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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區回到桌子的另一頭繼續堆疊空桶，這時丹尼問：「怎麼個麻煩法？」

「你怎麼知道？」

「因為過去八年來，我都在做鐵鍊苦役。」

「你參加過暴動嗎？」丹尼問。

「我說那獄警總和我過不去，因為我知道他是同志，而且很哈我，但我總是拒絕他。」

「他怎麼過得了關？」丹尼問。

貝絲走到櫃檯前時，艾塞克說：「真沒想到會遇見您，我能為您效勞嗎？」

大艾爾突然坐了起來，「出了這間牢房，千萬別提起他的名字，這瘋子會為了巧克力棒割斷你的喉嚨，要是遇到他……」他遲疑了一下，「曾有一個犯人向他比了勝利手勢，結果就被轉獄了。」

「接下來要做什麼？」丹尼問。

貝絲遲疑了一會兒，才脫下手指上的戒指，將它從鐵窗下推過去。

「等你知道李區剁下那個犯人兩根手指，就不會這麼說了。」

「十五世紀的阿金庫爾戰役中，法國人就曾剁了英格蘭長弓手的指頭。」尼克擡頭說。

「路易斯是誰？」丹尼問。

唯有裴恩毫不動搖，畢竟他還想當下院議員。然而，在裴恩的三十歲生日之後，四劍客就很難維持以往的情誼了。

史賓賽．柯雷格並不缺乏自信，面對壓力也不會慌了手腳，但達文波特和莫蒂默可不是如此。

「為什麼沒有？」儘管在場其他人都聽過這個故事，但一聽丹尼問起，仍側耳傾聽。

「你該剪個頭髮。」大艾爾說。

「那他是不是同性戀？」聽到丹尼的問題，幾名犯人頓時大笑起來。

「他行不行啊？」丹尼問。

「看到站在最後面的那些犯人嗎？他們負責在我們面前各放一個水桶。看到另一頭的那堆塑膠袋嗎？我們把袋子朝中間傳，把桶裡的東西丟進袋子，再把它傳過去。」

隨著高音喇叭響起，牢房門也開了，好讓犯人下樓用晚餐。尼克闔上日記，將椅子向後推時，丹尼發現他脖子上戴了條銀鏈。https://m.hetubook.com.com

「不必啊，只要跟路易斯預約一下就好了。」大艾爾說。

「他那種人怎會坐牢？」丹尼問。

「那是泡泡，獄警隨時可以監視我們，可是我們看不見他們。」尼克說。

「你要我怎麼辦？難不成要問獄卒，看我下週六早上能不能休假，像平常一樣去理髮廳？」丹尼道。

他自信只要達文波特保持電視劇中的醫生形象，就不會惹上麻煩。畢竟，每週六晚上九點一到，就有數萬名戲迷等著看他，更別說演戲的收入豐厚，讓他得以享受高品質生活；而他的父親擔任停車場管理員，母親只是一個交通導護，一輩子都不曾體驗這種滋味。然而，他心中多少知道，自己也可能因作偽證而入獄。但他若不肯做偽證，柯雷格就會立刻提醒他，一旦被獄友發現他是同性戀，會有什麼下場。

「他入獄前，曾在倫敦上流社區工作，剪一次收五十英鎊。」大艾爾說。

「我要當東西，但想確定能再贖回來。」

「你是愛爾蘭人嗎？」連姆問。

「問得好，在很多監獄裡，當同性戀淋浴時，獄友會輪流雞|奸他，把他幹得屁股開花。」大艾爾說。

艾塞克進一步考慮，說：「好，這價錢算是公道。」他把戒指放在櫃檯下，並拿出支票簿。

「為什麼？」丹尼問完，就瞥見一個臉孔瘦削，手臂滿是刺青的光頭男子搬了一堆空桶走出去。

艾塞克嘆了口氣，拿起單眼鏡，仔細端詳了戒指好一陣子，才說：「這是好貨色，但您想當多少錢？」

「當然，據說大約有四十個。他們可以清楚看到四區的動靜，一旦出現暴動或騷亂，就能迅速處理。」

丹尼入獄後的第一個週末，貝絲首度寫信給未婚夫，要他請人念給他聽。她黏上信封前，塞了十英鎊紙鈔進去。她打算https://www.hetubook.com.com每週寫一封信，並在每個月的第一個週日去探監。瑞德曼已經解釋過，他在無期徒刑的前十年中，每月只能接受一次探視。

「不，這樣不好。」貝絲說。

「不，這套說詞我太常用了，要想點更有創意的說法。」

「就算他是魔鬼的化身也一樣。」

鑰匙在鎖內轉動，厚鐵門隨之開啟。

「例如？」丹尼說。

於是兩人加入默默無言、成群結隊朝同一方向邁進的受刑人。抵達通道盡頭時，尼克說：「每天早上八點，你都要到這兒來報到，在工作表上簽名。」

幾分鐘內，丹尼就厭倦了，幸好連姆說個不停，從如何獲得提拔，到最後如何進單人牢房，事事都提供意見，讓所有聽到的人不時爆出一陣陣笑聲。否則等到上午過完時，可能已經厭煩到想自殺了。

「糟糕的還在後頭，要不是有小偷連姆講故事，我可能已經睡著，被寫進報告了。」

連姆解釋道：「有人會把這些送到另一座監獄，差不多在下週的這個時候，就會成為某些犯人的早餐。」

「五千英鎊。」貝絲滿懷希望。

隔天一早，她先去寄信，才搭公車進倫敦市。父親一聽到丹尼就勃然大怒，因此家裡人人都絕口不提。孩子一個月只能見他一次，貝絲摸摸肚皮，不知能指望孩子有什麼樣的前途。她祈禱這胎是個女孩。

「就算他有罪，也是如此？」

「竊盜。」尼克說。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獄警曾經在我牢房裡發現一瓶啤酒？」連姆問。

丹尼點了點頭，跟著一群犯人走。他們顯然知道該去哪裡，卻擺臭臉拖著腳步，看來比較想去做其他事。

「您簽下支票前，我能請您幫個忙嗎？」

自從丹尼入獄以來，他第一次笑了。

丹尼走到通道盡頭時，只見一名獄警照例拿著夾紙板，引領所有囚犯走入一個長方形、約籃球場大小的房間。房內有六張簡陋的長桌，兩邊和*圖*書各排二十張塑膠椅，不久就由囚犯一一坐滿。

「勞役那麼無聊啊？」尼克說。

「裡頭有獄警嗎？」丹尼問。

「不，我來自倫敦東區，也算是距離愛爾蘭不遠吧，但我爺爺是愛爾蘭人。」

「那他們為何沒這麼做？」丹尼問。

「隨你便，反正沒差。」一名獄警說。

「我跟典獄長說，有個獄警和我過不去，才栽贓給我。」

獄警一消失，尼克便說：「爭辯沒有用，跟著我，我會教你怎麼做。」

「他們肯定有把我寫入報告，結果卻沒告發我。」

「典獄長不受理控訴，而那名獄警從此就沒出現在我這區。」

莫蒂默則有不同的問題，他已經無法控製毒癮，不擇手段只想著注射。柯雷格確信，當莫蒂默耗盡遺產時，首先會來向自己求助。

「那也不錯。」連姆咧嘴笑了。

「卡特萊，上鐵鍊苦役工了，立刻向值勤官報到。」

丹尼盯著籠罩全區的六角形大玻璃隔間，問：「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可是……」丹尼開口。

「我隨時都能先借您……」

「假使獄友知道他是同性戀，他要怎麼在這種地方生存？」丹尼說。

「他不用過，開始放風時，獄警會把東西交給他，趁我們回牢房之前收走。先跟你說，如果有任何東西不見，路易斯就會丟飯碗，獄警也會搜索每間牢房，直到尋獲為止。」大艾爾說。

「我是丹尼。」

「你這呆子，當然不是啊。可是典獄長根本不想調查手下獄警的性傾向。這樣他還要跑一堆公文，那個獄警也要停薪。這些都在監獄規範中寫得清清楚楚。」連姆說。

「您確定要這麼做嗎？」當舖老闆問。

當另一桶茶袋出現在丹尼面前時，連姆低語：「不要擡頭。」他等到戴著黃色臂章的囚犯拿走空桶，才說：「萬一你遇上那雜種，就趕緊開溜。」

「他是監獄理髮師，每次放風四十分鐘，他通常能剪五個犯人。但他太受歡迎，你可能要等一個月才輪得到。反正你接下來二十二年都在這裡，應該不成問題和圖書。如果想插隊，剪子彈頭要付三根煙，馬桶蓋頭五根煙。至於西裝頭呢，」大艾爾指著在床上看書的尼克，「因為尼克想剪紳士造型，所以是十根煙。」

「這麼可怕啊。」尼克寫下大艾爾說的每一句話。

丹尼仔細瞧瞧這結實的瘦小男子，他的皮膚白得像紙，有水汪汪的藍眼和一頭金色短髮。「我叫連姆。」

柯雷格注意到在法庭外四處流傳的謠言，提及他在卡特萊審訊案中提供的證詞。這些目前只是耳語，但要是耳語變成傳說，他可承受不起。

「我剪馬桶蓋就好了，但他用什麼剪？不要跟我說塑膠刀叉。」丹尼說。

儘管不到一年前，艾塞克才以四千英鎊的代價，將這只戒指賣給丹尼，但他還是繼續假裝仔細端詳。

「我不必那麼做，那傢伙還有太多敵人等著要煽風點火。」瑞德曼回答。

「只有一次，場面慘不忍睹。我們得分開了，我要去教書，鐵鍊苦役犯在反方向，沿著綠色通道就會走到。」尼克說。

貝絲站在人行道上，等確定所有的人都離開現場，並四處張望了整條街，才偷偷溜進店裡。她很訝異這小房間竟然這麼暗，等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鐵窗後的熟悉身影。

「連姆是個有趣的傢伙，一家子都是賊，他有六個兄弟、三個姊妹，有一回其中五個兄弟，還有兩個姊妹都在坐牢。媽的他家八成浪費了納稅人超過一百萬英鎊。」大艾爾只稍微動了動，連轉過身都懶。

「路易斯有剪刀、理髮推子，剃刀那些也都有。」尼克放下書本說。

「真是有趣。」大艾爾說。

「竊盜個屁，雞|奸還差不多，他在公園落網時，褲子還沒穿上，警察出現時他也沒在撒尿。」大艾爾說。

「某天下午他提早下班回家，竟抓到老婆和最要好的朋友上床。他先把兩人打昏綁在床柱上，等他們醒來，每隔十分鐘用菜刀猛刺他們一次。他從兩人的腳踝開始刺，慢慢朝身體往上移，直到刺中心臟。兩人大概過了六、七個鐘頭才死。而他告訴法官，他只是設法和-圖-書讓那淫|婦瞭解，自己有多愛她。」丹尼感到毛骨悚然。「法官饒他一命，但判他無期徒刑，除非他被擡出去，否則一輩子都出不了這地方。」連姆停頓了一會，「太丟臉了，他竟然是愛爾蘭人。小心一點，反正他的刑期也無法增加了，他想拿誰開刀都沒差。」

「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您能不能把戒指借我？」

「但你還在打這場官司，讓法界其他同僚知道你的看法，這樣很不智。」

這時高音喇叭響起。戴有黃色臂章的囚犯在受刑人面前放了棕色塑膠桶，丹尼的桶中全是茶袋，他看了一下連姆的，裡頭有小包奶油。受刑人沿桌緩緩傳遞塑膠袋，依序在袋內放入一包爆米花脆片、一包奶油、一個茶袋，還有小罐的鹽、胡椒和果醬。苦役犯把塑膠袋傳到桌子末端，另一名犯人又堆放到托盤上，搬到隔壁房間。

「好的理髮師可不好找。」尼克說。

「我至少要半年才能出售典當物，如果您需要多點時間也無妨。」艾塞克說。

「好啊，沒問題。」當舖老闆說。

「沒有。」丹尼順著他的話回答。

丹尼找到一個空位，默默觀察身邊的動靜。

「你是新來的。」坐在他左邊的人說。

「我沒什麼選擇，丹尼就快上訴了，而我需要……」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丹尼把另一個茶包丟進塑膠袋。

「他叫凱文．李區，無論如何都要避開他。這傢伙非常麻煩。」連姆說。

丹尼笑了出來，接著問大艾爾：「你跟凱文．李區熟嗎？」

「法庭外頭謠傳說，柯雷格作證時可能有所保留。我希望不是你故意散播謠言。」老瑞德曼法官說。

「因為你是愛爾蘭人？」丹尼問。

「你說的沒錯，我們上一個理髮師是重刑犯，當他手裡拿著剃刀時，獄友都快嚇死了。老實說，有一、兩個獄友最後頭髮留得好長。」大艾爾說。

「我要坐哪兒？」丹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