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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說過四月底前一定回來，今天已是五月初十，端午都過去了……」

「狩獵民族開始騎馬追趕獵物，後來又追獵人類。人獵人即戰爭，即侵略。其後又有人乘船渡海襲來，更引起大混亂。

新左衛門口若懸河，越講越興奮，好像在講述自己的重大發現。

曾呂利新左衛門這時學著隨風的語氣，開始大言不慚地講述起來古時代日本建國的故事。這自然是隨風講給大日坊聽時他跟在旁邊學來的，他自己對隨風的博學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國體之下，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天照大神的意願而互相殺戮。要以大和魂實現大和。信奉大和魂，困難時即可得到神風相助；忘記大和魂，多事殺戮者必受懲罰，此乃天神令罰，是謂『天罰』，千萬勿忘……這就是日本建國的歷史。懂嗎，宗易？」

「於是，國君易為瓊瓊杆尊，他要人們重新供起天照大神和將五穀種籽賜與和平生活的農耕民的豐受大神，永遠銘記聖恩，並在這種大反省基礎上建立了大和國。

地爐的火已快熄滅，二人尚談興不減，在空茅廬裏已經聊了小半刻了。

家康的天下由關原之役而和_圖_書定，從同一個意義上講，秀吉的天下則自賤岳一戰起至北庄城的陷落定下來的。

茅廬的主人大日坊不在家，他外出雲遊已一個月有餘了。

新左衛門說話的神情就彷彿是自己創建了這個國家似的。「所以，幫助筑前成大業，需先讓筑前具備大和魂，否則必遭天罰。若發現他無法具備大和魂，就應馬上培養新人取而代之，不然日本國難容……」

「這個我知道。人不吃東西活不下去嘛。你是否想說，這就是把生命之源的先祖與五穀之神放在一起供祭的原因？」

「莫非是中了流彈了？」說話的是千宗易，即後來的利休居士。

宗易變換了話題說：「大日坊最近常與那個大嘴怪物似的和尚一起四處化緣。」

雖然許多史學家們視他們為戰國英雄，卻忽視了這一點本質上的不同。他們兩者皆有充分的實力，但秀吉以武力奪天下，家康則在秀吉死後依人望得天下。武力奪取的，如同是「私有」之物，靠人望得到的，為「託管」之物，相當於別人的「寄存物品」。混同了這一點，其史觀不外乎是中國式的天下興亡史觀，或是西洋式的ｍ•heｔuｂｏｏk.ｃｏm•coｍ唯物史觀，如此則排斥了日本人精神方面的考察，而這種考察恰恰是歷史研究中的關鍵之處。

「這正是大日坊的不凡之處，他已非過去小肚雞腸的光秀，上次差點被小栖樓村的長兵衛殺死，那之後他便大徹大悟了。」

「那是當然，可這隨風到底是哪裏來的和尚？」

「噢，就是那位吹噓甚麼『四海天下皆在吾心』的隨風吧？」

「因為單獨生存無法繁衍後代，於是同類相聚形成一個個集團，這樣逐漸產生了氏族、民族，進而形成了國家。

新左衛門得意洋洋地繼續講道：「從此性格粗獷的狩獵民族的殘餘以及不願離棄自己千辛萬苦開墾出來土地的溫和的農耕民族便在各地建起了部落。

且看位於堺地的大日坊茅廬。

「怎麼會呢，大日是一個即使被筑前砍了頭也不會死的人，區區流彈怎能傷身？他一定還北方監視筑前的行動。」答話的是曾呂利新左衛門。

「那時，祖宗們誠惶誠恐，感激涕零，爭相種起五穀。這就是『豐葦原瑞穗之國』的由始。」

「當然要佩服，明智光秀在世上為何遭到如此慘敗，他把道理講得https://m.hetubook.com.com一清二楚。大日坊就服這個。」

「總之，人不遭一次大難是不會成器的。」

換句話說，這樣雖能用中國人或是西洋人的眼光看日本，卻不能用日本人即大和民族的眼光看日本。

語音未落，只聽有人說道：

宗易端著酒杯想了想，說：「豐受大神是五穀之神，即賜給我們食物的稻作之神。」

「哈哈哈，這倒是真的。那隨風（其後的天海僧正，常被人誤為光秀轉世之身）的牛皮確實使大日坊開朗了很多，可我沒少為他打氣啊。」

「我給你說說隨風最有名的一個理論吧。您知道，為甚麼那伊勢供奉著一個內宮和一個外宮？大神宮是天皇及我們大和民族的祖宗，把它供做天照大神可以理解。但是供在一起的還有豐受大神呢，也享受同格的待遇。這究竟是何道理？」

「對了，他是叡山的學問僧，不過只講這個就太埋沒他了。一句話，論吹牛皮，他是和尚裏的曾呂利新左衛門，論博學又像是學者中的曾呂利新左衛門。他兼學八宗，博學多識，是位不折不扣的有趣人物。」

「也許吧，所以大日先生才對他十分佩服。」

「哦，我也總和-圖-書愛分析事情的道理，原來隨風也是這樣呀。」

「『嗯，好吧。我派瓊瓊杵尊（天照大神之孫）去最順從的豐葦原瑞穗之國，告訴人們必須和平相處。』天照大神親自派遣子孫來治理這個國家。

追根究柢，家康定天下與秀吉定天下實質上卻有著天壤之別。

「大約六十五萬年前。」曾呂利一本正經地開講道：「天地之神降生在日本這片土地上時，人們有兩種生存方式，一種是以追逐獵物靠食肉維生的狩獵人，一種是以採集草木果實為食的所謂『食草人』。

「以後，天變地異，滄海桑田，日本列島與大陸分離，氣候發生巨變，以往的動物滅絕，光靠狩獵已無法生存。就在大家非常沮喪之時，大神從天而降，帶來了五穀種籽，告訴人們：『莫煩惱，你們就食之以為生吧。』

「這日本國，最初與大陸是連在一起的，所以也有各種動物。先民中性格粗暴的便以狩獵為生，性格溫和的以採集草木果實為生。

「遠古時代的戰國時代持續了很長時期，大約有一、二萬年吧。」

「喂喂，曾呂利！你的話該講完了吧？」

當時，為秀吉奪取天下而苦心積慮的不唯秀吉本人，暗地裏還hｅtubｏoｋ•com•ｃoｍ有明智光秀及其周圍的堺地商人集團，一般史書認為此時光秀已死，但這本異本小說不如此認為，仍讓他出場。

「這就是大和國——以天神的意願（道德）為中心，地神們攜起了手，粗獷的狩獵民的子孫與溫和的農耕民的子孫共立大和之誓，生命之神不喜殺戮，意在和平、昌盛，我等當勿相互殺戮。這樣建立了大和國。

「啊！大日坊……您回來了。」新在衛門難為情地嘿嘿一笑，搔了搔鬢角。

「於是，農耕民族為保衛土地也只好設置了一支叫做『防人』的戍邊軍隊。時間一長，這情形傳到了人類生命之祖——天照大神的耳中：『如此下去，您賜與生並派遣到地上的愚蠢的人類，必將自相殘殺直至滅絕。如何是好？』

「哈哈哈，」曾呂利新左衛門睜圓了眼睛大笑道：「您真有些自作聰明，就像隨風講的過去的明智光秀那樣的傻瓜！」

「對啦，是叫隨風。我覺得大日殿下自從結識了那位和尚後變得開朗多了，您不覺得嗎？」

兩人這才發現曾呂利右側站著風塵僕僕的大日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新左衛門一副泰然的樣子，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給宗易斟上了酒。

「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