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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河,托梅克

作者:尚克勞.穆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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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歸途

第十八章 歸途

「托梅克,你確定你的布團都還好好塞著嗎?你會不會是吸進了……」
見到他如此擔憂,她把裝了那滴不死之水的戒指自手指上脫下來,交給了他。
「那是皮特的墳墓,」托梅克回答。「皮特是……」
「你好嗎,老爹!」托梅克打老遠便叫道。
「你想留住我?那麼我會為了你再努力活久一點。不過你要知道,托梅克,我已經沒什麼用了。這把老骨頭讓我渾身難過。我待在你的記憶裡,會比我坐在這個鋪子中吹穿堂風要來得舒服多了。而且既然講到這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聽好了,因為我不會講第二遍。
於是托梅克的胸中湧入滿腔喜悅,令他快樂地叫出:「瑪莉!」即便瑪莉還沒走出遺忘森林。

抵達香水師的家鄉時,其餘船隻留在遠洋上等待,讓英勇號單獨駛入港口。事實上,若未事先知會一聲,一大行人一起抵達會讓小香水師的情緒太過激動。必須先向他們解釋,讓他們對即將經歷的非凡事件做番心理準備才行。等到第二天,那十六艘帆船才駛向岸邊,我們才見到存在的島的所有居民下船來。而這麼一來,你們也可以想像得到,造成多少讓人心碎的場面。因為,若說勇敢的小香水師在面對困難與痛苦時總是保持愉快與笑容,那麼他們太過高興的時候反而會哭,而且會把全身的眼淚都給哭出來。
「妳很快就會回來嗎?」托梅克問她。
漢娜待在後面,她不想打攪他們的重逢。
托梅克與漢娜花了很多時間才從聖山上回到海邊,因為他們沒辦法像上hetubook.com.com山時那樣乘木筏下山。
「對啊,」她想起來,「意思是有人會來。有人正在森林裡,而且我們必須等候……」
英勇號順利地航行至存在的島——「這個島既然存在,今後就應該改叫這個名字。」巴斯帝巴勒貢解釋道。於是在存在的島上,托梅克與漢娜終於得以好好休息幾天,從他們辛苦的冒險中恢復過來,再度出航。這次,英勇號帶領的,可是在這片大洋中前所未見、最不可思議的船隊。事實上,一共有十六艘帆船,白帆大開全張地跟隨在後,形成了最耀眼的行列。島上所有居民都搭上了船。
他們生了火,吃起小香水師送給他們的食物。吃完飯,托梅克掏出手帕來擦手的時候,頓時停住動作。
「別難過,我兒,因為我也不會喝啊,你知道嗎?所以不要覺得可惜。在一杯不死水跟一塊牛軋糖,我會選擇牛軋糖。我並不打算永遠活下去,你了解嗎。我想我甚至不會再活很久了。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現在你回來了,這就足夠啦。從現在起,我的生命中不再有任何期待了……」
一天早上,在一棵他們一起過夜的松鼠果樹下,他們與善良的好夥伴胖大稞分手。胖熊貓還在夢鄉的時候,他們便悄悄收拾行囊留下他離去。可想而知,這麼做讓漢娜的心都要碎了,不過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好。如果要胖大稞遠離樹林與甘草味豆莢生活,他一定會很不快樂。
他們走得很快,不過還是沒法在天黑前抵達托梅克的村子。他們只得又一次露宿在星空下,隔天和*圖*書早上才回到村子。他們先去了老伊夏姆的店,因為雜貨店的鑰匙在他那裡,更重要的是,托梅克急著想見到他。老人如往常一樣,盤腿坐在他的寫字臺後面。
漢娜不得不承認這麼做相當聰明。又走了一會兒,當他們走到一片巨大的藍色帆花之間,托梅克經歷了一場莫大的恐懼。因為在他前面幾公尺處的漢娜,突然巔簸搖晃起來。
他的小蹄子在痛啊……
女孩睜開雙眼,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然後微笑說道:
不過,一整夜都沒有人出現,接下來那一整天也一樣,而就在他們吃起第二頓晚餐時,聽到森林中傳來一個聲響,彷彿是馬車在路上行進。然後他們便聽到一個快活的聲音唱道:
然而她已經墜入深沉的夢鄉。托梅克手邊還有幾粒備用的布團,他當下塞了一粒在女孩掉落了布團的那隻鼻孔裡。然後他試著集中精神回想。漢娜的喚醒字眼是什麼呢?他確定埃茲特貢曾經清楚地告訴過他。老人還曾特別強調,那是很容易找到的字眼。他一下子便回想起來。於是他俯身在漢娜耳邊非常溫柔地呢喃道:
他還有話想說,可是他說不出來。某件事他就是想不起來。他問漢娜自己是否剛好向她說過關於皮特的事。她說沒錯,他的確對她說過,可是她也沒辦法多說什麼,彷彿她腦袋裡有那麼一大片空白。
「原諒我,老爹,我沒能給你帶些珂莎河水回來……我……」
穿越草原又是一次迷人的經驗,整個上午兩人都步履輕盈地走著。快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午,托梅克卻硬生生停住了步伐,叫道:
「漢娜!我拜託妳,醒醒啊!」
「不是啦,」托梅克笑著回應。「道理很簡單啊。想想要是瑪莉現在走進遺忘森林,她馬上會自我們的記憶裡消失,那麼我們就不會想到要在那裡等她了……這個結便是表示:有人會來,必須等她!妳懂我的意思嗎?」
說著,他便拿出一條上面繡著T字的手帕,在手帕上打個結。
一個鐘頭之後,托梅克推開雜貨店的大門時,驚嘆道:
「拿去,我把它留給你。這樣你就能確定我一定會回來。我只是要回去拿我的小雀兒。我很快就會回來,我向你保證。」然後她就走了。
「你想記得什麼啊?」漢娜問道。

她待了幾天,然後一天早上,她告訴托梅克她該再度出發了。她希望再見到她的養父母,尤其想再見她的小妹妹一面。
托梅克靠向他,跪在他面前,與他久久抱在一起。然後,他們鬆開彼此的時候,他擦了擦眼淚,哀傷地說:
伊夏姆朝他笑了笑:
可是她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她側身倒在草原上,閉上眼睛。托梅克趕緊跑過來用手捧著她的臉。
「哎,」托梅克回答,「我想記得一件我不會記得的事,而我可不能忘記了……」
「我的老天,這店還真是小啊……」他至少重複說了十遍。「這店還真是小啊……」
幾小時之後,他們看到遠處,就在他們前方,地平線上劃下一道巨大的黑色帶子。那便是遺忘森林。
伊夏姆看見托梅克走過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https://m•hetubook.com•com睛,而在他完全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他把手伸向前,用十分微弱的聲音說道:
「很久很久以前……」
之後他們便盡力在峭壁上快速前進,心中卻不斷猜測會不會回去得太遲,英勇號會不會已經航行出海了。於是,一個晴朗的早上,看到由巴斯帝巴勒貢親自領軍的一輛大型馬車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欣喜若狂。勇敢的船長不但依約多等了一天,還跑來迎接他們,幫助他們。他緊緊抱住這兩個孩子,好像他們是他自己的孩子。更何況他完全沒料到會與漢娜重逢,這讓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托梅克……你應該讓我睡一下的,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頭有你呢……」
「漢娜!我們差點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當晚三個好朋友圍著營火聊到很晚。這回又少了一隻耳朵的嘉帝雄,待在較遠處站著入睡。第二天,他們整個早上都待在皮特的墓旁,之後才一起動身上路,穿越遺忘森林到另一邊去。這一次,熊幾乎沒有出現,三名旅人毫髮無損地到達森林另一頭。瑪莉又送托梅克與漢娜走了好幾公里,才互道珍重,分道揚鑣。看著他們手牽手逐漸走遠,瑪莉只是對他們喊道:
「妳的鼻孔!」托梅克對她喊道,「快用手指捏住鼻孔!」
「好好把握啊,孩子!」
「看啊,漢娜……這個結……」
漢娜倒是憶起一年前托梅克打開過的每一只抽屜。
「看啊,」他們走到靠近森林最邊緣的幾棵樹時,漢娜說道,「看起來好像是一座墳墓……」
「我兒,我兒……你變得多麼壯啊!你離開時還是個孩子,而hetubook.com.com現在你是個男人啦……讓我緊緊擁抱你……」
漢娜皺著眉頭看著他。
我的驢——兒,我的驢——兒,
珮琵貢見到托梅克手挽著漢娜的樣子,倒一點也不覺悲傷,因為她現在也有了未婚夫,跟她一樣圓滾滾,一樣快樂,也一樣善良。隨後幾天都在最最歡騰的氣氛中度過。大家吃了很多燻肉可麗餅,喝了很多蘋果汽泡酒,大夥兒又是跳舞,又是唱歌。然而有一天,托梅克告訴漢娜,他想走了,因為他怕再等下去,就沒法與瑪莉在遺忘森林的邊界相逢。而他非常想再見到瑪莉。於是他們第二天便啟程,也承諾很快會再回來看香水師。埃茲特貢對他們又說了一次,從今以後他們兩個就像他們的孩子一樣,永遠都會留在他們心裡。他給了他們小香水師用來塞住鼻孔的特製布團。有了這種布團,就不必害怕草原上的花朵了。
「可是,老爹,我需要你啊。我想要留住你啊!」
「這只抽屜裡放著遊戲用的紙牌;這裡頭放的是袋鼠的圖片;而那裡面則有一支小小的細頸玻璃瓶,裡面裝了沙漠的沙子……」
「我死的時候,托梅克,如果你沒法子不哭,那就哭一會兒吧,但是拜託不要哭太久。你也許偶爾會來到我的墳前,那麼請你搞清楚,我並不會在那墳墓裡。如果你想見到我,就得回過頭去。看看風中那一排排樹,地上小鳥飲著的一窪水,或是正在玩耍的小狗,在那裡才會有我啊,托梅克。就是這樣,永遠別忘了啊。現在,還是跟我說說那位一直躲在後面的漂亮姑娘的事吧……你還沒介紹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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