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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

作者:傑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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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大敵當前

二 大敵當前

兩天的時間兩篇墓誌銘。
獨耳一邊掙直了棍子要衝過去,一邊急切的哀叫。
「你不正常。毛病就在這裡。」亨利臆測說,「你需要奎寧。一到邁肯利,我就給你灌下去。」
「喝吧。」亨利舉起壺勸道。
然而,比爾搖搖頭。
「我想你說對了,比爾,那母狼根本是條狗,她從人手中吃過不知多少次魚了。」
於是,狗群那淒厲的嗥叫立刻又響起來,透過黑暗和寒冷,彷彿是一支交響曲。
兩個人互相看看。若有所悟,亨利吹了長長的一聲口哨。
「老威廉曾有一隻狗跟狼跑了,」比爾邊想邊說,「本來我是知道的。我在小斯迪克的放麋場上,在狼群中打中過牠,老威廉哭得像個孩子。他說他三年時間沒有見到牠了,一直跟狼混在一起。」
「她比一隻聰明的狼仔要聰明,」亨利同意道,「一隻狼有些經驗以後才知道在餵食時混到狗群中。」
「喝點咖啡吧,比爾。」
比爾說:「牠們吃掉過比你我更強有力的人。」
亨利生氣的翻過身去側躺著。比爾竟然沒有發脾氣,這使他感到驚訝,因為這不是比爾往常的習慣,他一貫很容易被難聽的言語所激怒。
「照你的話來看,你已經被吃去了一半,」亨利厲聲斥責說,「當一個人說他將被打垮的時候,他已經垮掉了一半,因此,按你的說法,牠們已經吃掉了你一半。」
吃過晚飯,他們坐在長方形的盒子上抽菸的時候,發現那圈發光的眼睛竟比以前圍得更近了。
入睡前,亨利思考了很長時間,當他的眼皮不住的打架、逐漸沉入夢鄉的時候,他還在想,「是的,比爾一定非常洩氣。明天,我要給他鼓鼓勇氣。」
他們抑鬱不樂的吃過早餐,將餘下的四隻狗套上雪橇。這一天,和以往的日子沒有兩樣。兩個人,默默的在冰雪世界的表面上艱苦的行進。除了身後緊追不捨的看不見的追蹤者的號叫以外,沒有什麼東西打破寂靜。
黑夜來臨時,追蹤者們依舊攏近了,叫聲因此也就近了;狗變得躁動不安,幾次弄亂挽繩。兩個人愈發喪氣。「啊!你們這些笨蛋只配這樣。」做完了工作後,比爾筆直的站在那裡滿意的說。
「閉住你的臭嘴。你讓人煩死了。」
「一定是隻馴狼。」
早晨。伴著比爾的喊聲,亨利燃旺了火煮飯。
「看上去跟一條大種的赫斯基雪橇狗沒什麼兩樣,」比爾說,「她搖起尾巴,我一點也不意外和圖書。」
亨利提出異議:「你是說牠們認為一定能夠吃掉我們了?」
好長一段時間,兩個人仔細觀察著火光旁邊那些朦朦朧朧的影子的動作,作為消遣。只要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堆在夜色裡閃閃發光的眼睛的所在,漸漸的那隻野獸就會顯出牠的原形。他們甚至可以看清那些影子時時的移動。
那是飛腿留下的僅存的一切——他給牠扣的棍子。
比爾舉起自己的空杯子給亨利看。
比爾推開杯子。
「我要喝的話我就是個混蛋,我說過,要是丟一條狗,我就不喝咖啡,所以我不喝。」
「我有機會抓住她的話,一定要叫這條是狗的狼變成被吃的食物,」比爾下決心的說,「我們再也丟不起狗了。」
「現在誰在嘰嘰咕咕?」比爾得勝似的問道。
「我會等到有十分把握再開槍的。」
「我本應想到的,」比爾大聲自責道,重新放好槍。「一條狼知道在吃東西時混到狗群裡,就一定也知道槍的威力,亨利,我一定要消滅她。她太狡猾了,會躲過明槍,但是我可以用埋伏襲擊的辦法,我一定可以伏擊到她的,就像我叫比爾不會錯一樣。」
亨利把比爾從床上喚醒吃飯的時候,對他說:「你睡的太舒服了,我真不忍心叫醒你。」
於是,北極的夜幕籠罩了寂靜荒涼的大地。
「這就是被我用木棍打過的那隻。」
「完了嗎?」
「我看見幾隻狼,精瘦得很。我想,除了青蛙、小胖和飛腿,牠們一定好幾週什麼也沒吃到了。牠們這一群太大,因此這幾條狗根本無濟於事。牠們瘦得厲害,皮包骨頭,骨瘦如柴。我告訴你,當心些,牠們可是什麼也不顧了。牠們會發瘋的。」
「我告訴你的話。」
「住口!收起你滿腔的願望和牢騷吧,」突然間亨利變得憤怒起來,「你的胃發酸了,毛病就在這裡。你吞一小勺蘇打就會好些,也會更討人喜歡些。」
比爾不祥的咕嚕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還要說的是,」比爾繼續道,「這畜牲沒有理由這麼熟悉篝火。」
比爾哼了一聲,表示不同意,又陷入沉默。
亨利表示反對:「但是你只有三顆子彈。」
「看不清,跟狗一樣四條腿,一張嘴和一身毛。」
亨利仔細環顧四周,搖搖頭。
當太陽徒然努力也不能再出現的時候,比爾從雪橇裡抽出來福槍,說:「亨利,你繼續向前走,我去看看能不能看見什和_圖_書麼。」
「嘿,亨利。」想到要做的事,比爾不由自主的降低了聲音,耳語說道:「我們有三顆子彈。不過,這是百發百中,絕不會失手的,她吃了我們三條狗,我們跟她了了這事,怎麼樣?」
「那是隻母狼,」亨利耳語道,「這是小胖和青蛙為什麼失蹤的原因。她是誘餌,把狗引出去,其餘的就一齊上去,分而食之。」
亨利扔下炊具,走過來看。比爾不但把狗拴了起來,而且是按印第安人的辦法用棍子拴的。他在每條狗的脖子上拴了一根四、五呎長的粗棍,棍子的另一頭用皮帶繫在地面的木樁上。這樣,狗既咬不到牠這頭的皮帶,又碰不著結在棍子另外一頭的皮帶。
幾分鐘後,走在雪橇後面的亨利低低的吹了一聲呼哨作警報。比爾悄悄讓狗停止前進,回身來看,一個渾身是毛的動物在他們剛轉過的那個拐彎處,鬼鬼祟祟的碎步跑著。牠的鼻子貼近路面,滑似的走著,看來毫不費力。他們停住,牠也停住,昂首盯著他們,轉動鼻孔研究他們的氣味。
亨利滿不在乎,哈哈大笑,「以前我沒有像這樣被狼追逐過,不知多少更糟糕的事我都挺過來了,比爾,我的孩子,讓那些令人厭惡的畜牲再多試試幾次吧。」
黑夜降臨,左邊、右邊、後面獵食的狼的叫聲更近了——近得使那群在艱難困苦中跋涉的狗們重又湧起恐怖的浪潮,陷於短暫的驚慌失措中。
「混蛋。」比爾使勁兒控制住滿腔怒火,莊重而緩慢的說:「牠咬不著自己的,就咬飛腿的。」
帶著聽天由命,逆來順受的表情,比爾從從容容的坐著扭過頭去,把狗數了一遍。
他冷淡地問:「怎麼回事?」
「如果我們給牠們兩顆子彈,牠們就會客氣些,牠們一天比一天近。你睜大眼睛避開火光看——你瞧!你看見那一隻了嗎?」
睡覺時,亨利指指那圈包圍他們的發光的眼睛,說:「牠們竟然知道我們不會用槍打。」
「但願我們現在就進入了邁肯利堡。」
狗群裡一種聲音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獨耳發出迅急而焦慮的慘叫,拉直了棍子要衝入黑暗中,繼而又停下來瘋狂的咬那木棍。
直到紮好野營,他們不再多說話。
「只有這個辦法制住獨耳,牠咬起皮帶比刀割還要快一倍,明天早上牠們一定都在這裡。」
比爾高聲大叫,揮手威脅,但是那狼毫無懼色。
亨利跳出毯子,走到狗群旁邊和_圖_書,仔細的數了數,然後就和他的同伴異口同聲的大罵那個掠走了他們第二條狗的「荒原」中的強者。
顯而易見,三條狗是不可能像六條狗那樣拉橇拉得那麼迅速而持久的,他們已經現出疲勞不堪的跡象。比爾首先小心的拴好狗——使牠們相距之間相互咬不到。
亨利讚許的點點頭。
「但願牠們碰上一群麋鹿或別的什麼,丟下我們走開。」比爾說。
他喊道:「嘿!過來,你這赫斯基!不管你叫什麼名字。」
「今天夜裡,我要拴得他們互相碰不著。」啟程的時候,比爾說。
亨利哼了一聲,表示不完全同意。
然而,那些狼卻更加肆無忌憚。亨利和比爾不止一次被從夢鄉中驚醒。狼群近得使狗害怕得要發瘋,因此,必須常常添火,以便將那些冒險的傢伙們限制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以外。
「嘿!出了什麼事?」
一個小時後,比爾抄近路回來了,他說:「牠們散開了,像散兵一樣,一面跟蹤我們,一面獵捕食物。你瞧,牠們完全有把握吃掉我們,只是在等待動手的時機。當然,如果附近有什麼可吃的東西,牠們也樂意順手牽羊。」
一隻像狗的野獸,完全暴露在火光下,偷偷摸摸的側著身體走了過來。牠的神情既猶豫又大膽,留神著人,注意力卻集中在狗的身上。
「這種毛的顏色很奇怪,」比爾有些疑惑不解,「我從未見過紅色的狼。幾乎是肉桂色的。」
「飛腿沒了。」
她身材像狼那樣大,柴似的瘦骨表明她是所屬的種類間最大的品種。
亨利悄悄的說:「比爾,你看。」
這傢伙徹底的審視了一番以後,向前走了幾步,幾次反覆,就到了幾百碼之外。她停在一叢針樅林邊,抬著腦袋,同時運用視覺和嗅覺琢磨這兩個仔細查看牠的人的裝備。她看他們時,那種奇怪的像在思考什麼的態度,就像一條狗,但是其中卻沒有狗的情意。那時由於飢餓而養成地思索如何獵食的態度,就像冰雪般無情,像她的牙齒一樣殘酷。
那天,和別的日子沒什麼兩樣,九點鐘天亮。十二點時,看得見太陽溫暖了南面的地平線。之後又是冰冷,陰鬱的下午。過了三個鐘頭,一切都沒入夜色裡。
「想什麼?」
篝火啪的爆了一聲。一塊木頭發出響亮的爆裂聲。那隻野獸一聽見這聲音,又跳回到黑暗中。
「什麼樣的東西?」
「青蛙是這群狗裡最強壯的。」
亨利解釋和-圖-書說:「你沒有咖啡喝!」
亨利勸告說:「比爾,你打她時千萬別走得太遠。如果牠們一起向你撲過來,三顆子彈不過相當於三聲喊叫而已。這些野獸餓得要死,牠們動起手來的話,一定會搞掉你的。」
「你可以打賭,」比爾說,「如果發現丟了一隻,我寧願不喝咖啡就動身。」
「你還是跟著雪橇好,」亨利反對,「你只有三顆子彈,說不定會出什麼事。」
「這隻笨貨獨耳,好像不知道害怕。」
比爾憤怒了,臉上泛起血色。
「牠們真讓人傷腦筋。」
「你認為牠壞我的胃口嗎?」
「什麼話?!」
「但願牠們丟下我們,到別處尋找食物就好了。」
「她一點也不怕你!」亨利笑道。
「這也許對你有用。」亨利叫道。
亨利不再回話,獨自向前跋涉。他常常焦慮不安的向後望,回顧夥伴已經消失於其中的那片灰色的荒原。
「我聽水手們講起過鯊魚追趕船的故事,」一次,比爾添過火後鑽回被窩時說,「這些狼就是陸地上的鯊魚,牠們比我們了解的還精明,所以不願意這樣追著來傷自己。牠們就要吃掉我們了。亨利,牠們已近乎將你吃了一半。」
「青蛙沒了。」
亨利正伏身往火燒得沸騰的煮豆的鍋裡加冰,突然聽到一下打擊的聲音,比爾一聲叫喚,狗群發出痛苦的尖叫。他站起身來,正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越過雪地,消失在夜色裡。
他看到比爾站在狗群裡,半是得意,半是喪氣,一隻手拿著一根粗棒,另外一隻手裡拿著一條乾鮭魚尾和一部分殘缺不全的魚身體。「牠吃掉了一半,不過,我還是給了牠一下。你聽見牠尖叫了嗎?」
狗在雪地裡臥下。他走過牠們旁邊,到雪橇那兒和他的夥伴一起觀察這個幾天以來一直跟蹤他們,吃掉他們一半的狗的陌生的傢伙。
「不是。」
早晨,比爾惡毒的詛咒驚醒了亨利,他用一隻手臂撐起身體觀看,看到他的夥伴站在添了木柴的火堆旁的狗群裡,高舉雙臂大聲詛咒著,臉型由於過分激動而扭曲了。
亨利聳聳肩:「不知道。除非獨耳咬斷了牠的皮帶。毫無疑問,牠自己咬不著。」
「真他媽的馴熟。不管是不是狼,反正餵狗時,牠就來吃牠的那份魚。」
這一天晚上,他們早早就宿了營。
當然,那狼並不是肉桂色的,純淨的狼毛主要是灰色的,但上面斑駁的紅點的光色時隱時現,變化莫測,更像想像或者幻覺,一www.hetubook.com.com會兒是灰色,突然又是朦朧的紅光一閃,那是一種難以言傳的色彩的閃光。
但是,比爾沒理睬他。
「牠們將牠連皮帶骨都吃了,」比爾說,「把兩頭的皮帶都吃了,棍子乾淨得像根笛子。亨利,牠們餓瘋了。不等走完這段路,恐怕連我們都要被牠們吃掉了。」
「毫無疑問,肯定是牠。」
「而且,牠也不是條笨狗。」
「等我們到達邁肯利,你就知道了。」
「不是。」
比爾心裡說:「就是那隻母狼。」
比爾驚叫一聲。
後來,一次危機結束時,他們重新將狗控制在軛下,比爾說:
「好了,不管怎樣,飛腿的痛苦結束了。我想,牠這時正被消化掉,躲在二十隻狼的肚子裡在大堤上蹦跳呢。」這就是亨利送給剛剛死去的這條狗的墓誌銘。
「站著足有兩呎半高,」亨利估計說,「我敢說有五呎長。」
「我感到那兒有什麼特殊的吸引力。」比爾固執己見。
「喂,亨利,」他和悅的責備說:「你沒忘記什麼吧?」
九點鐘的時候,白天才姍姍來遲。正午時分,南面的天空一片玫瑰色,地球的肚皮突起在那裡,擋住了陽光,使之不能直接照到北部的世界,玫瑰色很快就消失了。蒼白的白天的餘暉拖到三點鐘,也消失了。
「我要聽聽你的解釋。」
「亨利,我想……」
就在這剎那之間,母狼從雪路上向旁邊一跳,跳進針樅林裡去了。
他們默默無語,坐了一刻鐘,亨利凝視著火,比爾凝視著火光外黑暗中那圈燃燒著的發光的眼睛。
「咖啡好喝極了。」但是比爾非常固執,嘰哩咕嚕的咒罵獨耳的伎倆,用這些咒罵代替咖啡,吃了一頓乾的早飯。
吃過早飯,兩個夥伴將少量的旅行用品捆到雪橇上,離開了那堆還燃燒很旺的篝火;重新回到黑暗裡。
他們發現:唯一的變化,是她提高了警惕,她仍然用那種無情的她所特有的沉思默想看著人們,他們就是食物,而她快要餓死了,如果她更勇敢些,她寧願撲上來吃掉他們。
剛剛走了一百多碼,前面的亨利彎腰撿起了他的雪鞋碰到的一個東西。天還黑,他看不清,但摸得出,拋向後面,落在雪橇上彈起來,碰到比爾的鞋上。
睡得昏昏沉沉的比爾開始吃飯。他發現自己的杯子中是空的,就伸手去拿咖啡壺。但是壺在亨利那邊,搆不到。
比爾小心翼翼從雪橇的繩索裡抽出槍來。往肩上放去,然而,永遠也沒能放到肩上。
亨利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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