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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政宗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把杯子舉向六右衛門。

「你明白了吧？並不是我故意要反叛德川家，而是為了天下著想啊！」

「咦？那不是……不是一些小技巧嗎？……」

到了七十二歲這一年，家康又面臨了相同的苦惱。

「我必須再度和大御所交涉。雖然這次不可能再像仙台這樣有所加封，但是仍然可以讓秀宗到比較偏遠的地方成為大名。」

六右衛門常長意態悠閒地啜著飯坂氏為他所倒的酒，然後柔聲說道：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並沒有錯。

對七十二歲的家康而言，九月十七日的駿府出發是他對外政策及方針明朗化的關鍵，因此具有相當重大的意義。

事實上，這也正是家康命令政宗建造新船的理由，因為他希望趁此機會將舊教徒趕出日本。

他的外表看起來非常溫和、有耐性，是屬於「沉毅型」的男子。更叫人驚訝的是，他從來不會顯露出個人的喜、怒、哀、樂，具有東北人獨特的黏著性。

「那麼，越後的忠輝現在怎麼樣了？對了，築城的事情是否一直都在進行呢？」

「哦，是嗎？這麼說來，船已經平安無事地出海嘍？」

阻止忠輝上船，而由舊教信徒支倉六右衛門常長取而代之，於九月十五日搭船離開日本……雖然這是政宗親自向家康提出的報告，但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還在未定之數。

與市初次臨陣，是在天正年間的葛西之亂。之後由於和屋代景賴共同立下大功，因而在文祿年間的征韓之役時，被選為政宗身旁的二十名勇士之一，凱旋歸來後並且獲頒感謝狀。

那麼根本不要發動戰爭，就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大坂城和秀賴……如果能把這種聯想切斷，那麼那些牢人們的夢想及天主教徒們的計劃，就會因為失去了根據地而m•ｈｅtubｏoｋ.com•com不得不重新考慮……

「怎麼樣？這麼做是不是很合夫人的意啊？事實上，菲利浦三世能派三、五艘軍艦來固然很好，但是不來也無所謂。總之，這就是政宗流的傾盆大雨式作戰方法。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們的是，這次的作戰計劃除了各位之外，並沒有第三者知道，因此千萬要保守秘密，絕對不能洩露半點風聲。記住，不要被自己所製造的及時雨淋濕了身體，否則那才是真正的呆瓜呢！」

飯坂氏忍不住開口問道：

為了確定這一點，家康特地在過了約定日期兩天之後，也就是十七日當天，匆匆向江戶出發了。

「的確如此！」

「但是，如今我卻不得不派你代替上總介大人前往羅馬。因為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聽說最近他還親自到工地指揮作業呢！家老們為了這件事，還特地派人來告訴我呢！」

「是的！少爺畢竟還小，需要你的幫助。」

「對，正是如此！」

這時，年輕的秀宗臉上露出焦躁的表情。

六右衛門常長以似懂非懂的表情捧著飯坂氏遞過來的酒杯。

「玩這種花樣的結果，很可能會讓你們父子失去性命呀！」

「哈哈哈……不必擔心，菲利浦三世會不會借給我們軍艦還不知道呢！」

在外交政策方面，除了與英國、荷蘭等新興國家建交之外，並且積極朝海外發展、不斷地增加朱印狀的數目，以期擴大日本所擁有的商權。

由此可見，從月之浦出發的新船，實際上就是引渡船。既是引渡船，家康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忠輝留在上面。

這與其說是南蠻國家的想法，倒不如說是舊教信徒的意見。因此，一旦他們以此為藉口發動攻勢，那麼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換言之，現在正是做決和-圖-書定的時候了。

暫住江戶城內的家康，就這樣在一邊聆聽天海及木喰上人的說教，一邊出城獵鷹的生活裏，再度徘徊在殺生與不殺生的矛盾當中。家康認為，聆聽說教是給予靈魂營養，而狩獵則是防止肉體衰老的最佳健康方法……不過，即使是在此刻，家康仍未表明進攻大坂的決定。

「怎麼樣？伊達和佐竹有沒有獻鷹呢？」

「說得也是……」

另一個重大的決斷，當然就是他在十九歲那年討伐義元時，捨今川而就織田信長一事。

「稍安勿躁啊！孩子。不瞞你說，我打算拜託六右衛門幫我做一件連大御所和將軍家也不知道的事情。」

當然，在做出決定之前，他也曾不斷地思考，並且為此苦惱不已。到底應該留在今川家呢？或是與織田信長攜手合作？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是決定日本能否統一的關鍵。

「不過，如果對方覺得派五艘軍艦太過勉強……而三艘太過吃力，甚至連一艘也不肯借的話，那麼正如大御所所說的，南蠻的鼎盛時期已經過去了。這時你就立刻放棄請求援軍的念頭，純粹到羅馬去觀光一番就好了。」

「我的內心也感到非常懊惱，你能瞭解嗎？六右衛門。」

「打倒英國、荷蘭親近的德川政權，重建豐臣政權！」

這種二選一的問題，在對方強硬的態度下，迫使家康必須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態度。

「是的。」

當秀吉死時，日本只有九艘朱印船，但是現在卻已經擴增為兩百艘左右。由此可見，家康對於外交關係是多麼重視。

九月十四日夜裏，也就是新船從月之浦出航的前一天晚上，政宗和支倉六右衛門、庶長子秀宗及其生母飯坂氏共進晚餐。對政宗一家人而言，距離上一次一起吃飯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秀宗瞪大了雙ｍ•ｈeｔuboｏｋ.cｏｍ•coｍ眼。

「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事……？」

「我和寧子（貓夫人）談過以後，認為秀宗如果要和政宗分家的話，那麼六右衛門就必須跟著他，對吧？寧子。」

再者，家康還授給和威廉‧亞當（三浦按針）一起來到日本的船長央利斯等人渡航至暹羅的朱印狀。

不過，由飯坂氏一邊抱著嬰兒（宗清）、一邊侍候丈夫用飯來看，可知飯桌上所說的話是相當機密的。

至於所要傳達的意思，則可能是「完全瞭解」或「奉命實行」。

「是！」

（如果能讓秀賴從大坂城裏出來……）

「這麼一來，連菲利浦和保羅（教宗）也不得不承認我很聰明了吧？還有，在上帝的心目中，你支倉六右衛門和菲利浦三世一樣同為人子，因此根本沒有甚麼好怕的。事實上，你根本毋須認為他們有甚麼偉大之處。不過，儘管你內心裏這麼想，但是態度卻一定要表現得非常恭謹才行。」

不過，如果太過急迫的話，必將引起他人的疑心，因此家康乃以獵鷹為由……根據江戶方面所接到來自仙台有關船隻出發一事的詳細報告來看，家康抵達江戶城西之丸的日期，是在九月二十七日。

「因此，寧子夫人希望你能跟在秀宗的身邊。」

「是的。接下來就看秀宗的了。假定援軍果真到來……但是軍艦必須由六右衛門坐鎮指揮，那麼你就可以毫不考慮地採取行動了。當然，到時候我一定會趕去和你會合的，不過當戰爭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再好的計劃也可能發生失誤。此外，當秀宗你聽到六右衛門在沙灘上發射了四、五發大砲時，就必須立刻中止作戰。在和圖書這同時，我和松平家的部隊也會停止作戰，然後展開交涉。目前最大的麻煩是，借來的軍艦是不是應該就此罷手呢？關於這一點，就由六右衛門自行參酌當時的情形來做決定吧！」

在慶長十八年的正月到九月中旬之間，家康一直都待在駿府城內。其間他曾會晤英王詹姆士一世的使節約翰‧戴利斯，接受國書，並且允許兩國通商，之後並於九月十七日自駿府城前往江戶。

「哈哈哈……正是如此！不過，這還必須仰賴秀宗自己建立功勳才行。因此，我認為進攻大坂並非壞事……至少我可以讓秀宗指揮伊達部隊，藉此立下汗馬功勞。」

「遵命！」

在當時，所謂的獻鷹，是指各種意義的秘密傳達。

「可是，迫於情勢所需，我卻不得不把你六右衛門送到千里波濤以外的國度去……我的想法必須稱加修改，但是這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眼睜睜地看著特意製造的機會從手中流失，我本人覺得非常可惜。」

家康向前來迎接自己的將軍秀忠問道。

「所以，如果你是菲利浦三世的話，那麼要用甚麼方法，才能使大坂城不致陷落呢？」

「正是如此！」

「是的，這正是我的計劃。因此，我希望六右衛門能夠瞭解。」

「好吧！六右衛門。如果菲利浦三世答應立刻借給我們五艘軍艦的話，那麼就表示西班牙的實力並不亞於英國，對不對？」

「啊！我懂了。」

「哦，到底是甚麼事呢？殿下，你要拜託我甚麼？」

家康把對南蠻派的善後工作交由伊達政宗負責，並與新興的荷蘭、英國等隸屬於紅毛派的國家握手言和，可說是他一生當中最重要的兩大「決斷」之一。

「一旦大坂城陷落，那麼將會有幾萬，甚或幾十萬的天主教徒會遭到被殺的命運。而促使這場大禍發生的，是留在日本ｗｗｗ•hｅｔｕｂook•ｃｏｍ.ｃｏm國內的英國人士……這麼一來，菲利浦三世當然會覺得備受威脅，對吧？六右衛門！」

另一方面，這時候的伊達政宗又在想些甚麼呢？

據說當時家康每天都要做六萬遍的日課念佛，以便為自己的死亡做準備。

支倉常長是一直跟隨在政宗身旁的小廝，幼名叫與市。與市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是他不管在甚麼時候或遭遇任何事情，都會緊咬雙唇，絕不哭泣。其家自先祖六右衛門常朝時代即追隨伊達行宗，是國司北畠顯家（南朝）最驍勇善戰的勇士。

「是的，秋田的佐竹已證實了這件事……」

「是……是的！」

「哦……」

「殿下的意思是說，即使本家被擊潰了，分家仍然可以留存嗎？」

「這也包括在你的計劃當中？」

「六右衛門，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共飲了，讓我們好好地乾一杯吧！」

「應該和南蠻國家結交呢？還是和紅毛國家往來？」

「遵命！」

「所以我希望六右衛門能夠把我的親筆函交到菲利浦三世的手中，請他派遣三或五艘軍艦前來協助我們。當軍艦直接來到大坂灣時，伊達父子會在當地與他們會合，然後帶領大軍展開反撲，救助困在大坂城內的信徒……屆時我的女婿上總介殿下就可以繼任為將軍了。這麼一來，英國的勢力必將被趕出日本，而天主教則獲得保護……你可以把這些話告訴菲利浦三世，六右衛門。」

「父親大人，你打算做甚麼呢？」

「是的，他們都送了很棒的鷹來。」

「喔，這都是他妻子的功勞。我這一生始終徘徊在殺生與不殺生之間，所以現在立刻把喜多院的僧正（天海）叫來，我要聆聽最後一次的說教。」

世界上並非只有日本一國……還有南蠻國和紅毛國。對日本而言，這些全新的、海外的問題，就像海浪一般，一波波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