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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正傳續集

作者:溫斯頓.格盧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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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唔,我這麼說吧:之後那段日子簡直瘋狂,而麥基佛先生呢,他忙得就像個瘸子比賽踢屁股,先是他把繁殖作業擴充了十倍,甚至從各地買豬,所以短短幾個月,我們的豬隻高達五、六萬頭——太多了,數也數不清。可是沒關係,因為豬愈多,製造的沼氣也愈多,到這會兒我們不僅供應柯維爾鎮的電力,還包括附近另外兩個小鎮。華盛頓聯邦政府的人說,他們要拿我們當楷模,甚至要頒獎給我們。
「什麼?」麥基佛先生問。
我帶他到豬圈裡的一個小豬房,裡頭有一頭杜洛克大母豬,正在哺餵五、六隻小豬。牠們大概有兩個月大,我早就看上了其中一隻。我認為這一隻是「千挑萬選」,可以這麼說。牠有一對清澈的眼睛,一叫喚牠就會過來,而且全身白白的長著黑色小斑點,跟牠說話牠還會豎起耳朵。
「是一個老礦工告訴我的。他說礦脈有兩哩長,從鎮上的礦坑入口經過養豬場這塊地,直到快進入沼澤為止。」
「所以我在想,何不把豬賣到海外?南美、歐洲——甚至中國?」
「豬?」他說:「老天爺!我已經一個禮拜沒吃過一口東西了!」
一天,我收到可蘭太太的來信。她說暑假快到了,她認為讓小佛雷斯特跟我相處一段日子或許不錯。她在信中並未明講,但我得到的印象是小佛雷斯特不太乖。她的意思是「男生終究是男生」,但她也說他的學業成績不如從前,「如果跟他爸爸相處一些時日,或許有幫助。」唔,我回信跟她說,等學校放了假就叫他搭火車來,過了幾個禮拜,他到達柯維爾車站。
「也好,」他說:「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待在這兒。」
這段期間,麥基佛先生正在設法解決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也就是,生意一天天擴展,堆積如山的豬屎要如何處置?到這會兒,我們的豬隻已經超過了一萬頭,而且這數字天天增加。麥基佛先生說,到年底,我們的豬應該會增加到兩萬五千頭,而每天每隻的豬屎大概有兩磅左右——呃,這你就明白問題所在了吧。
所以我就這麼做了。
典禮當天,我穿上西裝打了領帶開車進城。小鎮湧入各地來的人——不僅來自柯維爾鎮,還有附近的小鎮,甚至有一群民間和環保機構的代表搭巴士來參觀。州長和檢察長專程從惠林市前來,還有一名西維尼吉亞選出的議員從華盛頓趕來,克蘭茲士官長也從基地來參加典禮。我抵達時,柯維爾鎮長已經在演講。
「我想問你一件事。」小佛雷斯特說。
「該死哩,阿甘,」他吼道:「我從沒聽過這麼聰明的點子!我自個兒怎麼沒想到!有這麼多軍營的餿水,咱們的生意可以在幾個月之內擴充兩倍——嗯,四倍吶!」
「因為你年紀還小,該回學校唸書。往後再安排這件事,知道嗎?現在還不是時候,好吧。或許聖誕節什麼的你可以回來,嗯?」
「太妙了!」麥基佛先生嚷道:「愛迪生、福爾敦、惠特尼、愛因斯坦——沒一個比你更棒!」
「嗯。」
我抬頭看小丘上堵住的礦坑入口,突然間,一聲巨大的爆炸!一大團光和火焰冒出,接著轟!整座小丘炸開了!
「跟我來。」我說。
「唔,你不知道有條鐵路經過柯維爾鎮?直通惠林市啊。我坐火車來的時候車上播報的。你們為何不把豬趕上火車,讓火車運牠們去惠林市?」
「以前這兒是煤礦場,」我說:「後來挖空了。」
之後那幾天,我們又胡亂想了幾個點子,可是沒一個管用,過後,有天吃晚飯時又談到豬屎,小佛雷斯特開口了。
「你知道嗎,我打賭,只要你見了這一個,一定會想養牠。」
「謝了,」我說。
「我們作夢也想不到,」他說:「解救就在眼前——而救星竟然是一群豬,還有麥基佛先生與甘先生的才智!」
「呃,謝了。」
典禮是在礦坑入口那座小山丘下的市鎮廣場上舉行,禮台上插著紅、白、藍色旗幟和一支支小小的美國國旗。看見我到了,高中樂隊立刻打斷鎮長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演說,奏起「天佑美國」,五、六千名圍觀群眾鼓掌歡呼。
「唔,想不想養個寵物?」
「沒錯。」
「太妙了!不可思議!太好了!」麥基佛先生跳了起來,嚷道:「啊,你應該進國會什麼的!」
「嗯,也好。」
我繼續做我的工作,餵豬,清理豬圈豬房等等。可是有一天,麥基佛先生要我去開怪手,因為該是把豬屎填入礦道的時候了。這工作我花了大概一個禮拜的工夫,而後他們把一個巨大的機械開關裝在鑽出來的洞孔上,小佛雷斯特說,現在我們只要等著瞧了。那天下午日頭開始往下落的時候,我望著他登上一座通往沼澤的小山,汪妲一步步跟在後面。牠的塊頭愈來愈大了,他也是,當時我覺得這輩子從沒這麼驕傲過。
「唔,阿甘,我認為讓他在這兒幫忙做些活兒是好事,你知道,或許可以讓他成長些。」
「你怎麼知道?」麥基佛先生說。
麥基佛先生好高興,居然給我每小時加五毛錢,而且讓我星期天休息。我就利用這空閒時間到鎮上閒逛。柯維爾鎮實在不算什麼大地方。居民大概有幾千人,其中有許多失業了,因為當初帶來這個市鎮的礦脈給挖光了。如今,礦坑入口只不過是山腰上的一個大洞,俯瞰著市鎮,而市政廳廣場上坐了許多人,下西洋棋什麼的。那附近有家小餐館,叫做「伊妲」,有些老礦工都去那兒喝咖啡,有時候我也坐在那兒喝咖啡,聽他們談當年挖礦的軼事。老實說,那種滋味是有點兒無聊沮喪,可是總比一天到晚待在養豬場好些。
「老天爺!是你嗎,阿甘!你在這兒做什麼?」
「你保證?」
他興奮得快爆炸了,抱起小佛雷斯特使勁摟了一下。「你是個天才,孩子!啊,咱們要發財囉!」
「不想。」
「養豬!啊,唔,阿甘,憑你的紀錄——國會榮譽勳章等等的——這會兒你應該是個將軍吶。起碼跟我一樣當個士官長啊!要餐廳剩菜餵豬,咦——唔,那有什麼問題?吶,阿甘,你去找餐廳的上士。告訴他是我說的,你要多少垃圾統統給你。」我們又聊了些當年打越戰的陳年舊事——談到布巴和丹少尉,還有另一些人。我告訴他我去中國打乒乓球的事,還有上太空和做養蝦生意,還有替紐奧良聖徒隊打球的事。他說聽起來樣樣都很特別,不過管它的,人各有命。他說,對他而言,他是「三十歲」老軍人,等退休之後他要開一家酒館,禁止老百姓進入,包括美國總統在內。最後,克蘭茲士官長拍拍我的背,打發我上路。我載著一車給豬吃的垃圾回到農場,麥基佛先生激動得忘形。
「你在家有沒有養狗什麼的?」我問。
我唯一想得到的法子就是逃入沼澤,所以我們就這麼做了。我躲在沼澤裡直到日頭下山,週遭不停的傳來叫喊和咒罵聲。汪妲很懂事,始終沒出聲,可是天黑之後沼澤又冷又溼,手電筒的光束晃來晃去,不時還可以聽到有人掄起長柄叉或鋤頭,那景況活像電影《科學怪人》。他們甚至弄來直昇機在上空盤旋,照射,用喇叭叫我出來投降。
「咱們就要成為全國性大企業了。」麥基佛先生說:「可是咱們已經撐到極限了。」
「回到家,我要你乖乖的,聽到沒?聽你外婆的話,嗯?」
「呃,我搞不懂,為什麼我不能待在這兒幫忙經營養豬場?」
他就那麼一個勁兒望著窗外,我覺得不太對勁。
「你不是有什麼不開心吧?」
那天早上,為了穿西裝打領帶什麼的,我太緊張,忘了放開發電機的主氣壓計。小佛雷斯特曾一再告訴我,這件事務必要天天做,因為可能發生嚴重事故。到這會兒,大多數人仍在唱國旗歌,但有一些交頭接耳,扭頭看出了什麼事。克蘭茲士官長湊過來問我:「阿甘,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後他一路沒再吭聲,到了麥基佛先生的農舍,他一頭鑽進他的房間,關上門,直到晚餐時間才出來,而且在飯桌上和*圖*書大半時間淨是坐著撥弄食物。他上床之後,麥基佛先生點起他的菸斗,說:「這孩子似乎不太高興,啊?」
「是我現在住的地方。」我告訴他。
我正要告訴他,他卻自個兒明白了。
呃,我倒是有點兒意外,但聽起來挺不錯的,我就這麼告訴他。
「換句話說,等於不必花一毛錢燃料費!」麥基佛先生吼道:「嘎,想想看!運豬費可能不到一般正常運費的一半吶!太了不起了!整個船隊都靠豬屎發電!而且還不只呢!想想看——火車、飛機,統統可以!連洗衣機、烘乾機、電視機都行!去它的核能。這玩意也許可以創造出一個新時代呢!」他興奮得手舞足蹈,我怕他猝發心臟病什麼的。
我告訴他之後,他縱聲大笑,笑得差點兒尿褲。
「豬又幹嘛在乎時間?」我問。
「我姓甘。」我說。
「呃,」我說:「我知道我一直沒做個好爸爸,可是我在盡力養活咱倆,而且這是我眼前唯一的工作。還有,我得告訴你,你不該說『狗屎』這種話。你年紀還太小。」
到了養豬場沒多久我就明白了,我的工作是大小雜事全包。每天早上和下午餵豬,接著拿圓鍬鏟起豬糞,麥基佛先生都把它賣給穀農當肥料。要修理籬笆,還要儘量保持豬圈乾淨。每隔一個月左右,我把麥基佛先生打算賣掉的豬統統運上卡車,載到惠林市或什麼城鎮的市場。
「可以這麼說。」我說。
「是他告訴我的,」小佛雷斯特說:「呃,看看這個——」他取出他帶來的一本作文簿,放在桌上,打開。簿子裡竟然畫了些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圖畫,不過,看來小佛雷斯特可能又會救我們脫困了。
一見到他,我簡直不敢相信!他長高了大概有一呎半,而且長得真俊俏,栗褐色頭髮,和一雙清澈的藍眼睛,就像他媽媽。可是他見到我卻沒笑。
我又四下看看,要命了,全鎮都覆蓋著豬屎,當然,也包括站在我們前面的那五、六千人在內。房子、汽車、巴士、地面、街道、樹木——無一倖免,全陷在三、四吋深的豬屎裡,樂隊裡那個吹彎管低音喇叭的傢伙,模樣最奇特。我猜他大概是太意外了,爆炸發生時他正在吹一個長音,並沒有停下來——就這麼一個勁兒想從填滿豬屎的喇叭口吹出聲音,看起來就像個快烘成的酥皮!
「嗯,也許吧。」我說。我回房上床,心情非常低落。我閉上眼,試著想珍妮,希望她會現身幫助我,但是她沒來。這一回,我孤伶伶一個人了。
「什麼事?」
「你他媽的是什麼人?」他問。
「咱們可以試試燒了它。」我說。
「哦?」他說。
「啊,唔,孩子,」麥基佛先生說:「這主意也很好。問題是,運費成本太高,不符經濟效益。我是說,把豬運到海外,光是運費就吃掉了利潤。」
「哦,跟你一起的是誰?」
我想逃回農場,但發覺那兒大概也沒地方可躲——起碼躲不了一大群剛被百萬磅中國豬的屎擊中,而歸咎於我的暴民。可我還是盡全力跑,這速度可是相當快了,等我到達農舍,已經跟他們拉開了一些距離。我正打算收拾行李,可是突然間他們已出現在路上,又吼又叫的,於是我從後門溜出去,跑到豬圈帶汪妲,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但還是跟我走。我跑過豬欄,越過牧草地,嘎,要命了!所有的豬竟然也追起我們——連在豬圈裡的豬也衝出來加入暴民。
所以我就帶他去,麥基佛先生的農場。離農場還有半哩路,小佛雷斯特就捏著鼻子,搧著空氣。「那是什麼氣味?」他問。
我看得出,這段路可漫長了。
「哦,我也不明白。反正就是拿一個老朋友的名子給牠取名。」
「哦,不會——不會,我不會那麼做的。我想我們會把牠當種豬飼養,你知道吧?牠不會有事的。」
「哦?哪一種寵物?」
「我最近又在想另一件事。」那天晚餐桌上,小佛雷斯特說。
「我在想的正是這個。」說著,他又取出那本作文簿。咦,他又在簿子上m.hetubook.com.com畫了一些圖。
「什麼事,聰明的小伙子?」麥基佛先生說。
「牠叫汪妲。」
可是小佛雷斯特不為所動。他就那麼抱著汪妲坐著,神情有點兒害怕又孤單。
樂隊正要演奏之前,地面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但是除了我之外似乎沒有人留意到。演奏第一段的當兒,地面又開始隱隱作響,這一回有人四下張望,神色有些緊張。演奏到高潮之際,隆隆聲第三次響起,這一回比第一次響多了,而且地面搖晃,對街一家商店的玻璃窗掉落。大概就是這時候,我猛然發覺禍事就要發生了。
「阿甘!」他咆哮道:「你他媽的白癡!這是什麼意思?」
「唔,我在想,你說你得減緩繁殖的速度,因為在惠林市附近只賣得出那麼多頭豬。」
我再回頭看看,克蘭茲士官長直瞪著我的臉,兩眼暴突、齜牙咧嘴——不知怎的,他居然保住了頭上那頂軍帽。
總之,麥基佛先生一直儘快賣掉豬屎當肥料,但是到這時候,豬屎的買主已差不多飽和了,而鎮上的居民抱怨我們製造臭味的聲浪愈來愈大。
過了一、兩個禮拜,暑假快結束了,小佛雷斯特終於說,可以開始運作豬屎發電了。快要天黑時,他帶著麥基佛先生和我一起進入圓木造的機房,裡頭那部大機器裝了一大堆管線、號誌和儀表,他跟我們逐一解釋這機器怎麼運作。
去它的,我心想。這時,我的救星來了。我聽到沼澤另一端遠遠傳來火車聲,心想這是脫困的唯一機會!汪妲和我涉越沼澤登上較高的地面,然後大概是憑奇蹟吧,我們跳上了一節貨車廂。車廂內有一支光線微弱的蠟燭,就著光,我看見有個傢伙坐在一堆乾草上。
唔,那以後,小佛雷斯特似乎快樂些了。倒不是他滿意我,而是汪妲成了他寸步不離的同伴。牠已經要斷奶了,因此麥基佛先生說,只要小孩子開心,他無所謂。
眨眼間,天地一片漆黑,我以為我們統統炸死了!但沒一會兒,我聽到旁邊傳來低低的呻|吟聲,我揩揩眼睛四下看看,嘎,真是嘆為觀止!禮台上的人仍然站在原處,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什麼的,而且從頭到腳覆蓋著豬屎。
「天吶!」麥基佛先生看了那些圖之後,大叫:「太妙了!一流!你應該得個諾貝爾獎,年輕人!」
「因為必須把豬運到那兒吧,大概。這些年來麥基佛先生都是這麼做啊。」
「你怎麼會叫牠汪妲?」他終於說。
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已伸手抓我的脖子,我心想這下慘了,於是拔腿跳過欄杆,拼命跑。克蘭茲士官長和其他人,反正還能跑的人,全都開始追我。這情況似乎有些熟悉。
總之,麥基佛先生給我們父子都加了薪,而且讓我們星期天和星期六都休假,所以到了週末,我就帶小佛雷斯特去「伊妲」餐廳,跟老礦工和老顧客們聊天。他們對小佛雷斯特真好,而他則是一個勁兒問東問西。其實,這樣過暑假並不賴,而且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感覺小佛雷斯特和我比較親近了。
「因為省時間吶,老天爺!」他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樣。
這段期間,安排將軍營餿水運到養豬場成了我的工作。首先,我們得將豬飼與其他垃圾分開,比方說紙巾吶、紙袋啊、紙箱和罐子什麼的。不過,克蘭茲士官長倒想出了一個法子解決。他要各營房的伙夫把垃圾分類,丟在不同的桶子裡,標明「可食」和「不可食」。這法子很管用,一直到基地採訪日那天,有些士兵的媽媽爸爸向將軍抱怨,說他們的兒子在基地可能吃錯了東西。那以後,我們又想出了新法子,也很管用。短短幾個月,我們經營得有聲有色,麥基佛先生不得不買了兩部卡車專門將垃圾運到農場,一年後,我們農場養了七千零八十一頭豬。
「大概吧,」我說:「不過我想一、兩天應該就會好些了。不管怎麼說,他已經好一陣子沒見到我了。」
「明天一早我就找人談這件事,」麥基佛先生說:「不過首先,我要宣布一件事。阿甘,你在這兒幫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許多忙,我要表示感激,給你三分之一的利潤。如何?」
「太妙了!」麥基佛先生嚷道:「用火車運豬去拍賣!這樣可以省下幾千塊吶!我怎麼沒想到了!」
有天,該運豬到惠林市拍賣了。小佛雷斯特幫我把豬趕上車,我們一早就出發了。花了半天光景才到那兒,又回來再運第二批。
「喲呼!」麥基佛先生喊道:「咱們把豬耳朵變成絲絨皮包了,這下可是坐享豬福了!」
「是汪妲。我是說,你不會——」
「想想看!」麥基佛先生嚷道:「全鎮都靠豬屎發電!而且這法子這麼簡單,連白癡都會操作!」這最後一句話,我倒不那麼肯定。
小佛雷斯特回學校上課的日子終於到了。我並不願意,但不得不讓他回去。變葉木的葉子剛開始轉黃,我開著卡車送他去火車站。汪妲坐在後車板上,因為到這會兒牠塊頭太大了,擠不下前車廂。
「你為什麼老是用這輛破車運豬到惠林市?」他問。這大概是到目前為止他跟我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哦,我的天!」州長老婆嚷道:「哦,我的天!」
「我不知道,」我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接著,麥基佛先生進行建造運豬船隊的計畫,而且不消多久功夫,他已經在維吉尼亞州諾福克港外大西洋上,施工建造三艘運豬船。他把時間大半都花在那兒,養豬場的事大半都交給我。還有,我們不得不從鎮上雇用了近百名工人,這對他們倒是一大救濟,因為他們大多是失業礦工。更且,麥基佛先生把收集豬飼的業務,擴充到三百哩方圓內的所有軍事基地,我們用卡車隊載運垃圾餿水,自己用不著的就賣給別的農夫。
有一回,我從豬拍賣場回來,途中想到一個好點子。當時我正經過一座巨大的軍事基地,突然想到這基地浪費了許多可能有用的食物。我是說,多年前我在軍中期間,經常在廚房當伙夫,因為我總是闖禍。我記得當時餐廳總是有許多食物被當垃圾給扔了,於是突然想到也許可以拿這些食物餵豬。這是因為豬飼料很貴,而麥基佛先生說過,這正是他沒法照期望的速度擴充養豬場的主要原因。於是我就在基地總部停下車,問問是誰在負責。他們領我到一間小辦公室,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大黑人,他一轉過身,咦,竟然是我在越南當兵那一連的克蘭茲士官長!他看我一眼,立刻差點嚇暈過去!
我問他我能幫什麼忙。
「首先,」他說:「礦道中的沼氣經由這條管子釋放出來,在這兒點燃,」他指著一個看上去像沸水機的東西,說:「然後,壓縮機將蒸氣壓縮,啟動這部發電機,產生電力,再經由這些電線輸送出去。這就是電源。」他站開,笑開了嘴。
「是這樣的,」小佛雷斯特說:「那條煤層直通過咱們的地皮——」
「沒有。」
「這是什麼地方?」說著,他四下張望,東聞聞西聞聞,好像到了垃圾掩埋場似的。
大家都跟我握手——鎮長、州長、檢察長、議員,還有他們的老婆——甚至穿著軍禮服的克蘭茲士官長也一樣。鎮長結束他的演講,說我是個多麼好的傢伙,感謝我「發明了這項奇妙的東西,使柯維爾鎮重新有了生命」。接著他要大家肅立,聆聽「星條旗歌」。
「是豬,」我說:「我們農場養的是豬。」
之後那一、兩年間,我所學到的養豬學問,大概超過了一般人應該或需要知道的程度。
第二天早上,我要小佛雷斯特幫我餵豬,他始終一副厭惡的表情。接連兩天,他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除非不得不開口,而且開口也只是一、兩個字。終於,我想到一個主意。
小佛雷斯特就要來過聖誕節了,但是他們預定在聖誕節之前兩個禮拜舉行頒獎典禮,褒揚我們對社會的貢獻。柯維爾鎮上布滿了聖誕裝飾,小小的彩燈一閃一閃——全靠我們的發電廠供電。麥基佛先生無法趕回來接受頒獎,因為他忙著建造運豬船脫不開身,但是他要我代替他領獎。
小佛雷斯特一逕搖頭,望向窗外。我猜想他這會兒https://m•hetubook•com•com才明白他有個大腦如豆的老爸。
「狗屎!你要我整個暑假跟一群臭豬在一起!」
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債務啊,阿甘,債務!為了建造那些船,增購土地養豬,買卡車收集垃圾,咱們已經債台高築,借了幾百萬。有時候到了夜裡我就擔心會破產,可是如今咱們已陷得太深,撒不了手。咱們只得擴充沼氣業務來應付開銷,而且恐怕得漲價才行。」
「只要儘快填豬屎就行了。」他說。
「得了,阿甘,他們已經在抱怨臭味了。你想想,要是再天天燒它個五萬磅豬屎,他們會作何反應?」
「我管牠叫汪妲。」說著,我抱起牠給小佛雷斯特。他一臉怏怏不樂,但還是接了過去,汪妲立刻拿鼻子蹭他,舔他,就像隻小狗狗。
小佛雷斯特突然轉動一些活塞、把手和開關,不一會兒,氣壓計上的指針開始爬升,牆上的馬錶開始轉動。霎時,機房的燈亮了,我們高興得又蹦又跳。麥基佛衝到外面,叫喊起來——農舍和豬圈的燈全亮了,就像大白天似的,而且我們還看見遠處柯維爾鎮內的燈也亮了。
唔,這只是開頭。那年夏天剩下的日子全用在進行這項計畫上。麥基佛先生得跟鎮上父老們商量,不過他們弄到了政府的許可狀,允許我們開工。沒多久,各門各類的工程師、鑽鑿工和各式各樣的設備湧進農場,他們把機器安裝在新搭建的一棟圓木屋內。小佛雷斯特被大家奉為「榮譽總工程師」。他驕傲得快爆炸了!
到了火車站,小佛雷斯特繞到車後放下汪妲。我們坐在出境月台上,他摟著牠的脖子跟牠說話。我心裡一陣不忍,但是我知道這樣做是對的。總之,火車來了,他又摟了一下汪妲,而後上車。他和我呢,我們只握握手,火車啟動時,我隔著車窗目送他。他對我和汪妲輕輕揮個手,之後我們就回農場了。
「外婆說你在務農——是這樣嗎?」
「不。牠是頭有執照的杜洛克牝豬,將來說不定會得獎吶。」
「嗯。」
到了那年秋末,我估計我們大概填了八十到一百萬磅豬屎在礦道裡,機器日以繼夜全速運轉。我們不得不將機房加倍擴充,才能應付。
小佛雷斯特想到的點子是這樣的:先把鎮上的礦坑入口堵死,接著在我們地皮上鑽洞直通礦道,然後每天把豬屎填進洞裡。經過一段時日,豬屎會發酵產生沼氣(甲烷),這時候,我們就弄個管道讓沼氣通過小佛雷斯特想出來的一種機器,最後進入一部巨大的發電機,這發電機製造的電力不僅足夠供應我們的農場,而且可以供應整個柯維爾鎮!
「什麼意思『可以這麼說』——你帶了個人妖不成?」
「我在想,」他說:「要是我們用它來發電呢?」
我覺得小佛雷斯特已經有了成見。
「你帶了個女朋友?」
「可以這麼說。想不想去農場?」
原來,小佛雷斯特又動腦筋,畫了一艘運豬船的模型。我並不完全懂那玩意,不過大體是這樣的:船上的豬艙是從上到下一層層隔開,每一層只舖著厚實的鋼網,這麼一來,上層的豬拉了屎就會掉到第二層,第二層掉到第三層,以此類推,最後所有豬屎都堆在船底,然後用農場用的這種大機器把豬屎轉化成電力,供應整艘船。
「是嗎。」
麥基佛先生養了各種豬:又大又肥的波蘭中國豬,還有有牌照的罕普夏豬、曼格里扎豬、杜洛克紅豬、伯克夏豬、坦姆渥斯豬和契爾夏豬。他甚至還養了幾頭麥利諾羊,那種羊模樣怪可笑的,可是麥基佛先生說,他養這種羊是因為牠們「比較悅目。」
話說,第二天,小佛雷斯特又帶我去機房,教我操作。他說明了每一個活塞、計量器、碼表,說了一陣子之後,這些東西似乎不是那麼難懂了。我只要每天查看一遍,確定其中一、兩個計量器的度數沒超過上限,還有這個那個活塞開關正確,就行了。我心想麥基佛先生說的沒錯,就算我這種白癡也會操作這玩意。
「呃,」我說:「也許這是個好主意。明早我跟麥基佛先生說說。」
「一路上好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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