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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裁縫師

作者:瑪麗亞.杜埃尼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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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57

第四章

57

「您不用擔心,小姐,我覺得真的沒有這個必要,我們這裡不太習慣送花給請假的人。我想她只是小感冒,或者其他無關緊要的小病。您有什麼事,也許我能幫您。」
這位老司機聽從我的請求,他垂下雙眼,做出一個悲痛的表情。我的心頓時被一陣內疚刺痛,我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擅自結束岡薩羅.阿爾瓦拉多的生命。但沒有時間後悔了,我邊想邊用黑色面紗蒙住臉,五點四十五分,祈禱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聖多明戈教堂就在羅莎車站旁邊,正對廣場。我到達時,一看到那片白色石灰的外牆,馬上就想起母親。我最近參加的幾次宗教活動都是跟她一起,在得土安,陪她去廣場那間小教堂。相較之下聖多明戈教堂壯觀得多,巨大的灰色石柱一直延伸到黑色的天花板。裡面擠滿了人,一些男人,更多女人,他們都是忠實的教徒,趕來參加聖母祈禱式,口中唸著經文。
貝翠茲.奧利維拉不在,讓我的情緒一落千丈,就像我再次來到奧羅大街時外面的天氣一樣,烏雲密布、狂風陣陣、悶熱煩躁。我沒有胃口,在附近的尼可拉咖啡館隨便喝一杯茶、吃一塊蛋糕就繼續上路。當天下午那位高效率的秘書幫我安排和一個巴西特產的進口商見面,她認為富有異國風情的熱帶鳥類羽毛或許可以為我的作品增添一絲情趣。她是對的,真希望她在另一件事情上也能幫到我。
「我會的。但請妳不要把我說出去,還有,不要再來我們辦公室了。」
她仍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時雙眼一直看著手上的經文,聲音非常小。
我猜那個年紀比較大的秘書應該和昨天一樣m•hetubook.com•com出去吃飯了,而她那位節儉的年輕同伴一定還在工作。但上天好像偏偏要跟我開玩笑,事與願違,我到那裡看到的情況恰好相反:年長的秘書坐在座位上,戴著眼鏡,正在核對一份文件,而那位年輕秘書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那些德國人是誰?」我在面紗後低聲問。
「其實……我丟了一副手套,」我急忙扯謊道,「可能是昨天放在這裡了。」
「就是擺脫他們吧,我想。」
「他們叫它『狼的口水』。德國人想取得專屬權,要他斷絕跟英國人往來,還要他聯繫附近礦山的礦主,說服他們不要賣礦產給英國人。」
「什麼礦產?」
這位老秘書很擅長掩飾,但她臉上還是禁不住浮現不奈的微笑。
「他曾經警告我們,」她垂下頭接著說,「叫我們如果接到某幾個英國人的電話,不要轉給他,雖然他們之前關係非常好。今天早上他在倉庫的地下室秘密會見兩個男人,這兩個人以前坐過牢,也當過他的保鏢,因為他會參與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只聽到他們談話的最後幾句,他要他們監視那幾個英國人,有必要的話還可以讓他們消失。」
「如果您是去找馬努爾先生,他還沒回來。」
周圍的教徒又全站起來,我們也跟著起身。大家熱情高漲地唱起歌,我卻感覺全身血液一下子湧上太陽穴。
「我都寫下來了。」她默默地遞給我一張對折的紙,我緊緊地握在手裡。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沒有去達席瓦的辦公室,雖然當天安排的會面就在附近。
「什麼叫『讓他們消失』?」
太好了,我本來就不是想見達席瓦,而是www•hetubook•com.com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再和貝翠茲.奧利維單獨接觸。
我邊說邊想起房間陽台那扇敞開的窗戶。
「午安,蘇摩薩女士,今天怎麼只有妳一個人?」
「喬恩,今天晚一點再來接我,大概七點半,羅莎車站對面。我要去一趟教堂,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
「馬努爾先生出差還沒回來,奧利維拉小姐今天沒來上班。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阿格里小姐?」
教徒陸續占據空位,唱詩班的兒童在祭壇上忙碌著,教堂裡的竊竊私語聚在一起如潮水般嗡嗡作響。我們一直保持沉默,雖然我偷瞄她幾次,但她的頭巾讓我沒辦法看清楚這位全身黑衣的女人的面貌。不過我也不需要看清楚,因為我確信那就是她,我決定小聲地打破我們之間的寂靜。
和所有夜晚一樣,值班的服務生已經把我的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為房客上床睡覺做好一切準備拉上窗簾,點亮床頭櫃上幽暗的燈,床也鋪好了,細心地折起被子一角。這些剛燙好、精美的瑞士床單大概會是這天唯一令人高興的東西,它們幫我快速地失去意識,至少接下來幾個小時內我能忘記所有挫敗。一天又結束了,我仍一無所獲。
正準備上床睡覺時,我突然感覺一陣冷風吹來。我赤腳走向陽台,拉開窗簾,發現窗戶開著。一定是服務生忘記關窗戶,我邊想邊把它關上。坐在床上,關燈,一點看書的心情都沒有。就在這時,當我在被子裡伸直雙腳準備躺平的時候,左腳好像碰到什麼東西,感覺很輕。我摀住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想伸手開燈,卻不小心把燈弄倒。我手忙腳亂地把燈拿起來,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顧燈罩還歪著,再次摸索開關,終於把燈打開。我把被子整個掀開,那個該死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不敢碰它,仔細地看了看,很像一塊面紗,黑色,做彌撒用的面紗。我輕輕地把它拿起來,裡面掉出一張像明信片的東西,我握住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好像稍微用力就會把它捏碎一樣。拿近床頭燈看,明信片正面是一座教堂和一個聖母像,下面印著兩行字:「聖多明戈教堂。請參加我們光榮的法蒂瑪聖母祈禱式。」反面有一行鉛筆字,我不認得的字跡:「星期三,下午六點。左邊倒數第十排。」沒有簽名,但也不需要,我知道是誰。
「妳知道那些英國人的名字嗎?」
「我不確定這對妳有沒有幫助,我知道的也很有限。我只知道達席瓦正在和德國人交易,跟貝拉莫三比克的幾座礦山有關,那是葡萄牙內地一個地方。他以前從沒在那裡做過生意,都是最近的事,就這幾個月吧,現在他幾乎每週都會過去一趟。」
「喔,當然,沒什麼要緊的。早上她弟弟說她有點不舒服,發燒了,我想明天就會回來上班。」
「喬恩,麻煩你,我想去一趟奧維大街。」
我還來不及說好,她就起身走了,黑色的背影像一隻悲傷的烏鴉。我繼續待了很久,躲在教堂巨大的石柱之間,沉浸在走調的讚美詩和祈禱的嗡嗡聲中。等我終於從巨大的震撼裡清醒過來,攤開手中的紙,發現我的恐懼並非毫無依據。貝翠茲遞給我的紙條上有五個名字,第四個就是馬柯士.洛根。
「非常感謝妳找我來,貝翠茲,不用害怕,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談話。」
和_圖_書期二一早就下大雨。我重複同樣的採購行程,扮演大客戶的角色,任由喬恩帶我去一個個目的地。這次是一家位於郊區的工廠,三個小時後,喬恩到門口接我。
「希望她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早上來的時候沒看到什麼手套,或許是被清潔工撿去了,您別擔心,我會問他們。」
我很失望,但也警覺地立刻掩飾這份失望。
神父說完話,大家坐下,教堂裡充滿衣服的摩擦聲、人們的嘆息聲和老舊木椅吱吱嘎嘎的響聲。
「妳自己想吧!」
「妳在幫英國人工作,是嗎?」
「沒關係,他的秘書可以接待我,我只是想問一些訂單的事。」
「如果之後還有別的訊息,請一定要找人通知我。」
「只有那位懷斯到過我們辦公室三次。他們從不打電話,認為那樣很容易走漏消息。我知道在辦公室之外他也見過另一個人,叫沃特斯。這個禮拜還會有幾個人從西班牙來,明天晚上所有人都會去他郊區的別墅用餐,馬努爾先生、德國人、貝拉那幾座鄰近礦山的葡萄牙礦主。他們打算在那裡完成交易。他已經和那些葡萄牙礦主談了好幾個星期,就為了讓他們答應只把礦產賣給德國人。所有人都會帶太太一起去,他也希望能好好招待她們,他請我幫忙訂一些花和巧克力要送給她們。」
整個下午天氣都沒有好轉,我的心情也是。回艾托利的路上我計算了一下從到達的那天起到目前為止的收穫,很不樂觀。喬恩最初的那些話反而成為這麼多天以來唯一有用的資訊,但後來他就只是一個重複同樣的話,就是一個百般無聊、在主人面前越來越不受重視的老人不知疲倦www.hetubook.com.com的叨唸。至於希爾加斯的妻子提到達席瓦跟德國人的私人會面,他一句也沒有提過。而我預感會成為唯一消息來源的人,卻假裝生病,像水從指縫間流逝一般消失了。所有這一切,如果再加上我和馬柯士令人心碎的重逢,這趟葡萄牙之行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失敗透頂。當然,除了我那些顧客,我回去後她們將看見一個豐富的寶藏,裝滿當時物資匱乏、還在實行配給制度的馬德里想都不敢想的各種珍奇布料。想到前景一片黑暗我在飯店的餐廳隨便吃幾口晚餐,決定早早撤退。
我輕輕地點頭,表示肯定。
神父從側門走上祭壇,因為距離太遠,在我眼中只剩一個小點。全部人都站起來,我們也不例外。
我雙手合十,低著頭,邁著緩慢的步伐從左邊的走廊進去,一邊裝出虔誠的模樣,一邊偷數座椅的排數。到第十排時,透過眼前的面紗我看見一個穿黑衣的人影坐在第一個位子上,裙子、黑色上衣、粗糙的羊毛襪,這是當時里斯本大多數窮人婦女的典型裝扮。她沒有戴面紗,而是綁了一條大圍巾,包住整個頭,完全看不到臉。她旁邊還有空位,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發現一隻白皙的手謹慎地從裙子上移開,輕輕地放到她身旁的座位上,好像在跟我說:「坐這裡吧!」我立刻照做。
我猶豫了幾秒,快,希拉,快想想,快做出反應,問她住在哪裡,試著找到她。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怎麼擺脫?」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向妳保證。」
「或許妳能給我她家的地址,我可以請人送束花過去。她幫了我很多忙,幫我約見那些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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