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的眼淚
這天，羽柴筑前的大部隊打掃完戰場以後也迅速地開進距府中城不遠的今庄，在今庄安營紮寨了。
勝家說著，又掰開一個飯糰子塞到嘴裏，一邊嚼著一邊笑起來。
「……」
利家的眼睛有些發紅。他似乎感覺了甚麼，也許是祖先們的靈魂促使那位僧人前來調節柴田和羽柴之間的關係的。
利家以為一見面就會遭到斥責，沒想到勝家這麼熱情，臉上不禁現出一絲難堪的表情。
不知不覺地太陽就要落山了，兩個人身邊的武士們已經站在那裏睡著了。
「是的。而且您要親自承擔攻打北庄的前鋒。不然的話，以後筑前是不會相信您的。要是不取得他的信任，將來您就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前田殿下，這飯糰子的味道可真是戰國時期的味道啊！」
「希望能讓您填飽肚子。」
「那麼，您接受我利家的意見了？」
勝家來到府中城外的街道上，讓人擺好折疊桌子，傲慢地坐和_圖_書下來一邊休息，一邊等待著信使的回話。
「對，雖然我身居北國，但阿市是信長公的御妹，阿市生的三個女兒都是淺井長政的遺孤。我求您保護她們四個人的性命。」
「現在筑前是青雲直上……，即便講和了，我勝家也會失去昔日的榮華，屈居於筑前之下，這會把我的臉面丟光的。」
「說實在的，前田殿下，我生來就是個急性子，要不是剛才您派使者來見我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您的好心呢。」
「我本來想到貴城去，可是身邊的人怕我出事，說甚麼也不讓我去。這才派人把您請到這裏來了。」
「是呀！剛才傳告您口信的那個僧人。那個人太像明智了，我以為是光秀故意燒傷了臉來找我的呢，所以我差點兒拔出刀來。啊，哈哈哈……後來知道他是您派來的使者，大夥都哄堂大笑起來。」
「他說前田利家首先撤退的目的是想把筑前迎進府中城，先和圖書穩住他以後再同他議和，還說筑前大軍向越前開進的時候您就有這種想法了。其實在他來之前，我一直認為您拋棄了我柴田勝家，背叛了我柴田勝家，才從戰場上偷偷地撤走了呢！」
「他先轉達了您的意思，說讓我活下來，不要輕生。」
「前田殿下，求求您了。我就這麼一個願望，拜託了！」
「哎呀呀，您為我掉淚了？」勝家說著，不由自主地也流下了眼淚。「謝謝！謝您，利家！你的眼淚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同情和支持。我最後再求您一件事，不知……？」
「我要拜託您的是以後的事。我進北庄城後準備大張旗鼓地同筑前決一死戰，然後了此一生。我要讓他們知道戰國武將的英勇氣概。……您也知道，北庄城裏有四個人我死也放心不下。」
「當然，被稱為北國惡鬼的柴田勝家向來我行我素，我是不會甘拜下風的。對不起，我不會忘掉您的好心的。」
「這麼說……，您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想回到北庄城同筑前決一死戰囉？」
利家一時說不出話來。真不愧是惡鬼柴田……，自己決心離開人世的時候，還想著搭救阿市和她的孩子們的性命。而且，還讓自己迎接羽柴大軍，擔任攻打北庄城的先鋒，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戰國武將。
利家仍然說不出話來，他急急忙忙從懷裏取出了飯糰：「您還餓著肚子吧？快吃點兒吧！」
「啊？您是說讓我支持羽柴大軍？……」利家有些茫然。
「這麼說……，僧人向您講了些甚麼？」
「是啊！」勝家仍然襟身正坐著，但說話的語調更加緩和了。「對您的友情我勝家不勝感謝！我永世不會忘記！只是……這講和……，說是講和，戰爭失敗的是我們，無論您同筑前怎麼講，其結果恐怕還是投降吧！」
利家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勝家說的這個臉上有傷痕的僧人一定是剛才進城的那個雲遊僧。他怎麼又偽稱是我的信使
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見勝家了呢？
勝家接過飯糰子一掰兩半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嚼起來。
他使勁兒地不讓飯糰子從嘴裏噴出來。不過，他那雙惡鬼的眼睛裏卻流下了兩串淚水。
「啊，這全是我的錯。我派了不會打仗的玄蕃才遭此難的。不過，您還是平安地撤回來了。」
「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佐久間殿下遭此慘敗，實在可悲可歎！」
「甚……麼？剛……才……？」
「從今天開始，前田利家就不是柴田勝家的屬下了。所以，等筑前大軍過來的時候，希望您能打開城門，高高興興地把他們接到城裏來。」
勝家神氣十足，根本沒有一點兒疲勞的樣子，誰也不會相信他已是六十多歲的武將了。
「……」
為了前田父子，為了解除勝家的怨恨，這個僧人不辭辛苦地做了許多工作。利家生來不會說謊，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按照僧人設計好的調子唱下去。
「噢。」
「讓您活下來……，那後來呢？」
「哎ｈｅtubｏok.ｃoｍ•cｏm呀，這可是最好的禮物了！我勝家謝謝您了！」
「嗯，味道太好了。對了，我也該還給您一份禮物了。這樣吧，您送到北庄城的人質，我勝家一定平安地送還給您。」
「啊！前田殿下！歡迎，歡迎！」
「您……，您的意思同僧人談了嗎？」
「不，您理解錯了！從今天開始我們之間領導和被領導的關係就結束了！」
「我知道，是……」
「不，沒談！」勝家使勁兒地搖搖頭接著說：「我們死之前，這場戰爭是不會結束的。所以，您的口信我非常明白。有您那句話我心就放心多了。我對您前田父子有了信心，就可以去固守北庄城了。……所以，去北庄之前很想見您一面。」
利家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搞不清楚那個雲遊僧人究竟是甚麼人。
「啊？甚……麼，你說甚麼？」
「您說吧！只要是利家能辦到的，必效犬馬之勞！」
勝家的語氣平穩、緩和，利家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心裏想：嗯，好像沒有諷刺我的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