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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狼

作者:傑克.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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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

第廿九章

「大傻瓜啊!」我繼續說。
她的頭從帆下伸出來。
我把水燒開,不過是莫德搶著把咖啡煮好了。咖啡是多麼好喝啊!我的貢獻是把罐頭牛肉摻在碎餅乾裡,用水加熱。早餐無可挑剔,我們圍在火邊坐了很久,比許多進取的探險家都待得時間長,小口喝著熱乎乎黑乎乎的咖啡,談論著我們面臨的形勢。
她扭過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我。她的注視毫不猶疑,但是很溫柔。
「我的天!」她小聲嘟噥說,「你嚇了我一跳,你用心殘忍。我這裡因為沒有熱咖啡喝剛剛讓靈魂平靜下來,你那邊卻說些沒有用的話讓我心煩。」
「哦,我會非常小心的,」我回答說,「我不會走很遠,天黑之前一定趕回來。是的,總之,我認為你留下來是再好不過的,睡一覺,休息一下,什麼事情也別做。」
「傻瓜!低能兒!白痴!」我大喊大叫起來,正好想起來應該叫醒莫德了;但是這次我是快活得大喊大叫,一邊在沙灘上手舞足蹈,光著頭,裝著一副絕望的樣子。
「不過,我讀過十幾個遭逢船難的海員的個人敘述,他們嘗試了又嘗試,都沒有成功,」我回答說,「我記得文特斯,一個採訪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而出名的新聞記者。有一次在古玩場裡遇到了他,他跟我們講述了他如何試圖用兩根木棍摩擦取火的經過。那真是令人再有趣不過的故事。他講得津津有味,但是卻是一個失敗的故事。我記得他的結論,只見他烏黑的眼睛閃閃有光,說:『先生們,南海島居民也許可以做到,馬來人也許可以做到,但是,記住我的話,白人是難以做到的。』」
「我也許能幫你一點呢……」她聲音提高了一點——「一點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想一想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的情形吧。」
下午風停了,我們準備隔天一早就出發。從我們的小海灣沒有出口到海島探索,因為岩壁從海灘垂直聳立,而且,是從小海灣的兩側的深水裡聳立起來的。
「可是,想一想熱咖啡吧!」我叫苦,「我還知道,那可是上好的咖啡呀。我從拉森的私人藏貨裡取來的。還有,看看那些好木柴吧。」
但是莫德說:「得了,得了。」口氣帶著溫和的責備,問我為什麼說是一個大傻瓜。
我原以為這是一件簡單的活兒,槳、桅杆、帆下桁和斜杠,還有大量的繩子,湊起來就成了。但是,因為我沒有經驗,每一處細節都得試驗,每一處幹成了都是一種發明,一天眼看要過去了,帳篷還沒有搭成。而且,那天夜裡下起雨來,她讓大水浸泡了,只好又回到舢板上。
我滿懷信心,我們能夠在某個小海灣找到一所駐守站,因為我知道白令海的海豹窩都受到了保護;但是莫德卻把我的說法發揮了——是怕我失望打預防針呢,我心裡很明白,如果真的只剩失望的話——她說我們發現了一個無人知曉的海豹窩。但是,她的精神狀態很好,欣然把我們的困境當作非常嚴重的困境接受下來了。
然而,我忙得無暇顧及她的喜興勁頭。小小的紙火必須悉心呵護,讓它燒大了,燒旺了。我把木屑一片接一片、一段接一段續上,最後火苗把小木片和小木棍燒著了,噼噼啪啪響起來。我沒有想到我們會被拋棄到這樣一座海島上,因此我們沒有帶水壺或者烹煮食物的灶具;不過我用從舢板裡舀水的那個鐵桶來代和圖書替,後來,我們吃過罐頭食物後,便攢下來一大堆烹飪用的器具。
我承認,我想喝咖啡想死了;我了解到,前不久剛剛了解到,果醬是莫德的最愛。另外,我們這麼長時間一直吃冷食,我們從裡到外都麻木了。不管來點什麼熱東西吃,都無疑是天賜之物。但是,我抱怨也沒有用處,只好著手為莫德搭造一個船帆帳篷。
我把舢板上的貨物卸下來,搬到海灘的高處,準備在那裡搭起一個帳篷。海灘上有浮柴,雖然不多,但看見從「幽靈」號貯藏室帶來的咖啡鐵罐,我由此想到升起一堆篝火。
這次輪到我打起精神了,我盡最大的能耐充當這一角色,而且扮演得很成功,我終於讓她的眼睛裡出現了笑意,嘴唇間唱出了歌聲;她早早上床之前給我唱了歌兒。這是我第一次聽她唱歌,我躺在火堆旁邊聆聽,心曠神怡,因為她幹什麼都是一個地道的藝術家,她的聲音雖然不很高昂,但是非常溫馨,非常動人。
「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去。」她不容分說地要求道。
「看我的吧。」我說。
「咖啡!」我叫道,「你說來一杯咖啡如何?熱咖啡?滾燙的咖啡?」
我仍然睡在舢板裡,那天夜裡我躺在船上久久不能入睡,第一次凝視著那些無數個夜晚我看見過的星星,思考我們面臨的形勢。這種責任對我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東西。狼.拉森過去對我的看法是完全正確的。我過去站在我父親的腿上行走。我的律師和代理人管理我的錢財。我什麼責任也不負。後來,我到了「幽靈」號上,我學會了為自己負責任。現在,我生來第一次發現自己要為另一個人負責了。我還應該知道,這是最重大的責任,因為她是這世界https://m.hetubook.com.com上那一個女人——那一個小女人,如同我想起她喜歡這樣稱呼的。
第二天早上,我在帳篷周圍挖了一道淺溝,一個小時之後,一陣急風刮起,在我們身後的岩壁上嗚嗚鳴叫,一下子把帳篷拔起來,扔在了三十碼遠的沙灘上。
「求了,求了。」她說,啊,是那麼溫柔。
我從岩石的縫隙裡收集一些乾樹枝和木屑。我把這些東西削成薄片或者劈成細柴。從我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我又從彈藥盒子裡拿出一顆獵槍子彈。我用小刀從子彈上取下填料,把火藥倒在了岩石上。接著我從彈殼上撬下雷管,或者說彈帽,放在岩石上散開的火藥中間。一切都準備好了。莫德仍然在帳篷裡觀看。我用左手拿住紙,右手用石頭砸在彈帽上。一股青煙冒起,火苗兒躥起來,紙的毛邊一下子點燃了。
「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去。」她低聲地說,帶了一點乞求的口氣。
「如果你說對了,」我說,「那麼我們必須準備在這裡過冬。我們的食物維持不了多久,不過這裡有海豹。牠們在秋天就會離去,因此我必須開始著手貯藏海豹肉。然後還要建造一些小屋,收集一些浮柴。還有,我們應該提煉些海豹脂肪點火用。總之,如果我們發現這個海島是荒島,那我們會忙得不可開交的。可我知道我們不會忙起來的。」
莫德歡樂地拍起手來。「普羅米修斯!」她喊叫說。
「如果你留下來倒是更好一些。你已經吃了不少苦頭了。你能活下來是一個奇蹟。在舢板上待著不舒服,這天下起雨來沒有完www.hetubook.com.com,還要划槳和張帆。你需要的是休息,我希望你留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傻瓜呀!」我煩惱得高聲喊叫起來。
這樣簡短的描述就是「恩待我島」的全部了。島上很潮溼,多霧,險峻而多岩,暴風摧殘,海浪侵蝕,二十萬隻兩棲動物的吼叫,讓空氣不停地顫抖,這是一個令人抑鬱和痛苦不堪的逗留之地。莫德一再為我的失望做準備,整天起來精神抖擻,英姿勃發,可當我們在我們的小海灣登陸後她一下子垮掉了。她努力勇敢地把頹廢的神情在我面前藏起來,但是我再次點火的時候我知道她在帳篷裡的毯子下面哭泣呢。
但是,她說對了。我們利用橫風沿海岸航行,用望遠鏡尋找海灣,偶爾著陸搜尋,卻沒有找到人跡。不過我們了解到,我們不是首先登上這座「恩待我島」海島的人。從我們所在位置過去的第二個海灣的海灘高處,我們發現了一隻舢板的破木板——打獵海豹的舢板,因為槳架是用辮繩捆綁的,一個槍架設在船頭的右舷上,模模糊糊的白色字母還辨認得出「加澤爾」二號。舢板在沙灘上擺放已久,沙子已經快把它掩埋,破碎的木板在大自然中長期暴露,風吹雨淋日晒,表面已經斑斑駁駁。在船的尾部,我找到一支十毫米口徑的獵槍和水手使用的腰刀,而腰刀已經爛掉大半,鏽跡斑斑,幾乎辨認不出來了。
「這又是怎麼了?」她睡眼朦朧地問道,同時又感到奇怪。
「哦,行了,我們目前為止沒有火不也對付下來了嗎,」她興致很好地說,「我們今後沒有火就活不下去,是沒有道理的。」
天亮了,陰沉而灰暗,但是很平靜,我早早醒來,把舢板準備好了。
「沒有火柴,」我痛苦地說,「我沒有www.hetubook.com.com帶來一根火柴。這下我們沒有咖啡喝了,沒有熱湯喝熱茶喝,沒有任何熱東西喝了!」
莫德看著我垂頭喪氣的樣子,大笑不已,而我則說:「等風停下來,我打算划船去把這島打探一下。什麼地方一定有一個駐守站,還有駐守人員。船隻一定要來光顧駐守站。什麼政府一定會保護這些海豹。不過,我開始探索之前一定要把你安置舒服了。」
「魯濱遜……啊……不是鑽木取火的嗎?」她拉長一點調子說。
我不希望莫德的精神因為這樣的發現遭受挫折,因此我划著舢板向海邊駛去,在海島的東北角外圍尋找。南海岸沒有沙灘,下午剛過不久我們便繞過黑色的海岬,完成了環島航行。我估計海島的周長大約二十五英哩,寬約兩英哩到五英哩不等;按我最保守的估計,海灘上生活著二十萬隻海豹。海島制高點在最南端,岬角和島脊有規則地朝東北方向傾斜,最後部分離海面只有幾英呎高。除了我們的小海灣,別的海灘都緩緩地向後上傾,延伸出去半英哩的樣子,然後和我稱之為岩石草地連在一起,這裡那裡長著一片片苔蘚和苔原草。海豹在這裡活動,老雄海豹守衛著牠們的母海豹,而那些小海豹則自己行動。
某些潮溼的東西令人懷疑地模糊了她的美麗的眼睛,接著她垂下頭來,向一邊稍稍轉過頭去。
我本來橫下心拒絕了,搖了搖我的頭。但她仍然等待著,看著我。我試圖開口拒絕,但是不知怎麼說好。我看見她眼睛裡閃爍著興沖沖的光亮,我知道自己失敗了。此番情景之後,我說「不」字已經不可能了。
「他們脫離這裡了。」我興致勃勃地說;不過我覺得心裡往下沉,好像推測出來他們白花花的骨頭就在那個海灘的什麼地方擺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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