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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找到這塊地方，演技不錯，啊？不過，用得著跑這麼遠嗎？另外隨便找塊地方不也一樣嗎——啊？」

「她在這兒停過，可憐的小傢伙。拿好了燈。你能看出她坐過的地方。」

「您先走，霍根太太。」那年輕人說，「您應該第一個進去。」

「噢，上帝啊！聖母保佑吧！是什麼會飛的野獸把她給抓走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遞給我一盞燈，」阿其說。他把燈放在硬土地上，跪下來湊近地面，好像在查看什麼。「這兒有她的痕跡，」他說著，用指頭摸摸這兒，又摸摸那兒。「你們看見了嗎？」

第二天，日出，日落。

「他是個怪人嗎？阿其．斯蒂爾曼是個怪人嗎？」弗格森反問，「哼，都說他簡直是個出了名的傻瓜呢。」

「拿走燈籠。我已經辨出方向來了。跟我來！」

凌晨一點半鐘，尋找孩子的大隊人馬唱著《約翰尼回家開步走》擁進了村子，他們甩著燈籠，一邊喝酒一邊往前走。這幫人聚集在酒店，在那裡一直鬧到天亮。

對此，弗格森是領教過的。

那個新來的彼得森用譏諷的口氣在弗格森耳邊悄悄說：

「哎，先生，你可以離開他，讓他在這兒和大家聊天；你呢，偷偷溜出去，隨便到這村子裡哪一家打開一本書——這樣吧，先生，十本八本也行——把翻開的頁數記住。他呢，能徑直走到那家去，把那些書一本一本都翻開，正好就是那一頁，永遠出不了錯。」

「沒有？你們把這叫做什麼也沒有？」他的手指在地上慢慢地移動，勾勒出一個形狀。「這兒——你們還沒看出來嗎？這是英雲．比利的痕跡。是他帶走了孩子！」

「霧！他那雙眼睛能像子彈一樣直穿過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丟了！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幫我去找找阿其和_圖_書．斯蒂爾曼，我們到處都找遍了！」

「是什麼呀，阿其？這兒什麼都沒有。」

忽然，外面一陣喧嘩，門嘭的一聲開了，一幫人情緒激動地闖了進來，領頭的是村子裡的一個白人婦女，她哭叫著：

大家跟著霍根太太跑到棚子跟前，他們都看到了棚子裡頭的景象。英雲．比利坐在地下，孩子就睡在他身邊。母親發瘋似地把孩子摟在懷裡，又擁抱了阿其．斯蒂爾曼，兩行熱淚流下了她的面頰。她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話語像金色的溪流奔湧而出，傾訴著她的感激，這一腔熱情讓那個愛爾蘭人感到心中暖洋洋的。

大家一窩蜂擁到據說是孩子坐過的地方，一雙雙滿懷希望的眼睛使勁盯住阿其的手指，想看清楚他到底指的是什麼東西。稍停，眾人發出了備感失望的嘆息聲。帕特．利雷和漢姆．桑德韋奇異口同聲說：

弗格森對這種俏皮話不以為然。他急切地說：

「嘿，夥計們，瞧瞧，他都給我說什麼啦？」

「這傢伙是一百個猜不透。他雇的那個男孩也是一樣。我從他們嘴裡掏不出話來。」

「現在就走，我跟著你，太太。先去你家裡。」

「你不是鬧著玩吧？」

「這就是那張床，」霍根太太說，「她剛才就睡在這兒。我是七點鐘安頓她上床的，可是，天知道現在她上哪兒去了？」

斯蒂爾曼提著燈，繞著這塊地方轉了個圈，好像在尋找蹤跡。

「他是個怪人嗎？」彼得森問。

幾個人也跪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瞧。有一兩個覺得辨認出什麼東西，有點像人的痕跡；另外的人卻直搖頭，說是在這麼光滑的硬土地上，他們的眼睛再尖也看不出蛛絲馬跡來。其中一個說，「也許地上能留下孩子的腳印，不過我可看不出來。」

「對他來說全都一個樣。他不和*圖*書在乎。」

「好了！」斯蒂爾曼叫了起來，「來，大家來看！一直在咱們的鼻子底下，可咱們就是沒有看出來！」

「有你這句話，上帝一定會保佑的，阿其．斯蒂爾曼！」她抓住阿其．斯蒂爾曼的手，真心誠意地吻著。

孩子的母親千恩萬謝，她高興地放下平日的架子，也擁抱了比利，稱他是「微服私訪的天使」。假如他是天使的話，也許真要化裝。他的穿著打扮都是為了扮演那個角色。

「比咱們想的妖怪還有本事。我告訴你他幹過的一件事，簡直是絕了。那天夜裡，他……」

彼得森想聽阿其．斯蒂爾曼的底細，問誰能告訴他。大家一起開口說了起來。酒店老板喊著讓大家靜一靜，說最好是一個講完了，另一個再講。他給每個人的酒杯都滿上，指著弗格森，讓他先說。弗格森說：

將近午夜時分，再過五分鐘就是新的一天了。酒店的檯球室裡，一群粗人穿著隨便，帽子邋邋遢遢，馬褲褲腿塞進靴子裡。這群人有的穿著背心，但都沒有穿外衣，他們湊在鐵皮爐子旁邊，爐子外皮燒得通紅，暖氣襲人。除了檯球打得喀啦啦響，聽不見其他聲音——這說的是室內；室外的風聲正緊。這些人都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像在等著什麼。人群中有一個高個子、寬肩膀、鬍子已經花白的中年礦工，冷冷的眼神裡透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他站起身來，把一盤導火索挎在胳膊上，收拾起別的零碎兒，沒說一句話，也不跟人打聲招呼，徑直走了。這人就是弗林特．布克納。他剛一出門，屋裡就響起嘁嘁嚓嚓的聲音。

「全是真的！」他們一齊嚷嚷著，「接著說，威爾斯．法戈。」

他跑了起來，在山艾樹叢中穿行了三百碼，消失在一片沙丘後面了。眾人奮力趕上時，看https://m.hetubook.com.com到他正在等著。十步以外是一個用破布和舊馬鞍搭成的小棚子，歪歪斜斜，黑黝黝的。棚子的縫隙中瀉出一絲昏黃的光線。

孩子的母親又肝腸寸斷地哭了起來。

「也許是眼神，也許是耳朵，也許是本能，也許是魔法。你怎麼看他都行——二十五歲的年紀倒挺老成；說他處處要人照顧，又照顧別人；都有點對，也都有點不對。我現在就告訴你他有什麼本事。你從這兒走開，然後躲到別的地方去，你願藏在哪兒就藏在哪兒，不管藏在哪兒，也不管藏多遠——他能徑直到你藏的地方點你出來。」

所有的人一擁而出，加入了尋找孩子的行列。村子的南半部人聲鼎沸，一百多個男人在外面等著，燈光閃閃，人影晃動。這群人三人一組或者四人一組，沿著小路跟著領頭的快步往南走。沒有幾分鐘就到了霍根家的木屋。

「十點鐘的時候，我在那兒發現了她。她在露天地裡睡著了，累壞了——小臉兒濕淥淥的，我猜她一直在哭。我把她抱到屋裡來，給她吃的，她餓極了——後來又睡著了。」

「他身上就剩這點好處了。」礦工彼得．豪斯說。

「可是，後來她去哪兒啦？」有人問，「她沒待在這兒。這我們總能看得出來。」

「他？弗林特．布克納？啊，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

「聽著，」礦工漢姆．桑德韋奇說，「小子們，誰能想得起來他請你們喝過酒嗎？」

他大步流星地往南走去，人們跟著他，在峽谷中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著。走了一英哩，來到谷口，眼前是一片山艾樹密布的平地，朦朦朧朧，似明似暗，一眼望不到邊。斯蒂爾曼讓眾人停下，說：「咱們絕不能走錯路，得再辨一辨方向。」

「好吧，他是個年輕男人。除了這個，m.hetubook.com.com咱們也就不知道別的了。你問他問到精疲力盡，什麼用處都沒有，你別想從他嘴裡掏出東西來。起碼，他為什麼到這兒來，他是幹什麼的，他從哪兒來，這一類的事，你都別想知道。只要你一說到他的脾性，說到他怪不怪這種事情，好了，他話頭一轉，就完了。猜歸猜，最後還是兩眼一抹黑——你去問也許好一點——不過就算你去問：您從哪兒來呀？我猜你也照樣問不出來。」

「感謝上帝！」那母親喊道。

「唔！」他急急地說，聲音裡透著煩躁，「我真搞不懂了。」他又查看了一番。「沒辦法。她來過這兒——這一點兒不錯；她也沒從這裡走開——這也沒錯。這是個謎，我也猜不出來。」

「嗨，慢著！那天黑的時候呢？下雨呢？下雪呢？啊？」

可是這裡是平滑的鹽鹼地，地面像鐵皮一樣，沒有一個人敢自稱有眼力能在這樣的地面上看出有人坐過的痕跡。丟了孩子的母親雙膝跪倒，吻著這塊地面，失聲痛哭。

「你是不是想繞著圈子說，那孩子沒來過這兒？我對你說，那孩子是來過！如果你想要個說法……」

那年輕人很快收拾完畢，下樓來了。他向霍根太太詢問詳情。

「哎，別洩氣，」阿其說，「咱們能找到她，別洩氣。」

「一句玩笑都沒有。不論是什麼天氣，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樣——自然條件影響不了他——這些他根本不在意。」

這陰損的回答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七嘴八舌哄鬧了一陣。稍靜了一會兒，帕特．利雷說：

年輕的斯蒂爾曼走出門外，用燈照著地上，轉向左邊走了三步，仔細查看一番，說：「我查明方向了——走吧；來幾個人，拿著燈。」

「他莫非是個妖怪！」

「坐下，坐下，霍根太太，別著急。三個鐘頭以前，他訂了一個床位；像平常一樣和_圖_書，他到外面逛蕩了一陣，累了，就上樓去了。漢姆．桑德韋奇，上樓去把他叫出來。他在十四號房間。」

「從來沒人像他這麼一板一眼的，」鐵匠傑克．派克說，「用不著看錶，只要他一走，你就知道準是十二點了。」

「他可是這一方的禍害，」弗格森說，「這酒店要是我開的，什麼時候我非得讓他開開尊口，要不就滾得遠遠的。」說著，他慫恿似的朝酒店老板掃了一眼。老板沒搭理他，因為大家談論的那個人是個好主顧，每天在酒店裡喝得痛痛快快，夜裡回家的時候總是高高興興的。

「求求你，親愛的，什麼線索都沒有，要是有就好了。我是晚上七點鐘安頓她睡覺的，可是，一個鐘頭以前，我到她床前一看，她不見了。親愛的，我趕快跑到你的屋子去，可是你不在，我就到處找你，一家家都找遍了，然後又找到這兒來。我不知道怎麼辦好，心裡害怕，亂得很；不過，感謝上帝，總算是找到你了，親愛的，你要找到孩子啊。走吧，快走吧！」

他提著燈查看道路，約摸走了二十碼後說：「走吧，沒錯。」然後把燈交給了別人。他在山艾樹叢中穿行，走了四分之一英哩，逐漸轉向右面，朝著另一個方向轉了一個很大的半圓；然後又轉了方向往西走了將近半英哩，停了下來。

「打賭！」

大家都嚷嚷要打賭。只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新來的彼得森。他給在場的人一人要了一杯酒，然後問「那一個是誰？」大家齊聲回答：「是阿其．斯蒂爾曼呀！」

酒店老板說：

「他怪在什麼地方？」

「啊，比如說——也許連下霧都一樣？」

「別人也掏不出來，」漢姆．桑德韋奇說，「他們倆是一百個猜不透，另外那個人呢？他們兩個人再怪，那個人還是能壓他們一頭。輕輕鬆鬆地壓過他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