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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歷險記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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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難道你不知道,我對我自己在做些什麼,頭腦裡清清楚楚嗎?我現在正要幹些什麼,難道我不是肚子裡雪亮嗎?」
「我看他並不認識。不過,是什麼叫你腦子裡竟會有這麼個想法呢?」
「想好了。」我說。
在後邊的那一側,在小屋和柵欄的中間,有一個木板做成的披間,它接著小屋的屋簷。跟小屋一般長,只是窄窄的——只有七英呎寬。門開在南頭,門上了掛鎖。湯姆走到煮肥皂的鐵壺那兒,到處搜尋,拿來人家開壺蓋的東西,用它撬開了一隻鏈環。鏈子隨著掉下來。我們隨手開了門,走了進去,關上門,點起一根火柴,發現披間只是靠著小屋搭的,不是連起來的。地上也沒有地板,披間裡只放了用壞了的生鏽的鋤頭、鐵鍬、尖鎬和一張壞了的犁。火柴熄了,我們便走了出來,重新安上鏈環。門像剛才一樣鎖得好好的。湯姆特別高興,他說:
我們停止了談話,都思索起來。後來湯姆說:
吉姆只能匆匆地抓住了我們的手,緊緊握了握,後來那個黑奴回來了。我們說,只要那個黑奴要我們再來,我們準會來。他就說,他會要的,最好在夜晚,因為妖魔多半在黑夜裡作怪,這時如果能有人陪伴他,那就太好了。
「啊,我的天!難道他認識你們這兩位先生?」
「你看食物是餵給誰吃的?」
「沒錯,當然不是這樣——不過,現在的方案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塞拉斯姨丈會不會把這個黑奴給吊死。如果我抓住了這個忘恩負義逃亡的黑奴,那麼我可不會放掉他,我就會吊死他。」
「怎麼啦?」
「這下子事情就好辦了。咱們可以挖條地道讓他鑽出來,那大約要一個星期吧!」
「你說了。」
湯姆說:「這就跟下五子棋一樣,未免太簡單了,也跟逃學一樣容易。我寧願我們能找到一種比這個更複雜和*圖*書的路子,哈克.芬。」
這一切,都跟我預料的那樣,早在我意料之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是知道,也辦不到,因為那個黑奴冷不防地插嘴說: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我們就下去到黑奴住的小屋去,摸摸狗,跟那個給吉姆送飯的黑奴套套交情——如果是吉姆關在裡面的話。那些黑奴剛吃過早飯,要到地裡去。給吉姆送飯的那個黑奴呢?他正在把麵包、肉等等東西放在一隻白鐵盆裡。別的一些人正走開的時候,屋裡送來了鑰匙。
我把湯姆捅了一下,小聲對他說:「你一大清早就去嗎?咱們原來可不是這樣合計的呀。」
一個小孩子居然有這麼聰明的腦袋瓜!我要是有湯姆.莎耶那樣的腦袋,我絕不會把它拿去換一個公爵當,也不會拿去換輪船上的大副或馬戲團的小丑當,凡是我想得起來的東西我都不換。我開始動腦筋,想琢磨出一個辦法來,但是那只不過是白費勁。我心裡很清楚好辦法會從哪兒冒出來。不一會兒湯姆就說:
湯姆就轉過身來對著那個黑奴,這時他竟然有點兒神經錯亂的模樣了。湯姆厲聲地說:
「在裝鹹液的桶子旁邊那間小屋裡。你聽我說,我們吃中飯的時候,你沒有看見一個黑奴拿著食物走了進去嗎?」
「好啊——說來聽聽看。」
「我一開始也這樣想。哈,實際上這可不是給狗準備的。」
「看到啦。」
「想好了沒有?」
「聽我說,哈克,我們多傻啊,開始連想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我保證,我知道吉姆在哪裡了。」
他說的就是這些,我說的也是這些。這樣就不用再說什麼了,因為只要他說要幹什麼,他總是幹什麼。不過我委實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甘心攪在這件事裡面,所以我只有隨它去,不再為此操什麼心。要是他非這樣幹不可,我也沒有辦法。
https://m.hetubook.com.com啊,哈克!我的天啊!這難道是湯姆少爺嗎?」
「行不行?哈,當然嘍,能行。就像耗子打架一樣,清清楚楚。但是,毛病是簡單了,搞不出什麼名堂來。一個方案,執行起來不用費任何周折,這有什麼勁?味道淡得像水。啊,哈克,這樣叫人家談論起來,不過像談到搶劫一家肥皂廠,如此罷了。」
這個黑奴的臉看上去是一副脾氣好、傻呼呼的樣子。他把一頭烏黑的鬈髮用細繩子紮成一撮一撮的。那是為了辟邪。他說,這幾天晚上妖魔作祟,把他害得好苦。他見到了種種異象,聽到了種種怪聲怪調,他一生中還從沒有被作祟得時間這麼長。這些搞得他神魂不定,坐立不安,害得他連平日裡該做些什麼事也記不起來了。湯姆就說:
「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會想得出來,說有人在叫喊啊?」
「好的。」
湯姆給了他二角錢,還說,我們不會對別人說什麼。還說,他不妨多買幾根繩線,紮起頭髮。然後他對吉姆看了一眼說:
「沒有說一個字?」
「沒有,少爺,曾在哪兒見過你我記不清了。」
「那麼好,」我說,「把它鋸斷,像前次害死我那樣,行不行?」
「沒有啊,誰說話我沒有聽到啊。」
當然沒有什麼好說的,答案只有這麼一個。我就說:
「不會吧?會在哪裡呢?」
這個黑奴臉上漾開了笑容,好像一塊碎磚扔進了一個泥塘。他說:「是的,席德少爺,餵一條狗。你想去看看嗎?」
「啊,這個逃跑的黑奴啊!」
「你說誰認識我們?」
隨後他就向吉姆轉過身來,把他看了一眼,那神情彷彿他從來沒有見到過他。他說:「你叫了嗎?」
「沒有,少爺,」吉姆說,「我什麼都沒說啊!少爺。」
「這就好了,窗洞的大小剛好能叫吉姆鑽出來。只和*圖*書要我們撬開木板就行。」
「沒有,少爺,一個字也沒有說。」
湯姆彷彿大惑不解似地說:
「這些是送給誰的食物啊?是餵狗的嗎?」
我一句話也不說,因為跟我預料的一點也不錯。我心裡知道的很清楚,只要他想出了一個辦法,那是肯定挑不出一點毛病的。事情果然如此。他對我說了他的方案,我馬上看出了他的計劃,論氣勢,長處勝過我的計劃十五倍,如同我的計劃一樣能叫吉姆得到自由,而且可能叫我們都把性命賠上。所有的我都滿意,並且說我們該說幹就幹。至於他的計劃,在這裡,我沒有必要講出來,因為我很清楚,他不會按部就班。我知道執行時,一路之上,會隨機應變。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動動腦筋添些新點子上來。這可是他的一貫作風。
這時我們能把四下裡看得相當清楚了。湯姆呢,他定神地看了黑奴一眼,好像莫名其妙地說:
「唉,少爺,全是妖魔在搗鬼啊,我寧願死了的好,說真的。他們老是跟我搗淡(蛋),我快被折暮(磨)死了,嚇得我魂不附梯(體)。請你別對任何人說,少爺,要不,塞拉斯老爺會把我狠狠刮一頓。因為他說,根本沒有什麼妖魔鬼怪。我寧願他現今就在這裡,——看他有什麼好說的!我看啊,我能打賭,這一回他自己都說不圓啦。可是,說來也總是如此,人就是這個樣子,人一傻,就傻到底,從來不肯仔細看一看,自個兒把事情看個明白,人家即使把真相告訴他,他也不肯新(信)。」
「有這麼個想法?他剛才都喊了聲,彷彿認識你們嘛?」
「因為吃的東西裡面有西瓜。」
「我的計劃是這樣,」我說,「吉姆在不在裡面,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夠查出來。然後我們在明晚上便把我的獨木舟找出來,再從小島那邊把木筏弄到手。等到哪一天夜很黑,我們和*圖*書在叔叔睡了以後,從他褲袋裡把鑰匙偷出來,就同吉姆一起坐木筏朝大河的下游漂去,大白天躲起來,晚上走,就像往常我和吉姆幹的那樣。這個方案行不行?」
「是啊,那個黑奴進去的時候把門上的鎖打開,出來時再鎖上。我們吃完飯站起身來的時候,他從我們叔叔的那裡取了一把鑰匙——我敢打賭,那就是同一把鑰匙。西瓜表明了那是一個人,鎖表明了那是一個罪犯,而且一個小小農莊對人又和氣善良,因而也不會有兩個囚犯。那個囚犯便是吉姆。好啊——我們按偵探的那個路子——查清了這回事,這讓我很高興。我是不會按別的路子去查了。現在你來開動腦筋,設想出把吉姆給偷出來的方案來,我呢,也要設想出我的方案來,然後我們從中挑選一個最好的方案。」
唉,管它呢,我們一起去了,可是我心裡卻老大不以為然。我們一進去,四周什麼也看不見,小屋裡太黑了,可是吉姆確確實實在裡面,他能看清楚我們,他叫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要把那個黑奴偷出來嗎?」
「你過去見過我們嗎?」
「是這麼回事——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啊,這可真是件怪事。我竟然沒有想到狗是不吃西瓜的。這說明,一個人是會視而不見的。」
隨後我們往屋子走去,我從後門進——只消拉一下用鹿皮做的門閂繩子就可以,他們的門是不鎖的——不過這樣還不夠浪漫,不合湯姆.莎耶的胃口,他硬要爬那根避雷針上樓才算夠味。不過他大致有過二回爬到了半中間,一失手滑了下來。最後一次,腦袋差點兒被摔破。他尋思,他非得放棄不可了。可是一休息後,就又要試一試運氣。這一次啊,他終於爬了上去。
我們到家時,屋子裡黑漆漆的,一片寂靜。於是我們便朝裝鹹液的貯水槽旁邊的小屋走過去,察看了一番。我們在場院裡走hetubook.com.com了一遍,看看狗會有什麼反應。因為這些狗已經認得了我們,所以就像鄉下一般的狗夜間遇見有什麼事的時候一樣會發出些聲響以外,並沒有別的什麼反應。我們走到了那間小屋,對小屋的正面和兩側都察看了一番。在沒有察看過的一側——那是朝北的一側——我們發現了一個四方形的窗洞,十分高,只有一塊很厚的木板釘在窗洞的中間。我說:
這時趁那個黑奴走到門口認一認清那個銀幣,咬一咬,看是真是假,他就低聲對吉姆說:
啊!有一點是肯定無疑的。這就是,湯姆.莎耶是全心全意的,是在切切實實想方設法把吉姆給偷出來,不再當奴隸。而正是這一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個體體面面、有教養、有身分的孩子,家裡人也有身分,他自己很聰明,一點都不笨,懂事、不糊塗,不下作,心腸也好。可現在,竟然不顧自己的體面,不顧是非,不顧人情,降低身分幹起這樣子的事,在眾人面前,丟盡自己的臉面,丟盡他一家人的臉。這我實在弄不懂,百思不得其解。這真是荒唐極了。而且我心裡明白,我應該站出來,把這些告訴他,這才算是他的真朋友,讓他立刻到此為止,立刻洗手不幹,免得毀了自己。我剛開口勸他,可是他馬上叫我閉嘴,還說:
「給一隻狗唄。」
「這就多少好一些,」他說,「要來個真正神祕兮兮的,曲曲折折的,而且夠味兒的。」他說,「不過我們準保還能找到需得花一倍以上時間的方案。不用著急,讓我們再找找看。」
「你當然知道。」
「啊,這真是太稀奇古怪啦。有誰喊啊?什麼時候喊的?喊了些什麼?」他轉過身對著我,態度非常地安詳鎮定。他說,「有誰在喊,你聽到了嗎?」
「嘿,這不就結了。」
「別流露出認得我們。要是你晚上聽到挖地的聲響,那是我們,我們打算把你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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