤還是從前那個熱血青年，感到十分欣慰。進藤熱切的口吻令她難以招架。

淺見帶著懷疑的眼光說。

深雪不僅影印了簽報書，連這些資料也一併影印了。影印機的光打在一張一張的紙上，複印下來。空無一人的營業室裡，只有影印機送紙的聲響。這一張張的影本，真的能改變銀行嗎？她的眼前又浮現進藤認真的眼睛。

深雪按順序插入，一支、兩支，咔擦，開了！她輕輕地將櫃門往左右打開，裡面井然有序地放著資料檔。

「我需要妳的幫忙……」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實在太高興了。」

「我有點不舒服，可不可以到營業室去休息一下？」

想起進藤那張認真的臉，深雪按捺住搖擺不定的心。

「啊？什麼？」深雪回問。

是誰……？是誰在那裡？大家不是都在會議室裡嗎？

全都是分行營業上，只有主管才接觸得到的資料。分行將一年分為前後期，分行長期與總行主管協商，訂定數字目標與收益計劃。這項計劃草案完全沒讓分行的年輕職員參與，但卻期待這些執行的年輕人忠實地執行主管決定的計劃。就算計劃再難達成，也不許他們有任何怨言。業務推展計劃或分行收益計劃都是這一類性質的文件。

「說起來，你這個人平時就是藉口多。我們不hetubook.com.com要聽藉口，你只要照著吩咐，照著分行長的指示去做就行了。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增加住宅貸款的業績就行。公司戶要借錢，你也可以用住宅貸款去做啊，沒辦法讓那些中小企業採納你的意見的話，你就不用做銀行員了！」

淺見寒著臉說。

我為什麼要答應這件事？像間諜般危險的事。

「一個吻好了。」

確實如栗原所說，低利率政策持續，很多客人因而判斷把錢拿去還貸款，還比存在銀行有利。因此房貸提前清償的人急速增加。由於貸款是要看餘額，因此就算放款出去，但還款的人多的話，營業員的業績還是可能是負的。

課長皺起臉來，一時間無法決定。他看看柳澤。

深雪拿出鑰匙，插入檔案櫃。鑰匙共有五支，其中一支應該可以打得開才是。深雪看看櫃鎖的編號。是G2……。螢光燈的反射，讓她看不清楚。鑰匙撞擊發出巨響，雖然沒有人在，但她彷彿感覺到有人在偷聽。

「對不起……課長。」

「因為平常很少進分行長室，所以才想進來看看……」

「我來拿資料的。會議好像還得開很久的樣子。深雪，妳舒服一點了嗎？」

不過，備忘的資料倒是不少，那上面用胡亂的字寫了金額，還有沒聽過的公司名或人名。N企畫、KUKI（譯註：即「九鬼」的日文發音）、山本……。名字當中有的姓氏與名政治家相同。連平常很少關心世情的深雪，都可以推測得出，這筆貸款恐怕是流到了三教九流的人手上。這些款項如果不償還，就會出問題。進藤應該會很生氣。

「真意外，妳怎麼會這麼認為，那種性格陰暗的傢伙，誰會尊敬他呀。腦袋裡只想著自己的事，再加上我們銀行傳出合併什麼的謠言後，他為了自保，就……」

課長對栗原的責罵，一直說個沒完。

「別鬧了……」

「我得走了，再慢吞吞的，等下又要被唸了。深雪，妳身體舒服之後，可以回到會議哦。」

深雪很感激的道了謝，快速離開位子。

「栗原、栗原。」

「長岡，你的住宅貸款業績如何？」

她和-圖-書白天就從副分行長的抽屜偷到檔案櫃的鑰匙了。副分行長那個人本來就粗心大意，完全沒注意到。只要用完後再放回原位，就不會被發現吧。

業務推展計畫、分行收益計畫、人事相關紀錄……。

「對不起，我只是想說明業績變成負的原因。」

「你怎麼說分行長是『那種人』，分行長不是很賞識你嗎？」

「是的，我想改變。」

「如何？你的業績怎樣？本來不是負的嗎？現在如何？負七千萬，你這樣下去只會拖累其他人罷了。」

「以前的事，我對不起妳。跟妳道歉。但是，現在這件事只能拜託妳。求求妳。」

「淺見先生，會開得怎麼樣？」

「小聲點，別人會聽到。」

課長滿臉笑意的看著長岡。此時，他也不忘側眼瞄了一下柳澤。確定柳澤也露出笑臉，課長才更用力的點頭連連說：「做得好、做得好」。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

課長雖然連珠炮般的斥責，但還是用眼睛的餘光看看柳澤。他瞥見柳澤正微微頷首。怎麼樣？我對部下的嚴格指導還行吧……課長越罵越上癮了。

「一個叫國際和平研究所的團體。」

深雪大大吸了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分行的行內會議正在進行。分行會議在每個月月初召開，進行前一個月的檢討，並指示當月的方針，全體行員都要出席。下午六點在三樓的會議室開始，一坐兩、三個小時算是家常便飯。雖然內部規定會議應該一小時內結束，但柳澤幹夫分行長總是拖泥帶水，使會議時間愈拖愈長，像梅雨時期下的雨。

深雪露出苦澀的笑。

「什麼事？山城小姐。」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長岡已經達成目標了哦。」

「我希望大榮銀行成為更有人性的銀行。因此，我必須揪出中村常董的弊端。現在行裡所有人都對他言聽計從。這樣子是不行的。」

「有了！」

深雪像全身凝固一樣，不但耳朵，連手指到指尖都麻痹了，全身寒毛豎起。

會議就在柳澤逼視全體的氣氛中，由營業課長擔任司儀而展開。每個營業員報告前月的業績與本月和*圖*書的目標。會議的主要議題是住宅貸款。住宅貸款因為利率高，而且期間又長，被認為是「會賺錢的放款」，是每一家銀行都急於擴展的業務。

今天如果不行動，就沒機會了。

是進藤那對眼睛不好！那雙眼睛散發一道認真而晶亮的光。讓她無法拒絕。「妳能看著銀行就這麼墮落下去嗎」這樣的話讓她心慌意亂，於是她不禁浮起一個想法：自己一定能做點什麼事……

見進藤如此放低姿態的請求，她沒法說「不」。甚至還覺得有點開心。什麼事只有她能做呢？雖然進藤說不能拒絕，但如果內容太過分的話，她還是可以拒絕。

深雪略帶挖苦地說。

檔案有三公分厚。是兩邊對開的檔案。左右都放著文件，右邊是簽報書，左邊是資料。

「是的。」

「如果告訴了妳，就不能拒絕囉……妳真的願意嗎？」

深雪驚叫，她被自己的聲音嚇到，趕緊捂住了嘴。

分行長辦公室就在營業室隔壁。她打開燈，照亮了分行長的辦公桌和接待用的沙發。檔案櫃就在辦公桌後面，裡面放了分行長的私人文件和分行計算管理表等等。國際和平研究所的檔案，真的放在這裡面嗎？

快點影印吧。深雪從分行長室沙發底下拿出檔案，匆忙走到營業室的影印機前。

「是不是週末玩太凶啦？」

「做得好，長岡，這也是你自己夠努力的關係。」

「你的意思是說自己的業績不好，是大環境的錯嗎？」

進藤在最後一句「求求妳」，特別加強語氣。

「讓她休息吧。」柳澤指示課長。

深雪繼續手邊的工作，同時在心裡自問著。

營業室沒有人，只有深雪一個人。

為什麼我要做這個事？為什麼不做不行？對於進藤，自己還欠他道義或恩情嗎？自己喜歡過他，那時候也是。但為什麼非得像小偷一樣做這種事呢……。

成功了。深雪在心裡偷笑。

「深雪，妳在那邊做什麼？」

國際和平研究所……。深雪如同哼著歌一般小聲地唸著，一邊尋找檔案。

「呃，還是不太舒服……」

「就是因為你把業績歸咎到低利率，我才生氣，是你自己太偷懶吧，不是嗎？」

她把檔案的固定壓條https://m.hetubook.com.com拆下，拿出簽報書。好幾張簽報書上都寫著以億為單位的金額。一般簽報書會在後面附上資金用途與償還計畫，這裡都沒有附。光是一張簡單的簽報書，就將億以上的資金借出去了。

「但是，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深雪，隨便進分行長室，會被罵的哦。」

「目前已確定貸出的金額為二億三千萬圓，一舉達成目標。謝謝課長和分行長，這都是您兩位的指導有方。」

深雪從前愛過進藤，認真地愛過。她甚至考慮要跟他步入禮堂。但是突然間，兩人就分手了，因為進藤和現在的妻子優子開始交往。

「你要我做什麼……。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深雪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是、是。」

「你這是威脅、強迫我嘛。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像以前那樣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跟我分手也是，都是你一個人決定。」

「簡直是隨便用一張紙記下金額，資金就匯出去了呀。」

「分行長說可以。妳可以去休息，但不能偷溜回家。身體舒服一點再進來開會。」

「妳願意幫忙？真是太感謝了。」

「聽到就聽，如果這樣就被處分，我也認了！不是我一個，大家都這麼認為哦。自從傳出合併的風聲，業績目標便越拉越高。這家銀行完全變了。」

「哦，你是說那個放機密檔案的櫃子嗎？那，是哪一家公司的呢？」

「非常抱歉。因為很多客人都說，存款利率太低了，還不如把錢拿來把房貸繳清……」

淺見回到會議室，深雪又剩一個人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原來淺見跟我有同樣的想法。這麼一想，就不覺得偷出檔案的行為是壞事了，實在很奇妙。

眼睛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差了？G24……。

進藤明確地說。深雪雖然不明白他需要什麼幫助，但那強烈的口氣讓她難以拒絕。深雪若是拒絕，進藤說不定會去自殺。

「他們和中村有密切的關聯。為了了解真相，無論如何都必須看到那份貸款簽報書。」

「那你要用什麼謝我？」

「把簽報書影印給你就行了嗎？那需要多少呢？」

「可是，妳在那邊做什麼？如果被人發現，妳就慘了。」

「國際和平研hｔｔｐs://ｍ•heｔ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究所啊。他們在這裡有貸款，這我知道，但那個團體的人並沒有來過銀行，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課長半開玩笑的對離席的深雪說，還可以聽到其他人的笑聲。

「你的請求是什麼呢？」她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深雪看看手錶，已經七點半多了。從會議開始，已經過了一個半鐘頭。照這狀況，應該還會持續一個小時以上吧。

深雪把手上的檔案悄悄藏在沙發下，然後關上鐵櫃問。淺見在自己的桌上看資料。

「你是說那個壞蛋掌控了大榮？」

「不知道，如果可以影印，最好全部都印給我。」

這些資料上都蓋了「閱」的印章，下面還有分行長的印，以及過去分行長的印。分行長跟某人商量了之後，得到了許可，蓋上確認印，然後才撥款的吧。那個某人是誰呢？會是總裁嗎？

進藤……真的能嗎……

「謝謝你為我擔心。」深雪回答。

「是。謝謝課長。」

進藤像是很痛苦的，從喉頭擠出這句話。說話的聲音微弱得只有深雪才聽得見。

「簽報書……？你不是在審查部嗎？需要簽報書的話，只要要求分行提出就行啦。分行應該不能拒絕審查部的要求吧。」

淺見輕輕點頭微笑說。

是淺見，為什麼他在營業室裡？他不是在開會嗎……。從分行長室可以看到整個營業室，她該更警覺一點才對……，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得沉著。深雪咕嘟地吞了一口口水。

這就是進藤說的檔案，需要用到多少資料呢？總之，先趕快把它影印下來。深雪抱起檔案，正想走到影印機所在的營業室。此地不宜久留。

淺見定定看著深雪的眼睛，那雙悲哀的眼裡像在訴說什麼。淺見似乎了解深雪的行為。

進藤急忙把手放開。

「謝妳？」

「我需要一份文件的影本。是一份貸款的簽報書。」

「所以你想改變這種狀況……」

「深雪，妳真奇怪，分行長那種人，他的房間有什麼好看的。」

深雪在空無一人的營業室再次深呼吸。整個房間只聽到深雪的呼吸聲。深呼吸可以讓她稍稍鎮定下來。

深雪回想起與進藤重逢的時候。那是進藤來新宿分行進行調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