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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一旦南部或其他人向德川密告，謂此次暴動的主謀者和賀忠親就藏在國分寺附近，那麼內府必然會命伊達家前來搜尋，並且把我送到江戶去。但是……」

「我請淺賀屋收她們為養女……等到我的事情完全過去以後……等德川家的兒子前來迎娶公主時，就讓她們陪公主一塊兒過去。」

「那麼切腹如何？或者我派人來殺你？」

「真是太妙了！你知道嗎？深受殿下喜愛的淺賀屋聽說我是賴朝公的後裔以後，由於以往兩家的交情匪淺，因此今天特地把我請了去……」

忠親再度看看坐在一旁的女兒。

「假如我逃走了，那麼伊達家就會受到懷疑，而這正是南部等人所呈訴狀的主要內容。這麼一來，內府大人必定會大為震怒。」

自從追隨父親若狹宗實領兵作戰以來，宗直一直為自己處事果斷的作風感到自豪。然而，如今在人情的壓力下，卻使他興起了hetubook.com.com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常感。

「他對你說了些甚麼……」

「南部和最上家似乎已經知道我藏在這兒了。總之，當他們把這個消息告訴遠藤大人後，遠藤大人隨即又派人前來知會淺賀屋。」

「噢……那麼？」

「會令德川大人非常生氣？」

「還要不要再來一杯？」

「本多大人到底是怎麼說的？」

「是淺賀屋……」

「因此我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事實上，我已經把小女託給淺賀屋了。」

「來，再喝一杯吧！不論如何，我實在是給你家殿下添了太多麻煩。」

說到這裏，忠親用火箝撥了暖爐中的灰，然後點燃阿刈姊妹搬來的薪柴，並將濁酒放進鍋中加熱。

「啊？你把女兒託給淺賀屋？」

忠親靜靜地看著紅色的火舌不斷自鍋底竄出，接著像想起甚麼似地，連忙命姊妹倆將風車送到墓地入口的寺廟處。

忠親似乎在說hetubｏoｋ•ｃom.ｃom別人的事似地，神情平靜地在碗中倒入溫酒。剎時酒香瀰漫整個室內，然而兩人談話的內容卻愈來愈苦澀。

「這點我知道！」

「那、那又如何呢？」

藉故支開女兒後，忠親立刻低聲說道：

「忠親大人！」

「謝謝你！雖然我死了，但是至少祖先的命脈得以延續下去。」

「哦！」

「與伊達家無關……？這可能嗎？」

「原來殿下也將此事告訴淺賀屋了！我知道，我終於知道了……」

「是的！這麼一來，他會更加確定伊達家與暴動有關……所以我絕對不能逃走。」

宗直突然覺得自己並非生存於戰國，而是置身在另一個世界裏。如果忠親將這對姊妹託付給他，那麼他一定會把她們視如己出，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們。

一杯濁酒下肚以後，忠親突然露出戲謔的笑容。

「關於小女的事，實在不敢再勞煩你了。」

「不瞞你說，我已經事和*圖*書先安排好了。畢竟，這次暴動和伊達大人原本就沒有任何關聯……但是他卻憑著一股義氣挺身助我……」

「令郎已經安排妥當，那麼這對姊妹又該如何是好呢？」

「甚麼事？」

人類的心靈與肉體似乎是分開生存的。

「當然不是……」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怎麼會殘忍呢？任何人在面對生死存亡之際，都會抓住所有逃生的機會，不肯甘心赴死，所以白石大人才不得不殺了我……這是本多大人所提的建議。」

（畢竟我的子孫都還活著……）

「對伊達家來說，我是非常重要的證人，因此絕對不能讓我逃走。」

「哦？你另有安排了嗎？」

「他說本多正信已經派了催促使前來。」

「本多正信大人一直受到伊達大人的提攜、照顧，因此他表示一定要設法讓伊達家與此事完全擺脫關係。」

「催促？」

「但是……還有其他的顧忌嗎？」

「不，是殿下說的www.hetubook.com.com。殿下總是為我設想……連殿下也和以前不同了。殿下認為這是一個必須不斷辛勤奮鬥的社會，因此他的想法也必須有所改變才行。他告訴淺賀屋，若想點燃生命之燈，那就多釀一些好酒吧！」

「他向我請教製造清酒的方法吔！」

「很抱歉，我為你帶來了許多麻煩。」

宗直避開對方的視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忠親很快地回頭看看自己的女兒，然後悄悄地搖了搖頭。

看來此刻並不是說話的時機。

「似乎太殘忍了……」

「阿柳，去劈點柴火。阿刈，快把鍋子洗乾淨拿過來。我帶了好東西回來，正想熱點酒來喝呢！」

宗直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難說出的話，居然由忠親的口中說了出來。這麼一來，他當然不必多言了。

白石宗直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宗直默默地思索著。

「是伊達殿下要你們這麼做的嗎？」

「我會盡全力照顧令郎的，請你放心…htｔｐs://ｗwｗ.heｔuboｏk•cｏｍ•ｃｏｍ…」

「所以他才對我提出請求。」

忠親抱起酒罈坐到暖爐前面去。

「我們仔細商量一下，究竟是要在此切腹自殺呢？還是讓殿下到這兒來抓我？」

人類真能如此平靜地面對死亡嗎？

「愈是年分古老的酒，味道愈是香醇。」

說到這兒，已經滿眼通紅的和賀忠親又再度拿起了酒樽。

「的確！喝了這些美酒以後，又叫我忍不住想起當初發起暴動時的夢想。如果計劃成功的話，那麼戰國時代就會立刻結束，而百姓們也不必那麼辛苦了！……但是，打從我們的先祖以來，人類就一直生活在勞動的時代裏……想到這裏，對於自己能否繼續保有性命，反而不再那麼在意了。」

真的有人因為子孫仍然存活而甘心就死嗎？……

忠親兩手握拳為禮，然後繼續說道：

「不如這樣吧！就說當白石大人前來拘捕我時，我因強烈拒捕而被殺了……你認為這個安排如何？」

「但是，也不能讓殿下把我送到江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