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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繞著操場大步走，這塊草地約有足球場那麼大。他知道，除了每週可以在白天去兩次人滿為患的體育館，這是運動的唯一機會，因此不斷快步走。他看著環繞操場的三十呎高牆，上面裝滿了鐵刺網，卻仍無法阻止他想逃跑的念頭。只有這樣，才能報復那四個竊取他自由的混蛋。

「兩年四個月又十一天，那你呢？」

「這工作責任重大，說到藥物，你不能有任何紀錄，像大艾爾就不喜歡毒蟲。」尼克笑了。

丹尼看了看錶，五點五十分，他通常會在六點左右去貝絲家。他低頭看盤中的殘餚，想起貝絲的媽媽很會煮臘腸和馬鈴薯泥。

可是貝絲星期一早上就要重返工作崗位，蜜月也必須至少延期一年。儘管她為丹尼的辯護花掉畢生積蓄，但他獄中的週薪只有十二英鎊，因此仍打算每個月寄給他一些現金。

「你是誰啊，他媽的他兄弟嗎？」打菜的說。

「怎樣才能獲得提拔？」

「根本沒人上訴成功，他們讓你進來，就不會讓你出去，最好認命。」大艾爾拿下唇上的煙，「或是看開點。」

「就別指望了吧！」說著，威爾森先生將車轉入培根路。

「真是一對笨蛋，我要等到午茶後才能哈一口。」大艾爾說。

「我不懂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丹尼說，「再加上我要在這兒關二十二年。」

丹尼在踏出牢房、走到操場前，便經過徹底搜身。貝爾馬什監獄就像其他監獄一般，充斥著毒品與毒販，而毒販會趁這四區犯人共聚一堂的時間，匆匆進行毒品交易。付款方式很簡單，所有的毒蟲都同意這麼做。無論是大麻、古柯鹼、快克或海洛因，如果想注射毒品，就讓下線毒販瞭解你的需求，並告知是誰在外面和接頭人結帳，等對方一拿到錢，一、兩天後hetubook.com.com毒品就會出現。每天早上為了出庭，都有一百名在押人犯進出監獄，有無數機會能夾帶吸毒用具。有些人當場被抓個正著，以致加重刑期，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總會有傻瓜甘冒風險。

「等到一上訴，這場惡夢就會結束。」母親說。

丹尼從沒想過吸毒，他就連煙都不抽。拳擊教練曾警告他，只要被抓到吸毒，他就再也上不了拳擊場。

大艾爾打岔，「沒錯，可是一星期只有八英鎊，其他工作都有十二英鎊。能像尼克先生那樣，對一個禮拜多四英鎊煙草錢不屑一顧的人，可真是不多啊！」

兩人聞言都笑了，儘管他們身高相同、年紀相仿，穿上囚衣後看來一模一樣，但都沒注意到彼此的相似處。畢竟，尼克總是把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頭髮梳得服服貼貼，而丹尼每星期只刮一次鬍子。至於頭髮，就如大艾爾所說：「像沼澤的雜樹叢。」

「我他媽的是銀行搶匪，搶成就發了，但有時會搞砸。這次法官賞了我十四年。」大艾爾舔著捲煙紙邊緣說。

「因為這大牢裡他媽的還有一堆囚犯，」大艾爾接口說，「其中有九成都想到廚房工作，因為可以在牢房外晃盪很久，還能吃到最好的東西。丹尼老弟，你就甭做夢了。」

他們緩緩走螺旋梯回二樓，丹尼問：「要怎樣才能在廚房工作？」他很快就發現，一出牢房，就得慢慢走。

「你們還在講啊？」大艾爾說。

「你幹嘛要讓自己想起這爛地方？」

「大艾爾是醫院雜工。」尼克說。

大艾爾吸了口煙，「你得先獲得提拔。」

「我要一樣的，可是要加豆子。和-圖-書」丹尼說。

「感覺好像很閒。」丹尼說。

隨著當天牢門第二次開啟，傳來「午茶時間」的大喊。丹尼拿起馬克杯與塑膠餐盤，跟著一大群受刑人下樓，加入為熱食而大排長龍的隊伍。

「妳要喝杯茶嗎？」母親從廚房大聲問。

自從陪審團宣告判決後，貝絲就哭個不停。兩名警官將丹尼帶下牢房前，甚至不准她和他吻別。母親在回家途中努力安慰她，父親卻一語未發。

「你他媽說的真對，我會揍扁任何想偷醫院藥物的人。」大艾爾說。

「為什麼不行？」

這時大艾爾以很重的北方口音說，「欸，你們到底要講到什麼時候？」丹尼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確保自己千萬別出現在報告上。」尼克說。

「反正也沒什麼別的事好做。」尼克笑著回答。

大艾爾吐了口煙，使整個牢房煙霧瀰漫，接著回答：「你問得太多了。」

「體育館也會。」大艾爾說。

「我在寫有關獄中一切的日記。」尼克回答。

「先獲得提拔。」

接下來四十五分鐘，所有受刑人都出了牢房，可以選擇做兩件事來消磨時間，首先是像大艾爾那樣，下去寬闊的一樓，電視機前有張大皮椅，除了大艾爾會整個人癱坐在裡頭，根本沒有其他犯人敢靠近。還有人拿煙草當唯一的賭注，玩著骨牌遊戲。此外，如果不擔心危險，也可以冒險到操場去。

「我要油炸肉餡餅不要豆子，謝謝。」尼克說。

「也許吧！但我還是沒殺人。」丹尼說話時，沒注意到尼克正記下他說的每一個字，又反問他：「你呢？」

一個在櫃檯後打菜的犯人說：「臘腸配豆子、牛肉配豆子，或是油炸肉餡餅配豆子。請選吧，先生。」

「那體育館呢？」丹尼又問。

高音喇叭中傳來的聲音宣佈www•ｈeｔｕbｏoｋ.com.ｃom，全體受刑人的放風時間結束，獄警依序迅速把大夥趕回牢房。

「該怎麼做？」

「可是上訴時，你至少能看懂律師函，準備答辯會比較有勝算。」

「還有沒有任何值得考慮的差事？」丹尼有點絕望。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丹尼把頭躺回如岩石般硬的枕頭上，從沒有窗簾的小窗向外凝視。他聽見附近牢房傳來震耳欲聾的饒舌歌，懷疑在二十二年刑期的第一晚，自己究竟能不能入睡。

瑞德曼向她保證，他會繼續代表丹尼上訴，並要她別擔心費用。丹尼是對的，瑞德曼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人。貝絲已耗盡所有積蓄，為了每次都能出庭，也請完所有的年假。如果不能與丹尼共度，假日又有什麼意義？而老闆很能體諒，要她等審訊結束再上班，還說若丹尼獲判無罪，她可以再休假兩星期，去度個蜜月。

五點一到，厚重的鐵門再度開啟，傳出「放風時間」的沙啞吼叫聲，說話的人一定當過士官長。

丹尼在牢房裡默默用餐，盤算該如何迅速獲得提拔。大艾爾叉起最後一塊臘腸放入口中，起身穿越牢房，脫下牛仔褲，坐上馬桶。丹尼見狀便停止進食，而尼克隨即將目光移開，直到大艾爾沖了馬桶，拉上牛仔褲拉鍊，又一屁股坐回床邊，開始捲另一根煙。

貝絲躺在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無論需要多少時間，她都會等丹尼。她深信丹尼會贏得上訴，也相信父親終究會回心轉意，明白他倆說的都是實話。

「可以消磨時間，而且我出獄後想當老師，有必要多動動腦。」

「殺人，」丹尼停頓了一下，「但我是冤枉的。」

「別咒罵獄警、準時上工、別惹事。如果做到這三點，大約一和*圖*書年就能獲得提拔，但還是無法到廚房工作。」

丹尼走回牢房時，大艾爾已經在床上打盹了。不久尼克也跟著回來，獄門在他身後砰然關起。要等到四個鐘頭後的午茶時間，才會再度開啟。

「還有什麼差事？」丹尼問。

「你在貝爾馬什監獄蹲了多久？」丹尼問。

當他們排隊時，尼克解釋：「食物總是會引起爭吵。」

丹尼爬回上鋪，尼克則坐回桌前，打算再開始提筆寫字。這時丹尼問：「你在寫什麼？」

當貝絲告訴丹尼懷孕的消息時，他既驚又喜，甚至想乾脆在附近公證結婚。但他知道，貝絲和她媽都不會答應。畢竟，她們都是天主教徒，因此必須循雙親的傳統，在聖母大教堂結婚。而麥可神父也會有相同的期望。

「你一定看過新聞說現在鬧教師荒吧？」尼克咧嘴笑了。

「等你蹲完大牢，他們還會讓你教書嗎？」

尼克放下筆說：「或許這正是開始的好機會。」

一名獄警站在隊伍前，一次只讓六名犯人上前取食。

「兩年，他們把我轉到開放牢房一陣子，可是我決定落跑，所以他們不會再冒險了。有沒有打火機？」

「你呢，還有多久？」丹尼問尼克。

丹尼超越其他悠閒漫步的囚犯，都沒人趕上他。接著他發現前面有個人形單影隻，幾乎以同樣的速度大步向前走，過了一會兒，才察覺是尼克。這位獄友顯然和他一樣強健，丹尼很想知道，像他這種人為何會身陷囹圄？他想起一個獄中老規矩，那就是千萬別問人家為何入獄，一定要等對方自願告訴你。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大艾爾從另一個口袋拿出捲煙紙，抽出一張，鋪上一撮煙草。

「我讀的書不多。」丹尼坦承。

「教書啊，如果你決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加入我，就可以增進你的讀寫能力，同時還能獲得報酬。」尼克說。

「所以，你出不了貝爾馬什監獄？」丹尼滿腹狐疑。

大艾爾坐了起來，打破獄中的金科玉律，從牛仔褲口袋裡拿出一小包煙草，「你是怎麼進來的，卡特萊？」

丹尼向右看，只見一小群黑人囚犯光著胸膛，躺在草地上，彷彿在西班牙度假曬日光浴。去年夏天，他和貝絲到海邊度假兩週，兩人首度翻雲覆雨。當時同行的還有伯納德，每晚他身邊的女孩似乎都不同，但總會隨著曙光消失。而丹尼自從在修車廠遇見貝絲，就沒再瞧過其他女人一眼。

當大艾爾點起香煙時，尼克又笑了笑。

「二十二年，」丹尼說，「除非我贏得上訴。」

「我要擦地板、清除穢物、準備早班勤務輪值表，還要幫每個來看病的獄卒泡茶。我忙個不停，真是受提拔了，是吧？」大艾爾說。

「那你的工作是什麼？」

「你知道我也不抽。」尼克說完又繼續寫日記。

最後，丹尼與尼克聽命加入其他四人，一同取食。櫃檯後有五個身穿白色工作服、頭頂白帽，戴薄乳膠手套的受刑人。尼克遞過盤子時問道：「今晚有什麼菜？」

「我不抽煙。」

「要等到我獲釋的那天。一旦逃過獄，就會被送回戒護嚴密的監獄。也不能怪這些蠢蛋，如果他們把我移監，我只會再想辦法逃跑。」大艾爾把香煙放在嘴裡，又躺回床上，轉向牆壁。「就算這樣，我也只剩三年。」大艾爾說。

此刻，丹尼第一次猶豫是否該提議解除婚約。畢竟，你無法指望一個女孩苦等二十二年。於是他打定主意，等到上訴後再做決定。

「鐵鍊苦役犯？那是什麼？」丹尼問。

「你可以在倉庫做事，或是當廂房清潔工，再不就是園丁，但最有可能是鐵鍊苦役犯。」尼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