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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雞尾酒

作者:梅德琳.威克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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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是的,」瑪姬想了一下說。「我想有可能。」溫蒂比比她腿上的寶寶。
「喔,天啊。」她說。竭盡所能地挺著笨重身軀站起來。「呃……我把它拿開吧,好嗎?」她拿起那個碗,傑克黏黏的手指正貼在碗上。「麻煩你,」她禮貌地向那個小孩說。「嗯……你可以把手放開嗎?」他的手指頭還是緊緊地抓在碗上面。「這個……」
瑪姬盯著話筒好一會兒,慢慢將它放回去,試著不要覺得自己被拋下了。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沒有她的辦公室就已經開始如常運作。但這是當然的啊,不然她希望怎樣?她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見派蒂站在門口,帶著古怪的表情看著她。
坎蒂絲輕快地走下樓到接待室,為自己剛剛的成功興奮莫名。幾乎算得上是強而有力的推銷啊。這件事正顯示著,多一些積極和努力可以成就很多事。她到了大廳,快速走向坐在那兒等候,穿著一身俐落黑色套裝的海瑟。
「妳知道嗎,妳不可以繼續留戀過去的生活,瑪姬。」
「或許你願意親自面試這個女孩?」坎蒂絲懇求地看著勞夫。「她人在樓下接待處。」
「沒問題,」瑪姬朝他露出笑臉。「記得幫我向髒空氣轉達我的愛。」
「接待處,」坎蒂絲顫抖地回答。「只是想先來等著——呃,萬一你答應見她的話。」
雖然她跟吉爾斯已經結婚四年,她還是不認為自己跟派蒂很熟。她們從未坐下來好好聊聊,主要是因為派蒂好像從來不坐下來。她是一個瘦削而精力充沛的女人,總是忙進忙出。總是在煮飯、弄園藝、送某人去車站或是籌辦募款活動。她經營布朗尼鄉村餐廳已經有二十年,也是教堂合唱團的成員,還有,瑪姬所有伴娘的禮服都出自她的手。面前的她微笑著,遞給瑪姬一個蛋糕盤。
「妳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在這裡生根,妳會認識其他的年輕家庭,雖然確實得花些力氣適應。」
「我……」
坎蒂絲張口想問他是否無恙——很快又閉上嘴。還輪不到她來刺探她老闆的健康狀況。她只是代接了一通私人電話,其他並不關她的事。更何況,她突然想到,說不定是某種難以啟齒、她也不會想知道太多的小病痛而已。
「很好,」瑪姬若有所思地說。「那麼,好好享受吧。」
「我還帶了一個人來見妳,」派蒂接著說。「我想妳會想認識村裡其他年輕媽媽。」
「喔,」瑪姬驚訝地說。「妳好貼心!」
「好啊,挖苦我,」他幽默地回嘴。「這位悠哉的女士。」
「好可愛的小傢伙!」派蒂說,看著那個寶寶在地板上蠕動。「瑪姬,妳要不要抱抱他?」瑪姬嚇到全身僵硬。
「確實是勞夫的作風,」瑪姬說。「嗯,這樣很好。」
「確實如此,」坎蒂絲說完,清了清喉嚨。「呃,結果她……她其實很會寫稿,勞夫對她的作品大為讚賞,因此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她靠向椅背,無意識地望著勞夫的桌子——真是出了名地凌亂。被信件和便筆塞爆的兩個木製收件盒、各種出版品跟滿是紅字的校樣本擠成一團、電話放在一疊書上面。她正看著電話時,鈴響了。坎蒂絲略微遲疑,考慮著該不該代接,一轉念又想到勞夫若進來看見她坐在那兒任電話鈴響的反應。「怎麼了,女孩?」他會大笑,「怕它咬妳?」
「好!」瑪姬開朗地回應。「沒事的,我只是趁空檔打來。開會愉快。」
瑪姬閤上眼,又喝了一口咖啡,試著回想以往這個時間她在做些什麼。做很多事吧。拉著電車吊環看報紙,大步邁進辦公室,在街角咖啡店買卡布奇諾,回一堆電子郵件,開晨間會議;在許多人環繞中,談笑風生。
「真的?」海瑟的眼睛發亮。「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要便便。」傑克向大家宣告,左扭右擺地走向溫蒂。
「喔,」瑪姬歉疚地說。「我只是跟一個老同事談件公事。溫蒂怎麼樣?」
「我猜妳還賴在床上吧,妳這個幸運的傢伙。」
「這沒什麼,」她短促地回答。「妳最好趕快上樓。勞夫在等了。」
「我們會為妳舉杯祝福。啊,瑪姬,我得走了,晚點再跟妳聊。」坎蒂絲掛上電話。
「真的?」瑪姬很震驚。「這麼傑出!」
「或許?」
她堅定地將孕婦手冊推到麵包籃後,讓它離開她的視線,然後又灌下一杯咖啡。門鈴響起,瑪姬略微驚訝地皺眉,費力地讓自己從椅子上起身,走過走廊到了前門。門口站著她的婆婆,身上穿一件羽絨外套、條紋襯衫和及膝的藍色燈絨裙。
派蒂招手叫一個穿牛仔褲和粉紅色運動衫的女孩過來,她抱著一個寶寶,手上還拉著一個小孩。
「歐索普先生在嗎?」某個女聲問道。
「這是我幾個月前寫的一篇短文,」坎蒂絲說。「談論倫敦夏天的交通有多糟。這篇沒有在雜誌上登過,而且唯一看過的人是瑪姬。」有幾個訪客走進大廳,她壓低聲音。「現在它是妳的了。看,我在上面放了妳的名字。」
「她在哪裡?」
於是她下樓來,幫自己做了早餐,一邊看報紙,一邊欣賞窗外的花園。做完這些事時,大約是八點半。接著她又上樓,在浴缸裡放好水,躺進去泡了似乎有一個小時那麼久。當她起身時,她發現她已經泡了二十分鐘。
「什麼?」瑪姬不可置信地說。「我沒有。」
「妳們在這裡啊!」派蒂走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盤子。「瑪姬,我剛開了這些看起來很不錯的杏仁餅乾。可以嗎?」
「喔,一定會的,」坎蒂絲說。「海瑟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事實上,我們今天要共進午餐,一起慶祝。」
派蒂走向水槽,打開熱水,接著轉身愉快地微笑著。
瑪姬低頭盯著懷中的嬰兒,明白另外兩個人都在看著她,突然有點討厭起自己。她是怎麼回事?她對這個寶寶唯一的感覺竟是厭惡。他長得很醜,身上有牛奶的餿味,而且穿著一件醜陋的粉色嬰兒袍。寶寶睜開藍眼睛看著她,她往下看,試圖表示友善,設法表現得像個母親。但寶寶開始亂動並發出怪叫聲,讓她緊張地抬起頭來。
「事實上,」瑪姬開心地說,「這裡正舉行咖啡晨會呢。我客廳裡面有個活生生的超完美媽媽。」坎蒂絲笑了起來,瑪姬沐浴在一股溫暖的喜悅中。成謝上帝賜福給我們朋友,她心想。剛剛經歷的一切忽然變得很好笑,成了一則趣聞軼事。「妳不會相信剛剛發生什麼事,」她壓低聲音繼續說。「我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醜得像豬的嬰兒,後來他開始動來動去。不到一分鐘——」
然而,話到嘴邊,她意識到這將會是多麼嚴重的錯誤。她如果真說了什麼,只會讓海瑟和自己陷入尷尬境地。這麼做也許會讓她自己好過一點,讓她得以宣洩心事,但是,只顧卸除自己的心理負擔是自私的行為,她必須讓海瑟以為她的動機純粹出於友好,不為其他。
「什麼?」海瑟緊張的說。「可是我——」
「他可能想打嗝,」溫蒂說。「把他扶正。」
「真抱歉。來,給我抱吧。」
那大約是十分鐘前的事了。坎蒂絲開始懷疑她那時是不是該起身跟著他走出去才對。或者她該大膽地開口:「您要去哪兒,我可以一起去嗎?」勞夫就喜歡他的員工們有這種企圖心。每個人都知道,和*圖*書勞夫喜歡雇用富開創性的人,而不僅只是符合資格條件。他讚賞勇於承認自己的無知的人,也向來重視並樂於培養人才。他喜愛積極、有活力,願意全力以赴且不畏冒險的員工。在他麾下工作的人,最不可犯的錯誤是消極懦弱。
「嗨,瑪姬!」她說。「我沒有太早來吧?」
「來!」派蒂抱起寶寶,放到瑪姬僵直的臂彎中。「他是不是很可愛?」
「她在樓上幫寶寶換尿布。」派蒂說。「我來幫忙妳泡咖啡。」
「來吧!」派蒂驕傲地介紹。「瑪姬,這位是溫蒂。」
「啊,」勞夫面無表情地將訊息掃過一遍。「謝謝妳。」他摺起那張紙放進褲袋裡。
「真的嗎?」勞夫說。「很好啊,請他來應徵吧。」
瑪姬.菲利浦獨自坐在名牌裝潢的豪華廚房裡,邊喝咖啡邊盯著餐桌思考接下來的行程。她今天一如以往地早早醒來,看著吉爾斯著裝完畢,準備通勤到市區上班。
「好。」瑪姬說。用她僵硬、笨拙的雙手將寶寶轉了個方向,並將他舉起來。他的臉突然扭曲,而在這可怕的瞬間,她以為他要尖叫了。接著他張開嘴巴,一股反芻的溫熱牛奶噴到她的衫上。
「好。」海瑟緊張地拉了拉裙子。「我看起來還好嗎?」
「謝謝你,」坎蒂絲說。「說真的,我很確定她會是——」勞夫抬起手制止她。
「我看很難。喔,對了,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妳!」坎蒂絲壓低了聲音。「妳記不記得我們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女孩?海瑟,那個雞尾酒女侍?」
「好啦!我親愛的女孩。」勞夫輕快的聲音打斷了她,坎蒂絲嚇了一大跳。「我能為妳做什麼?已經要來抱怨妳的新編輯了嗎?還是有別的事?」
坎蒂絲坐在勞夫.歐索普的辦公室外面咬著自己的指甲,猜測勞夫去了哪裡。勞夫是《倫敦客》的發行人,那天早上她猶豫地敲了他的門,祈禱他在;祈禱他不會因為很忙而無法見她。當他打開門,一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比手勢要她進來時,她才放下心來。第一道難關通過,現在她只要說服他見海瑟就行了。
現在是九點半。這一天根本還沒開始呢,她卻覺得已經在廚房的餐桌旁坐了一輩子。為什麼時間在倫敦是如此珍貴且迅速消逝的事物,在這裡卻顯得異常緩慢?就像是沙漏裡滴落的蜂蜜。
「別的事。」
她迅速接起電話。
她掛上電話,好奇地看著那則留言。
「剛剛有人留言給你。」她勉力擠出這句話,遞過那張紙。
「好,」瑪姬略略停頓後回答。回想起那次她想為吉爾斯做生日蛋糕的慘痛經驗。「那太好了!」
「妳最好在進去之前趕快把這篇讀一次,」坎蒂絲說。「他有可能會問妳文章內容。」
「什麼?」海瑟疑惑地看著那張紙。「這是什麼?」
「沒有,」瑪姬勉強笑著。「一點也不,吉爾斯說過妳可能會過來。」她靠向前去,笨拙地吻了派蒂,稍稍被階梯絆了一下。
「我知道,」坎蒂絲說。「我知道是他負責遴選,但是——」她停了下來,勞夫瞇起眼睛。
「好啦,記得放輕鬆,」他迅速打好領帶。「我會盡量在七點前到家。」
「帶她上來,」他說。「我們再看看。」
「我來找你,」她改變話題,「是想討論《倫敦客》在徵的編輯助理的工作。」
「不用在意,」派蒂自在地遞給瑪姬一塊布。「妳會習慣這種事的,瑪姬!對吧,溫蒂?」
「『燃燒的倫敦』,」海瑟緩緩唸道。「『作者:海瑟.崔勞尼』。」她抬起頭,眼神充滿喜悅。「我不敢相信!這太棒了!」
「他答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她說,無法抑制那股成就感。「他要見妳!」
但對那些符合他要求的人,勞夫總是給予高度尊重。因此,加入歐索普出版社的員工通常一待就好幾年。有的人即使後來成了自由作家或轉換人生跑道,也還是與他保持聯絡,偶爾來公司喝杯飲料、影印文件,和樂於聆聽的勞夫分享他們最近的新點子。這是間氣氛融洽又自在的公司,坎蒂絲在這裡待了五年,從未想過要離開。
當然,除了即將到來的那個重大時限——而這完全在她掌控之外。一想到平常她都習慣當老大、習於主導一切,對這件事卻毫無用武之處,不禁令她失笑。她懶洋洋地伸手翻開孕婦手冊。
派蒂堅持要去煮咖啡,留下瑪姬跟溫蒂獨處。瑪姬驀地感覺緊張,她帶溫蒂到客廳,請她在沙發上坐下。這是瑪姬第一次遇見跟她一樣的年輕媽媽,也是她第一個認識的鄰居。或許這個女孩會跟她成為好朋友,她想著。或許她們的小孩也會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沒問題,」坎蒂絲潦地在紙上記下訊息。「好的,我會轉告他。」
「坎蒂絲,妳對我真是太好了,」海瑟說。「我不知道要如何回報。」
「喔,」瑪姬說。「那——」
「喔,是啊,」溫蒂說。「妳等著吧!」
「是『她』,」坎蒂絲說。「雖然她的履歷表不是那麼漂亮,但是我知道她有天分,她會寫作,而且她很聰明,態度積極……」
「我是她的代理人……」坎蒂絲說。一陣沉默之後,那個聲音接著說:「這裡是查令十字醫院,我是戴維斯先生的助理瑪麗。可否請妳轉告歐索普先生,戴維斯先生不巧無法趕上兩點的約診,想請問他若改成三點方不方便?」
然後變得跟溫蒂比較像?瑪姬心想,我可不是麼認為。
瑪姬聽到前門關上的聲音,一股自由自在的美妙感覺傳遍全身。不用上班,她想著。不用上班!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一開始,她試著睡回籠覺,閉上眼睛,把自己好好兒地窩回棉被裡。怪的是,躺下來並不舒服,她太笨重,怎麼樣都找不到舒適的姿勢,在和枕頭堆一陣纏鬥之後,她決定放棄。
「喔,」瑪姬很失望。「好吧……沒關係。」
派蒂擠了些洗潔精到碗裡。「這裡過的是另一種生活方式。」
還有巨大的壓力。在這些回憶變得過於正面之前,她堅決地提醒自己。摩肩接踵的擁擠人群,票人的計程車廢氣,噪音震耳欲聾,截稿日的壓力。而在這裡,唯一的聲音是窗外歌唱的鳥兒,空氣就跟春天的泉水一樣清新。她沒有壓力、不用開會,也沒有截稿時限。
「有可能會晚一些。」溫蒂說。
「沒有差那麼多吧,」瑪姬輕聲說。「大家還是會享受生活吧,不是嗎?」派蒂給了她一個小小的微笑。
「雞尾酒,」派蒂微微一笑。「好時髦。」
「妳看起來很出色,」坎蒂絲說。「還有一件事,勞夫一定會問妳有沒有帶妳寫過的東西。」
「請問妳是他的祕書嗎?」坎蒂絲望向隔間玻璃外珍娜的辦公桌,珍娜是勞夫的祕書。她不在。
「恐怕只有我明白那種當妳設想好所有餐點內容,某個小傢伙卻衝進來毀了妳的餐櫥的感覺。」她淺淺地笑了一下,瑪姬也勉強報以笑容,猜想著派蒂所說的餐櫥故事大概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坎蒂絲還沒機會發表她的小小演說,勞夫掛上電話,下了指示:「先待著。」旋即離開房間。
「妳的預產期什麼時候?」
「是的,雞尾酒。」她回答,對派蒂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個人最偏愛海灘性|愛的口味。記和_圖_書得提醒我改天把做法拿給妳。」
「看著我,」他說,身體前傾。「坦白告訴我,你們對目前這樣的職務安排有問題嗎?我很清楚你們之間的情況,如果會造成困擾的話」
但內心深處,瑪姬知道自己應該聽從助產士的建議去上媽媽教室。每個好心又友善的助產士都拿給她一堆傳單跟數據,勸她照著做。可是難道她們不知道她有多忙嗎?她們不瞭解為了看診請假這件事就已經夠麻煩的了——而且她跟吉爾斯在忙了一天下班後,還得辛苦跋涉到某個陌生人的家,坐在豆袋椅上討論那些……相當私密的事?她已經買了本書,大略看了錄影帶——除了快轉過那些太嚇人的片段——這樣應該夠了。
「這沒什麼,」派蒂說。「如果妳要的話,我可以把食譜給妳。真的很簡單。吉爾斯以前也很愛吃。」
「呃,我知道妳警告過我不要這麼做,可是,我把她引介給勞夫了,」坎蒂絲說。「她讓他印象深刻,當場就給了她編輯助理的工作,下個星期開始上班。」
「請坐,」她說。「妳……在村裡住很久了嗎?」
「嗨?」坎蒂絲的聲音傳來,瑪姬鬆了一口氣。聽到這些友善、熟悉的聲音讓她感到安心。
「我們可以待會再聊,我保證。」
「馬上!我說過,他樂於給人們機會。」坎蒂絲興奮地笑著。「妳只要牢記我跟妳說過的一切就好。展現強烈的企圖心、豐沛的動力。如果妳有問題回答不出來,就試著講笑話帶過。」
瑪姬瞪回去,忽然感到憤怒。她跟誰交朋友關派蒂什麼事?她要過哪種生活又關派蒂什麼事?
「喔,我很好,」瑪姬說。「妳知道的,我現在可是很有閒……」
「我幫傑克帶了點南瓜汁,」溫蒂說話的語調突然升高。「傑克,停下來,不然就不給你東西喝。」她把腿上的寶寶放到地板上,伸手拿她的包包。
「您好,」她以公事公辦的聲音應答。「這是勞夫.歐索普辦公室。」
「把這個事給他。」坎蒂絲忍住臉土的笑容,將一張紙交給海瑟。
「喔,」溫蒂一派平靜。
「記得啊,」瑪姬說,心思回到前一天晚上。「我當然記得。」她們全部坐在曼哈頓酒吧裡真的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感覺起來彷彿已經是上輩子了。
「後來他卡住了,」溫蒂繼續說。「心跳趨緩,他們得用鉗子把他拉出來。」她抬頭迎上瑪姬的目光。「我縫了二十九針。」
她看著他繞到桌子另一頭,禁不住再次想著他年輕時一定是個非常迷人的男人。至少六呎三吋的高大身材,一頭蓬亂銀髮和閃耀著智慧光芒的眼睛。她猜他的歲數該有五十好幾了,卻依舊渾身散發令人生畏的無盡活力。
「那麼,妳喜歡住在這裡嗎?」
「天啊,不要!」瑪姬站起來大叫。「我是說……我再去泡一些咖啡。」
「嗨,坎蒂絲,我是瑪姬。」
「有幾年了。」溫蒂回答,將大包包丟在地上,坐上柔軟的沙發。
「別這樣說,」坎蒂絲立刻接口。「我很樂意這麼做。」
勞夫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看,坎蒂絲有一度以為他要開口轟她出去。但忽然間,勞夫臉上露出了笑容。「帶她上來吧,既然妳都一路拖著她過來了,我們就給這可憐的女孩一次機會。」
坎蒂絲笑了起來。
「瑪姬!」坎蒂絲驚喜地叫起來。「一切都順利嗎?妳還好嗎?」
「道個年紀的小孩就像野獸一樣。」溫蒂說。她的眼睛掃過瑪姬的肚子。
「我很高興聽到妳的推薦,」勞夫和善地說。「但是妳知道,妳該找的人是賈斯汀。」
「過一陣子妳會發現自己跟妳倫敦的朋友愈來愈不一樣。」
「親愛的老天爺,」瑪姬開口。「妳是在開玩笑吧。」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會昏倒,於是深吸一口和_圖_書氣,緊抓住椅子的邊緣,並強迫自己對溫蒂微笑。不要再談生產的話題了,她想。任何其他話題都好。「對了,那麼妳……有在工作嗎?」
「喔,派蒂!」瑪姬一陣感動。「妳不需要這麼做。」
「在這個階段,陣痛會變得更強烈,」她讀著上面的文字。「不要驚慌。妳的伴侶將提供妳支持與鼓勵。」她匆忙閤上書,然後再喝一口咖啡。喔,不要看就不會怕。
「有可能,」她說,也回給派蒂一個微笑。「可是我會盡力跟老朋友們保持聯絡。我們有三個人固定碰面喝雞尾酒,我一定會繼續跟她們見面。」
「我生這個的時候比預產期晚了兩個星期。結果他們得幫我催生。」
「傑克!」溫蒂對他吼叫著,瑪姬被嚇了一大跳。「把手拿開!」傑克的表情很不悅,但乖乖地鬆開手。瑪姬迅速地將碗從他手中拿走,放到衣櫃上。
「不是這樣的!」坎蒂絲立刻接話。「只是……賈斯汀很忙。這是他上任第一天,我不想打擾他,他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事實上」她感覺自己的手緊緊地貼在大腿上。「事實上,他昨天還在抱怨得篩選這麼多份申請書。畢竟,他也只是個代理總編輯……所以我在想,或許——」
「是這樣的,」坎蒂絲鼓起全副勇氣。「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這不是很棒嗎?」坎蒂絲把聲音壓得更低。「瑪姬,我無法說明這件事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就像是我終於可以為我爸做過的事情做點補償,我終於……做了件有正面意義的事。」
「可是妳對我太好了,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海瑟的灰色眼珠忽然摟住坎蒂絲的眼睛。坎蒂絲暗地裡感覺自己的胃因罪惡感而翻攪。她回看海瑟,臉頰發燒,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她考慮把一切和盤托出,說出她的家庭背景,說她一直覺得虧欠,還有她如何地想要補償。
「沒有。」溫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傑克!下來!」瑪姬轉過頭,看到傑克搖搖晃晃地爬到鋼琴椅上。他兇狠地瞪了他媽媽一眼,開始敲打琴鍵。
瑪姬在廚房裡打開水壺,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發抖著,她的衣服仍因牛奶而潮濕。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當媽媽真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如果是,那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她閉上眼睛,痛苦地回想著她在《倫敦客》的辦公室。那裡井然有序、文明有禮,裡面都是成年人,滿是機智妙語與世故幽默,而且,看不到任何嬰兒。
「很抱歉,他目前不在,」坎蒂絲回答。「需要留言嗎?」
「我真的為妳高興,」瑪姬更加溫柔地說。「我希望一切都會有好結果。」
瑪姬抬頭,被眼前的景象嚇到,溫蒂的小孩伸手想去摸一只藍色的威尼斯玻璃碗,那是蘿珊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
「乖孩子,」溫蒂放下她的杯子。「我來幫你。」
她遲疑著,瞥了門口一眼,然後拿起電話迅速地撥了一個號碼。
正低頭擦拭衣服的瑪姬抬起頭來,看見派蒂跟溫蒂都得意地看著她,彷彿贏得勝利。這下妳知道了吧,她們的眼神似乎這麼說。她覺得心裡發毛。
「不好意思,瑪姬,」坎蒂絲打斷了她,「我很抱歉,但我現在沒辦法聊。賈斯汀要召開某個愚蠢的會議,而我們全都得去。」
「有什麼問題嗎?」勞夫往後靠著椅背。
「懦弱!」樓上會傳來他的咆哮聲。「要命地懦弱!」這時整個公司的人會停止關於週末過得如何的閒聊,拉正椅子,開始打字。
「英式鬆餅,」她說。「有葡萄口味跟起司口味。」
「天啊!」瑪姬驚恐地說。「他吐在我身上!」
「還好吧,我想。傑克,把東西放下!」
「當然。」瑪姬回答。
「再三個禮拜,」瑪姬回答,坐回沙發上。「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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