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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歷險記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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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我看到機會來了,便站起身說:
天知道我心裡是多麼急於見到湯姆,多麼急於出去。可是,在這以後,我就不打算出去了,無論如何也不出去了。
我馬上想到了一個念頭。我心裡想,萬一他不能像俗話所說的那樣「藥到病除」,很快就把腿治好,那怎麼辦?萬一得花三四天呢?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躺在那兒,任由他把祕密洩露出去嗎?不,先生;我知道我該怎麼做。我要等在這裡,等他回來。如果他說他還要再去,我就跟他去,就是我得泅水過去也得去。然後我們就要抓住他,把他綁起來,不放他走,鬆了木筏往下游漂去。等他把湯姆治好了,我們會重重地酬謝他,把我們的所有東西掏給他都行,然後送他回到岸上。
不過他在船邊上晃了一晃,踩了踩,然後搖了搖頭,說最好由他在附近找一條大一些的船,不過,附近的船都是鎖上、拴好了的,因此他只得坐我們的那條獨木舟,要我在這裡等他,我也可以在附近繼續找一找,或者最好是到下邊家裡走一走,好讓他們對驚喜有個準備——要是我願意的話。可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把怎樣能找到我們的木筏對他說清楚了,他就划船走了。
「你說得不錯,海陶兄弟!我剛才對費爾貝斯大哥他本人說的,正就是這個事,知道吧?霍其契斯大姐,你怎麼看?他說。費爾貝斯大哥,你怎麼想的?我說。看到了這床腿竟然會這樣被鋸斷,你有什麼想法?他說。你問我有什麼想法?我說。我敢說,床腿不會自己斷的——是被人鋸斷的,我說。我就是這麼個看法,信不信由你,這也許不重要,我說。可是,既然情況如此,我就是這麼個看法,我說。要是有誰能提出一個更好的說法,那就說出來吧,我說。這些就是我要說的。我向鄧普奈大姐說了,我說……」
「哦,」他說。隔了一分鐘,他說,「你剛才說的他是如何受的傷啊?」
於是他點了燈籠,拿起藥箱,我們就出發了。可是他一見到那隻獨木舟,就不喜歡這條獨木舟那個模樣,——說船只能乘一個人,坐兩個人恐怕不大安全。我說:
可是我心裡一面惦記著她,一面又惦記著湯姆,所以怎麼也睡不安穩。在夜晚,我兩次抱住了避雷針滑了下去,輕手輕和*圖*書腳繞到前門,從窗子裡看到她在蠟燭亮光下眼睛向著大路,眼淚差點流下來。我但願我能為她做點兒什麼,但是我做不到,只能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再做什麼叫她傷心的事了。到清晨我第三次醒來,便溜了下來。她還在那裡。蠟燭快要燒完了,她那飄著白髮的頭枕在手上,她睡著了。
我想,關於那天早上我為什麼沒有在房間裡的事,要是我能走出去,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我就能解釋得更圓滿些。於是我就這麼辦了。但我走的很近,不然的話,她會找我的。到了傍晚,大家都走了,我就轉回家,對她說:當時喧鬧聲,槍聲把我和席德吵醒了,門又是上了鎖的,我們想要看一看這場熱鬧,便順著避雷針滑了下來。我們兩人都受了傷,不過這樣的事,我以後再也不會幹了。然後我把先前對塞拉斯姨丈說過的那一套話重複了一遍。她就說,她會饒了我們的,也許一切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又談到了人們對男孩子該如何看,因為據她說,男孩子,全都是冒失鬼,所以只要沒出亂子,我們都活得好好的,一個也沒丟,她就覺得萬事大吉了,與其為那些過去了的事情煩惱生氣,還不如花點時間來感謝老天爺保佑。所以她親了親我,拍拍我的腦袋,又自個兒沉思幻想起來了。沒多久,她跳起來說:
「是住在下邊的,費爾貝斯家。」
「啊,我,席德,還有……還有……還有那支槍,我的意思是指槍。」
我們便朝郵局走去,去找「席德」,不過正如我意料中的,沒找著。老人呢,他從郵局收了一封信。我們等了很久,可是席德並沒有來。老人說,走吧,讓席德玩夠後步行回家吧,或是坐獨木舟回去,我們可要騎馬回去。我要他答應讓我留下來,等等席德,可就是說不通。他說,不必等了。還說我得跟他一起回去,好叫莎莉姨媽看看我們安然無恙。
「她不用擔心嘛,」我說,「我們不是好好的嗎。我們跟在大夥兒和狗的後面。不過他們跑得太快,把我們扔下了。我們好像聽到他們下了河,我們就弄了一隻獨木舟,在後面追上去,划過河去,可就是不見他們的蹤影,我們就沿了對岸慢慢划往上游,到最後,划得累了,沒有力氣了,就繫好獨木舟,https://m•hetubook.com•com睡了過去,一覺睡到一個鐘頭前才醒來,然後划到了這邊來,好聽聽消息。席德到郵局去了,看看能否聽到什麼消息,我呢,四處走走,給我們買些吃的,我們正要回家呢。」
「哎喲,老天爺呀,我可不敢住在這樣一個……」
我們一到家,莎莉姨媽高興得摟住了我,又笑又哭,把我不疼不癢地揍了幾下子。還說,等席德回來,也要揍他一頓。
「啊,費爾貝斯妹子,我把那間小屋裡裡外外搜了一遍,我確信,那個黑奴肯定是瘋啦。我對丹瑞爾妹子就是這麼說的——丹瑞爾妹子,我是這樣說的吧?——妹子啊,他是瘋啦,——這就是我說過的話。我說的話你們全都聽到了:他是瘋啦,我說。一切的一切說明了這一點,我說。你看看那磨刀石吧,我說。有誰能告訴我:一個腦子清醒的人會在磨刀石上刻下那麼多的瘋話。這兒刻著什麼一個人的心破碎了。那裡又說在這兒苦熬了幾十個年頭,諸如此類的。還說路易的私生子之類的,都是這些胡話。他準是瘋啦,我說。我一開頭就是這麼說的。在中間是這麼說,到最後也還是這麼說,一直是這麼說——那個黑奴是瘋啦——瘋得跟尼布甲尼撒一樣,我說。」
「你說有十來個人幫他!——那麼多事情就是四十個也幹不完呀。瞧瞧那些小刀做的鋸子什麼的,他們做起來有多費事?再看看這個鋸斷的床腿吧,需得六個人幹七八天才幹得了!再看看那用稻草裝成的在床上的假人吧,再看看……」
「可是,天知道他們是怎樣能把這塊磨刀石弄進去的?這個洞又是誰挖的?又是誰……」
家裡可擠滿了農民和他們的老婆,是來吃飯的。他偈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沒了,我可是從沒見過這麼愛嘮叼的人呢。霍其契斯老太太特別饒舌,她那跟舌頭一直沒停過。她說:
「哦,先生,你不用害怕,這條船坐三個人,還綽綽有和-圖-書餘。」
「我沒有鎖門,湯姆。反正鎖了也是白搭,還有窗,還有避雷針讓你爬。不過你準會聽話的,對吧?你不會往外面跑吧?就算是為了我吧。」
「我剛才跟厄特拜克大姐說過的,就是這些話,不信你可以問問她。只要看一看那個破布條繩梯,她,她,我說,是啊,你只要看一看這個,我說——他能用來幹什麼,我說。她,她,霍其契斯大姐,她,她……」
「我說有人幫他們忙,瑪坡斯大哥!啊,依我看,要是你在這間屋裡耽過一陣,你肯定這麼想的。啊,他們凡是能偷到手的都偷了——你別忘啦,我們還一直在提防著吶。他們乾脆在晾衣繩上把襯衫偷走。比如他們用來做繩梯的床單,他們已經偷了不知多少次啦。還有麵粉啊,蠟燭啊,燭臺啊,調羹啊,舊的暖爐啊,還有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的上千種東西,還有新的印花布衣服啊等等的。而我和塞拉斯,還有我的席德和湯姆,還成天看守著、提防著呢,這些我都對你說過了。可是我們沒有一個人能抓住他們的一根毛,或者見到過他們的人,或者聽到過他們的聲音,結果呢,你看吧,他們竟然能溜之大吉,就在我們的鼻子底下;還竟然敢於作弄我們,而且還不只作弄了我們,還作弄了印第安人保留地的強盜,並且終於把那個黑奴太太平平地弄走了,即使立即出動了十六個人、二十二條狗拼命追蹤也毫無作用!我告訴你吧,這樣破天荒的事,我確實是聞所未聞。啊,就是妖魔鬼怪吧,也做不到這麼巧妙、這麼漂亮。依我看,肯定是妖魔怪鬼在施展法術——因為,我們的狗,這你是知道的,是世上最機靈的了,可是連他們的蹤跡也沒有嗅出來!你有本事的話,不如把這個解釋給我聽聽。要是你有本事的話!——隨便哪一位都行!」
「啊,這真的賽過了……」
「嘿,是你呀,湯姆!這麼久沒見你,你小子到哪裡去了?」
「怎麼三個?」
「老天爺啊!我從未……」
「不敢住……是啊,我嚇得簡直既不敢上床,又不敢起床,躺下也不是,坐著也不是,李奇薇大嫂!啊,說不定他們還會偷——天呀,昨晚上十點左右,把我嚇成了什麼樣子,你們連想也想不出來哩。如果我說,我不怕他們把家裡的什麼人都偷和圖書走,那只有天曉得了!我簡直到了這麼個地步啦。我已經神志不清了。現在大白天說這種話,顯得傻里傻氣的;可是在昨晚上,我對自個兒說,我還有兩個可憐的孩子睡在樓上那間冷冷清清的房間裡呢。老天在上,如今我可以說了,當時我驚慌到了極點,我偷偷上了樓,將他們鎖在房間裡面!我就是這麼幹了的。換了別人,誰都會這麼幹啊。因為,你知道,人要嚇成這個樣子,並且嚇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糟,你的腦袋給嚇懵了,你就做出各種荒唐事。到了後來,你會自個兒尋思,如果我是個男孩,獨自在那裡,門又沒有上鎖,那你……」她說到這裡停住了,神情顯得有點兒驚慌,慢慢地轉過頭來,當眼光移到我身上時——我站了起來,到外面蹓躂去了。
「他做了一個夢,」我說,「就挨了一槍。」
「奇異的夢。」他說。
「你究竟去了哪兒?」他說,「你姨媽擔心得不得了。」
「說來真見鬼,要做完所有這些活兒,須得一屋子擠得滿滿的黑奴,用四個星期,每晚每晚地幹,費爾貝斯大姐。看看那件襯衫吧,——上面密密層層地蘸著血寫滿了非洲神祕的字母。肯定是有一木筏的黑奴幾乎夜夜在幹這個。啊,誰能把這個讀給我聽,我寧願給他兩塊大洋。至於那批黑奴呢,我保證要揍他們……」
醫生被我從床上叫了起來。醫生是位老年人,為人和藹、慈祥。我對他說,我和我的一個兄弟昨天下午到西班牙島上去打獵,就在我們找到的一個木筏上露宿。大約十一點裡,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一腳踢到了槍,槍走了火,他被打中了腿。所以我們請他到那邊去看一看,診治一下,還要他不必聲張出去,不讓任何人知道,因為我們準備當晚回家,好讓家裡人驚喜一下。
「我什麼地方也沒有去啊,」我說,「只是追捕那個逃跑的黑奴啊——我和席德兩個。」
「毛賊和……」
「我立刻到鎮上去,將他找回來。」
隨後我上樓睡覺時,她跟著我上來,替我掖好被子,像母親一樣親熱,這讓我覺得自己太卑鄙了,不敢正視她的臉。她在床邊上坐了下來,和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還說席德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孩子。她好像說到席德時就是愛說得沒有個完。她再三再四問我,要我說說hetubook.com.com,認為席德會不會死了,或者受了傷,或者落水了,這會兒說不準躺在什麼個地方,或者受了傷,或者死了,可她卻不能在邊上照顧他。說著說著,暗暗淌下了眼淚。我就對她說,席德是平安無事的,肯定會在早上回家來的。她就緊緊握著我的手,或者親親我,要我再說一遍,說了一遍後還要不停地再說一遍,因為說了她就會好受一些。她實在是太苦啦。要走的時候,低頭望著我的眼睛,目光和藹而溫柔。她說:
「不,你不能去,」她說,「你不要動。一回丟一個,就夠麻煩的啦。要是他不能回來吃晚飯,那你姨丈會去的。」
「哦。」他說。
果然,吃晚飯時還沒見他回來。剛一吃過晚飯,姨丈就出去了。姨丈十點鐘左右回來的,顯得有些神情不安。他連湯姆的蹤影都沒找到。莎莉姨媽就大大不安起來,塞拉斯姨丈說,不用擔心——男孩嘛,又不是女孩,明早上,你準定會看到他,身體壯壯實實,一切平安無事。這樣一說,她也就勉強放了心。不過她又說,她要等他一會兒,還要點起燈來,好讓他能看到。
「我恰恰正是說的這些話,潘諾德大哥!我剛才說的——把那碟子糖漿遞給我,行不行?——我剛才對鄧奈普大姐說的正是:磨刀石他們如何弄進去的?我說。別忘了,還沒有人幫忙——沒有人幫忙!怪就怪在這裡!別跟我這麼說,我說。一定有人幫忙的,我說。而且有很多很多的人幫忙,我說。有十來個人幫那個黑人的忙。我非得把那邊每一個黑奴的皮剝掉不可,不過我先得查清楚到底是誰幹的,我說,而且,我說……」
「還是看看那個破布條做成的繩梯吧,霍其契斯大姐,」丹瑞爾老太太說,「天知道他想用這個幹什麼……」
「啊喲,天啊,天快黑了,席德還沒有回來喲!這孩子出了什麼事啊?」
主意打定以後,我就鑽到一個木材堆裡,本打算只睡一會兒,可是等我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到我的頭頂上了!我立刻朝醫生家奔去,人家說他晚上某個時辰出診的,至今未歸。我就想,這樣看來,湯姆的病情恐怕很不好,我得馬上回島上去。於是我轉身便跑,剛到街角轉彎的時候,差一點和塞拉斯姨丈撞了個滿懷。他說: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
「天啊!我可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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