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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同心們連這件事也說出來了？」

「那麼……是在仙台、你的領域內嘍？」

「這個我當然知道！他不但深受大御所寵愛，而且還獲賜海外渡航的朱印呢！」

「問題是，思慮的周詳與否，並不是由年齡來決定的。像大御所最為寵信的有馬晴信，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長安的聲音裏流露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急迫感。

「哦？我長安都已經六十七歲，難道還需要四十五歲的你來告訴我人生的道理嗎？」

「哦？那麼你會不會覺得自己玩女人玩得太過度了？」

他以好奇的口氣詢問道。

「他私下告訴晴信……你希望在不久的將來，由日野江的城主搖身一變成為統領肥前一國的大大名嗎？……我是目前最受大御所器重的執政本多上野介之同心。有馬晴信大人，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在本多大人面前為你美言幾句，幫助你早日出人頭地。」

「咦？這……這是為甚麼呢？」

「你是不是也曾送錢給岡本大八呢？」

長安不禁瞠目結舌。

「至少我是為了防範天下大亂於未然啊！不管怎麼說，這總稱得上是大事中的大事吧！更何況，我家殿下是大御所的親生兒子，現任將軍的同胞兄弟。」

「那當然，我保證絕無半點虛假。經過岡本大八事件以後，我已經徹底瞭解到，雖然我大久保石見守長安基於報復心理而經常帶著一群女子浩浩蕩蕩地遊走四方……但是最後她們卻可能成為我遭人報復的工具。」

「正是如此！」

「殿下！」

「哦！」

「夠了！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真心地想要降服於我嗎？」

「不要藉故轉移話題！聽說你每天晚上都和不同的女人睡覺，是真的嗎？」

「我連這個人的名字、長像都不知道，怎麼會送錢給他呢？……」

這時他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些許寂寞的神色，但隨即又放聲大笑。

「是啊！也許你從此和家人永別，再也不會回來了。」

「殿下！你已經說過太多諷刺的話了。」

「甚麼？要我整理八王子的住宅？」

政宗爽快地答道。

「我、我知道……我會照你的吩咐去做……和圖書希望能早日獲得建造大船的許可。」

「這麼說來，你是非去不可嘍？」

「現在威斯卡伊諾可能正在仙台城的某處，一邊喝著淺賀屋所釀造的清酒，一邊如癡如醉地吸吮瑪麗亞那香醇誘人的雙唇吧！哈哈哈……」

政宗搖搖手打斷長安的話。

想到這裏，政宗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廢話少說。難道你每次都帶著一群女子浩浩蕩蕩地到各地去的作風，其實只是一種表演技巧？」

「是的，而且給了他一大筆錢，結果大八又把這筆錢送給他最心愛的女子……就只是這件事情而已，但是大八卻可能因而遭到火刑，而有馬晴信輕則切腹……重則抄家滅族。我聽說晴信之子直純曾經當面向將軍家苦苦哀求，希望能夠保有舊領地。」

「可是大八在供詞當中，卻不時提到你的名字。」

「甚麼？我生病了？」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為了這件事情，我只得含淚把你獻給我的瑪麗亞讓給威斯卡伊諾了。」

政宗親自拿起酒壺為長安斟酒，並且以嚴肅的口吻說道：

「是的！以年齡來看，就說你中風好了。然後你就以休養的名義返回八王子的家中，一直待到我說痊癒之後，才可以公開露面。當然，我會立刻派人把這個消息送到越後去。」

「大八是個貧困的同心，再加上喜歡玩樂，因此早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了改善拮据的窘境，長久以來他一直像隻四處獵食的鵜、鷹一樣，不斷地搜尋發財的機會。於是，得意洋洋的有馬晴信很自然地成為他的首要目標。」

至於長安，則愕然回答：

「長安，你畢竟是老了。有馬晴信賄賂他人而冀望接到加封的通知，然而加封的消息卻遲遲未來，於是他知道自己上當了……如果他自認倒楣，就此絕口不提倒也罷了，誰知他卻一狀告到駿府，並且在家康面前大吐苦水……你知道嗎？如果他不告到駿府去，那麼不但大八平安無事，他自己也能長保安泰……如今，你不也是因為有所求於家康而到駿府去的嗎？……」

「人生的得意與失意，是不斷地重https://www.hetubook.com.com複出現的，石見守！」

「你不是經常用高價去買女人的嗎？任何事情做得過度，往往就會招致毀滅。也許你認為這是一種風雅的作風，但是因為花錢買女人而影響到政道的運行，甚至因而招致刑罰，倒也稱得上是史無前例的創舉。由此看來，稱你為色道之中的英雄豪傑倒也當之無愧啊！我相信直到百世之後，人們仍會因為你迷戀心愛的女子而甘冒大不韙的勇敢作風，而封你為色道大明神。」

「有馬晴信就因為聽了大八這番話，所以用金錢來賄賂他嗎？」

長安從未像此刻這麼低聲下氣過，而且語氣也從未如此真誠過。在過去，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不計任何代價脅迫對方，甚或卑躬曲膝地諂媚對方；然而在內心深處，他卻非常地鄙視對方，而且深信自己能夠輕易地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中。

政宗輕描淡寫地說道，然後仰頭喝盡杯中的酒。相反地，長安卻於剎時變得血色全無。

「那麼伊達殿下，你認為長安……如果現在我前往駿府，為忠輝殿下徵求建造大船的許可或爭取給與大坂城的承諾，是一定會被逮捕的嘍？……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真是惶恐之至。」

「甚麼？性命不保？」

「不要再挖苦我了……現在我知道一個人的思慮程度，是不能由年齡來決定的……不錯，正如你所說的，我的確是太過喜歡女人了。不過，這是由於我年輕時所經歷的不幸遭遇而產生的報復心理……好吧，我坦白告訴你。當我還年輕時，凡是我所想要的女子，都會……都會被那個人奪去，所以我才會產生報復的心理……」

「這倒未必。總之，城最後一定會交出來，但是並不是由任何人去收取……這是我的看法。將來很可能會設置一個城的代理官，並令其永世成為江戶的出城。總而言之，有關大坂城的未來，是絕對不會由任何人接管的。反而是……」

「有關造船的事情，我已經和將軍家談過了。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建造的場所絕對不會是在越後。」

「女人……說到女人…ｈetｕｂoｏｋ•coｍ•com…我大久保石見守長安……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想要成為色道大明神的。」

「你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在不久的將來，你就會知道了，可能是和你生病的期間互相配合吧！等接到我的通知之後，你再前往越後去謁見忠輝，然後告訴他已經徵得建造大船的許可。我的智慧和你不同，凡事都會事先仔細地加以計劃。」

「既然你已生病，就不能再接近女人。一個中風病人如果還要和女人狂歡的話，那麼必將喪失性命。你該知道，經過岡本大八事件以來，重臣們都將目標指向你的浪費，因此你一定要多加忍耐，做一個最合作的病人才行。」

「正是！如果讓威斯卡伊諾任意地在近海一帶進行測量工作，必將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困擾。」

「就是鼎鼎大名的武田信玄。信玄公愛好女色的程度絕對不亞於我，所以才會招致武田家的滅亡。但是他曾經告訴我：長安，你看著吧！像我這樣的人，總是會有數十名自己心愛的女子陪侍在身邊……」

如今，新西班牙方面已經派了使者威斯卡伊諾前來，自己這一方面當然也應有所回應才對。否則一旦這位將軍的謀略和數十萬天主教徒、關原的牢人連成一氣，侵入大坂城擁護秀賴為王，那麼天下必將再度大亂……

「那麼，大八這傢伙又是如何欺騙有馬大人的呢？」

長安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政宗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殿下……」

「長安，你的智慧和日本的黃金一樣，是無窮無盡的啊！」

說到這兒，政宗突然想起甚麼似地：

長安再度拿起酒杯，試圖壓抑內心不斷起伏的波濤。

（果真如此，那麼現在我還能到駿府去嗎？……）

「哦？……你可知道有馬晴信因為被岡本大八所欺騙，很可能連性命也不保了。」

「求求你！到底是建造大船或讓渡大坂城呢？請你給我一點意見，好讓我對上總介忠輝殿下有所交代。否則的話，長安我……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

「很好，只要你知道這一點就好了。現在請你記住，今天晚上你生病了。」

對長安而言，明知情勢對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不利，卻硬要置身其中固然是愚不可及的行為，但是主君忠輝不斷地在背後催促，確實也有其非去不可的理由。

「正是！你也知道，有馬在諸大名中，是少數幾個具有世界觀的大名之一，同時也是大御所最寵愛的家臣。」

「那麼大坂城將會永遠屬於秀賴嘍？」

「那麼，這件事和我到駿府去又有何關呢？」

政宗聞言不禁放聲大笑。

「哦？有何不同？」

「我倒寧願你說我大久保長安……是個率先航行世界之海的先知先覺者。」

「哦？你覺得這些話很刺耳嗎？其實我還蠻羨慕你的呢！我經常在想，你一個晚上到底要換幾個女人才夠？」

「我之所以到駿府去見大御所，和有馬大人只為自身的利益而去之情形不同啊！」

「是嗎？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我就不再阻止你了。不過，在你出發之前，最好先把八王子的住宅清理乾淨。」

當屋內只有他和政宗時，長安突然變得相當強硬，一步也不肯退讓。

「但是有馬大人今年只有四十四歲……是個比你小一歲的毛頭小伙子呀！」

「不這麼做的話，事情永遠無法擺平。事實上，不論是建造大船或奪取大坂城……只要你一提起這些事，必然會招致大御所的憤怒，屆時恐怕越後的七十萬石瞬間就會化為烏有……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上總介忠輝大人是個年輕氣盛、不肯稍加等待的大將啊！」

「是誰的眼光這麼厲害呢？」

「殿下！」

「反而是……」

「是啊！目前雖是太平盛世，但是對一個阮囊羞澀的同心而言，要想每天流連於歌台舞榭，穿梭於鶯聲燕語之間，則絕非其能力所能負擔的。據說目前住在八王子家中的同心，都曾接受大久保長安的資助。儘管大久保長安素有揮金如土的習慣，但是卻也因而得以出人頭地。在這個政道掛帥的社會當中，也許你所做的並不算是壞事，因此應該不致遭到烤刑才對。」

這樣的長安如今之所以肯對政宗表示順從，乃是由於他察覺到自己已因岡本大八事件而捲入危機當中。

「正是如此啊！長安。有馬晴信因為太過得意，所以失意也和-圖-書接踵而來，但是他自己並不知道。尤其是在獲賜朱印之後，他更是得意非凡，認為自己已經能夠分毫無誤地揣度大御所的心意……事實上這種想法實在太過輕率了，所以最後終究被人識破，而且還加以利用。」

「是的。如今所有的人都說，大久保長安是全日本最浪費的……說這些話的人，多半是在羨慕之餘還帶著一點嫉妒。不過，對於主政的人士而言，這並不是他們所能接受的事實。更叫人驚訝的是，如今這個傳聞中的主角，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帶著女子準備到駿府去……當然，這些錢並非你偷盜或從年貢當中貪污所得，而是因為你開採黃金的技術出眾，再加上五五分帳的制度，所以你才會擁有享用不盡的黃金。不過，像岡本大八那樣的人卻不會想到你所曾經付出過的努力，而只會因為你擁有這麼龐大的財富，但他卻一貧如洗而感到憤恨不平。這種嫉妒的心理，往往是導致社會紊亂的原因……如此一來，在主掌政道者的眼中，你們豈不成了必須儘速鏟除的毒草嗎？更何況你現在正是聲名大噪之時，一旦前往，豈不等於自投羅網？當然，如果你執意前往的話，那麼我也不便阻攔。不過我必須先告訴你一件事情，據說駿府方面已經決定將岡本大八處以烤刑，至於有馬晴信究竟是該切腹自盡或是貶為平民，則還在議論當中。」

「甚麼？你把自己的愛妾瑪麗亞……？」

「當然是本多上野介大人的同心岡本大八嘍！」

「你不覺得自己最近太過得意了嗎？也許你會因而認為幸運之星總是圍繞自己身旁打轉，但是我要特別提醒你，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大錯誤。」

「長安，你還不瞭解嗎？大御所根本無意殲滅秀賴，但是萬一大坂城落入天主教徒及牢人大名的手中，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為此，大御所想必也正陷於苦思之中。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想要奪取大坂城的人，當然也包括上總介大人在內，都會被他擊潰。」

「甚麼？他提到我大久保石見守的名字？」

「原來如此！那麼就只好讓焦急的忠輝大人繼續等待嘍！」

「那當然，否則怎能善盡家老的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