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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

作者:傑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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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我的天,真刺|激啊!」她高聲叫道,因為體力不濟停了下來,「我想我要坐一會兒了。」
我把這小小的海豹群(現在只剩十幾隻強壯的,因為她放走了一部分)趕出一百多碼遠;等她來到我身邊,我已經完成了屠殺,開始剝皮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們洋洋得意地在母海豹之間的小道上往回走。我們背著海豹皮又在這條小路上走了兩次,直到我認為我們備足了蓋小屋頂的皮。我張起帆,搶風駛出那個小海灣,又一次搶風行駛,回到了我們自己的小內海灣。
我們走了四分之一英哩的路,終於遇到了未成年海豹——皮毛光亮的小公海豹群,獨來獨往地過著光棍兒生活,養精蓄銳,等待他們一路拼殺躋身新郎生活的那天早早到來。
她馬上臉紅了,很可愛的樣子,「我承認我不喜歡看見你再吃敗仗,也不願意看見殺死這樣美麗的不傷害人的動物。」
「我也正想到這點,」她說,「拉森船長跟我講過人如何襲擊海豹窩。他們驅趕海豹,把牠們分成小群體,在陸地上縮短距離,然後再殺死牠們。」
可我不害怕了。儘管置身海豹群的新奇感還沒有過去,但是海豹和平的行為解除了我的驚慌。莫德在瑟瑟發抖。
聳了聳雙肩,但是內心對這個女子充滿了最熱烈的敬仰和自豪,我把一支斷槳送給她,我自己拿起了另一支槳。戰戰兢兢,緊張不安,我們好不容易走出去幾杆遠。有一次,一頭母海豹探尋的鼻子伸到了莫德的腳邊,莫德嚇得驚叫一聲,而有幾次因為同樣的原因我加快了步子。但是,除了兩邊傳來警告的乾咳聲,牠們沒有發起攻擊的跡象。這個海豹窩獵人從來沒有來襲擊過,因此海豹性情隨和,同時也不知道害怕。
「我現在完全好了,」她說,感激地看著我,「我們接著走吧。」
她搖了搖頭,「你一個人去嘗試太危險了。」
我正在興奮之中,沒有注意到別的情況,我抬頭一看,只見母海豹群的首領正向我撲過來。我再次跑回了舢板上,還被緊緊追趕著;不過這一次,莫德沒有提議回去。
我聽見她的話,馬上引起一陣激動,聽起來是那麼親密無間,發自和_圖_書內心,於是我說:
她沒有回答,我知道我的口氣一定傷害了她。
「我是說美國的梅內爾夫人過著野人一樣的生活,還過得非常快活。」我毫不費勁地應對說。
「我聽說一個人闖進了野鵝的棲息地,」莫德說,「牠們把他啄死了。」
「那裡就是一隻,」我說,指向海水裡的一隻小海豹,「我們瞄準牠,牠要是爬上岸來,就跟上去。」
難怪我們把它稱作「恩待我島」。我們苦幹了兩個星期,才修建了一個小屋子。莫德堅持來幫忙,可我看見她青腫和流血的手,忍不住想哭出來。話說回來,我又為她的這點感到自豪。這個女子過去養尊處優,卻經受了那麼多可怕的苦難,使出僅有的力氣幹農夫婆娘幹的活兒,表現出了巾幗英雄的本色。她搬來許多我壘小屋子用的石頭;我請求她停下手來,她卻對我的反覆請求充耳不聞。不過,說好由她承擔做飯並為過冬收集浮柴和苔蘚比較輕鬆的活兒,總算達成了折衷協議。
與她的本意大相徑庭,她的話大大地刺|激了我,逼著我幹下去。我不能在她眼睛裡扮演懦夫。
她走下舢板站到我身邊,我不解地看著她。
「有海豹呀。」她提議說。
「美麗的!」我不以為然地說,「我看這些死追我的滿嘴白沫的畜生一點都不好看。」
「在這兒下手吧。」我說,用一支槳向後划水,將船頭駛向岸邊。
「我看,你還是別招惹母海豹,集中精力對付單個的樣子不凶的海豹吧,」她這樣提議說,「我記得我讀過一些關於牠們的文字。我相信是喬丹博士的書。有些小公海豹,還沒有牠們自己的母海豹。他稱牠們是未成年海豹,或者類似的叫法。我覺得如果我們發現牠們脫離群體……」
但是,她的耳朵逮住了我欲說又止的東西。她聽出來我話中的停頓是轉移話題。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們回去吧,」我沮喪地說,「我想苔原草可以搭屋頂,說到底是可以的。」
「可是我幹什麼呢?」她打斷我的話說,口氣很溫和,我知道這是堅持參與的表示。
「危險可不能兒戲。」我大笑起來。
「可屋頂必須有啊,」我冷靜地回答,「冬季就要來到了。這是用牠們的命換我們的命。不幸的是我們沒有足夠的彈藥,不過我想不管怎樣,用棒打死一些比用槍亂打牠們,牠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遭受的痛苦不見得更多。再說,我來用棒打牠們好了。」
牠直接遊向沙灘,爬出海水,進入兩隻母海豹的小小空檔,母海豹群的霸主發出警告的聲音,可是沒有攻擊牠。我們看見牠不慌不忙地向裡邊爬去,在母海豹中間穿來穿去,想必走的就是那條小道了。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那一時刻,我很快意識到我成為堂堂男子漢了。我自然本能的原始深處在躁動。我覺得我很有男子漢氣概,成了弱者的保護者,敢於打鬥的男子。再好不過的是,我感覺自己是我心愛的人兒的保護者。她依偎在我身上,那麼輕柔,像百合花一樣;等她不再哆嗦了,我感覺到渾身力量大增。我感覺自己成了海豹群中那隻最凶猛的公海豹的對手,而且我知道,如果一隻公海豹向我發起攻擊,我應該毫不退縮地、異常冷靜地迎接牠,我還知道我會把牠殺死。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要和你一起去,所以你還是拴緊舢板,配備給我一根木棒吧。」
「我們必須用棍棒打海豹了,」我說,這時候我已經相信我的槍法很差了,「我聽說過海豹獵人談論棒打海豹的情形。」
「我覺得你的戰鬥本性喚醒了。」我大笑起來。
「這下動手吧。」我說,走下船來;不過,想到要穿過這怪物群體的中心,我承認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兒裡了。
這事兒最後說定,第二天她陪我去。我划船進入相鄰的海灣,到達海灘的邊緣。我們周圍的水裡到處都是海豹,海灘成千上萬的嚎叫聲迫使我們互相大聲喊叫才聽得見。
「也只能這樣。」她急惶惶地說,突然慌亂地停住了。
「我想苔原草能修蓋一個很好的屋頂。」她說。
「什麼時候看,什麼時候不看,我來判斷好了。」她一本正經地回答說。
「我原來一直以為牠們是害怕人的。」我說。
不過,「我的女人,我的伴侶」在那天剩下的時間裡一直在我的腦海裡迴響,而且許多天都在迴響。可是,這話迴響得更加響亮的只有那天夜裡,當時我看著她把覆蓋的苔蘚從餘燼上撥開,把火吹著,做好了晚餐。用古老的話說,一定是我心中潛在的野性在躁動,那是發自人類根鬚的東西,把我緊緊抓住,讓我激動不已。它們緊緊抓住我,令我激動,獨自默默念叨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等到我睡和_圖_書著了。
「現在你不會說,這是你帶一個女人來的必然結果吧。」她說。她衝我頑皮地燦爛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用不著請求原諒了。
「那是你的看法,」她大笑起來,「你缺乏看東西的視角。看看吧,如果你不走上去靠近目標……」
「會好的,會好的。」我安慰她說,我的臂膀本能地摟住地,保護她。
「我們還是收集苔原草把屋頂蓋起來吧。」莫德說。
「我怎麼知道牠們不害怕人呢?」轉念我又反問道,沿著沙灘划了幾槳,「也許,如果我大膽地上岸,牠們會嚇得逃走,我能攔住一隻呢。」
「是的,野鵝。我的哥哥告訴我的,我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姑娘呢。」
「真像回到家了。」莫德說,我一心把舢板靠到岸上。
「言不由衷吧。你是說……?」
我心中的力量讓她平靜下來,給她增添了信心,我心裡因此充滿了無限的歡樂。人類的青春好像在我身體裡萌動了,我本是一個過分講究文明的人,可現在我為了自己又過那種古老的狩獵白晝,又過我遙遠的遺忘的祖先林中狩獵的黑夜。我真應該好好感謝狼.拉森,我們在擠擠埃埃的母海豹之間的窄道上行走的時候,我想到了他的鞭策。
「可是棒打海豹的事兒呢?」我提議說。
「我害怕,我也不害怕,」她哆嗦著下巴說,「是我的身體在哆嗦,不是我。」
「哦。」她這樣回答;不過我敢起誓,她的聲音裡有一種失望的調子。
「不過我知道人能用棍子敲死牠們。」我堅持說。
「我的天!」莫德說,「我們趕快回去吧。」
「但願你別再招惹牠們。」她說。
和我面對的前景一樣,她也害怕;看著近在咫尺的閃亮的牙齒和狗一樣的嘴巴,我們不能不害怕。
「我知道人們用棒打海豹,」我說,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疑慮重重地看著一隻大雄海豹,在三十英呎開外,兩條前肢支撐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可問題是,如何棒打牠們呢?」
「只能這樣,」我說,「你要是喜歡……」
「現在可別說『求了,求了。』。」我叫起來,感覺自己有些生氣了。
「我害怕得要命!」
小屋子的牆壁修起來不算困難,每一步都順利通過,屋頂建造的麻煩難住了我。沒有屋頂,那四堵牆又有什麼用呢?屋頂能用什麼東西架起來呢?一點沒有錯,備用的槳倒是有的。它們可以用m•hetubook.com.com來做檁條;可是它們上邊覆蓋什麼呢?苔蘚根本不能用。苔原草也不能用。帆還得留給舢板使用,油布已經開始漏水。
「千萬小心。」她在我身後叮囑道。
我搖了搖頭,「別人能幹的事情我也能幹,我知道別人用木棒打死過海豹。不過,我想下一次我不招惹公海豹就是了。」
「當然你來幹了。我也許會叫嚷幾聲。到時候我把臉扭向一旁……」
這樣,隔天便開始打海豹。我不知道如何射擊,不過我從頭學吧。我使用三十來顆子彈打中了三隻海豹,看出來我把彈藥消耗光了也未必掌握得了射殺本事。我使用了八顆子彈點火,才偶然捉摸出了用溼苔蘚保存餘燼的高招,彈藥箱子裡只剩下一百多顆子彈了。
「牠們多好看啊,」她反對說,「想到用棒打死牠們受不了。那樣直接下手太殘忍,你知道,棒打和射殺不是一回事兒。」
「請原諒,」我說,或者說在喊叫,為的是壓住海豹窩的嚎叫,讓她能聽見我說話,「要是你這麼說,我就得轉身離去;可是實話說,我寧願留在這裡。」
這下一切都很順利了。我似乎一下子知道該幹什麼,該怎麼幹。大喊大叫,揮動著手中的木槳進行威脅,甚至捅幾下那些懶散的小海豹,我很快從群體中分隔出來二十幾隻小光棍兒。一旦有哪隻小海豹妄圖返身跑向海裡,我會立刻攔住牠。莫德非常積極地前來驅趕,她的喊叫和斷槳的舞動發揮了相當大的協助作用。可是,我注意到,一旦有哪隻小海豹看樣子累了,掉隊了,她便讓牠溜掉了。我還注意到,一旦哪隻小海豹做出好鬥的樣子,試圖逃脫,她的眼睛一亮,炯炯有神,便用手中的斷槳毫不客氣地打過去。
「我可不屑把這些母海豹分群驅散。」我反對說。
「你知道不能回去,」她回答說,「要我領頭嗎?」
「野鵝?」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理睬我的抗議,「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可是我小小的幫助也許能讓你躲過災難呢。」
「撿柴火,做飯。」我輕聲回答說。
「文特斯使用海象皮做屋頂。」我說。
我走下船,雄赳赳地向一頭長鬃的雄海豹走去,牠身邊妻妾成群。我手裡拿著一根正規的木棒,海豹獵人就是用這種木棒打死打傷並拖上海岸的海豹的。木棒只有一英呎半長,我無知之極,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海岸上襲擊海豹窩,木棒https://m•hetubook.com•com需要四、五英呎長呢。母海豹慢吞吞地讓出一條路來,我和那隻公海豹的距離漸漸縮短了。牠用前肢撐起身體,氣勢洶洶地晃動起來。我們相距十幾英呎了。我依然堅定地向前走,期待牠隨時調轉尾巴逃走。
「這就對了!」我高叫起來,「我所需要的是一根更長的木棒。那支斷掉的木槳正好派上用途。」
我點了點頭,開始向最近的母海豹群巡迴攻擊。一切都很順利,我瞄準一隻離群的母海豹的頭打過去,但是打空了。牠叫了一聲,試圖逃離。我跑過去,又揮棒打去,打到了肩部而沒有打到頭。
「可是還有未成年海豹呀,」她說,「未成年海豹自個兒脫離群體,喬丹博士說母海豹中間留有通道,只要未成年海豹規規矩矩走過那種通道,是不會惹怒母海豹的霸主們的。」
「感覺彷彿我一直在過著這樣的生活。書的世界和讀書人的世界變得非常模糊,更像夢中的記憶,而不是實際生活。我一生中的所有日子肯定在打獵、掠奪和爭鬥中打發了。你呢,也好像是這種生活的一部分。你是……」我就要脫口說出「我的女人,我的伴侶」,但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吃得苦耐得勞的人兒。」
我沿著沙灘划了二百英呎,以便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又走上岸去。
「把船拴緊一點更要緊吧。」莫德說。
相距六英呎了,我心裡突然驚慌起來。牠要是不逃走怎麼辦?那麼,我應該用木棒打牠,這是我的回答。在恐懼中,我早已忘記我是來打死這隻公海豹的,不是趕跑就好了。正在這時候,那傢伙打了個響鼻,大吼一聲,向我撲過來。牠的眼睛亮閃閃的,牠的嘴張得很大;牠的牙齒白森森地閃著寒光。顧不上羞恥,我只得承認,是我轉身落荒而逃了。那傢伙跑起來笨手笨腳的,可是跑得還很快。我連滾帶爬上了舢板,牠離我只有兩步遠了,而且我拿起船槳撐開舢板,牠的牙齒逮住就咬。結實的木槳頓時像一個雞蛋殼兒一樣碎掉了。莫德和我嚇得目瞪口呆。不一會兒,牠鑽入水裡咬住舢板底部,猛烈地搖晃。
在海豹群的中心,喧鬧聲嚇人。那種吵鬧的陣勢簡直讓人頭暈目眩。我停下來,很有把握地衝莫德微笑,因為我比她恢復平靜快許多。我看得出她仍然害怕得不行。她靠到我身邊,對我大聲嚷叫說:
………
我還是猶豫不決。
「小心!」我聽見莫德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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