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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果驚魂

作者:麥克.克萊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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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利科河 三 拉戈拉河

第六天 利科河

三 拉戈拉河

拉戈拉河是在基桑加尼流入盧瓦拉巴河的一條小支流。河兩岸的部落稱這條河為「巴拉塔瓦尼」——意思是「騙人的路」——因為拉戈拉河變化無常是出了名的。這條河的主要特色是拉戈拉峽谷。這是一條二百英呎深,有些地方只有十英呎寬的石灰岩峽谷。根據最近的降雨量推斷,拉戈拉峽谷抑或是美妙怡人的景觀,抑或是白浪洶湧的惡夢。
「不,埃米,」他說道,「不是過河,是乘船。」
的確,卡希加的手下正把橡皮船推到水裡,往船上裝設備,然後把設備固定在橡皮栓柱上。
「我們成功了,」他說道。
俾格米人說,穆古魯將軍的部隊在馬克蘭峭壁上設立了供給營地,而那正是芒羅預定的目的地。避開這些部隊似乎是明智的。芒羅解釋說,在斯瓦希里語裡沒有騎士品質和運動員品格這些字眼,在剛果語的變體林加拉語中也沒有這些字眼。「在世界的這個地方,只有殺戮和被殺戮。我們還是避開的好。」
「拉戈拉河怎麼啦?」埃利奧特問。
埃利奧特暗暗覺得有點失望。他從小就看過許多反映叢林的電影,在這些影片中,鱷魚一看有船接近就如餓虎撲食般下到水裡。「難道它們不會打擾我們?」他問道。
芒羅把考察隊分置在兩隻船上,每船六人。芒羅在前一隻船上;埃利奧特、羅斯和埃米由卡希加指揮,在後一隻船上。芒羅說,第二隻船會「從我們的不幸中吸取教訓」。
在前面那隻船上的芒羅回頭看了一眼答道:「河馬。」
他們漂進了峽谷。
「對不起,」彼得.埃利奧特說。正當她雙眼上翻之際,他上前一把抱住她,讓她倒在自己的懷裡。
彼得狗屎,她再次用手語罵道。
拉戈拉河的各條支流沿途劈出了一系列峽谷,其中最令人膽戰心驚的就是位於孔戈洛的鬼門峽。在這裡,平靜的盧瓦拉巴河穿過一個深半英哩、寬一百碼、成漏斗狀的峽谷。
「也不是,」卡希加說道。
「它們危險嗎?」埃利奧特問。
但是河馬依然是人們了解甚少的動物。希羅多德所說的「河裡的馬」是僅次於大象的非洲第二大哺乳動物。它有個習慣,那就是躺在水中,僅露出眼睛和鼻孔。這就使對它的研究變得很困難。河馬群以雄河馬為中心。一隻成年雄河馬常常帶著幾隻雌河馬和它們的幼崽,每群有八⁓十四隻。
羅斯從未聽說考察隊的嚮導在夜間帶隊穿過荒野地區和圖書的事。「你要這麼幹?為什麼?」
埃米又看了一會兒。不幸的是每個人都顯得很緊張。芒羅大聲下達著命令,腳夫們在匆忙地準備。埃米像往常一樣,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埃利奧特一直沒有忘記,埃米曾一連幾天總是說薩拉.約翰遜有些不對頭,最後薩拉向埃米工程組的人員證實,她與丈夫離了婚。現在埃利奧特可以肯定,埃米意識到大家的不安情緒。乘船過河?她問道。
這話的意思費了一番口舌才解釋清楚。原來,卡希加部落的人注意到,鱷魚白天在做俯臥撐——用粗短的腿周期性地把笨重的身體抬離地面。這動作使卡希加聯想起軍隊做健身操的情景。
「那些是船,埃米,」他說道,不過他隱約感到埃米已悟出那些是什麼東西,她是故意委婉地表示一下。「船」是她費了很大勁才學會的一個詞。因為她不喜歡水,所以她對任何水上運輸工具都不感興趣。
兩小時後,他們與卡希加和其他人會合,在一位俾格米人嚮導的帶領下穿越加布圖以南的雨林。他們繃著臉不說話——因為都得了痢疾。
但是河馬對非洲河流的生態環境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排出的大量糞便是河裡青草的肥料,而肥沃的青草又促進了河裡的魚和其他動物的生長。沒有河馬,非洲的河流就不會有生氣。把哪裡的河馬趕走,哪裡的河流就會死亡。
他們又輕快地漂流了一小時。兩岸的岩壁漸漸隱去,他們又進入了平坦的非洲雨林地帶。拉戈拉峽谷仿佛不曾存在過。這裡河道寬闊,被落日染成金黃色的河水在緩緩地流淌。
「埃米,住口。」他挺直身體,模仿大猩猩生氣時的姿態,把腰一躬。這個動作常常使埃米向後退卻,但是這一次卻不靈了。
「我們都乘,」埃利奧特說。
卡希加手下的人正在給兩隻「黃道」橡皮筏充氣。埃米越看越不安。她拽拽埃利奧特的袖子,然後打手勢問:什麼氣球?
這頓飯蛋白質的含量相當於同樣重量的牛排的兩倍,但是由於胃不適應,吃下去就不舒服。火堆周圍的人們所談論的事也提不起他們的精神。
「反正我是想這麼幹的。」芒羅說道。
「等我們碰到再說吧。」芒羅說道。
埃米手語彼得的名字,接著又一次敲打自己的下頷。這是北美式手語,用文雅的語言翻譯出來就是「骯髒」的意思,雖然這是猿猴需要尿尿時最常用的手勢。不過,靈長目動物研究人員從不會弄錯動物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埃米是在說,彼得狗屎。
在第二隻橡皮船上,埃米躺在埃利奧特腳邊,輕輕地呼吸著。埃利奧特看見芒羅正和-圖-書站在前面的第一隻船上,引導兩隻船靜靜地向下游漂去。
羅斯看了看手錶。「我們現在落後了十二個小時,」她說道,「唯一的辦法是連夜從河上走。」
二十世紀是對野生動物展開廣泛研究的時期。這些研究推翻了長期以來許多關於動物的定論。如今普遍承認的是,溫和的鹿實際上是生活在冷酷而齷齪的群落中,而被認為很凶殘的狼對家庭和後代的盡心盡責卻堪稱楷模。還有非洲獅——高傲的獸中之王——不過是活動詭祕的食肉動物,而令人不齒的豺犬則獲得了新的尊嚴。(數十年來,觀察家們發現獅子總是在黎明時分吃到獵物的屍體,而食肉豺犬則在周圍遊蕩,等待進食機會。直到科學家對豺犬進行夜間跟蹤後,他們才得出新的解釋:獵物實際上是豺犬捕殺的,然而它們卻被投機而懶惰的獅子趕跑,所以才有拂曉時見到的那種場面。這一情況與如下發現相吻合:獅子在許多方面是古怪而自私的,而豺犬則有健全的社會結構——這是人類長期以來對動物界懷有偏見的又一例證。)
除這些以外,對河馬的了解還有一點。河馬有很強的領地意識。雄河馬無一例外地保護自己在河中的領地,抵禦任何入侵者。正如許多記載中所說的那樣,入侵者包括其他的河馬、鱷魚和過往船隻。人也在其列。
「埃米……」他把注射器裡的麻醉劑劑量加大了一倍。
但是由於剛果河的河道彎曲,所以它也是最不便航行的大河。從距大西洋三百英哩的史丹利深潭開始,激流就使航行受到嚴重干擾。在二千英哩的內陸基桑加尼市處,它的河面仍然有一英哩寬。韋吉巴亞大瀑布阻斷了所有的航行。從基桑加尼再向上,沿各條支流越往上游去,障礙就越大,因為從南面高原上的熱帶大草原和東面一.六萬英呎積雪覆蓋的魯文佐裡山發源的各條支流,是從高處流向地勢較低的叢林地區的。
「我們現在要乘船了,」埃利奧特說。
大自然還對他們施以其他非禮。在波濤洶湧的峽谷中心,還有黑壓壓的蚊子雲集於他們頭頂上方,不斷叮咬他們。在拉戈拉峽谷咆哮的水流上方竟然有這麼多蚊子,這似乎是天方夜譚,然而這確是事實。小船奮力穿行於奔騰的浪濤之間。天色漸暗。船上的人們舀出船裡的積水,並緊張地拍打著蚊子。
但是芒羅很了解剛果河。這條世界第四大河(僅次於尼羅河、亞馬遜河和長江)有許多特點。它猶如一條巨蛇,蜿蜒曲折地流經非洲大陸。它兩度穿越赤道——先是朝北流向基桑加尼市,到了姆班達卡就轉而向南流去。這一流向如此不同和_圖_書凡響,以致一百年前地理學家都不相信這是事實。由於剛果河流經赤道的南北兩側,所以它的流域總有一個地方處於雨季。剛果河與尼羅河等河流不同,它的水位不受季節變化的影響。它穩定地以每秒一百萬立方英呎的水量流入大西洋,其流量僅次於亞馬遜河。
埃利奧特脫去濕漉漉的襯衣,換上一件套頭衫,因為夜晚的空氣中已有了幾分涼意。埃米在他腳邊打著鼾,埃利奧特給她蓋上一條長毛巾,以免她著涼。羅斯檢查了發射設備,確保其狀態良好。等她檢查完,太陽已經落山,天色迅速暗下來。卡希加扳開一把獵槍,向裡面裝填黃色粗短的子彈。
「語言不要粗魯,埃米!」他警告她說。
「夜晚,我們希望沒危險,」卡希加說,「不過,我想是有危險的。」
「是啊,」芒羅說,「還不錯。」
一切都來得太快。
離拉戈拉河尚有一英哩,他們就聽到遠處奔騰咆哮的水流聲。埃米立即焦慮起來,並一再打手語問:什麼水?埃利奧特盡力安慰她,但又不想做得過分;儘管埃米害怕,她也得忍耐。
「埃米,」他說道,「我們不能把你留在這兒。」
彼得不喜歡埃米。現在她生氣了,把臉轉過去誰也不理。
羅斯拿著給他和埃米穿的橘黃色救生衣走了過來。「怎麼啦?」
「不是,」卡希加答道。
彼得狗屎船狗屎人狗屎。
「那麼是什麼呢?」
此後,埃利奧特只留下不完整的、萬花筒般的印象:渾濁的水流在陽光下翻滾,捲起陣陣白色浪花;他自己所在的小船不停地顛簸搖晃;前面芒羅所在的小船顛簸得似乎就要傾覆了,卻又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狀態。
「是過了峽谷以後,」卡希加說。
卡希加指著泥濘的河岸。那裡一條條鱷魚正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對他們的到來無動於衷。偶爾,其中一隻大傢伙仰起長滿鋸齒的大嘴打呵欠。但是大多數時候,它們都是懶洋洋的,對兩隻小船不屑一顧。
「天氣太熱,」卡希加說,「鱷魚早、晚進食,現在不。除了涼快的時間之外,其他時候它們都在打瞌睡。吉庫尤人說,白天鱷魚都參軍去了,一、二、三、四。」說完,他笑了起來。
「芒羅為什麼憂心忡忡?」埃利奧特問道,「是擔心鱷魚嗎?」
「這是幹什麼用的?」埃利奧特問。
誰乘?她問道。
「對不起,埃米,」他說,「我得去,你也得去。」
「什麼障礙?」
「河馬。」卡希加重複道。
「別胡說,」埃利奧特手拿注射器走近她說道,「彼得喜歡埃米。」
不過,在拉戈拉河上頭兩個小時的航行中沒有發生什麼不幸。河的兩岸一片寂靜和_圖_書,亙古永恆,令人沉睡。坐在船頭,欣賞著兩岸向後掠去的叢林,不由感到心曠神怡。這一切猶如田園詩一般,只是天氣十分悶熱。羅斯把一隻手放在船舷外邊渾濁的水中戲玩,直到卡希加制止才罷手。
對此,她倒有一個解決辦法:其他人走。彼得埃米留下。
「看上去還不錯,」埃利奧特說。
「是拉戈拉峽谷?」
他們唯一可走的路是向西朝拉戈拉河方向走。芒羅對著地圖皺眉,而羅斯則對著電腦控制臺發愣。
儘管河馬身體肥胖,長相滑稽,但它們卻具有非凡的暴力。雄河馬體形巨大,有十四英呎長,近乎一萬磅重。它能以異乎尋常的速度發起衝擊。分別長在嘴兩邊的四根獠牙看上去粗鈍,其實兩側非常鋒利。河馬發起攻擊時不是用嘴去咬,而是左右甩動它那海綿狀的大嘴進行抽打。與大多數動物不同的是,雄河馬之間的決鬥往往是一方刺傷對方,使對方因傷口太深而死亡。河馬決鬥沒有什麼象徵意義。
埃米緊繃身體,面露慍色,緊握的拳頭敲打著下頷。
幾乎所有具有語言技能的靈長目動物都會罵人,並且運用許多不同的手語來罵。有時貶損性的詞似乎是隨意選的,像「瘋子」、「傢伙」或者「廢話」。但是在幾個不同的實驗室裡,至少有八隻靈長目動物獨立地選定握拳手勢來表示極端不快。這一驚人的巧合未曾被報導過,唯一原因是調查人員不願去嘗試解釋它。猿猴也像人一樣,用身體的排泄物術語來表達輕蔑和憤怒的情緒,這一點似已得到證明。
前面芒羅所在的小船時而從視野中消失幾分鐘,隱現在奔騰咆哮的渾濁河水掀起的巨浪之中。咆哮聲迴蕩在岩壁之間,轟然作響,形成了他們周圍世界的不變特色。在峽谷深處,在下午的太陽已照不到的、狹窄的、水色發暗的河道上,兩條小船正穿過一片水流湍急、惡浪翻騰的水域,側顧著避開岩壁,一圈圈地打著轉。船上的人們呼喊著,詛咒著,並用船槳椎開岩壁。
由於行駛速度太快,他們很難看清飛逝影綽的陡峭的紅色峽壁。除了稀疏的綠色攀緣灌木外,只有裸|露的岩石。空氣炎熱而潮濕;飛濺到他們身上的渾濁的河水卻涼絲絲的,一次又一次弄得他們全身濕透。潔白的浪濤拍打著向外突出的黑色岩石,猶如拍打著溺水者光禿禿的頭。
「她在罵人,」埃利奧特答道,「最好別管我們。」羅斯瞥了一眼埃米緊張、僵直的身體,匆匆走開了。
這種動物對人來說也很危險。在有牧群的河岸地區,當地人的死亡有一半是河馬造成的;另一半則歸因於大象和食肉的貓科動物。河馬是素食動物。夜晚https://m.hetubook.com.com,它們紛紛爬上陸地吃進大量的青草,以維持龐大身體的需要。離開水的河馬特別危險。任何一個人如果發現自己處於上岸的河馬與河岸之間,而又匆匆向河邊跑,那他一般就性命難保了。
「因為,」芒羅說,「下游河面上的障礙在夜晚要容易逾越得多。」
不,她手語道,埃米不去。
「反正嘛,我相信他說的,」羅斯疲憊地說。
隨後,河道突然變寬,渾濁的水流也放慢了,峽壁向後退去。拉戈拉河又一次變得異常平靜。埃利奧特頹然倒在船裡,覺得精疲力竭。他感到落日的餘暉正照在他臉上,充氣橡皮船下面的河水在流淌。
他們到達拉戈拉河河邊時,才發現響聲來自上游某處飛瀉而下的大瀑布。橫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寬五十英呎、水流平靜而渾濁的河流。
為什麼船?她問。
她向後退縮,不願讓他接近。最後他不得不裝上二氧化碳氣槍,朝她胸部射了一針。在他們共處的這些年裡,他只這樣幹過三四次。埃米面色沮喪地拔出了針頭。彼得不喜歡埃米。
「要去的,埃米。」他走到他的行囊處,取出注射器和一瓶索拉倫麻醉劑。
「迄今為止是這樣,」卡希加說,「但是我們吉庫尤人有這麼一說:誰也不能活著逃離生活。現在還不是輕鬆的時候,博士們!」
「也許沒什麼,」芒羅說道,「全看最近雨量大不大了。」
拉戈拉河變得曲折起來。他們拐了個彎,聽到河水的咆哮聲越來越大。埃利奧特感到橡皮船的速度越來越快,船舷邊的水出現道道波紋。卡希加大喊:「抓牢,博士們!」
村子裡的俾格米人硬要留他們吃頓早中餐。芒羅感到盛情難卻,只好接受。這頓飯主食有形似平癟文竹根的細細的嫩野薯,還有叢林洋蔥、野木薯葉以及幾種蘑菇,此外,還有少量酸腐難嚼的龜肉,偶爾還有一兩隻蚱蜢、毛蟲、蠕蟲、青蛙和蝸牛等。
「只要有水的地方就總會有鱷魚,」他警告說。
到達阿布圖後,他們距離下游的拉戈拉峽谷還有十五英哩。從河面上他們根本看不出峽谷裡的情況。芒羅深知這一點,但他感到沒有必要向埃利奧特說明,尤其此時埃利奧特正全神貫注地照看著埃米。
「對付『基波科』的,」卡希加說,「我不知道英文怎麼說。」隨後他用土語大聲問芒羅:「喂,『基波科』是什麼?」
躺在船上的埃米滾到了船的一側。埃利奧特深怕她被從船舷上打下的渾水淹死。羅斯亦頗感不妙。當水上湧起的大浪接二連三地打得他們渾身濕透之時,她以單調的聲音不住地低聲重複:「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
埃米挺直腰,繃緊肩膀,打手語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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