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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輝轉過頭，癡癡地望著他身邊的另一個死囚。我認出了唐林！他們相視微笑。敏輝艱難地俯下身，終於把雙唇貼上她的面頰。

遠處，一個人轉過了頭。他跪下朝我們這邊磕了三個頭。我的心停止了跳動。幾個日本兵衝過去，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我得和妳談談。」

我幾欲昏倒。

「來了！來了！」

一個小孩兒嚷起來。

我耳中嗡嗡作響。一陣汗臭和鐵銹混合起來的氣息撲鼻而來。難道這就是死亡的味道？我喉中一陣強烈的噁心，胃裏翻天覆地，禁不住彎下腰嘔吐起來。

一席話聽得周圍人不住咂舌。這幫人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裏是為了看熱鬧，尋消遣。我故意踩了那老傢伙一腳，痛得他一聲尖叫。

北城門的城牆下早已聚集了數百人。街頭日本憲兵五步一崗，用槍托把行人驅趕到馬路沿上。我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天大的慘事將發生在我眼前。

夜珠淚如雨下。為了擺脫她的糾纏，我對她說：

「我要去下棋，就要遲到了。」

我壯著膽子撒起謊。

她非但沒走，反而坐在我床邊，搖著我的肩膀，抽泣起來。

身後一個老頭不住地講述：

我氣憤不已，一下子坐了起來，睜眼看和*圖*書到坐在我旁邊的不是姐姐，而是鴻兒，在那裏哭哭啼啼的。

「學校看門的老太太。聽說囚車會經過北門！快穿上衣服！我擔心要來不及了。」

她接著道：

除了青草間的唏噓、夏蟲的呢喃，一瞬間全場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再去看看別的醫生，大夫們有時也會弄錯的。」

車隊在刑場邊停下來。日本兵打開了囚車的門，用刺刀捅著讓犯人走出來。其中一個已經是奄奄一息。兩個日本鬼子抬胳膊拉腿，像拖個空麵口袋一樣拖到刑場中心。

敏輝的母親昏倒了。

一個士兵揮旗發令，所有的人都舉起了槍。

他可在想著hetubook.com.com我？他是否知道我的身上懷著他的骨肉！

「趕快！抗聯成員今天早上要被槍決了。」

一個人走進我房間，拼命推醒我。是不是夜珠來叫我同去趕集？

犯人們跪成一行。

她揚起臉。

「我昨天一夜沒睡……」

她向鴻兒投去敵視的目光，把我拉到一邊。

日軍的槍上了膛。

我翻個身不理她。

夜珠暈倒在我的懷中，我試著將她拖回房中。王媽和廚娘應聲趕來幫忙。我趁亂溜了出去。

「妳要去哪兒？」父親問道。

「今天早上，我來月經了。」

「妳去哪兒？」

我的心又是一陣緊縮。這幾個犯人受過酷刑，看上m.hetubook.com.com去都是一般模樣：一團血肉，半死不活。

一片槍聲。

我在花園盡頭正撞上剛進門的姐姐。她一把拽住我。

敏輝不知道我在看他。他昂起頭，注視著遠方。

「我昨天去了張醫生那兒。我沒懷孕，不過是一場空想罷了。」

「誰告訴妳的？」

我的心一陣緊張。莫非她也有了晶琦和敏輝的消息？

「早些年，犯人臨刑前都喝醉了，扯著嗓子唱京劇。劊子手一刀劈下。犯人的頭骨碌碌滾到地下，身子卻還直立在那裏。脖子上噴出的血柱足有兩米高。」

我踮起腳望過去，一頭黑牛拉著一輛囚車朝這邊緩緩而來，裏面關著三個犯人。他們滿和圖書嘴鮮血，實在聽不清他們叫嚷什麼。

「這幫人肯定是被割了舌頭。」

「敏輝，我的兒子！」

我隨手抓了條裙子套在身上。雙手抖得繫不上扣子。又拿了個簪子胡亂挽了個髻，跑出了房間。

「放開我。我今天早上沒時間和妳去集市。」

幾輛囚車穿過北門。鴻兒對我說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留在城裏等我。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持著我，我對她說我一定要看到最後。我必須弄清晶琦和敏輝的生死。

我聽見有人小聲說：

身後一聲慘叫，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帶著兩個強壯的女傭分開擋在前面的人群，衝到了警衛憲兵身後。

「快點兒說吧，我急著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