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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蝟的優雅

作者:妙莉葉.芭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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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洛瑪 深刻思想最後一章

芭洛瑪

深刻思想最後一章

不管怎麼說,我們兩人,我和小津先生搭電梯下樓到門房去。當我們穿過院子時,我們同時停住腳步——有人在彈鋼琴,而且我們聽得很清楚,我想,那是薩提的曲子,其實說來,我不是很確定(不過那至少是一首古典鋼琴曲)。
面對永不
我呢?我呢?我的感受是什麼?我在描寫葛內樂街七號發生的一些小事,可是我不是很有勇氣。我害怕進入我的內心,害怕看到我內心發生的事。我也是感到很慚愧。我在想,我以前想自殺好讓鴿蘭白,媽媽,爸爸受苦,那是因為我並沒有真正地受過苦。或者說,我受苦,但並沒有感到傷痛。因此,我那些小計畫只不過是無憂無慮的少女的強說愁罷了。只是一個想賣弄自己的有錢小女孩的理性說辭。
真是傷心事。
在偷聽到的曲調中
除了一直
從得知噩耗hetubook•com.com到現在,已經整整過了十個鐘頭。大樓內發生了許多事情。我簡述一下:奧林匹斯一聽到消息後,立刻衝到門房(鎖匠過來開門),將列夫帶到她家裡安置。我想米榭太太,荷妮……我想她是希望如此的。我覺得很放心。戴博格利太太接受小津先生的指示,處理一切事宜。我幾乎覺得這個老太婆很友善,這真是很奇怪。她對變成她新朋友的媽媽說:「她在這兒工作有二十七年了。我們會很想她的。」她立刻向大樓住戶募捐買花,並且負責聯絡荷妮的家人。她有家人嗎?我不知道,但是戴博格利太太會設法去尋找。
是小津先生告訴我這項消息的。據他說,他的秘書保羅正好在那條街往上走。他遠遠地看到有車禍,可是當他趕到時,已經太遲了。米榭太太想要援助走在渡船街轉角處,醉酒醉得東倒西歪的乞丐杰忍。她往他身旁跑過去,可是她沒看到小貨車。聽說還必須把貨車女駕駛員送到醫院去,因為她整個人歇斯底里。

可是這一次,而且是第一次,我感到傷痛,非常地傷痛。肚子被拳頭重重一擊,呼吸困難,心臟被打傷,胃部完全被壓碎。https://m.hetubook.com•com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身軀痛楚。我那時在想,我是否還能夠恢復正常,不再感到痛楚。我當時痛得想大叫。可是我沒有叫出聲。現在痛楚仍然留在身上,但是不會影響到我走路和說話。我這時體會到的感覺是完全的無能與荒謬。難道生命就是如此嗎?一切的可能就在突然之間化為烏有嗎?一個充滿著計畫,充滿著才開始不久的討論,充滿著連欲望都沒達成的生命,就在一秒鐘的時間完全消逝,然後一切都化為烏有,毫無挽救的餘地,甚至連回過頭來的機會都沒有嗎?
關於鋼琴曲,我沒有真正的深刻思想。再說,當自己的知己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間裡時,又怎麼能夠有深刻思想呢?我們同時停住腳步,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讓陽光溫暖我們的臉頰,聽著從上面傳下來的音樂。「我想荷妮會很喜歡這個時刻的,」小津先生說道。我們站在那兒好幾分鐘,一直聽著音樂。我同意他的看法。可是那是為了什麼呢?
今晚,我身心交瘁,在想這件事時,我心想,追根究柢,生命也許就是如此:有很多的絕望,但是也有美的時刻,在這美的時刻中,時間和以前不一樣了。就好像是音符在時間和_圖_書中打開了一個括號,像是延長線,是在此地的外面,在「永不」裡的「永遠」。
您別擔心,荷妮,我不會去自殺的,我也不會放火燒任何東西。
可是當我們心愛的人過世時……我可以告訴您,我們能深刻地體會到那是什麼意思,而且那會令人很痛,很痛,很痛。就好像煙火突然之間熄滅,一切都變得很漆黑。我覺得很孤單,身體虛弱,心中作噁,每個動作都要費很大的力氣去做。
接著發生了一些事。在這樣一個令人傷感的日子裡,這幾乎無法令人相信。下午五點的時候,我和小津先生一起下樓到米榭太太的門房內(我是說荷妮),因為小津先生想拿一些她的衣服帶到醫院的太平間去。他按我家門鈴,問媽媽他是否可以和我說話。我一聽到門鈴就知道是他,我人已經在他面前。當然囉,我是願意陪他去的。我們搭電梯下樓,彼此都沒有開口說話。他看起來很疲倦,倒不是傷感,而是疲倦。智者的傷感就是如此,隱藏起傷感,只是給人很疲倦的感覺。我是不是也一樣,看起來很疲倦呢?
是的,就是這個,在「永不」裡的「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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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後,我要為您在「永不」中追求「永遠」。
最傷心的是羅佩斯太太。當她十點鐘來這兒做清潔工時,是戴博格利太太告訴她消息的。據說,她聽了之後,手放在嘴巴上,不明白是什麼事,呆呆地站著兩秒鐘。接著,暈倒在地上。十五分鐘後,她清醒過來,口裡只是喃喃地說道:「對不起,喔,對不起。」然後她再度披上圍巾,回家去了。
他走了之後,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避開媽媽。她張開嘴巴想說話,我向她做了個手勢,手心朝著她,意思是:「想都別想。」她打了個小小的嗝,不過她沒向我靠近,她讓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到房間內,我躺在床上,將身子捲成一團。過了半個鐘頭,媽媽輕輕地敲門。「不要。」我回應,她沒有堅持。
米榭太太今天早晨過世了。她在渡船街附近被一部洗衣店的小貨車撞倒。我沒辦法相信我正在寫這些字眼。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永不」的意義。哎,這太可怕了。這字眼我們每天都要說它一百遍,但是在真正地面臨到「永遠不能」之前,我們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追根究柢,我們一直以為我們能夠掌握面臨在眼前的事;然而沒有一件事好像是肯定的。最近幾個禮拜和圖書來,儘管我老是對自己說再不久就要自殺,我是否真的相信我會這麼做呢?這個決定是否真的讓我體會到「永遠不」的含義呢?一點都沒有。它只是讓我體會到我有做決定的能力。而且我在想,就在我自殺之前的幾秒鐘,「永遠」地結束對我而言仍然是個很空洞的字眼。
(全書完)
能做什麼
差不多十一點鐘的時候,小津先生按我們家的門鈴。他要求和我見面,他看到我後,握住我的手,說道:「沒有任何辦法讓妳避免這項痛苦,芭洛瑪,我要照實告訴妳發生的事:荷妮剛剛發生車禍,差不多是九點鐘的時候。很嚴重的車禍。她已經死了。」他在哭。他把我的手握得緊緊的。嚇得不得了的媽媽問道:「天啊,誰是荷妮?」小津先生回答:「是米榭太太。」媽媽鬆了一口氣:「喔。」小津先生心中感到厭惡,轉頭不理她。他對我說道:「芭洛瑪,我有很多不是很愉快的事要處理,我們等一下再見面,好嗎?」我點頭。我也是一樣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我們用日本式禮儀說再見,也就是彎腰迅速地鞠了個躬。彼此都很了解,我們心中都很痛苦。
追求世間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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