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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妮妮.霍克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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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二十一

第二部

二十一

就這樣日復一日。幾星期後的一天下午,我結束體能訓練,靈機一動,繞道前往醫院,去藥局要根驗孕棒。
「我哭是因為我高興。」他說。
「哎喲!」我說。
他的回應是伸出雙臂抱住我,將我緊緊擁在懷中,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開始構思新故事的架構,但速度很慢。每當我開始一件新的事情時總是這樣,緩慢、沉重、不確定,如同騎腳踏車奮力爬坡,車鏈生鏽,隨時可能崩壞。
但他聽起來並不高興。
隔天我不再修潤小說,視它為大功告成,燒進光碟,放進硬紙套,寫上書名和我的名字。接著我不知該如何處置,便將它放在桌上。
那天晚上,我一走進約翰尼斯住處的大門就說:
「因為好玩啊。」我答道,接著他就壓上我的身體。
外面的世界裡,現在正是聖誕季節,只要打開電視、收音機或報紙,立刻就能感受到聖誕節的氣氛。聖誕鈴聲經常可聞,四處都可看見基督降臨日曆、唱片銷量的新報導、佳節壓力和_圖_書的文章、聖誕禮物的廣告、聖誕大餐的建議、唐老鴨、聖誕樹周圍的舞蹈、聖母馬利亞的故事、嬰兒耶穌、馬廄上閃亮的星星。
藥局人員一臉訝異。
「我找找看有沒有。」他說,隨即不見蹤影,離開很久後,才拿著一個小盒子回來,盒子裡是DIY驗孕棒,附上使用說明。
「我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他放開我,我看著他的臉,只見他淚光瑩瑩。我認為那代表他很感動。
「難道你不會這樣嗎?」我問道:「當你就快完成一件事,知道很快就要跟它道別,開始做另一件新的事,你不會這樣嗎?」
他抱著我,我的額頭抵著他的鎖骨,他的臉頰抵著我的耳朵,不斷重複輕聲說:「我的愛。我的愛。」
有天早上,我一起床就覺得噁心,立刻衝去廁所嘔吐。我吃了個三明治,喝了杯牛奶,覺得好過了些。我覺得很累,有點頭昏眼花,直到晚上才又覺得不舒服。一如往常,我進食之後就會覺得好一點,但隔天早上又再次嘔吐。
到了下午,我跟往常和-圖-書一樣前去參加體能訓練,然後回到住處進食,試著睡一會兒,但根本睡不著。我太過興奮,太過暈眩,太過不適,太過開心。
「現在這個夢可以成真了。」我說。
「又不會痛。」他說。
事後我們沉入夢鄉,我不斷夢見約克、樹枝和海灘。夢中約克有時會變成約翰尼斯,在風中張開雙臂奔向我,大海在一旁激起浪濤,轟隆作響。夢中有時是約翰尼斯擲出樹枝,約克撿回來,我們再一起稱讚牠。夢中我們一起回到我家,約翰尼斯將裝框照片掛上牆壁,我問道:「這些是誰的照片?」他答道:「妳看不出來嗎?當然是我們小孩的照片啊。」
那天早上我什麼事都沒做,只在住處晃來晃去,走進浴室又走出來,繞過餐桌和安樂椅,經過書桌玩一會兒電腦,看見梅根那幅畸形胎兒畫作時嚇了一大跳。我轉身背對那幅畫,走進簡易廚房,打開冰箱又關上,倒了杯水,又繞過餐桌,將一口都沒喝的水放在桌上,緩步走回臥室又走出來。如果有扇窗戶,我一定會站在窗前整理思緒,讓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冷靜下來。但屋裡沒有窗戶,我難以冷靜。
「真是太棒了,」他說:「好美的夢。」
我回到住處,獨處一晚,早上起來驗尿。果然不出所料。儘管不可思議,但我真的懷孕了,約翰尼斯和我要當爸媽了。
「我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覺得很不舒服了,而且現在還是不舒服。」
「不會。」
「因為好玩啊。」他答道,回捏我一下。
這次的夢境比較清楚,約翰尼斯的聲音非常靠近,非常真實,彷彿我們同時做著相同的夢,真的在與彼此對話,真的在夢中討論那些照片。
稍晚,我們做完愛後,兩人躺在床上,四周漆黑一片。我正要睡著時,突然聽見他發出安靜而壓抑的啜泣聲。我翻過身,撫摸他的臉頰,問他怎麼了,覺得不舒服嗎?他回答說他很好,只是高興而已。
「喔……?」約翰尼斯焦慮地蹙起眉頭,我幾乎大吼出來:
約翰尼斯笑我,說我是隻「母雞」。這晚我們赤|裸地躺在床上。
於是我把我做的夢告訴他,夢中他和我和約克在海灘上遊戲,我www.hetubook.com.com們回到我的房子,在夢中那是我們的房子,他將我們孩子的照片掛在牆上。
起初他當然以為我在開玩笑,後來終於發現我是認真的,也發現我打從心底感到興奮,便知道我說的是實話。他用雙手握住我的手,親吻我的手,然後吻我的額頭,輕聲說:
「那就對了!你還笑我?」我開玩笑地捏捏他的乳|頭。
「那妳哎喲什麼?」
「我的愛。」
然而新年就是新年,這個事實不可能避免或忽略。年份數字改變了,時光無情流逝。我很快就要邁入五十一歲,約翰尼斯就要邁入六十四歲,對不被需要個體來說,這是個很老的年齡。但約翰尼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老,我也覺得自己比前幾年更年輕,也許是因為我被人渴望,我愛人,同時也被愛。
幸好單位裡不過聖誕節,無論聖誕節前、中、後,一切如常,不像外頭的聖誕節會吞食與它擦身而過的一切。單位裡沒有亮晶晶的裝飾品,沒有聖誕蠟燭,商店裡沒有聖誕背景音樂,運動中心不會縮短開放時間,健身中心沒有戴聖誕帽的健身教練,也沒有只放和_圖_書聖誕音樂的特別健身課。餐廳,藝廊、電影院、劇院、商店都正常開放,並未掛上不必要的裝飾品。單位裡也沒有特別的聖誕菜單,十二月二十六號沒有專為兒童推出的日場電影,聖誕節到新年之間沒有打折促銷,沒有新年慶祝會,更沒有主顯節。每當你覺得今年的聖誕狂潮終於結束後,主顯節總會突然陰森地逼近你,露出輕蔑的笑容。
除此之外,我最近變得很累,疲憊且頭暈,起初我以為是參加另一個體能訓練計畫的緣故。我很感謝有機會能參加這計畫,因為它比吃藥、打針或參加使用不同溶劑或氣體的實驗來得健康愉快。這次他們要測量肌肉量和氧氣吸收能力。被選上的參加者在經過第一輪測驗後,得知我的體能狀態是二十歲。但參與實驗幾星期後,我開始覺得虛弱,有時幾乎癱軟。我怕自己沒有攝取足夠的維他命和礦物質,或是產生脫水現象,於是努力吃得更豐富、喝更多水,但毫無起色。
我的小說接近完成,正在做最後修潤。我重讀一次,做些小修改,再重讀一次,做更多小修改,不肯輕易放手。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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