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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我進診室了。皇甫醫生頭上稀稀落落地生著幾根白髮，背後拖的辮子像豬尾巴一樣細。他坐在一張八仙桌後，身後是個破爛書架，他撚著鬍子朝我問道：

鴻兒從我身後站起來：

「妳別麻煩了。我今天的奇恥大辱，只能一死。拿著這個玉鐲吧！我不想花妳的錢。我配不上。」

我真想一死了之。我捏緊了拳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老頭左手舉著燈，湊了過來。他故意磨蹭，又看又摸。

「皇甫大夫在嗎？」

「大夫，給她想個辦法吧！」

她四下瞭望。教室裏空無一人，她俯在我耳邊說：

「總算給妳找了個醫生。跟和_圖_書我來吧！」

下課後，鴻兒把我拉到教室的一角：

黃包車穿過古董市場。沿街地攤上擺著家飾擺設、瓦罐瓷器，一軸軸發黃的字畫發出陣陣潮氣。商販們都是些沒落的滿洲貴族，衣衫襤褸，整天叫賣著這些祖傳古玩，賺了錢就去吸大煙，在陶醉中逃離現實世界。但是貨多客稀，只有幾個日本軍官在此閒逛，貪婪地東望望、西看看，還不時用幾句中文討價還價。

「妳還記得那個每天放我出來的看門婆吧？昨天，我告訴她我懷孕了，急著找醫生。」

「妳瘋了！要是她到處亂說的話，妳會被學校開除的。妳爸爸會給妳剃ｗww•hｅtuｂooｋ.cｏm.cｏｍ光頭，送妳去做尼姑！」

「這些東西今後對我還有什麼用處？妳明天喝過藥就沒事了。一年之後，我卻要嫁給一個陌生人，任他侮辱。」

「躺到那邊兒去。」

「往西走最靠裏那一家！」

「不是我，是她的經期遲了三個星期。」

他讓我把右手放在桌上，伸出食指和中指給我號脈。他的黃指甲足有五釐米長，削得尖尖的。

「把兩腿分開。」

鴻兒一聲冷笑：

我們躲著他的目光，不回答。中藥的苦味和其他好些不知名的氣息一齊朝我襲來。

她把玉鐲放回我手裏。

他站起來說：

「妳們是哪院的？ｗwｗ•hｅｔuｂook.ｃｏｍ•ｃｏm」

「四海聞名，妙手回春，專治梅毒淋病。」

皇甫醫生的門上貼著：

他指給我一張床板，上面鋪著髒床單。

我說我不信。

「那還有錯！」他邊說邊把了把我的左脈。

「罪過，罪過。」

我們敲響了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了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們一眼，扭著屁股，揚長而去。鴻兒拉我進了一間陰森的小屋。一個姑娘蜷縮在牆角，氣息奄奄。一個男人抽著煙打量著我倆：

鴻兒高叫道：

「明天晚上下課後我抓藥過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您能肯定嗎，大夫？」

「哪家的姑娘？」

「脈息混亂，看得出有胎氣。妳有喜hetubooｋ.cｏm•ｃｏｍ了！」

鴻兒扭過頭去。我真鄙視我自己。強忍住眼淚，解開了扣子。

「給我開個方子，我求您了！」她邊說邊把手腕上的玉鐲扔到桌上。老頭兒沉吟了一下，拿起了筆。

「三十歲。」她說。

「噢，是這樣。張開嘴，伸舌頭。行，脫衣服吧！」

「多大了？」

「妳別擔心。知道嗎？我對她說：要是妳敢說三道四的話，我就去警察局告妳拉皮條。說妳為了收錢，逼女中學生去賣淫。到那時妳不但會坐牢，弄不好會判死刑，丟了腦袋。她被我嚇住了，趕緊找了個可靠的醫生。」

好不容易走到盡頭，只見幾處簡陋的民宅。每家外面都生著爐子晾著菜，一大群蒼蠅到ｗwｗ.ｈetｕboｏk•coｍ.ｃｏｍ處亂飛。

「我們在家裏接客。」

鴻兒聽懂了他的問話。

一個頭髮蓬亂的女人跑出門來，不屑地瞥了我們一眼。

「妳怎麼了？」

「把衣服脫了。」他重複道。

老頭兒搖了搖頭：

「好了，沒有性病，穿上衣服吧。」

我聽見自己用微弱的聲音問道：

我跟著鴻兒回到她的宿舍，任她把我胡亂打扮了一番，直到看起來有三十歲的模樣為止。

鴻兒陪我回家。關上我的門，她小聲說：

車到了街口，鴻兒就把車夫打發了。我們走了約有二百米，登上了一處殘破的臺階，推開一扇門。大院內晾滿了床單衣物和孩子的尿布，迷宮一般。一陣腥臊腐臭氣撲鼻而來，我接連停下來吐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