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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裁縫師

作者:瑪麗亞.杜埃尼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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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68

第四章

68

我帶他到書房。書桌後面的牆上仍掛著卡洛塔女士威嚴的肖像,她脖子上那串閃閃發光的珠寶曾一度屬於我,但我卻弄丟了。
「我收到緊急命令,要我馬上離開西班牙管轄區。那裡的德國人越來越多,有消息指出已經有人開始懷疑我。但即使這樣,我也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想辦法拖延了幾天。」
「好,真正的原因就是倫敦那邊對摩洛哥西班牙管轄區裡發生的事所知非常有限,而透過幾個消息,都證實德國人在西班牙當局的默許下肆意橫行。我們沒有任何貝格柏德的資訊,他不是那些知名的軍事家,他到底支持哪一方、有怎樣的計畫或觀點,外界一無所知,尤其我們不知道他怎麼看待德國人在他管轄的地盤上自由自在地橫行霸道。」
「妳到底想做什麼,希拉?」他問。
「你為什麼走得那麼突然?之前都沒告訴我,突然有天早上出現在我家,說我母親已經上路,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妳。」
「但還有一些事我不知道。」
「可是當時你的身體狀況那麼差,他們為什麼還派你去摩洛哥?」
「我發現正如我們所想,德國人毫無顧忌、為所欲為,有時有得到他的同意,有時沒有。那時妳還會幫我獲得一些訊息。」
「在還沒證實妳母親已經被救出來之前,我不想走。我答應過妳。我真的很想一直跟妳在一起,但我不能,那裡不是我的世界,而那時真的是該走的時候了。另外,對妳來說那時也不是開始一段感情的好時機,妳還沒從前一次的傷害裡恢復,還沒準備好完全信任另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不得不從妳身邊突然消失,又無法說明理由的人。事情就是這樣,我親愛的希拉,我說完了。這是妳想聽的嗎?這個版本妳相信嗎?」
「我們認識的那一刻,比如妳去摩洛哥真正的原因。」
馬柯士正要開口,我及時制止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他懂了。我沒有看他,不想看到他和希爾加斯夫婦一樣困惑的表情,也不想知道他看到這兩人坐在這個陌生的客廳裡是什麼反應。以後再細說吧,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後,我相信我www.hetubook•com•com們來日方長。
「如果我不說的話,我想妳一定也會說……」
希爾加斯太太閃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她會指引我這次出使葡萄牙的任務,一定也有參與她先生的行動。很可能希爾加斯跟我最後一次見面時囑咐我的這個任務,就是他們兩人匆忙商量出來的。達席瓦、里斯本、馬柯士突然跑來這裡、我們兩人一前一後帶回相同的消息,所有這一切顯然都不是偶然。他們怎麼會忽略呢?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站著,緊張而冷峻,陌生而遙遠。
他似乎不那麼緊張了,更親密,更像以前的那個馬柯士。
我的話讓他很不高興。
馬柯士如期而至。我請飯店留一個訊息給他,如我所料他順利地收到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我在那裡等他;而我確實在那裡,穿著一件長到地面的紅色絲綢禮服,雍容華貴,化好一臉精緻的妝,露出沒有遮掩的脖子,一頭黑髮梳成高高的髮髻,等待著。
「相信。」我說著站起來,朝他走去。
我可以想像岡薩羅有多迷惘,可能跟馬柯士差不多,但他們倆都沒有發問,只是跟我一樣等著希爾加斯消化完我的放肆。他的妻子顫抖著手打開菸盒,取出一根菸,想掩飾自己的無措。屋裡再度浮現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只聽到她的打火機不停地劈啪作響,直到希爾加斯終於開口:
「我會的,我向你保證。」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或許他們平時就被訓練要隱藏自己的情緒。這跟我不一樣,他們沒有對我進行培訓、沒有幫我準備,也沒有給我保護,只是把我赤|裸裸地丟到一群餓狼面前。但我努力學習、成長,獨自一人不停地跌倒又爬起來,每分每秒都準備好重新出發,先邁出一隻腳,再一隻,步伐越來越堅定,昂著頭,正視前方。
「當然有。貝格柏德一點也不笨,這點我們都很清楚。他們查過我的房間幾次,但可能派來的人不夠專業,從沒查出什麼。德國人也懷疑過我,但他們一樣找不到證據。我很小心,不敢走錯一步,從不和軍官圈以外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接觸,也不介入任何麻煩,相反地,我的表現無可挑剔,只出現在合適的人身邊,永遠光明正大地行動,一切看起來都很清白。還有什麼問題嗎?」
「曾經,好幾年前,我向一個男人敞開心扉,但他沒有以真面目待我。他在我心中留下的傷痕久久無法痊癒,我不希望我們也發生同樣的事。我不要更多謊言、隱瞞,我不希望哪個男人再次隨心所欲地擁有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算是要來救我。我想知道你的全部,馬柯士。我已經自己揭開一部分的謎底,知道你為誰工作、知道你不是在做生意知道你不是個記者,但還有一些空白需要你來填補。」
「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為了那個,也為了以後我即將接受的其他任務。我以服裝師和情報員的名義向你承諾。」
「這樣做毫無意義,我想我還是趕快離開……」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當然,跟我來。」
「馬柯士,這位是岡薩羅.阿爾瓦拉多。我請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讓你認識他,也讓他認識你,並在他面前說清楚我們的關係。」
他坐到沙發上,一隻腳踩在地面,另一隻盤在上方,脊背挺直,手裡還拿著酒杯,表情凝重。
「沒錯,你贏得你的獎勵,但這可能是一份有毒的禮物。」
「好吧」過一會兒他說,「我告訴妳。不過作為交換,妳也要跟我說實話,告訴我一切。」
「我知道你是英國秘密情報局的成員,SIS,軍情六處,或者隨便你怎麼叫。」
我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進客廳。
「那麼……我能得到我的獎勵嗎?」
「晚安,西帝小姐。」幾秒後希爾加斯開口,這幾秒鐘對我們所有人來說就像永恆一樣漫長。聲音彷彿從洞穴裡發出來,一個黑暗陰冷的洞穴,而這位英國情報局駐西班牙的負責人,一位無所不知,或者應該是無所不知的人,正在洞穴裡向外試探。「晚安,洛根。」他補充道。他太太,少了上次在美容院裡的面膜,看到我們一起出現時驚訝得忘記回應我的問候。「我以為和圖書妳已經回去里斯本了,」希爾加斯繼續對馬柯士說,「我還不知道你們認識。」
「這是我特別為你安排的會面。」我邊說邊坐到椅子上,蹺起腿,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放鬆而自信,掌控著局勢,彷彿我等了一輩子就為了這天。「我必須弄清楚該不該讓你繼續出現在我的生活裡,還是我們最好永遠不要再見。」
屋裡剩下我和馬柯士兩人,看起來多麼相配。不過只要聽到他在我耳邊悄聲說的話,就會知道我們之間還有別的事。
「我想,這是我們為了那些妳從里斯本帶回來的資訊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他說。
「但你還是來了,欺騙我們所有人,達成你的目的……」
「我想要你跟我說清楚你的過去。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我現在所有事,而你還可以再獲得一個獎勵。」
「我想向你介紹一個人。」
「妳想知道我過去什麼?」
「我調查到的妳應該也知道。他曾是,我想現在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與眾不同,特立獨行。」
「關於貝格柏德這個人呢?」我問。
屋裡陷入一陣沉默,陰鬱而緊張的沉默,緊張到快要擦起火花。
他把威士忌送到嘴邊,整個屋子只迴盪著杯中的冰塊和玻璃杯碰撞的叮噹聲響。他的妻子深吸一口黑貓牌香菸。
「那告訴我,妳知道我哪些事?」
他們禮貌地互相問候。岡薩羅請人幫我們上酒,我們閒聊了一會兒,幾分鐘後傭人適時地出現在門口,請她的主人出去接電話。
「上校,我跟情報員洛根幾年前就認識了。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現在也不太瞭解對方的行動。」我說,「我知道他的處境和職責,不久前你在這方面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想或許你現在也願意幫助我,讓他多瞭解我一點,這樣我父親也可以一起知道真相。啊,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岡薩羅.阿爾瓦拉多就是我父親。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盡量避免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但你必須理解,我不可能跟他斷絕關係。」
「都到今天了,我為什麼去摩洛哥對妳來說還重要嗎?」
「比我們的預期成功得多。」他說,嘴角浮現一和-圖-書絲微笑,這是我們進書房後他第一次笑。我心頭一震,那個我會深愛、想把他永遠留在身邊的馬柯士回來了。「那是一段非常特殊的日子,」他繼續說,「在動盪不安的西班牙住了一年多後,摩洛哥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療養地。我的身體慢慢康復,出色地完成任務,還認識了妳;我別無所求。」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走近他,坐到他腿上,嘴唇貼近他的耳朵。我純淨光滑的肌膚摩擦過他剛刮完鬍子的下巴,我柔軟的雙唇在他耳邊吐出細語,我的靠近讓他全身緊張起來。
他再次沉默,緩緩地靠近我。
「沒有人懷疑過你嗎?」
「我不知道妳是怎麼知道的。」他回答,「但不管怎樣,這不重要,我想妳的消息來源應該很可靠,我否認也沒有意義。」
他沒有回答。
「妳要我從什麼時候說起?」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介紹我給他認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希拉?」只剩我倆獨處時,他有些酸溜溜地問。
「當年為什麼去摩洛哥。想知道獎勵是什麼嗎?」
「晚安,希爾加斯太太,晚安,上校。很高興見到妳們。」我打斷他們的談話。
我想其他客人應該已經到了,一切按照計畫順利地進行。到客廳時我們放開對方的手臂,但仍十指緊扣,直到看到客廳裡在等我們的人。我笑了,馬柯士卻笑不出來。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為了讓你毫無疑慮,我請了另一個人來告訴你,一個你認識的人。跟我來吧!」
「就是我。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的話,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但如果無法說服我,你就會永遠失去我。你來選擇吧!」
希爾加斯沒有回答,他濃密的眉毛下一雙冷峻的眼睛正用如花崗岩般堅硬的目光盯著我們。
「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在飯店裡發消息給倫敦,我帶了一個有偽裝的攜帶式無線電傳輸設備。加上每天都寫一份詳細的日記,包括當天全部的所見所聞和我做的事。一有機會就把它們傳給在丹吉爾的一位聯繫人,進出口公司的售貨員。」
「那時我們得知羅薩琳達.福克斯這個人的存在,一個和總督心心相印的英國同胞,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珍寶,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可是直接跟她接觸太冒險了,她太珍貴,我們不想因為一次魯莽的行動而面臨失去她的風險,只好繼續等待合適的時機。當我們聽說她想找人幫忙救出一個朋友的母親,一切便開始運轉。他們覺得我是這個任務最理想的人選,因為我在馬德里時跟負責在地中海疏散難民的人接觸過,正是我向倫敦那邊報告藍瑟的一舉一動。他們認為讓我以幫助總督的情人為藉口,出現在得土安,並接近貝格柏德是一個完美的計畫。但當時有一個小麻煩,就是我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倫敦皇家醫院,臥床不起、遍體鱗傷、神志不清,每天靠打嗎啡止痛。」
「也許吧,為了證明這一點,換妳來告訴我妳的事了。我離開得土安時妳還是一個天真、單純又溫柔的年輕服裝師,但當我在里斯本與妳重逢時,妳卻跟一個完全不對勁的人出雙入對。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
我們手挽著手從走廊走向客廳。遠遠地我聽見父親洪亮的聲音,禁不住再次想起我們初識的那天。從那時起,我的生活發生多少百轉千回的變化,我多少次陷入泥淖、無法呼吸,又多少次重新抬起頭來。但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歲月全被留在身後,現在我們該做的是正視當下、正視現實、正視未來。
他穿著西裝,散發出完美迷人的氣息,襯衫燙得筆挺,歷經千錘百鍊的身軀壯碩挺拔,那些艱難險阻大部分都不可告人,至少他從沒向我透露。門鈴響起,我親自去開門,親切地問候他,努力掩飾內心的柔情。自從他上次匆匆離去後,我們兩顆心彷彿又重新靠近,親密無間。
「結果你發現什麼?」
「這麼快就放棄嗎?你不是準備好要為了我面對一切?才三天前的事,你答應過我,為了我你會不惜一切代價,你說你已經失去我一次,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你對我的感情這麼快就冷卻了?還是你根本就在說謊?」
「我別無選擇。」我說,給他一個最燦爛的微笑,一種全新的笑容:真摯、自信,還帶著點挑戰的意味。
「你是怎麼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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