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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這是真的

作者:馬克.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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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這裡曾開戰過,你被打敗了是嗎?」
「不!」他說著把她抱得更緊。
「我管他什麼電話,保羅!」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不過假如是要去公共場所,我建議你迅速換個衣服,把臉洗一洗。」
有人猛敲他家大門,他平躺在客廳的地毯上,似乎在和鳥兒說話。他並未起。
他坐在欄杆上,回想這段生活結束得太過劇烈,回想其中每一分鐘的點點滴滴。
「沒有妳我辦不到。」
亞瑟沒有回應。
「老天,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共處的人生都還沒開始呢。」
「才不是呢!與其在那邊說蠢話,不如來幫我找。」
亞瑟起身走到門邊,他轉動鎖扣,不等被逮住便回到沙發上。保羅進到客廳時,被亂七八糟的景象嚇傻。十幾張紙撒落在地板上,全都是他朋友的手稿。廚房的料理餐桌散著空罐頭,水槽裡堆滿骯髒的碗盤。
兩個人就這麼靦腆、靜默地哭泣;他們更加能理解一秒鐘的人生,片刻的價值,一個字的重要性等意義。他們緊緊相擁,數分鐘長的吻尚未結束,她便消失無蹤。亞瑟的雙臂繼而抱向自己;他因痛苦而蜷縮,開始嚎啕大哭。
「我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的合夥人問道。
「你十天來沒接到一通電話,然後你跟我說沒注意到?」
亞瑟與蘿倫搬回格林街的公寓,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海濱,沿著海岸散步。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安樂死的程序刻正進行,一股希望因此油然升起。歷經這些事件後,蘿倫的母親或許重拾初衷。他們在珮芮餐廳共進晚餐,接著為了觀賞電視播放的一部影片而在晚間十點返家。
生活重新步入正軌,以致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越來越常在一整天內忘記他們的掛慮。
「亞瑟,你在嗎?我知道你在裡面。給我開門呀,媽的。開門!」保羅吼著。「再不開門我就要撞開www.hetubook•com•com囉!」
「我不要妳走!」
亞瑟沉浸在孤獨的世界裡,當孤獨的聲音在腦中迴盪時,世界便充斥著孤獨的味道。孤獨暗中潛入他的血管,繼之滲入心臟,遂而每天以不同於前一日的節奏跳動。
「感覺不太到了,我的亞瑟。」
「時辰到了,我的愛,他們奪走我的性命,我正在消失。」
「好,不要停,你存留的淚水還有很多,還沒清空。」
「亞瑟,發生什麼事了?」
他終於在某個窒息的日子走出家門,想在外面透透氣。當晚下著雨,他穿上一件軋別丁雨衣,花點力氣穿過馬路,站在對面的人行道上。
「他好多了,開始跟我鬥嘴了。」
一陣電話鈴響打斷他,他接起來電,接著把話筒遞給亞瑟。
「不,別藏起你自己,去為另一個女孩付出,否則就太糟蹋了。」
已經沒有其他更要緊的事情了。
「快抱著我,求求你。」
在馬路陰影處,他彷彿看見她身體曲線的細微波動消失在巷弄一隅。如同往常他備感脆弱的時刻,他將雙手放進雨衣的口袋深處,垂著身子邁出步伐。
「她死了,已經十天了。有一天早上她就這樣離開。他們殺了她。我沒辦法打贏,保羅,我沒辦法!」
「別提了,聽我說,我覺得我時間已經不多。我以前無法想像愛情竟然能如此單純,而透過你,讓我對此深信不疑。在遇到你之前,我所經歷過的事,沒有一樣能與我們共度的任何一秒鐘相提並論。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是何等愛你;我不知道我會從哪裡上岸,可是如果靠了岸,我一定會在那裡用你填滿我生命的力量與歡愉,繼續愛你。」
「我打電話給你兩百次,一定是你覺得煩才沒掛好吧!」
門框在肩頭第一擊時震動起來。
亞瑟有時候會在書房內簽署一些文件。剩餘時間裡,他們一同去看電影,花好幾個鐘頭在金門公園的小徑上散步。於某個週末一道前往提布m•hetubook•com.com隆,借住在一位出差到亞洲的朋友家。在另一週的前幾天於灣區駕帆船出遊,沿著一座座小海灣航行。
保羅看見亞瑟開始啜泣起來。他坐到他身旁,摟著他的肩膀。
保羅看見電話,起身把它掛好。
「我眼底留有你微笑的光彩,」她接著說,「謝謝你的微笑,這些柔情。我不在以後,我要你好好活著,重拾你的人生。」
他以動物般的呻|吟呼喊著「不」迴盪室內的鳴聲振動了玻璃窗。他想起身,可是卻搖搖晃晃,跌倒在地,他的手臂仍然緊抱著自己的胸膛。他失去知覺長達好幾個鐘頭。好久之後,他才恢復意識。他的面色慘白,感覺全身無力。他的面容了無生氣,拖著身子來到窗台,這是她最喜愛的休憩處,可是她卻不在了。
在此月黑之夜,唯獨一扇窗戶透出光線,這光線來自他的客廳。雨勢已停歇,他卻仍然淚流不止。在玻璃窗後方,他猜想蘿倫仍在那裡,以柔順的姿態待著。
「我只能哭啊!」
他就這樣沮喪了好幾天,當然還有好幾個夜晚。他像個幽魂一樣,從製圖桌走到床上,在那裡凝視著天花板卻彷彿空視著一切。他的電話沒掛好,翻倒在一旁,過了好久他都沒注意到。他根本無所謂,從此後他不再等待來電。
亞瑟猶豫了一下,然後瞥一眼客廳鏡子裡的自己,接著跑進浴室,目光自吊衣櫃方向移開,有太多地方能喚起痛苦的回憶。才幾分鐘光景,他便梳洗、刮鬍並更衣完畢,他像旋風般出門,甚至沒說再見,奔下樓梯直至車庫。
他緊緊摟住他。
他立刻抱住她,而她不待他追問,便把手放在他長滿鬍渣的臉頰,輕撫著他,手滑向下巴,以無盡的溫柔環繞他的頸子。她的雙眼盈滿淚水並開口對他說:
「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頭幾天孤獨激起他的忿怒、疑慮及嫉妒;不是嫉妒其他人,而是嫉妒被竊走的時刻,消逝的時間。孤獨相當陰險,滲透且改變了他的情感,將它磨銳,削尖,使其更鋒利。剛開始以和*圖*書為這會傷害他,然而情感以最細膩的方式出現。他感到思念,思念另一半,思念這段深陷皮肉中的愛,思念對肉體的想望,思念想聞出某種氣味的鼻子,思念想放在肚皮上面輕撫的手,思念盈滿淚水卻只見回憶的眼睛,思念尋求被肌膚觸碰的肌膚,思念一隻握空的手,思念依著節奏次序交握時的每個指節,思念懸浮在半空中的腳。
「妳不能走,不准,抵抗他們,我求妳!」
「我沒注意到。」
「我無能為力,它比我還強大。我不會痛,我只是覺得你在遠離我,我聽你說話好像耳朵塞棉花,你的影像開始模糊了。我好怕,亞瑟。我好怕沒有你。再抓住我一會兒。」
「怎麼回事?」他充滿憂慮地問道。
保羅抓著聽筒說:「你跟他講,否則我把電話吞下去。」他把聽筒貼在他耳朵上。亞瑟接聽後一下子跳了起來。他向對方道謝,開始瘋狂地在一片凌亂雜物中尋找鑰匙。
「噓,別再說,聽我的話。」
皮爾葛茲信守諾言,將那位沒有生氣的乘客載到急診室。不到一個鐘頭光景,蘿倫的軀體便被送回她遭劫持的病房。警佐回到警分局,直接走進分局長辦公室。兩個男人對話長達兩個小時,內容永不為外人知,不過當警佐離開辦公室時,手臂下夾著厚重的文件走向娜塔莉雅。他略過辦公桌上的文件櫃,直盯她的雙眼,吩咐她把這些文件放進懸案抽屜裡,即刻辦理。
約莫清晨六時,蘿倫一下子從床上彈起,呼喊著亞瑟的名字。他被嚇醒並睜大雙眼。她盤腿坐著,面容變得蒼白且剔透。
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的頭左右搖擺,動作無法控制。他的手指握得如此緊,手掌心被抓破而滲出血來。
三個月這樣過去,他們的私生活絲毫未受到打擾。事情發生於某個週二晚上,他們在公寓內共度寧靜的夜晚,接著雙雙入睡之時。琴瑟和鳴了一整天後,他們同享一本小說的最後幾行文字。這本小說他們一起閱讀,是hetubook.com.com因為他必須要幫她翻頁。是夜他們很晚才相擁而眠。
「哭吧,老兄,盡量哭吧。哭泣能夠洗滌憂傷。」
「OK,他們對你刑求,把你的聲帶割斷了。喔,喂,你聾啦?是我,你的合夥人啊!你變成蠟像還是喝了太多酒還沒醒?」
母親的聲音與回憶自心底湧現。亞瑟因此直起身子,望了最後一眼,帶著對自身一蹶不振所產生的罪惡感返家。
「亞瑟,一個人的疑慮與選擇是觸動心弦的力量。要記住,唯有協調兩者才最重要。」
「別走,我求妳。抗拒它。」
泛白的天空預示黯然無色的一日即將到來。每天清晨盡是一片靜悄悄,唯某些時候,靜默為孤獨一人的代名詞,其他時候雖是靜默,卻往往有默契十足的人陪伴,這是亞瑟在返途中思忖之事。
她說話的時候外表已顯得透明,皮膚變成像水一樣清澈。她雙臂已經鏤空,而他緊擁著漸空之處。在他看來,她正在逐漸消失。
亞瑟找到他那一串鑰匙,向保羅致歉,告訴他沒時間解釋,時間很緊迫,不過他晚上會打電話給他。保羅瞪大雙眼杵在原地。
小小巷弄呈黑白兩色,亞瑟坐在圍籬的矮牆上。這狹長通道的盡頭構成了巷弄的輪廓,維多利亞式的屋舍座落在小庭院中。
「靠,痛死我了,我鎖骨脫臼了啦,你給我開門啊!」
「我拉著妳,妳感覺不到我嗎?」
車子疾駛穿越整座城,一路直達舊金山紀念醫院,他將車停放在停車場。他沒時間將車門上鎖,隨即直奔接待大廳。他氣喘吁吁地抵達時,皮爾葛茲已經坐在等候室的扶椅上等他。警佐起身並摟著他的肩膀,請他冷靜下來。蘿倫的母親正在醫院裡。皮爾葛茲向他解釋情況。她在五樓的走廊上等候他。
「我了解。」
「沒時間了,我得找到我的鑰匙。」
她已經從他的心頭隱退。
他沿著長長的灰白牆面,跟隨蘿倫的腳步走,他步履緩慢,因而永遠追不上她。來到巷口,他猶豫起來,接著,受到細雨www.hetubook.com.com驅使,且因寒冷而感到麻木,他向前趨近。
「他們要來抓你嗎?」
他們接連到城裡看表演,雜耍歌舞劇、芭蕾舞劇、音樂會及戲劇。就像在度一段慵懶的長假,每件事他們都樂意去做。活在當下,至少有這麼一次不為明天擬定計畫。不去想別的,只想著現在發生的事,正如他們的秒鐘理論。遇見亞瑟自言自語或單臂懸空走路的人們,都把他當成瘋子。在他們常光顧的餐廳裡,服務生都已習慣這名獨自用餐的男子,他會忽然傾身,握著所有人都看不見的一隻手親吻,獨自一人輕聲細語,或是在門檻處後退,讓一位不存在的人先通過。有些人認為他失去理智,有些人則想像他是一位鰥夫,生活在他逝去髮妻的陰影下。亞瑟不再小心翼翼,他細細品味編織愛情的每一刻。幾星期下來,他們成為默契十足的夥伴、愛人及人生伴侶。保羅不再掛念,他接受他的朋友神經發作了。他對於劫持案並無後續感到放心,因此致力確保事務所的經營,他相信他的合夥人將會回過神來,所有事情都會步入正軌。他並不急,重要的是這個他稱兄道弟的人,不管他活在哪一種世界,只要他漸入佳境或過得好就好。
「別鬧了,老兄。之前的歷險讓我不知所措,現在卻是你。你做了一場白日夢,亞瑟,你在一段瘋狂的故事中失控。你應該腳踏實地,你正在毀滅自己的人生。你不再工作,看起來像是夜夜買醉的流浪漢,你瘦得像根鐵釘一樣,你貌似戰前紀錄片裡面的人物。我們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在辦公室看到你了,大家都在問你是不是還活著。你愛上一名昏迷中的女子,你編了一個充滿幻覺的故事,你擄走她的軀體,而現在正為一個鬼魂服喪。你將會讓城裡某位心理醫生變成百萬富翁,只是他還不知道而已。你需要接受治療,老兄。你沒別的選擇,我不能讓你一直這樣下去。這一切不過是個變成惡夢的夢境罷了。」
「是個條子打來的,他講話像連珠炮一樣。他這十天來也試著要打給你,他想要立刻跟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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