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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

作者:傑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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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他的憤怒是一種瘋狂。他的嘴唇沾滿了細碎的沫子,有時候他被哽住,喉嚨咕咕作響,一時說不出話來。在這一切發生之際,平靜而冷淡,倚在胳膊肘上向下注視,狼.拉森似乎陷入了一種非同一般的好奇心境。這種酵母生命的曠野蠕動,這種可怕的反抗以及對物質的挑戰,讓他心有所動,迷惑而感興趣。
「行了,約翰森;看這副樣子該行了。」狼.拉森最後說。
「不滿意,我是不滿意。那身油布衣褲是不好,船長。」
「咳,我要行使我的嚎叫特權,讓你看看高貴的精神會有什麼遭遇。看著我吧。」
托馬斯.馬格利奇是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一個奸細,一個告密者。他把前艙的流言蜚語如實向船長反映,一心想討得船長的好感,重新獲得寵幸。就是他,我很清楚,把約翰遜貿然出口的話傳給了狼.拉森。約翰遜,好像從船上被服櫃購置了一身油布衣褲,發現衣褲品質極其糟糕。他毫不猶豫地便把這種話張揚出來。且說這被服櫃是一種小型的雜貨鋪,所有獵捕海豹的帆船上都有,用來貯藏水手們特殊需要的物件。水手不管購置什麼東西,都是從後來獵捕海豹的所得中扣除的,這是獵人們流行的規矩,因此划槳手和舵手們也這樣做了——他們應該得到的薪水實際上是一份「酬金」,是根據他們各自的舢板所捕獲的每隻海豹皮的提成計算的。
「關上門,拉下百葉窗。」狼.拉森對我說。
喬治.利奇,過去的艙室打雜工的態度卻不是這樣。船前和船後沒有任何行為像他後來的舉止那樣讓我們驚愕不已。正是他沒有聽到任何命令就來到船尾樓前,把約翰遜往前邊拉去,隨後他盡自己所能把約翰遜的傷口包紮起來,讓他盡量舒服一點。約翰遜,已經不是原來的約翰遜,完全認不出來了;還不止認不出來了,因為他的五官,作為人的五官,也辨認不出來了,在短短幾分鐘內便面無人色,青紫紅腫,而這一切僅僅發生在開始毆打與把身體往船前拖拽的幾分鐘裡啊。
至於我本人,夜裡噩夢一個接一個。白天也像在做某種可怕的夢遊。獸行發作了一次又一次,燃燒的激|情和冷血的殘忍行徑驅使著人們盯準別人的性命,一心想傷害、傷殘和摧毀對方。我的神經受了震動。我的腦子本身受到了震動。我活了這麼大基本上對人類的獸行沒有了解。事實上,我只是從知識界定上了解生命。我遇到過獸行,但是那是知識界定的獸行——查理.弗拉塞斯的尖酸刻薄的諷刺,小件古玩會員們的那些尖刻的警句和偶然冒出來的苛刻的妙語,以及我在大學期間教授們的一些不大中聽的評論。
「我知道,船長。」水手回答說。
「但願老天爺把你的靈魂送進地獄,狼.拉森,你只配進地獄,你這個懦夫,你這個殺人犯,你這隻豬玀!」他開口大罵起來。
「我懂英語,我聽懂了你說的意思,船長。」約翰遜回答說,對傷害他對英語的了解的暗示而加深了臉色。
利奇已經罵得忘乎所以,完全陷入不知所向的憤怒的興奮狀態。
但是,有和*圖*書關利奇的行為——等到我把艙室清理乾淨,他一直在照顧約翰遜。我來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空氣,盡力讓我不堪承受的神經平靜下來。狼.拉森在吸雪茄,一邊檢查航行測量器——通常拖在「幽靈」號後面,這時候因為什麼目的將它拉上來了。突然,利奇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裡。語氣激烈而嘶啞,充滿不可遏止的憤怒。我轉過身去,看見他站在船尾樓艙口下面,廚房的左邊。他的臉在抽搐,白森森的,兩隻眼睛閃閃有光,握緊的拳頭舉在頭頂上。
「你和那位大副會怎麼對待我,就是什麼下場,船長。」
這便是全部。但是,人們竟會依靠傷殘皮肉和放血來發洩憤怒,這對我來說是全新的東西,古怪而可怕。我過去被稱為「奶油小生」凡.韋登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躺在床鋪上一個接一個做噩夢,輾轉反側,忍不住捉摸這個問題。我好像對生命的種種現實全然不了解。我對自己大聲嘲笑,苦澀備嘗,在狼.拉森可怕的哲學裡好像找到了對生命更充分的解釋,這可是在我自己的哲學裡沒有發現的。
利奇的憤怒這下有了對象。終於,一種東西近在手邊了。自從那次揮刀砍傷以來,這是第一次這個倫敦佬沒有攜帶廚刀走出廚房之外。他嘴裡的話還沒有說完,利奇早已經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他三次掙扎著站起來,竭力向廚房跑去,每一次都被打倒在地。
「是的,不知道,船長,」他遲疑地回答道,「我的活兒幹得很好。大副知道的,你也知道,船長。所以我不知道有什麼不滿意的。」
「對船上的紀律來說,你具備一個男人太多的東西,如果這就是話中的意思,這就是你聽懂我話中的意思。」狼.拉森回擊說。
「我不害怕,」水手反駁說,他日晒的臉色中出現了一絲不快之色,「如果我說話不夠快,那是因為我離開故國還不像你那麼長久。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太具備一個男人的東西;就這麼回事兒,船長。」
多麼了不起的詛咒啊!他把狼.拉森的靈魂赤條條地拽出來示眾。他喊上帝喊天庭,把狼.拉森的靈魂罵得無地自容,叫罵的勁頭好像中世紀天主教逐出教會那樣狂熱,把他的靈魂罵得萎縮了。他罵得痛快淋漓,怒火節節升高,直至頂峰,近乎上帝般神聖,又因為純粹的精疲力竭陷入最下流最不體面的侮辱層面。
「瞧,天哪!」他大叫起來,「救人哪!救人哪!快把他拉開,你們怎麼不管呢?快把他拉開!」
我搖了搖頭。
「我認為他比起你來是一個更好的人,」我回答說,在某種程度上有一種欲望迫使我把我感覺即將降臨到他頭上的惡氣,分到我頭上一部分來,「他的那些人類虛構之物,如同你刻意描述的,構成了高貴的身分和大丈夫氣概。你沒有那些虛構之物,沒有夢想,沒有理想。你是一個乞丐。」
「這樣不知輕重的叫罵!真讓人吃驚!」
「看看他的樣子,漢普,」狼.拉森對我說,「看看這具有活力的肉體吧,這個物質的聚合體,可以活動,可以呼吸,還不和-圖-書把我放在眼裡,完全相信自個兒是什麼好東西構成的;這東西滿腦子都是某些人類的虛構之物,比如正義啦,誠實啦,而且會和那些東西生活在一塊兒,全然不顧所有人身的苦難和威脅。你怎麼看他,漢普?你怎麼看他呢?」
我按吩咐關上門拉上百葉窗,注意到約翰遜眼睛裡出現了一種焦慮的目光,然而我做夢也想不到他焦慮的原因。我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什麼,直到真實發生。但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會發生什麼,卻勇敢地等待發生。在他的行為裡,我找到了對狼.拉森的唯物論的徹底的反駁。水手約翰遜為理想、原則、真理和真誠所支配。他是正確的,他知道他是正確的,他不懼怕什麼。如果需要,他可以為正確而死掉,他要對自己忠誠,對他的靈魂真誠。在這點上,我看到的是精神對肉體的勝利,靈魂的堅韌和道德的崇高沒有任何限制,超越時間,超越空間,超越物質,它的牢不可破和不可侵犯別無他出,只能來自永恆和不朽。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覺得我隨時會發瘋,於是我跑到升降口的樓梯前,打開門向甲板逃脫。但是,狼.拉森暫時離開他的犧牲品,三步並兩步撲上來,抓住我的肋側,把我扔到了艙室的遠處的角落。
我按命令打開門,兩個畜生拉起失去知覺的約翰遜,像拖著一袋子垃圾,通過狹窄的艙口把他拽上升降口的樓梯,弄到外面的甲板上。他鼻子裡噴湧著鮮紅的血流,灑到了舵手的腳上,也就是他同船的夥伴路易斯。但是路易斯把輪舵柄轉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羅經檯。
第二個夜班裡,約翰森和那個瘦高的美國人模樣的獵人拉蒂默發生毆鬥,總算把那天結束了。打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拉蒂默對大副睡覺的鼾聲進行抱怨,儘管約翰森遭到抽打,他還是讓統艙的人下半夜睡不著,他卻安然入睡,還不止一次翻身起來與人打架。
獵人們大笑起來,終於鬆了口氣。悲劇已經偃旗息鼓,鬧劇粉墨登場了。水手們這時來了膽量,聚集在船尾,都在咧嘴壞笑,走來走去,觀看這個可惡的倫敦佬不停地挨打。就是我也從心頭升起一種巨大的快|感。我承認看見利奇痛打托馬斯.馬格利奇,我感到高興,雖然場面可怕,幾乎和馬格利奇告密招致約翰遜挨打的場面不差上下。但是,狼.拉森的面部表情始終沒有變化。他也沒有改變他的姿勢,只是繼續注視著現場,好奇之心非同一般。儘管他具備所有剛愎自用的信念,但是好像觀察這場好戲以及生命的活動,他是希望發現生命更多的東西,在這種極其瘋狂的蠕動中發現目前為止逃脫他眼界的什麼東西——好像是生命祕密的鑰匙,藉此打開所有的關卡,一覽無餘。
後來,第一個夜班開始,船首樓小艙口前邊又發生了麻煩。這次毆鬥是針對約翰遜遭打的原因閒談閒扯引發的,從我們聽到的聲音以及第二天鼻青眼腫的人的情形來看,顯然是船首樓一半人把另一半人痛打了一頓。
「約翰遜,」狼.拉森說,神氣大變,丟開了開場白直逼和圖書主題,「我知道你對那身油布衣褲很不滿意,是嗎?」
「我只是說我心裡想的,船長。」水手毫不氣餒地說,同時對船上的禮節嚴格遵守,開口閉口必稱「船長」。
然而,大副身上的獸|性發作了,不願意住手,狼.拉森不得已用胳膊向後擋了一下,看上去相當輕柔,但是卻把約翰森向後甩出去了,像扔掉一塊木頭一般,他一頭撞在了牆上。他跌倒在地上,好一陣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喘著粗氣,眨巴眼睛,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接著說,」狼.拉森鼓勵說,「別害怕我的感情受不了。」
不過,關於約翰遜對貯藏櫃的抱怨,我一點也不知道,因此我所目睹的情形,來得突然,很是意外。我剛剛把艙室打掃完畢,狼.拉森和我搭訕著討論哈姆雷特,這是他深愛的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這時候約翰森走下了升降口樓梯,後面緊跟著約翰遜。後者按照海上的習慣脫掉帽子,恭恭敬敬地站在艙室的中間,隨著船身的搖晃,猛烈而不自在地搖來擺去,一邊面對著船長。
「這就是全部嗎?」狼.拉森追問道,聲音輕柔、低沉,帶著呼嚕聲。
正在這個時候,我瞥見了約翰森的神情。他的大拳頭握起來又張開,一臉凶神惡煞相,窮凶極惡地打量約翰遜。我察覺到一塊青色在約翰森的眼睛下面隱約可見,這是幾天夜裡之前他在這個水手的拳頭暴打之下所得的印記。我這才知道某些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到底會怎樣,我卻想像不出來。
他離約翰遜三碼遠,還坐在椅子上。九英呎!但是他一躍就離開了椅子,根本沒有先站起來再往前跳。他離開椅子,還像他坐在上面的樣子,端端正正,從坐姿縱身跳起,像一隻野獸,一隻虎,像一隻騰空剪撲的老虎。這是雪崩式的憤怒,約翰遜竭力防衛,但是沒有多大用處。他趕緊用一隻胳膊向下護住肚子,另一條胳膊向上護住腦袋;但是狼.拉森的拳頭朝中部打來,正中胸膛,霹靂炸雷般的衝擊,嗡嗡作響。約翰遜的呼吸突然噴出來,從嘴裡噗一聲射出,又突然停止下來,使勁屏氣,清晰可聞,像揮動斧頭的人那樣嗨的一聲。他差一點仰身跌倒在地,搖搖晃晃,努力保持他的平衡。
「豬玀!豬玀!豬玀!」他扯起肺葉反覆叫罵起來,「你為什麼不下來把我殺了,你這個殺人慣犯?你可以這樣做!可我不害怕!這裡沒有人能夠阻止你!與其在你的手心裡苟且偷生,不如一死了之,脫離你的拿捏!來吧,你這膽小鬼!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吧!」
這個孩子破口大罵狼.拉森,狼.拉森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大罵過。水手們驚慌失措地圍在一起,聚集於船首樓小艙口周圍,看的看,聽的聽。獵人們慌慌地擁出統艙,但是利奇滔滔不絕地繼續謾罵,我看見他們臉上沒有出現見怪不怪的神情。他們也被嚇壞了,不是因為這孩子的可怕語言,而是因為他那可怕的膽子。竟敢有人這樣公開和狼.拉森叫板,難得一見。我知道自己被這孩子鎮住了,由衷讚歎,看到他身上那種輝煌的不朽的大無畏精m.hetubook.com.com神,勝過肉體,勝過肉體的種種懼怕,一如古代先知們的行為,對邪惡大加譴責。
但是,這兩次毆打事件僅僅是那天的節目的開場戲。到了下午,「思謀克」和亨德森彼此交惡,統艙傳出來排槍似的射擊,緊接著另外四名獵人驚恐地跑到甲板上來。一股濃烈的硫磺味兒的煙柱——黑火藥總是弄出這種煙霧——從升降口冒上來,狼.拉森立即從煙霧中跳了下去。拳擊和混戰的聲響傳入我們的耳朵。兩個人受傷了,他對他們照打不誤,因為他們不聽他的命令,在捕獵季節馬上來到之際把自己傷殘了。事實上,他們受了很重的傷,痛打過他們,他開始用粗糙的外科手術方式為他們治療,把他們的傷口包紮上。他檢查和清洗子彈打傷的創口,我在一旁協助,我看見兩個人都沒有上麻藥,沒有別的減痛辦法,只給他們端來一大杯威士忌酒,他們一樣忍受他那種粗魯的外科手術。
「你知道我要幹什麼嗎?」他問道。
「什麼下場?」狼.拉森緊追不捨,嚴厲而武斷。
「生活的現象而已,漢普,」他嘲笑我說,「待著好好看看。你也許能收集到靈魂不朽的數據呢。再說了,你知道,我們無法傷害約翰遜的靈魂。我們只能損傷他淺層的肉體。」
但是毆打仍在進行!它與我在艙室剛剛目睹過的那個場面非常相似。倫敦佬力圖保護自己,免遭這個憤怒的孩子的暴打,但是沒有用。他向廚房滾去,向廚房爬去,被打倒在地之際向廚房的方向倒去。但是,一拳接一拳,拳頭雨點般地打來。他像一個羽毛球一樣被打來打去,到最後他像約翰遜一樣,躺在甲板上毫無躲避能力,被又打又踢。沒有人前來干涉。利奇可以把他結果了,但是,顯然已經發洩完心頭的仇恨,他離開那個躺在地上的敵人,聽任他像一隻小狗一樣嗚咽嚎叫,逕自向船頭走去。
「我的名字是約翰遜,船長。」這位水手毫不怯場,糾正說。
「約遜。」他開口說。
剛剛過去的二十四小時目睹了一場凶殘比拼的活生生表演。從艙室到前艙,這場表演像瘟疫一樣突然爆發。我簡直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的。狼.拉森是這場表演的真正原因。船員們之間的種種關係由於宿怨、爭吵以及怨恨越來越緊張,繃得緊緊的,處於一種一觸即發的失衡狀態,邪惡的情緒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樣烈焰熊熊,不可阻擋。
「好吧,約翰遜,你這渾蛋!你知道為什麼我叫你來嗎?」
他點了點頭,流露出一種野蠻的快活,「太對了,漢普,太對了。我沒有構成高貴身分和大丈夫氣概的虛構之物。一頭活著的狗比一隻死掉的獅子更好嘛,我和那位傳教者都這樣說。我唯一的教條就是權宜之計,這一招可以讓人生存下去。這一小塊酵母素,我叫它『約翰遜』,可他不再是一小塊酵母,只是灰塵,只是草灰,那就沒有什麼高貴可言,不過灰塵而已,而我呢,還好好地活著,嗷嗷叫喊。」
我好像遭到了霹靂襲擊。我以為他馬上會被打死。但是狼.拉森的怪念頭在作祟,沒有收拾他。他慢慢地走到船尾樓艙hetubook.com.com口,把胳膊肘倚在艙室的角上,若有所思十分好奇地向下注視著這個憤怒的孩子。
「你為一身油布衣褲一直在搬弄是非。」
「去把門打開吧,漢普。」我聽到他命令說。
「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約翰遜繼續說,語速緩緩的,沒有變化,「你不喜歡我,你……你……」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托馬斯.馬格利奇在反覆無常的靈魂驅使下,出現在現場。他在廚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這時候卻走出來,表面上向船側扔了幾塊殘渣,但是很顯然是要觀看一場他認定必會發生的謀殺好戲。他油膩膩地對著狼.拉森的臉面諂媚地笑笑,而狼.拉森好像沒有看見他似的。但是,這個倫敦佬不知羞恥,腦子進了水,陷入發瘋地步。他向利奇轉過身去,說:
我意識到我的這種思想苗頭,不由得渾身顫慄。我身邊連續發生的獸行在不斷擴大其影響。它很有希望摧毀在我看來所有生命中最美好最光明的東西。我的理智告訴我,托馬斯.馬格利奇遭到的那頓毆打是一件病態的東西,可是即使丟掉性命我也無法阻止我的靈魂欣然接受它。即便我被自己的罪過感折磨得難受——這就是罪過啊——我還是感到瘋狂的快慰,咯咯笑起來。我不再是漢弗萊.凡.韋登了。我是漢普,「幽靈」號帆船上的艙室打雜工。狼.拉森是我的船長,托馬斯.馬格利奇和其他船員是我的夥伴,在他們身上已經打上的鋼印,我正在一次又一次地接受。
「你可知道,如同你這樣對我的被服櫃和我說三道四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嗎?」狼.拉森追問說。
時間好像過了幾個世紀——實際上毆打的過程持續了不到十分鐘。狼.拉森和約翰森兩個人都在對付那個可憐的人。他們用拳頭掄他,用厚重的皮鞋踢他,把他擊倒在地,把他拉起來又擊倒在地。他的眼睛全瞎了,什麼都看不見,鮮血從耳朵、鼻子和嘴邊流下來,把艙室弄得像屠宰場。他不能再站起來了,他們還繼續揍他,踢他,在原地折磨他。
我真不忍心敘述接下來的那個可怕的場面的更多的細節。那場面令人噁心。即便現在我想起那種場面也心裡堵得慌。約翰遜相當勇敢地搏鬥,但是他不是狼.拉森的對手,更不是狼.拉森和那個大副的對手。打鬥的場面驚心動魄。我難以想像一個人能夠經得住這般摧殘,依然活著進行掙扎。約翰遜真的在掙扎。當然,他是沒有希望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他心裡非常清楚這點,然而他憑藉著他身上的大丈夫氣概,他不能停止為大丈夫氣概的搏鬥。
每時每刻,我在觀望,大家在觀望,觀望他會跳起來撲向那個孩子,把他毀掉。但是,這不是他所想做的。他的雪茄吸完了,繼續靜靜地注視,充滿好奇。
不過話說回來吧。我注意到約翰遜眼睛中的焦慮目光,但是誤以為那是他生來的羞怯和窘迫之色。大副約翰森站在他身邊幾英呎的地方,他前面足足三碼的地方就是狼.拉森,坐在一把艙室轉椅上。我關上門並且拉上窗以後,出現了一陣顯而易覺的停頓,足足延續了一分鐘的停頓。狼.拉森打破了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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