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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達政宗4:黃金日本島之卷

作者:山岡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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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濁酒 六

清酒濁酒

位於大橋附近的淺賀屋和後來崛起、位於仙台肴町五柳園附近的岩井酒舖一樣,都是深受政宗眷顧的免帶刀御用商店。自從和賀忠親切腹自盡以後,所遺下的這對姊妹就成為淺賀屋家的養女,後來並成為五郎八姬的貼身侍女,一起嫁到松平家。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伊達政宗在年屆不惑時即遭遇了第三個轉機。在慶長六年關原之役後的封賞中,政宗只得到了相當於十萬石的刈田一郡,成為擁有六十萬石領地的大名。
根據家康派往各地偵察情報的密探指出,真正策劃這次暴動的幕後主使者,乃是伊達政宗。得知這個驚人消息的家康,當然怒不可遏地痛責政宗。
(我輸了……)
想要衝破通往壯年期的厚牆,光憑妄動是無法辦到的。大體而言,唯有事先瞭解每一時期所形成的社會動向及風格,才能產生排除的智慧及力量。
到了這個時期以後,人類通常會產生一種覺悟。
慶長六年四月十八日,政宗特地命人送了一封書信至今井宗薰處。
藉著這次的失敗,政宗得以重新奮起,並且瞭解到自己和家康之間的差別。
醒悟到這一點後,政宗內心的陰霾一掃而空,心情也豁然開朗。以禪家的術語來說,這就是所謂的大徹大悟吧?……
就本質而言,心靈和肉體絕非合而為一的。例如,肉體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日漸衰老,然而心靈和圖書卻相對地由「永遠的生命」所支配。當你能夠覺悟到這一點時,也就意味著你已成熟得足以展開第三階段的人生了。
這個短暫與永恆的鬥爭,都是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展開。因此,首先對心靈慾求產生反抗的,多半是肉體的疲勞感。反之,當肉體產生強烈的疲勞感時,心靈反而會激發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事實上,唯有察覺到善與惡的差別、瞭解肉體終將滅亡的命運,人類才會督促自己去尋找對應的方法……
由於視野逐漸擴展,因此兩人之間的差距自然會日益縮小,而這也正是政宗再度出發的一個重要依據。
肉體經常渴求安逸,而心靈則對此加以譴責。
(家康是為了拯救日本而生的大器……)
政宗並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雖然他基於某種考慮而放棄了建造天守閣的計劃,但是心底卻描繪了一座更大的塔。
相反地,他的舅父最上義光卻因為獲得二十四萬石的加封,搖身一變而成為擁有五十二萬石以上的大名。由此可見,義光的處世態度必然比政宗圓滑許多。不過,家康之所以認為義光應該擁有五十二萬石,事實上別有深意。總之,經過了大約二十一年後,也就是元和八年(一六二二)八月十八日時,義光之子義俊的封地全部被沒收,而最上家則就此滅亡。
那就是原本混然、雜然的體內,肉體和心和圖書靈並不是一體的。發現這個事實之後,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十分愕然。
事實上,肉體與心靈在本質上是完全獨立存在的個體。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人類往往要等到邁入老年期以後,才會領悟這點。當然,也有人至死都不曾察覺到。
然而,問題的癥結也就在此。
事實上,如果政宗真的如此殘忍的話,又怎麼會不遺餘力地保全其遺孤的性命,並且讓他成為伊達家臣呢?不過,由於這次的事件而使得百萬石領地化為烏有,卻是不爭的事實。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未嘗不是促使政宗改變其思考方式的一大轉機。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領導運之差別,由此即可看出。
(家康一定會懷疑我建造仙台城、而且把它造得與京都一模一樣的動機。一旦他有了疑念,必然會對我心生警惕……)
但是,如果不曾經歷這段過程的話,則勢必無法打破通往壯年期的那堵厚牆。
值得慶幸的是,政宗擁有這種力量。因此,他不但獲得了豐太閤的賞識,而且能夠掌握對方的思維、動向。同樣地,即使是在豐太閤死後,他對石田三成的動向也一樣能夠瞭若指掌。
隨著閱歷的增加,政宗深信自己終必難逃家康的斥責。另一方面,政宗認為如果自己不能具備像家康那樣的才幹www.hetubook.com•com,那麼就無法與之對抗。
這段逐漸推移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每當人們回顧以往時,卻總會興起「光陰似箭」的感懷。
如果不是暴動失敗,那麼政宗絕對不會如此慎重地在仙台築城。同理,如果不是這次的失敗,那麼政宗或許真能如願以償地擁有一百萬石。然而,輕易獲得的勝利並不能教導政宗變得慎重,因而其功名利祿終將如曇花一現似地,轉眼成空……
由於顧慮到家康的想法,因此政宗並未在仙台的青葉城建造天守閣。
「為了慶賀內府大人(家康)的繁昌盛世,特於各城進行普請。」
經過關原之役後,政宗敏感地感受到時代的演變,因此本身也不斷地改變步調,以期能夠配合潮流。
政宗抬頭仰望天空,心中已經定好計劃。
人的一生當中,至少都會遭遇三次轉機時期。第一個是不知心靈與肉體有何區別、行為莽撞、盲目的青年時代。在這個階段裏,生命就有如行屍走肉一般,絲毫不解人生的真諦。為了顯示自己的突出,他們會昧著良心胡作非為,並且鄙視傳統、嘲笑世俗規範。雖然本身並未具備常識,但是卻本能地能夠感受到危險,因此這個時期的人類往往表現得特別勇猛。也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很容易樹敵、很容易喪失性命或是使自己陷入幻想破滅的痛苦深淵當中。
https://www.hetubook.com.com於一直停留在廣瀨川附近,致力於開拓山林與沼澤地,使當地人口逐漸增至四萬以上的政宗,則除了原來的領地之外,又多了近江、常陸的兩萬石,成為擁有六十二萬石的大名。此外,其庶長子兵五郎秀宗也擁有伊予宇和島的十萬石。父子兩人的基業穩固,甚至一直延續到明治時代。由此即可證明,人類的才幹絕不能單憑一時之勝敗而妄加論斷。
此外,信中還提到了不建兵器庫及天守閣的原因。
過去,人們一直認為心靈會伴隨著肉體功能而存在,甚至產生兩者是合而為一的錯覺。
心的功能確實非常奇妙……
一旦沒有適合的磨刀石,則再好的名刀也無法變得鋒利。
對此刻的政宗而言,家康已經不再是敵人了。過去政宗一心只想操縱豐太閤,但是如今卻想飛到更高的地位上,假輔助之名行操縱之實。
有關和賀忠親之死,當時盛傳著另一種說法。傳聞指稱,政宗在護送和賀忠親前往江戶的途中,突然意識到自身的危險,於是命白石右衛門佐宗直在國分寺將其殺害。
儘管家康和政宗均設法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微妙的敵對氣氛。既然是敵人,當然免不了會有一些小爭鬥。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家康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對日本盡忠,因此同為天皇家臣的政宗,於情於理都和-圖-書應該盡全力幫助他才對……
不論如何,和賀忠親暴動失敗一事,對政宗的一生確實具有相當重大的意義。
當一個人進入晚年期以後,如果還不能使肉體與心靈保持平衡的話,那麼便只是一個老醜的老年人罷了。
遭遇失敗的衝擊,迫使政宗不斷地鞭策自己。
熟知和賀暴動事件始末的人,都對忠親一家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當然,如果因而認為政宗之所以這麼做,是由於擔心引起家康的猜忌,那麼就是大錯特錯了。因為,此時的政宗對於國內的戰亂,已經感到厭煩了。換言之,政宗已經從戰國武將的行列中逐漸退卻了。
肉體原本就有怠惰的傾向,而心靈則偏向於追求正義。
換言之,肉體終究會面臨滅亡,而心靈卻是超脫生死的限制,永遠存在於宇宙之間的。
為甚麼自己要因為位居家康之下而感到氣憤呢?為甚麼要使自己陷入這種迷惘當中呢?……
(一切都是為了日本……)
遇到秀吉以前的政宗,即是鮮明地表現出青年期特徵的典型例子。
仙台築城從動工到興建完成,總共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如果政宗是一把有待研磨的名刀,那麼家康確實已充份發揮其磨刀石的效果。
但是,人生並非就此即告結束。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會從充實的壯年期邁向成熟、圓滑的老年期。
當這座豪華、氣派的新城完工後,伊達政宗的身分地位也相對地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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