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永遠？」賈斯汀的聲音因詫異而升高。
「大概要一個小時才會回來，」朵琳抬頭。「他們去參加一個設計展示會。」
等他們倆離開辦公室，蘿珊和瑪姬重重地摔在椅子上，看著彼此。
查爾斯伸手摸著額頭。「真是要命的錯誤。」他沉默了幾分鐘，表情嚴峻地轉向賈斯汀。「賈斯汀，我想我們兩個需要談一談。」
「我想我們在這件事情上需要的是一個全面且徹底的調查，」賈斯汀自顧自地往下說。「澄清一些已經造成的誤會。」他嚥了嚥口水。「還有，很明顯地，也有必要將情況釐清。所以我建議，查爾斯，一等海瑟回來上班……」
「儘管去吧。」蘿珊不懷好意地對賈斯汀微笑。
「她失蹤了，」瑪姬冷靜地說。「她沒接電話，家裡走道上堆滿了未拆信件……實際上，我們有點擔心。」
「嗯，真高興看到妳，」艾莉西亞說。「下次記得帶寶寶一起來。」
「我也是，」蘿珊喃喃回應。「事實上，真訝異我的卡還能用。」她看著瑪姬。「準備好了嗎？」
「蘿珊？」瑪姬好奇地問。「妳還好嗎？」
「我覺得整個人筋疲力竭。」瑪姬抬起手到額頭上，開始揉著太陽穴。
「當然。」她們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進大廳。
大廳後方傳來電梯抵達一樓的叮咚聲。坎蒂絲覺得自己緊張到反胃，做了個深呼吸，要自己做好最壞的打算。電梯門打開了，她驚訝地楞在原地。不可能啊。她眨了好幾次眼，感覺頭暈目眩，想著是否是自己的幻覺。眼前出現的是正踏出電梯的瑪姬，灰褐色的眼眸焦急地看著前方。後面跟著表情僵硬的蘿珊，因為憂慮而顯得嚴肅。
「她不會到那兒去的，」蘿珊不贊同。「她根本受不了她媽。」
「就像是總算有人可以讓我責怪，」蘿珊空洞地盯著前方。「所以我就將怒氣全發在她身上。」
「而且應該會蠻久的，」蘿珊補充。「至少我們是這麼希望。」
「不好意思，打擾了。」她輪流看了看她們兩個。
「妳曾看過她們之間鬧得不愉快嗎？」
一陣短暫、尷尬的沉默。
「一言為定。」蘿珊衝動地靠向前摟住瑪姬。「我很想念妳，」她低聲說。「快回來倫敦。」
「表達立場？我告訴妳，在妳剛剛的表現過後，查爾斯會鋪上紅毯迎接坎蒂絲回來。」蘿珊往前伸直雙腿，踢掉鞋子。「說不定會立刻幫她加薪。每天給她送上花束，傳電郵給全公司稱揚她的美德。」瑪姬略咯笑了起來，然後停住。
「我不意外！」蘿珊說。「妳棒透了。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象。」
「我們早該預見這件事的，」蘿珊顫抖地說，放下雜誌看著瑪姬。「我們知道那個賤人不安好心。我們之前就應該……喔，我不知道。」她用手搓著臉。「我們應該警告坎蒂絲，至少做點什麼。」
「如果我們找到她的話。」
「不過我得避開嬰兒哭聲，」瑪姬邊將蘿珊拉起來邊說。「不然我的乳汁會分泌得滿身都是。」
查爾斯．歐索普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我……呃，我……完全同意，」賈斯汀氣到說話結巴。「顯然這整件事在事實呈現上出現很大的誤差」他向凱莉射去一個憤怒的眼神。「如果凱莉早點來找我……」
「我也想念妳，」瑪姬情緒激動地嘆咽。「天啊，我想念妳們。我覺得彷彿……」
「不要緊，」瑪姬輕輕擦著眼睛。「有事嗎？」
一等門在她身後關上，他轉向瑪姬。
「我說的是現在，」查爾斯簡短命令。「就是現在，到樓上，我的辦公室。」他轉向其他人。「請容我離開……」
「也許吧，」蘿珊說。「但在全世界的人當中，我偏偏挑上坎蒂絲……」她閉了下眼睛。「坎蒂絲耶，我怎麼可以責怪她？」
「可惡！」瑪姬看著蘿珊說。「我沒想到他會不在。」
「我只是順道經過，來看看大家過得如何，」瑪姬報以微笑，但完全沒有要跟他擁抱的意思。
瑪姬盯著她。「為什麼？什麼設計展示會？」
「樓下有人要見賈斯汀，」茱莉顯得慌張。「朵琳不確定賈斯汀是否在開會。」
「桌上堆了一堆信。」她回報。
「什麼？」查爾斯睜大眼睛看著她。
「是寄給坎蒂絲的嗎？」
她不再感到愧疚。就像是被救贖、被治癒了一般，多年以來不自覺背負著的重擔卸下了，她突然可以舒展臂膀，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覺，隨她高興怎麼生活。她為她父親犯下的過錯所背負的罪惡感消失了。m.hetubook.com.com
「接下來怎麼辦？」蘿珊終於開口。
「噢，真可惜！妳應該把她帶來的！那可愛的小傢伙。」朵琳用手肘輕推坐在她旁邊的那個害羞的紅髮女孩，瑪姬不認識她。「這是我跟妳提過的瑪姬。」朵琳對那女孩說。「瑪姬，這是茱莉。昨天剛開始擔任服務臺的接待工作。」
「妳又不知道，」瑪姬尷尬地說。「妳怎麼會曉得發生什麼事呢？」
她刻意地要自己去想海瑟，等待著罪惡感在那些憤怒與屈辱中浮現，等著總是未曾消失的自責愧疚，還有一想起她父親的過錯時就會感受到的不適。這麼多年來，她早已習慣這樣的自我反應機制。但是今天早上，什麼感覺都沒有。在想到這些事時，她的內心毫無感覺，全然空白。
一陣短暫的沉默。一輛車開過，車上乘客透過車窗好奇地看著她們兩個。「我都不知道，」蘿珊終於開口。「妳看起來好像什麼都得心應手的樣子，一切都很完美。」
「嗯哼。」凱莉小聲回應。
蘿珊沒接話。她正被一張坎蒂絲在過期《倫敦客》裡的照片吸引住。文章標題寫著：特約撰稿人坎蒂絲．布魯溫調查老人在倫敦醫院裡所面臨的處境。文章旁邊是坎蒂絲的照片，圓圓的臉直視前方，眉毛像是透著驚訝般微微上抬。蘿珊看著這張熟悉的照片，卻彷彿第一次看到，為了坎蒂絲的純真表情而心痛。坎蒂絲看起來不像是筆鋒犀利的記者，而像個孩子。
現在，站在大理石地板上，承受朵琳好奇的眼光，她的自信心逐漸崩解。她要跟賈斯汀說什麼？她要如何讓他改變心意？她突然覺得在強勢的外表下自己其實脆弱無比，彷彿最輕微的衝突都能徹底地擊垮她。今早頭腦清晰的感覺被烏雲罩頂所取代，她開始擔心自己又被羞辱。
她們在看見坎蒂絲後停下腳步，三人彼此互望，氣氛一時緊張凝結。
「妳想她會在哪裡？」蘿珊神態冷靜地望向瑪姬。「已經好幾天了，一般人不會就這樣消失好幾天。」
「沒問題，」瑪姬開心地說完，走向賈斯汀的辦公室。賈斯汀、查爾斯和蘿珊已經等在那兒了。她將身後的門拉上，裡頭陷入短暫沉默。
然後，她猛然醒悟，她不再覺得自責。
「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瑪姬環顧四周。「跟大家打聲招呼。」
「沒關係，」瑪姬說。「不要緊，坎蒂絲。她離開了。」
「沒錯，」朵琳抬起頭。「正如我所想的，賈斯汀正在開會。」
「如果我說錯了，請儘管糾正，」蘿珊反擊。「你是她的前男友，一定處心積慮想擺脫她吧。」
「這就是重點！」蘿珊急切地說。「我們不應該對彼此有所隱瞞，或在對方面前演戲。我們三人都不該想著要靠自己度過難關。」她的藍色眼眸泛著淚光，凝視著瑪姬。「瑪姬，下次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就算是午夜，無論何時，如果妳心情低落，打給我。我會立刻過去妳身邊，把寶寶或吉爾斯帶出門，看妳想要哪一個人暫時離開。」她笑了笑，瑪姬也咯咯地笑了。「拜託，」蘿珊很認真。「打給我，瑪姬。不要在面臨問題的時候選假裝一切都好。」
「令人不快的作為？」蘿珊說。「喔，賈斯汀，你就不能清醒一點，了解這些全是胡說八道嗎？」
「當然需要，」賈斯汀說。「好主意。」他的手邊抖邊拿起桌曆。「呃嗯……你覺得要約哪一天？」
「我看不清楚，有可能。」瑪姬放開信箱蓋，站起來看著蘿珊。「天啊，我覺得糟透了。」
「我真的覺得很難過，」凱莉扭著雙手可憐地說。「原本我就打算要把話說清楚。但是，你們知道的，我真的不想給自己帶來麻煩。」
嚇了一跳的賈斯汀轉頭尋找瑪姬聲音的來源處。看到瑪姬時，他的臉戲劇性十足地垮了下來，而同樣令人佩服地，他又立刻換上一副高興的表情。
「海瑟不會回來了。」凱莉更用力地扭著手。「她去了澳洲。」
茱莉查看著手中的那張小紙條，房內有片刻的安靜。
「天啊，我好差勁，」蘿珊難受地看著瑪姬。「我應該要看出妳的沮喪。我應該打電話給妳，應該去看妳。」她咬著嘴脣。「我真是個糟糕的朋友，對妳們兩個都如此。」
「很好！」查爾斯．歐索普說。「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
「有，」凱莉www.hetubook.com.com想了想之後說。「我有。」
「而我們回來了，」閃著淚光的蘿珊邁步走向坎蒂絲。「我們回來了。」
「還真貼心。」蘿珊說。
「很好，」蘿珊表示贊同。「這顏色跟妳很搭。」
「是我們，」蘿珊點點頭。「對吧，瑪姬？」
「他現在不在辦公室，」朵林驚訝地說。「他跟歐索普先生出門了。讓我確認一下。」她按了個鈕，接著說：「哈囉，艾莉西亞？我是朵琳。」
一臺呀`軋軋作響的計程車將她們在歐索普出版社大樓外放了下來，瑪姬歪著頭打量著大樓。這棟陪她度過多年職業生涯的大樓看來依然很熟悉，但也有些不大一樣。僅僅過了幾個星期，它看起來已經變了，儘管這改變幾乎難以察覺。
「太好了！」賈斯汀勉強擠出熱絡的模樣。「這想法很棒！」
「沒問題。」瑪姬說。
「聽證！」瑪姬不耐地駁斥。「你們根本不需要聽證來釐清這件事！」
「一定的，」瑪姬立刻說。「妳那時候當然很不好受。」
「我……噢，天哪，我很抱歉，」眼淚滑下臉龐。「我真的很抱歉，我早該聽妳們的話。我錯了，妳們是對的。海瑟根本是個……」她有些說不下去。「她是個……」
她的聲音帶著同情，但想到蘿珊和勞夫在一起，依舊讓她難以置信。在從滑鐵盧車站出發往坎蒂絲住處的路上，蘿珊斷斷續續地將一切和盤托出。瑪姬震驚到至少有整整五分鐘說不出話來。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蘿珊竟然能夠隱瞞這麼大的祕密？她怎麼有辦法在談到勞夫時總是如此平靜，從來沒有將他們的關係透露過一絲一毫？她怎麼有辦法聽瑪姬多次跟她抱怨勞夫令人討厭的小缺點，卻完全沒想過暗示她們現在討論的正是她的戀人？當然，蘿珊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她也沒有其他選擇。即使如此，瑪姬還是覺得受傷，她無法再如往常一般看待蘿珊。
「應該要先知會我的，」她說。「他們搞不好打算重新設計整本雜誌，卻沒有跟我說。」
「她叫做坎蒂絲．布魯溫。」茱莉抬起頭。「她好像之前是在這兒工作吧？」
「親愛的，這就別問我啦。」
「瑪姬！」朵琳在服務臺驚喜地大喊。「真令人驚喜！妳看起來很好呢！寶寶呢？」
蘿珊看著賈斯汀的表情，不屑地哼了一聲，趕緊將一隻手捂住嘴巴。
「我得說，」查爾斯最後對著瑪姬開口。「我有點不明白為何妳在這裡。恐怕現在所有證據對坎蒂絲確實很不利，當然，她還是有接受聽證的權利……」
「別這樣。妳遇到的情況比我們兩個要糟太多了。」
「查爾斯，這位是蘿珊．米勒，」賈斯汀刻意用想引人注意的音量說話。「她是我們長期合作的自由撰稿人之一。」
一片沉寂。蘿珊看了查爾斯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偷笑。他嘴開開地盯著瑪姬。
「我得說，每天都有人問我妳何時會回《倫敦客》工作。」
「真的？」查爾斯訝異地對賈斯汀皺起眉頭。「你沒跟我提過。」
「真的嗎？」瑪姬看到賈斯汀垂頭喪氣的臉，高興地輕笑了一下。「嗯，真令人感動。對了，我打算幾週之內就恢復上班。」
「這是做母親的樂趣。」瑪姬開心地說，大踏步往轉角走去。她想，要是在幾個禮拜前，有人跟她說她將會笑著看待哺乳這件事，她一定不相信。但話說回來，那時候的她也不相信她會穿著比平常大兩號的洋裝，依舊覺得自在無比。
「著名的瑪姬．菲利浦，」查爾斯．歐索普對她露出親切的微笑，朝她伸出手。「瑪姬，我是查爾斯．歐索普。恭喜妳當了母親。這段時間肯定過得很刺|激。」
那天早上在小屋醒來時，她感覺心中有股奇異、如同獲得釋放的輕盈。有那麼一刻，她只是安靜地瞪著天花板，試著適應這種全新感受，試著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我明白，」瑪姬慚愧地說。「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我不敢相信我居然摔她電話。但是我真的覺得好傷心，一切都變了調……」她看著蘿珊。「我無法跟妳形容過去這幾個禮拜和*圖*書有多糟。我真的認為我有點失控了。」
第二天早上十一點，瑪姬和蘿珊站在坎蒂絲家門口，徒勞地按著門鈴。過了一會兒，瑪姬彎下腰從信箱口窺看客廳的動靜。
門邊傳來聲響，瑪姬沒把話說完。新來的櫃檯小姐茱莉在玻璃門外緊張地窺探著。瑪姬向她招手示意，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那我們能做什麼？」
「恐怕他是在開會。」瑪姬回答。
「老天爺！」查爾斯有點詫異。「有人報警了嗎？」
「我不知道，」凱莉滿臉通紅。「但她不會回來這裡上班了。她……她還給了我一個臨別禮物。」
「米勒小姐和我已經見過面了，」查爾斯略為停頓後開口，友善地對蘿珊笑了笑。「那麼，是否可請兩位喝杯茶或飲料？」
「很好，」他吻著她的耳朵。「那麼，去吧，就這麼做。」
「或許妳是對的，」瑪姬想了一會兒，做了個鬼臉。「喔，我不確定。」她看著茱莉。「妳知道那位訪客的名字？」
「什麼——為什麼？」坎蒂絲問，朵琳抬抬眉毛表示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就算這樣，嗯，說不定很重要。」
「有一點，」蘿珊邊說邊傾身，迅速幫她擦去糊掉的眼影痕跡。「我呢？」
「妳是她的朋友，當然會幫她說話，」賈斯汀酸她。
「是啊，如果我們找到她，」蘿珊附和著，嚴肅地看著瑪姬。「妳說要報警是認真的嗎？」
「對了，這件套裝很好看，」蘿珊抬頭看著她說，接著她皺起眉頭。「事實上，我現在才發現，妳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她打量著瑪姬紫紅色的絲質洋裝，簡單大方的白T恤，和棕栗色的亮麗髮型。「妳是不是剛剪了頭髮？」
「該死，」瑪姬自嘲地說。「我就知道我忘了什麼。」辦公室傳來一陣笑聲。許多人驚喜地從辦公桌上抬起頭，睜大了眼看著賈斯汀和瑪姬。
「在家，」瑪姬微笑，「跟我婆婆在一起。」
「我懂了，」查爾斯沉重地說完，望向賈斯汀。「我得說，這件事情在付諸行動之前，至少應該先做初步查證。賈斯汀，你認為呢？」
一陣沉默。幾個生意人走進大廳，看了瑪姬和蘿珊一眼，接著走向服務臺。
一個小時後，賈斯汀還沒回來。瑪姬和蘿珊坐在大廳的皮椅上，翻閱著之前的《倫敦客》，每次門一開，她們就抬頭看。進來的人有的是訪客，帶著客套而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們；有的是雜誌社的人，會走過來親切地和瑪姬話家常，問她怎麼沒帶寶寶一起來。
「妳認為呢？」瑪姬看向蘿珊。「也許我該見見那個人？」
「我們等他們回來。」瑪姬堅定地說。
「正好相反，」瑪姬的語氣沉穩且專業。「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認為你處理這件事的態度既專橫又不負責任。你寧願相信僅到職不過幾個星期的海瑟．崔勞尼的說詞，卻完全不顧坎蒂絲的說法。她在這裡任職多久了？有五年吧？你放任自己採信這些辦公室裡欺負新進人員的荒謬流言，但你有親眼看過嗎？只憑這些收據的表面證據就認定坎蒂絲有罪。」瑪姬拿起其中一張單據，輕蔑地扔在桌上。
所有人都瞪著她看。
「瑪姬！」他張開雙臂作勢要擁抱瑪姬。「真令人驚喜。」
「小寶寶是不是個乖小孩？我打賭她一定非常乖巧。」
「看來這個防水腫毛膏很有效，」蘿珊輕聲說。「適用於海邊、沙灘還有劇烈的情緒起伏……」玻璃門打開了，她立刻打住。「喔，去它的，」她喃喃自語。「他們來了。我們要說什麼？」
「是妳們。」坎蒂絲總算小聲地開口。
瑪姬不理他。「你聽過坎蒂絲的解釋嗎？」她問查爾斯。
「我不知道，」瑪姬說。「我確定她不會有事。她可能……去渡假或什麼的。」她不太有說服力地加了這一句。
「哇，」蘿珊做了個鬼臉。「這種事妳不需要告訴我。」
「可惡，」蘿珊越過瑪姬的肩頭盯著前方。「討厭，他們來了。」
「呃，就是……」凱莉吞吞吐吐地。「海瑟討厭坎蒂絲。真的、真的非常討厭她。而且海瑟在事情發生前，就知道坎蒂絲有麻煩了。是報帳的問題，對吧？」凱莉緊張地抬起頭來。「我想海瑟可能跟這件事有關係。」
「我們應該要陪在她身邊，」蘿珊的聲音低沉而激動。「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對她大吼，也不會原諒我自己沒有陪著妳。」蘿珊抬頭看著瑪姬。「在妳心情低落的時候，我應該陪在妳旁邊。」
一名十六歲的年輕女生走進辦公室，臉和_圖_書上帶著粉色紅暈。她站在門邊，雙腿呈奇怪的角度交叉著，眼光直盯著地上。
「我們能做什麼？」瑪姬很理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挑明了說吧，除了直覺地認為那個女孩有問題，我們沒有其他佐證。我們就只是不喜歡她。」
「我敢打包票，要是把這些單據拿去做細部分析，那些坎蒂絲的簽名一定全是偽造的。」她停下來，好加重說話的分量。「我必須說，賈斯汀，你不僅在解職一名稱職員工上顯示出徇私且不恰當的處理方式，你的缺乏判斷能力也讓公司浪費了許多時間，搞得內部分崩離析且打擊士氣。」
「先讓我們聽聽凱莉是怎麼說的吧，可以嗎？」賈斯汀冷冷地回應。
「這不相關！」賈斯汀臉紅。「我是很公正客觀地處理這件事。」
「好詭異，」她低聲說，蘿珊正刷過識別證，推開往接待大廳的玻璃門。「我覺得我好像已經離開好多年了。」
「嗯，我想我有好好表達立場。」瑪姬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她很棒。事實上，朵琳，我今天是來找賈斯汀的。妳可以打電話通知他嗎？」
「我不會了。」瑪姬承諾，眨了眨眼拭去眼淚。「我會打給妳，我保證。就算沒什麼大事，也會去打擾妳。」她微笑，接著遲疑了一會兒。「還有，下次妳再跟老闆有段六年戀情時，記得要告訴我，好嗎？」
「但也沒有別人可找了啊，不是嗎？」淚水突然湧了上來。「喔，我沒辦法再想了，她一定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她痛苦地看著蘿珊。「想想看，蘿珊。我們跟海瑟都讓她這麼失望……」
「我想把工作要回來，」她回答，直視著天花板。「我不要等什麼鬼聽證，我想把工作要回來，艾德。」
「可以多說一點嗎？」
「要是再有人問我這個問題，」瑪姬在一群行銷部人員經過身邊去搭電梯時，低聲對蘿珊抱怨。「我會說寶寶就在我的包包裡。」
「荒唐，」他說。「真的是非常……」他停下來，朝那個滿臉通紅的女孩示意。「謝謝，凱莉。妳可以離開了。」
「不過麻煩妳在這裡稍候，」朵琳冷冷地說。「有人會下來見妳。」
「我知道，」瑪姬盯著人行道說。「我很蠢。我不願向任何人，包括吉爾斯在內，向他們坦承我過得有多糟。」她忽然停下來陷入回憶。「也不算啦。有一次我打算要跟妳吐露實情，就是那一晚在曼哈頓酒吧的時候。但是卻被打斷了，接下來……」她露出哀傷的微笑。「那個晚上肯定名列我生命中最糟的夜晚之一。我覺得自己超級臃腫，毫無活力，離開露西亞讓我很有罪惡感，後來我們又大吵一架。這整件事……」她笑了笑。「實在不是很愉快的回憶。」
「我當然同意，」瑪姬很鎮靜。「但是我不認為坎蒂絲會做出這種事。」
「我很樂意，但我們不知道她人在哪兒。」
「她不會回來了。」凱莉說。
瑪姬走進編輯室大門，突然很有歸屬感。這兒是她的雜誌、她的工作團隊，幾乎像是回到家一樣。
「關於她是被某個同事陷害的故事？」查爾斯皺眉。「聽起來是憑空想像。」
「沒問題，」瑪姬仔細端詳著她的臉。「妝都好好的。」
「喔，」坎蒂絲的聲音顫抖。「我知道了。」
她伸出一隻手環抱著蘿珊的肩膀，用力地摟了一下。兩個人都不發一語。送信的郵差狐疑地看著她們，走過她們面前將一捆信放進信箱。
「我不知道，」瑪姬嘆氣。「說真的，我不認為警察派得上用場。他們說不定會叫我們別多管閒事。」
「現在怎麼辦？」蘿珊間。
「嗨，瑪姬，」艾莉西亞在她經過身邊時漫不經心跟她打了招呼，愣了一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瑪姬！妳好嗎？那恐怖的大肚子跑哪兒去啦？」
「不要怪到她身上！」蘿珊說。「是你把坎蒂絲停職的！」
坎蒂絲擔心地看著她們沒有笑容的表情。她們還沒有原諒她，喔，她們永遠不會原諒她了。
「早安。」他睡意濃厚地呢喃，傾身吻她。
「為什麼？」蘿珊高舉雙手伸著懶腰。「妳又不是來工作的，妳還在放育嬰假耶，管它的。」
如果賈斯汀不聽怎麼辦？如果他把她轟出辦公室？指稱她是小偷？她事先排練過，也計畫好要說的話，但現在看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賈斯汀肯定會不理她的說詞，叫她離開。坎蒂絲覺得自己好丟臉，雙頰發熱，開始吞嚥困難。
坎蒂絲站在櫃檯前，努力克制著想要從大門逃走的衝動。包覆在新的緊身長褲和圖書裡的雙腿顫抖著，嘴脣乾燥，只要一想到要面對賈斯汀，她就覺得想吐。同時，她內心卻也有著如鋼鐵般的決心，這股決心讓她發抖的腿仍緊緊黏在地面上。我必須這麼做，她再度提醒自己，如果我想要回我的工作、我的尊嚴，我必須這麼做。
「我們有證據。」賈斯汀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文件影本，上頭有著坎蒂絲的名字。他帶著勝利感高聲說，「這些妳要怎麼說？」
「別擔心，」賈斯汀和氣地說。「妳想跟我們說什麼？」
「所有證據都在我辦公室，」賈斯汀說。「如果妳想，歡迎去親眼確認！」
「切入重點吧，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聯絡坎蒂絲，安排一次會晤。瑪姬，妳可以辦到嗎？請她盡快來一趟。我看，就明天吧。」
「妳實在太認真了。沒什麼事是那麼重要的。」
「天曉得，」瑪姬按摩著臉頰。「打電話給她媽？」
「凱莉，」賈斯汀換上溫和、安撫的語調。「我想跟妳請教有關那個被停職的坎蒂絲．布魯溫和海瑟．崔勞尼之間的事情。」
「還沒，但我想我們可能必須這麼做。」
「啊，」查爾斯看了賈斯汀一眼。「賈斯汀？」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瑪姬用公事公辦的態度開口。「這次拜訪不是為社交而來。其實，坎蒂絲．布魯溫被停職的這個不幸消息才是我造訪的原因。這件事讓我很不安。」
坎蒂絲的心因恐懼狂跳。說不定他們要起訴她，還叫了警察。賈斯汀對他們說了什麼？她的臉比平常更灼熱，她的呼吸短淺急促。她不應該回來的，她焦急地想，她根本不應該到這裡來。
「什麼？」瑪姬轉過身，看見賈斯汀沿著人行道走向大門。他穿著一套深綠色西服，手舞足蹈地跟身旁的查爾斯．歐索普談話著。「噢，天啊！」她驚慌地轉身面對蘿珊，用力吸了口氣，並且舉起手比著眼睛。「快，我看起來還好嗎？妝有沒有花掉？」
「這件事有非常充分的理由，」賈斯汀為自己辯護。「事實上，我們發現坎蒂絲欺騙了公司。如果妳不認為這樣是嚴重的錯誤，瑪姬——」
他們幾乎不發一語地吃了早餐，將小屋收拾妥當，彷彿開口說話會破壞了那份孤注一擲的心情。在開車回倫敦途中，坎蒂絲坐立難安，緊抓著門邊，直視前方。艾德載她回家，等著她換上最精明幹練的套裝，然後把她送到公司。她打算抬頭挺胸，直接走進大廳指名找賈斯汀。
她靜靜地躺著，驚異於自己的轉變。現在的她可以客觀地看待海瑟，重新檢視她們之間的關係。她沒有虧欠海瑟，什麼都不欠。身旁的艾德轉過身來，坎蒂絲覺得頭腦清晰又冷靜。
「我們試過了，記得嗎？」瑪姬說。「但是坎蒂絲一直幫她說話。」
「謝謝你，」瑪姬神情愉快。「說真的，的確如此。」
「我也是。」蘿珊附和著。她蹲在門前臺階上，瑪姬坐在她旁邊。「在勞夫的葬禮上，我讓她很難堪。但我只是……噢，我不知道。控制不住自己。」
「嗯哼，說真的，認為坎蒂絲．布魯溫會有能力去搞詐欺，這更是胡說臆測！」蘿珊大聲說。
「很好，」瑪姬說完，作勢帶頭往電梯方向移動。「我們去看看吧。」
「可是我們應該多想點辦法，試著保護她。而不是袖手旁觀，看著她一步步走入陷阱。」
「她欺負新人是有證據的，」賈斯汀快速地翻閱著文件。「肯定有……在這兒。」他拉出一張紙。「凱莉．瓊斯。」他站起來走到門邊叫道，「凱莉？妳可以進來一下嗎？」他對查爾斯低聲補充：「她是我們的祕書，海瑟說她有看到坎蒂絲一些令人不快的作為。」
瑪姬不再說話，看了蘿珊一眼。
賈斯汀滿意地看了在場眾人一眼。
「這是很自然的反應，」瑪姬停頓了一下。「妳太難過了，需要有人當那個代罪羔羊。」
「我們去質問賈斯汀，」瑪姬說。「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她站起來理了理裙子。「我們去叫程車。」
「什麼？」賈斯汀對於有人打斷他說話感到不悅。
「好吧，」菜莉有點遲疑。「那我該怎麼回答那位訪客？」
「沒錯，」瑪姬露出淺淺的笑容。「這是全新的我。新髮型、新衣服、新口紅。昨天下午我跑去逛街，花了不少錢。」
「別擔心，交給我。」瑪姬起身，將裙子整理平順，深呼吸。「好，」她緊張地看了蘿珊一眼。「嘿，賈斯汀！」她大喊，提高聲音並且向前跨了一步。「你好嗎？」
「哈囉，茱莉。」瑪姬禮貌地打招呼。「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