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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

大部分的時間裡，我觀察蓋文．羅斯在家的活動。

至於我，我繼續望著安姬漫無目標的小碎步。

我搖搖頭，「沒幹嘛啊。」

他摸摸臉上的血跡之後，終於開口大罵髒話，順著街道半走半跑。一路上，他嘴裡嘮叨唸著恨啦，要殺他哥哥啦等等。最後他停下來，坐在斜坡最底的排水溝旁。矮樹叢在那一帶的路旁四處雜亂生長。

他還沒成年，會抽菸，耍流氓。

我不知道羅斯兩兄弟究竟是否曾嚐過人情的冷暖。

它們依然使我覺得很悲傷。

上方有盞街燈望著我們。

蓋文留在原地，幾分鐘之後爬起來，雙手與膝蓋撐著地，而我人在對街觀察他。

他年約十四歲，穿著舊衣服，露出一成不變的冷笑。他的頭髮長歸長，還算過得去，整件絨布襯衫像破布似地披在身上。

「你，究竟想幹嘛？」

安姬端詳他們一陣子，覺得百般無聊之後，拖著他們離開。

她給每個孩子各買一支冰淇www.hetubook.com.com淋，他們吃的速度之快，真讓我不敢相信。吃完一支，馬上再討一支。

我搖搖頭，還是沒看他。「沒有，我沒有。」我心裡暗罵：（你這個小混球。）

「不行，你知道規定。」安姬告訴孩子。「下個星期才能吃。」

我的機會到了。

有個孩子鬧起脾氣來，我本來想，這次的任務是不是要我出手教訓這孩子。幸好，這孩子想要的只是等下能去玩溜滑梯，所以很快就不再鬧脾氣了。

他邊罵弟弟，邊前後搖晃他的頭。

「好，那離我遠點，你這個沒人比得上的王八蛋。要不然，我會把你打得半條命沒了。」

她用喝酒解決他們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我在不遠處的排水溝上坐下，開口打破沉默。

我心想：（他十四歲，記不記得艾德格街？這太容易了。）

他重複起那句話：「我想殺死他，我想殺死他，我想——殺——死——他。」頭髮憤怒地覆蓋他的臉龐，雀斑在街燈照射下發亮。

我走過去要站到他前面。真的，緊張情緒偷偷摸摸挨近我身旁，那孩子可是個流氓，不會白白讓我得到什麼好處的。

這段期間內，和-圖-書我開始尋找安姬．卡魯索的下落。電話簿裡，姓卡魯索的只有幾個人，我一個名字一個名字排除可能性，最後終於找到她。

他的眼睛是藍色的，與加了藍藍香的馬桶水相同顏色，臉上胡亂長了十來處的雀斑。

我遠遠觀察她，發現星期四是她的領薪日。那天下午，她接孩子放學之後，便帶他們到公園去玩，就是我曾經跟看門狗坐著、蘇菲跑來找我說話的那個公園。

我跟他說：「這樣啊，那你動手吧，因為我是不會走開的。」我的身影覆蓋他的全身，他沒有動靜。就像我料想的，他只有那張嘴厲害而已。他從地上抓起一把草，往馬路上扔去，他那一雙手的動作狂野，拔草像扯頭髮似的。

「我告訴過你，不要碰我的東西，聽懂沒！」

他跟他媽媽及哥哥住在一起。

他說：「我哥哥是大混帳，我想殺死他。」

他是個超級大混蛋。

一陣微風冷卻了我臉上的汗。慢慢地，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步步接近蓋文．羅斯。

我望著她走遠。看著她的雙腿，我心裡湧起一股哀傷。我猜想是因為那雙腿移動得比較緩慢。她深愛這幾個孩子，他們卻拖累了她的步履。為了握和_圖_書住女兒的手，她略微歪著身體走路。

她輕輕把眉毛上一綹深色的頭髮揮開，繼續往前走，一面傾聽女兒講話。她正在告訴安姬說有個男同學一直捉弄她。

熱淚在他臉上翻滾，他的目光會咬人。

我暗忖：（這件差事很容易。）

我還走去米菈家附近。之後，我去探望歐瑞利神父，他還在為了那天「結識神父日」的大聚會而興奮不已。雖然隔週參加禮拜的人數明顯減少，不過教堂裡依然比以往增加了許多人。

我望著這個男孩，思索該做的工作。

我已經知道了。

她生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看來與我們這裡常見的未成年媽媽境遇類似。她在藥局打工，留著一頭深褐色短髮，穿上工作袍時很像一回事。她的工作袍是臨床工作所穿的及膝白袍，藥劑師的助理似乎都穿這種。我喜歡這種服裝。

碰一聲，他把蓋文扔到地上，大步走回屋子裡。

跟吃冰淇淋一樣容易。

「你到底怎麼了？」我問，眼睛卻沒瞧他。我不看他，他才會理我。

接下來幾天，我的胳臂與肩膀酸痛不已，我依舊感到值得。

他抬起眼睛一看。

他勃然大怒，「你是在諷刺我嗎？」

舉個例子，和_圖_書他常走進街角那幾家商店，對著移民過來、英文不流利的老闆做出無禮的舉動，偷店裡的東西。只要是能藏在他胳膊下或是褲子裡的物品，一律都偷。一逮到機會，便欺負比他瘦弱的小孩，朝他們吐口水。

噢，還有一件事情——

「媽咪，晚餐吃什麼？」一個男孩問。

我知道了。

那次之後，我有好幾次剛好輪到白天班，利用晚上的時間到處巡視。我第一站到艾德格街，燈是亮著的，見到母女兩人在裡面用餐。我忽然想到，家裡沒有了那男人，她們或許沒有足夠的收入支付帳單。但是，在另一方面，說不定他喝酒花掉的錢更多。況且我深信，她寧願窮一點，也不願他在家。

「我現在還在想。」

「噢，這個想法很棒。」

他有去學校。

整個星期裡，我目睹了這兩兄弟至少幹了十來次架。有天晚上——星期二晚上——他們打得比往常更激烈，從前門打出來，一路Ｋ到房子的旁邊。哥哥丹尼爾把蓋文打得慘不忍睹，蓋文弓著身軀，丹尼爾抓著衣領拎起他。

電視螢幕正在播出最晚一檔的連續劇，她視若無睹——她睡m.hetubook.com.com著了。

但是，機會到了，他們即將有機會體會人情世故了。

學校上課前，我在觀察他，並且小心翼翼不讓蘇菲看到我。先前的恐懼又浮現了。一想到她如果發現我，誤以為我喜歡在學校操場晃蕩，我就感到畏懼。不管了，繼續觀察。

做媽的管不了他們。

最後，我去查訪姓羅斯的住處。大概有八戶人家都姓這個姓氏，走到第五個地址時，我就找到我要的人了。

蓋文．羅斯。

「行行好嘛。」

他的回答簡潔。

他們住在小鎮最裡面那一帶，在一條又髒又冒泡的臭河溝附近。到那裡我只見到一個鄉土特色：羅斯兩兄弟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打架。假使我是在上午前往，他們兩個一定在拌嘴；倘若我晚上到達，他們一定正在拳打腳踢。無論何時，他們總是唇槍舌彈，惡言相向。

每天早上，她打點小孩出門上學，送他們走路到學校。她一個星期工作三天；其他兩天，她送完小孩後又從學校走路回家。

他媽是個老菸槍，穿的鞋子醜死了，喜歡喝酒。他哥哥呢，就跟蓋文一樣惡劣，事實上，要說這兩兄弟誰比較惡劣，還真讓我左右為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