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曾呂利啊，我今天更加覺得父母養育之恩的鴻大了。」秀吉的臉色顯得格外健康，眯縫著眼說道。

「甚麼，把討伐關東放在前面？！蠢貨！那已經是隨時都可以出發的事。你把殿下我看成甚麼了，難道疏忽大意到毫無準備的地步？」

「你說甚麼？籌措軍費能引起民眾起義？哼！為了不使他們能夠起義，我將兵器全部沒收給你看看！」

「得四、五十萬兩。這些錢一直在殿下的金庫裏打瞌睡哩！」

「是的。連天子都在內侍所舉辦御神樂。二十日是五常樂、千遍樂，二十一日親賜御拜。不但皇宮，連伊勢、春日、住吉等地都派遣了敕使，但毫無效果。因此，讓某占卜者算了一卦，說是太夫人用縮短自己的生命為我換來繼承人。並且在伊勢、春日、住吉等地皆許了願。」

「那樣的話，我有一事不能不稟報。屆時從日本國內將能動員多少大軍的軍費？當然了，只要關白太政大臣命令一下，是絕不會說個不字。然而，那些英勇善戰的各諸侯們，財政方面未必像殿下那樣富有。如不富有，只能連續從領地的民眾那裏增加各種稅收。萬一百姓們不滿趁其不在家時圖謀造反那就麻煩了……為防不測準備得充分嗎？我可是一直擔心著哩。」

「曾呂利，你怎麼總是中途打斷我的講話。暫時就這樣想好了，太夫人許了願，天子也親自御拜，幾次差遣敕使，另外殿下我光給各寺院、神社的布施就超過一萬石。還有，太夫人病體康復，淀君也有了身孕。你怎麼就認為那個孩子不能成為幼主？簡直是吹毛求疵性情乖戾者的本wｗｗ.ｈetｕbook•coｍ.ｃom性！這個脾氣不改的話，你會不得好死的！」

「罷了、罷了……這種事就不要在意了。女人的事也好，軍事也好，做為男人就必須適當地製造一點恐懼。你把耳朵再靠過來，我說一件好事給你聽。」

這些都是作為保證東征成功的諸項政策，曾呂利並不十分擔心。

「噢，又受斥責了，是的是的，本來是想要說重要事的，結果卻淨說些沒用的。那麼，話就留著以後再說吧，我還是趕緊去大坂向太夫人請安去吧。」

「這傢伙，一談起錢來變得很頑固，你認為這次攻打關東需要多少費用？」

「甚麼，你說有要事……？！」

「是的。究竟聽哪個願，那就全憑神意了。太夫人之生命，無論如何請求能再延續三年。不，如三年不行的話二年……不，二年還不行的話勉勉強強活上三十天也好。不僅伊勢、春日、住吉，有關的所有寺院、神社都命它們做祈禱了。」

「是！」

「的確如此。也就是說，軍費由殿下出，而不要讓剛剛動員起來的各諸侯出。這樣，各個諸侯必定十分高興。而敵方不知道殿下的財富到底有多少，一時會不知所措。再者，如果用了這一手，戰勝後的領地瓜分就會容易得多。因為軍費的大部份由殿下支出，所以在分配領地時也至少不會有誰感到不滿的了。」說到這裏，曾呂利又說了一番話直扎秀吉的心尖。「重要的是，信長公對這種作戰方法一無所知。而您卻認為，殺人劫財的強盜行徑是武士的習慣，因此能戰而勝之，並嚴厲地責備他必須勝而和_圖_書奪之。明智光秀等人無法忍耐下去而謀反，那種古老的作戰方法，在當上殿下以後徹底改變了。」

「噢——，這樣連神靈也難辦了。神靈究竟給了誰面子啦？」

「沒有意義的話不要說，我是殿下嘛！但是這些祈禱還是起作用了，太夫人病好了，另外與此同時淀君又懷孕了，怎麼樣曾呂利！關白太政大臣的威風是甚麼，這回你知道了吧！嘿嘿嘿……」

「就像你親眼見到過似的。四、五十萬兩可是一個巨大的數目啊！」

「日本人所希望的就是統一的、太平之中的幸福。」

如果要說明的話，氏政之子氏直是德川家康的女婿。

為了這一目標，哪怕短暫的統一也是必要的。一有機會，就在笑話癡語中道出。

從此以後，曾呂利才開始認真地來往於聚樂第之間。

曾呂利的嘴並沒有被堵上。無論多麼認真的話題都能以適當的玩笑形式進行，這在兩人中間是經常的事。

聽了曾呂利的話，秀吉把為避暑和遮禿而戴在頭上的紫布取了下來，十分厭煩地敲著憑肘几的邊緣。

「如果將這筆錢作為預付金的話，那麼就有法子用不著湊到四十萬兩啦。您看如何？這一帶發生了與信長公截然不同的預先付款的戰爭……這會讓人們說些甚麼呢？」

「你是說有好主意可使起義絕對不會發生？」

「這可真是許願比賽了！」

「嘿嘿嘿……女人嘛，是不需要那麼多的。只是偶爾偷一下所喜歡的別人的老婆那才夠味哩！而偷的本身，就有一種難以忍耐的興奮。」

但是，這次談話卻包含了不容忽視的內容。

「雖然您說和圖書是事實，但是……真怪呀！殿下剛才幾次說過繼承人、繼承人的，還只是剛剛懷孕，怎麼能知道他就是繼承事業的幼主呢？」

「這……連許願都遵照您的命令去做？」

秀吉低聲呻|吟起來。因為曾呂利的算計一個個都是衝著肺腑而來的。

「殿下，太夫人的病已漸痊癒，真是太好了。」曾呂利訪問秀吉，是在秀吉下達沒收兵器命令的七月八日的前一天。

利休的女兒阿吟之事，利休斷然拒絕，連秀吉自身似乎也感到意外。對利休的感情如何不得而知，反正這件事是暫時放了下來。

丈量地畝一事也嚴命秀長去進行，與此同時嚴禁諸國百姓收藏兵器，進而如他所設想的那樣於七月二十三日嚴命將武士的佩刀以外的兵器全部收繳。

任德川家康為左近衛大將、讓其進入駿府城，以及四月十四日，天皇巡幸聚樂第受到盛情款待引起天下人注目，這些都與進行東征準備有關。

「這沒得說的。連殿下的智慧都記不住了，殿下已經把許多湧出金銀的礦山都控制在手中。另外，通過各港口的貿易如果能賺到錢的話，那麼軍費的籌措就更不在話下了。」

「哎，我看出來了，對殿下這麼深的孝心連神靈都會為之感動的。」

「這個嘛，就是三天以前。你不要再說別的了，這是事實。」

「誠然，此事我亦問過大和先生（秀長）了。真是一個好主意啊。可是，並非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然而，在此當中不可能沒有一點兒不安。

「曾呂利啊，你知道殿下我今生今世最想要的是甚麼嗎？」他雖把嘴靠近耳朵說的，但是ｗｗw.ｈｅtuｂooｋ•ｃoｍ.coｍ聲音卻同平常一樣大。

「照您說的話，那麼太夫人的重病是由此而得？！」

這就是秀長經常擔心的，淀君懷孕一事。

「甚麼，在這期間小田原的北条氏政父子不戰而降了？」

「哎？！您說的繼承人……，不會是北政所夫人吧。究竟是哪位懷孕了？」

「是。不過……以後再說也無妨。其實這是言繼卿和西笑承兌說的事……但也不必馬上回稟，還是把討伐關東放在前面吧……」

他把說服秀吉一心一意地去設法平定關東和奧羽，看得比甚麼都重要。

「是！這耳朵行嗎？不湊巧，今天帶了平常的耳朵來的。」曾呂利看到秀吉臉上帶有戲謔的微笑，因此也馬上裝作滑稽的樣子將耳朵湊了上去。

「軍費都是殿下我出……因為是為了國家而戰嘛！在這方面，我總是沒二話。」

不，比這更讓理性派的坂內宗拾奇怪的是，秀吉接二連三地將還未出生的胎兒定為繼承人。

僅此方面，相繼舉行了疾病平癒的許願祈禱，在皇宮裏，天皇也親自許願參拜，並且向伊勢神宮差遣敕使。

然而，曾呂利可不是因這麼一點事就吃驚地退下去的人物。

「唉呀呀，這實在對不起。我還想是否因為懷了孕，連她本人也被指定為繼承人啦？」

「不要著急嘛，曾呂利！話有個前後順序，殿下我作為兒子，是深知太夫人心思的。提多少條都不過分，我已火速去過各神社許願了。」

十六年的閏五月十四日，秀吉命五十三歲的佐佐成政自殺，而將成政的領地肥後國分給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

「殿下，首先這應該高喊萬萬歲！不過，淀君懷孕您www.hetubook.com.com是甚麼時候得知的？」

正在這樣想時，太夫人的病在聚樂第引起了很大騷動。病名叫做霍亂。秀吉對母親的孝順是天下有名的。

被質問後，秀吉盯著前方許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嘿嘿嘿……是淀君，她已有孕了。其實，太夫人一直擔憂我膝下無子，寧肯自己死去也要為我許願，求神靈保祐我。」

「蠢貨，還不快點閉嘴！」

「不，曾呂利！父母恩情之深非人智所能及。你把耳朵靠近一點。」

「又是耳朵。是、是，這個機密是甚麼事呢？」

「殿下最想要的……難道說是比淀君還年輕美麗的女人嗎？」

可是，一方面仍未忘記責備對馬的宗義調。宗義調因此健康受到嚴重損害，於天正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病故，享年五十七歲。而秀吉在知道他死去的同時，又給其嗣子義智寫了一封內容嚴厲的信，命他繼承義調之志去向朝鮮王問安。

「住嘴！近來，你也好利休也好，因為受寵漸漸有些得意忘形了。今天我很忙，你退下去吧！」

「你已知道何必再問？！」

「你不要吃驚，曾呂利！殿下我有了繼承人了！」

「這萬萬使不得，殿下！如果做出這等事，世間必然要傳出來，這樣會使整個諸侯華族都恐慌。」

「這我就更惶恐了。那麼這次將率大軍向何處進發？」

即使是繼承了信長的計劃，那麼能夠實現的人，也必然是與信長無法比較的人。僅此一點，要將四十九歲在本能寺修成正果的信長的功績與今天的秀吉的功績做一比較的話，就會發現具有十分奇怪的懸殊。

（或者可以說儘管沒動兵也可憑自然的威風去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