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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庫班公寓

作者:亞拉.阿斯萬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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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章

第二部

第十章

「整整一年?」塔哈問。
「誰說了什麼,要你相信那個說法呢?你太太希蒂亞?」
「我的意思是,真主要處罰我跟你犯下的罪。」
塔哈的話讓馬高伯動容。他原本就非常喜歡他,因此壓著聲音說:「沙里.拉希旺。」
他們並肩坐在車上,緊繃的沉默圍繞在兩人四周。哈提姆按部就班地進行了計畫,盼望到頭來能夠留住阿布,期待阿布抗拒不了金錢和新工作的誘惑,再次嚐到歡愉的滋味之後,就馬上與他繼續交往下去。而對阿布來說,他是為了正當的理由才接受了哈提姆的邀約,環境逼得他不得不接受。他離開了小攤子之後,一直無法賺錢養活自己與妻子,連喝茶抽菸都是跟同鄉的咖啡館老闆賒的帳。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已經跟相識的沙地人借了兩百鎊,也受夠了找不到適當工作的沮喪。他打過零工,不過吃不了苦,做了幾天就沒做了。他再也沒有能耐去忍受那種苦勞的工作,揹著沉甸甸的灰泥缸上上下下,一整天下來只賺得幾鎊錢,其中一半還得被承包商收到口袋,這已經夠難受了,更別提旁人對他的羞辱與輕蔑了。那麼,他應該怎麼辦?哈提姆替他找的工作既體面又受人尊敬,起碼可以讓一家子永遠有口飯吃。只有今晚而已,就只一次如他所願,然後把支票拿去兌現,拿錢把債務還清、添購當下所需的用品。當他開始新工作,就立刻斬斷這段關係,把人生污穢的這一章結束。如果結果是這樣,跟他上床又何妨呢?他確信真主會寬恕他、會接受他的懺悔,一旦這一切結束了,他一有機會,將立刻前往聖地朝拜,等到他歸來時,已經滌清了一身的罪孽,清新得宛如才從母親的肚子中落地。這將是他最後一晚違背教規,隔天他要鄭重表示懺悔,並且再也不犯下任何罪行了。阿布還暗下決定,他不會告訴希蒂亞他見到了哈提姆,因為如果她知道了,她會讓他日子很難過。事實上,自從孩子走了以後,她沒有一天不跟他吵架的,除了破口濫罵,她還請求真主讓他得到懲罰。傷痛讓她失去理智,讓她成為他精神上、生活中的沉重負擔,而她對待他的態度,猶如他親手殺死了親生兒子。令人難過的是,罪惡感已經從她那裡慢慢滲入他的心中,控制了他的思緒,讓他常常無法成眠。就在今晚,這一切將會畫下句點。他將最後一次滿足哈提姆的身體,得到那份工作,然後不再繼續做錯誤的事情。
阿布還是不說話,沒有接受,也沒有開口拒絕。哈提姆意識到他已經成功了,於是又繼續說:「阿布,你應該得到最好的。來。」
Et ça m'fait quelque chose(感動了我)
他的語氣開心快活,彷彿是為了替他們打氣。貨車停在附近一家小咖啡館前的街道上,三人坐下來喝薄荷茶。他們的外表尋常無奇,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側目。馬高伯呼嚕呼嚕地喝下杯裡的茶,然後說:「讚美真主,一切都順利。」
「你不過是個打赤腳、沒讀過書的沙地人。我從街上把你撿起來,把你清理乾淨,是我讓你變成一個人的。」
「對,善惡到頭終有報,榮耀萬能的真主是不會忘記的。我跟你犯了這麼大的過錯,我應該受到懲罰。」
阿布面露厭惡,跟他打了聲招呼,冷冷地握了握他的手,人留在位子上沒站起來。接著,他撇開了臉,繼續忙著抽水煙。哈提姆則癡癡地笑著說:「有人這樣跟人打招呼的嗎?起碼給我點杯茶啊!」
「你不問問我是什麼工作嗎?……我推薦你到莫尼拉區的法文中心擔任門房,這是份正當又簡單的工作,一個月的薪水有五百鎊。」
一個小時之後,她回來了,穿著美麗的藍色長禮服,並且熟練地畫了適度的臉妝,頭髮也依五十年代的流行式樣挽成了髮髻。此時,樂團早已經到了,樂手正彎身給樂器調音,埃及簧管、薩克斯風、小提琴、節奏組傳出紛紛鬧鬧的旋律,猶如某個精通音樂的生物正發出輕柔的低語呢喃。
他急急忙忙走進裡面的房間,阿布則打開酒櫃,拿出一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了好大一杯,沒稀釋也沒有加冰塊,就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乾。阿布覺得要趕緊灌醉和-圖-書自己,因此在哈提姆梳妝打扮的短短時間內,他已經往肚子裡灌下了好幾杯酒。酒精立刻發揮了作用,他覺得自己熱情激動,血脈賁張,深深覺得自己又強壯又能幹,沒有事情能阻擋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哈提姆從浴室走出來,穿著粉紅色紗質睡衣,底下則什麼都沒穿。他偷偷摸摸地走進廚房,出來時捧著熱食。把食物擺到桌上之後,他為自己倒了威士忌,然後慢慢地喝了起來,同時還用舌頭舔舐杯緣,故意撩撥阿布的情欲。接著,他把手放在阿布壯碩的臂膀上,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聲說:「我好想你。」
「我就讓你看看我能不能。如果你現在走了,我就打電話報警,告訴警察你搶我的東西。」
求祢從祢那裡為我們委任一個保護者,
兩個小時之後,一輛載滿家用瓦斯桶的小貨車正開往金字塔區的費薩爾地帶。駕駛座上是馬高伯醫生,他隔壁坐著塔哈.夏茲里。夏非弟兄坐在堆了瓦斯桶的卡車後車廂內。他們刮去了大鬍子,裝扮成配送瓦斯的工人。以下是他們的計畫:在軍事行動前至少一個小時到現場親眼勘查,然後以完全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留在街道上,直到國安局的長官從他家走出來;在他離開公寓大樓到上車的這段期間,他們要以任何可能的方式拖延他,然後利用藏在駕駛座位底下的三把自動步槍開火。他們也收到嚴格的附加指示,如果這位軍官在計畫施行之前就上了車,他們就開貨車擱下他,接著立刻對他扔出所有預備的手榴彈,然後丟下車子,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離開,並且要邊跑邊對空開槍,這樣就不會有人來追趕他們。假如他們懷疑自己遭人監視,擔任小組埃米爾的馬高伯醫生有權立刻取消軍事行動。如果是這種情況,他們就把貨車留在馬路的任何一邊,各自利用大眾運輸工具返回營地。
這是薩奇.狄索基大爺與蒲莎娜.薩耶德的婚宴。蒲莎娜按照新娘的慣例,要遲一點才會從美容師那裡過來。不久之後,她穿著白色婚紗到來,她的妹妹與小弟慕思塔法跟著後面牽著婚紗的長擺。新娘一出現,現場來賓看到都感動了,突然開始大方地發出連續而和諧的尖呼,大家都好開心。當樂團奏完婚禮行進曲,來賓開始享用自助餐點。克莉絲汀想讓這個場合保有歐洲風情,於是在鋼琴前彈奏起皮雅芙的曲子〈玫瑰人生〉。她甜美的歌聲唱著:
塔哈與夏非聽了,壓著嗓子說:「讚美真主。」
阿布慢慢地朝著他跨近一步,用因為喝酒而發紅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語帶威脅地說:「嘿,小心不要惹毛我,聽懂沒?」
阿布把他的手撥開,醉醺醺地說:「哈提姆大爺,我們可是說好了,今晚是我們的最後一晚,明早,我們各走各的路,堆吧。」
誰為主道而戰,
畢拉爾教長朗讀《古蘭經》〈婦女篇〉的經文,他的嗓音流暢而動人,感動了在他身後禱告的弟兄們。他們感覺到敬畏而謙卑,服從地跟著他覆誦禱告。晨拜結束了,畢拉爾教長數著念珠祈禱,弟兄們一一上前,帶著愛慕與尊敬與他握手。當塔哈.夏茲里彎身靠近他,他輕輕地將他拉過去,然後低聲說:「到辦公室等我,我一定隨後就到。」
求祢從祢那裡為我們委任一個援助者。

不過哈提姆已經失去了理智,彷彿聽到了什麼邪惡無比的詛咒,逼得他忍無可忍了。他眼睛上上下下,冷眼打量著阿布,然後說:「阿布,你是瘋了不成?我打一通電話,就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好好,老弟,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離開了屋頂,也不要小攤子了,你想結束我們的關係,好,我同意。可是,你要上哪去弄錢養活自己跟你太太呢?」
「馬高伯弟兄,這個軍官叫什麼名字?」
Je vois la vie en rose(我見到了玫瑰般的人生)
Il est entrédans mon coeur.(進入了我的心扉)
九點鐘左右,門打開了,幾個人快步走進來,不疾不徐跟在後面的是薩奇.狄索基。他穿了帥氣的黑西裝、白襯衫,脖子上還打了一朵好大的紅色蝴蝶結,染黑的頭髮往後梳成理髮師建議的新髮型。這髮型讓薩奇安心,因為他現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還要年輕十歲。他的腳步有點躊躇,眼睛略為充血,這都是因為他已經用了雙份威士忌為今晚揭開序幕。他一踏進聚會中,呼喊和圖書、哨音與掌聲立即自四面八方響起,「恭喜恭喜!百年好合!」,其中還雜有幾聲害羞的尖呼。人人上前同他握手,獻上最真誠的祝福,克莉絲汀則表現出親切的熱情,一個箭步衝過去擁抱他、親吻他。
哈提姆把他的裸體貼過去,低聲說:「為了我,留下來過夜。」
塔哈立刻打開車門,下車走到街上,朝著他走過去。他負責儘量拖延他,好讓另外兩人能對他開槍。接下來,他應該跑回貨車,趕緊跳上去,然後扔出手榴彈來掩護他們的逃逸。塔哈走近軍官,拚命裝出若無其事的口吻問他:「先生,請問亞奇夫路十號往哪邊走?」
以致殺身成仁,
「照你這麼說,死了兒子的人都是受到真主的處罰囉?」
阿布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衣服穿好。於是哈提姆更加氣憤難平,繼續又說:「回答我!你以為你是誰?」
阿布把話挑明了說,證實哈提姆的計畫失敗了,同時也惹惱了哈提姆。哈提姆說:「我們說好了,你留下來過夜。」

十二點五十五分時,送瓦斯的貨車停在公寓大樓入口的對街上。夏非下了車,走到駕駛艙,從口袋取出小筆記本,假裝與擔任司機的馬高伯一起查對帳目。他們兩人忙著大聲討論已售出瓦斯桶的數字,表現完全自然如真。而塔哈握著門把,準備就緒,清清楚楚監視著前方大樓的入口。他覺得心臟跳得如此劇烈,幾乎要爆裂開來。他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點上,然而一連串的畫面如瀑布連續不斷地在他心中浮現,在一分鐘的時間內,他一幕幕地回顧了自己的一生:他在亞庫班公寓屋頂的房間,童年的記憶,他善良的父母親,舊愛蒲莎娜.薩耶德,妻子拉德娃,主管警察學校卻用父親職業譴責他的將軍,在拘留所內毒打他、侵犯他身體的士兵。他心急如焚,好想知道對方是不是在羈押時督導士兵拷打他的軍官,不過他並未向馬高伯坦承這份欲望,以免他對他感到擔心,將他排除在這次的行動以外。塔哈持續盯著大樓入口,記憶在眼前匆匆流過。接著,那名軍官出現了,外表就像他們所形容的——舉止莊嚴,膚色蒼白,人還睡眼惺忪,臉上也看得出剛洗過熱水澡的痕跡。他踏著沉著自信的步伐,嘴角還叼了根菸。

除了酒館自家的員工外,他們另外找了十名工作人員來幫忙,人人拿著肥皀、清水與消毒劑,忙著清潔地板、牆壁與洗手間。接著他們把桌椅往酒館的牆邊擺放,讓入口到酒吧中間留下一條寬敞的通道,正中央的寬闊空間可當舞池用。在克莉絲汀的督導下,他們孜孜不倦地持續工作,克莉絲汀自己也換上寬鬆的運動服,親自幫忙他們搬東西(這是她鼓勵員工勤奮工作的招數)。時時還可聽到她用彆腳的阿拉伯語說話,即使對男性也用了陰性的名詞:「妳,把那些都搬到這裡來!打掃乾淨!怎麼搞的?妳是累了還是怎麼著?」
從將近傍晚開始,美心酒吧就忙得翻天覆地的。
「沙里.拉希旺上校?」
「不管是希蒂亞還是別人說的,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跟你說,我們之間結束了,各走各自的路吧,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見你了,你也不要來找我。」
「我發誓,真的是整整一年。調查工作很不容易,因為國安局的高階軍官為了掩藏身分,無所不用其極,採用好幾個名字,而且居無定所,有時候還舉家在附帶家具的公寓之間搬來搬去,這些手段都讓人幾乎不可能挖出他們的底細。」
哈提姆一面吶喊,一面從後面緊抓著長袍的領口不放。阿布轉過身去,三兩下就撥開他的手,還用力賞了他一耳光。哈提姆瞪了他一會兒,眼珠子彷彿就要彈出來了,人看樣子已經發瘋了。哈提姆接著又大吼:「你敢打你的主人啊?你這個狗奴才?我用你媽的老命發誓,你工作沒了,錢沒了!首先我要打電話給銀行,把支票作廢。你可以煮了支票,把湯喝下。」
「真主當然會保佑你,不過就算我們的關係結束了,我也有義務幫你。阿布,雖然你殘忍地對待我,我還是關心你……聽著,為了讓你記得我的好,我幫你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阿布杵在房間中央一會兒,心底逐漸想通了目前的情況,於是發出一聲恐怖的呼喊,宛如發火的野生動物在怒吼。他開始攻擊哈提姆,對他又踢又打,又從脖子處抓起他,用了全身的力暈,將他的腦袋往牆壁上撞去,等到他感覺到噴出的hetubook.com.com鮮血又燙又黏地沾到了手中,這才就此罷手。
貨車一進入費薩爾地帶,就降低了行車速度,夏非弟兄開始拿扳手敲打瓦斯桶,對居民通知他們來了。三、兩名婦人走到陽臺跟窗口,朝著貨車大喊。貨車停下來好幾回,夏非弟兄把瓦斯桶扛到住家,收了錢之後,再帶著空桶子回到貨車上。這也是按照畢拉爾教長的指示行事,他非常在乎他們是否做好完善的掩護工作。貨車開到軍官所住的亞奇夫路,一名婦人從陽臺叫了一桶瓦斯,於是夏非扛了瓦斯過去。馬高伯與塔哈趁機從容地觀察四周環境。軍官的車是一輛藍色、七十年代末的賓士車,它就停在大樓的入口前。馬高伯仔細研究路線距離、鄰近商家與出入動線。夏非回來時,貨車加速離開了行動現場,然後馬高伯看了看手錶說:「我們還有整整一個小時,要不要喝杯茶?」
我將賞賜誰重大的報酬。
他又恢復了嚴肅的神情,然後坐到桌子前,在面前攤開一張大紙,一面在長袍中找筆,一面說:「我們時間不多,軍事行動必須在今天下午一點執行,不然至少還要再等一個月的時間。孩子,坐下來,仔仔細細聽好了。」
他從錢包中取出筆與支票本,然後戴起眼鏡,開了張支票,接著笑笑說:「這是一張一千鎊的支票,先拿去支應你開始新工作前的開銷。」
「你看起來好像電影明星!」她熱誠地驚呼,然後歎了一口氣,看著他片刻才說:「薩奇,我好為你高興!你總算做了你老早以前就該做的事了。」

這下阿布無法自制了。他一把抓起了哈提姆,也不管哈提姆一面笑著抗議,一面嗲聲嗲氣地勾引他,把他像個孩子似地抱起來,然後扔到床上,脫了他的褲子以後,便往他的身上撲去。他激烈地與哈提姆做|愛,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銷魂滋味,不只一次,哈提姆因為滿足、因為痛楚而放聲尖叫。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阿布在哈提姆身上宣洩了欲望三次,卻半個字也沒說過,好像急切地執行一項討厭的工作,目的只是要解除這件任務。他們辦完事之後,哈提姆光溜溜地伸直身體趴著,還閉上了眼睛,享受神魂顛倒之後的快|感,他好像是吸了毒品,或是彷彿永遠不想從甜蜜的美夢中醒過來。同時阿布也平躺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天花板,悶聲不吭,只是抽了兩根菸。接著,他跳下床開始穿衣服。哈提姆注意到他的動作,起身換成了坐姿,心急如焚地問他:「你要去哪裡?」
阿布大膽地回答:「我們現在各走各的路。」
他們不發一語地走進了公寓。哈提姆開了燈,高高興興地說:「少了你,這屋子好寂寞。」阿布猛然靠上去擁抱他,動手要脫下他的衣服、跟他做|愛。他迫不及待想把事情告一個終了,哈提姆卻以為,他倉促的動作暗示出對自己的渴望,於是心情大好,嫵媚地笑了笑,然後賣俏地嬌聲細語說:「哎呀,別急嘛,阿布!」
新郎與新娘獨自起舞,蒲莎娜有點緊張,險些絆倒。不過,新郎領著她踩出正確的舞步,還藉著一個動作把她拉近身邊。這一招並沒有逃過賓客的注意,他們看了在一旁開玩笑地打趣。薩奇覺得穿婚紗的蒲莎娜看似剛出生的小可愛,奇異又純潔,也認為她徹底洗淨了過去那些非己身之過的污點。當一曲終了,克莉絲汀客氣地提議再來幾首法文歌,卻是白費了工夫,最後拗不過眾人的意見,只得通融讓樂團演奏東方舞曲。樂聲一起的那瞬間,彷彿有人施了魔法,婦人少女變得欣喜雀躍,宛如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才華,她們拍手唱和,隨著旋律搖擺。還有好幾個把肩帶繫在臀部,然後翩然起舞,而且硬要新娘跟她們做同樣的打扮,最後她讓步了,讓她們替自己綁了肩帶,加入了舞蹈的行列。薩奇.狄索基大爺帶著愛慕與深情望著她,熱情地跟著節奏拍手。他把手臂越舉越高,越舉越高,最後加入與她一道跳舞。他們在眾人的歡笑與呼喊中跳著。
「你究竟以為你是誰啊?」
他們常說:
片刻的沉默過去了,弟兄們才高呼「真主至上!」、「真主是唯一的神!」,並且興高采烈地彼此擁抱。其中最高興的是塔哈,他高呼:「讚美真主!真主至上!」教長笑得更為開心,接著說:「好極了!願真主祝福你們,願祂加深你們的信念!為什麼伊斯蘭的敵人因為你們而恐懼得發抖?正是因為你們誓死的意願跟他們貪生的希望一樣強烈!」
他激動地語不成聲,又吼又揮手,好像要把自己推入極限。哈提姆沉默了片刻,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做好了另一個打算,然後平心靜氣地開始說話。
(全書完)
「什麼意思?」
阿布猛然將他推開,由於一時太用力,哈提姆跌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他臉紅脖子粗,氣得破口大罵:「你瘋了啊你?推我,你以為你在幹嘛?」
阿布的語氣冷淡,好像事情已經結束了。哈提姆跳下床,站到他面前說:「今晚留在這裡,明天再走。」
他把手伸出去,沒過多久阿布便緩緩地收下了支票,同時還壓著聲音說「謝謝。」
你們怎麼不為(保護)主道和(解放)老弱婦孺而抗戰呢?
「我警告你,放開我!」
「什麼請求?」
「我知道你禁止透露,不過我想知道。」
哈提姆慢慢地挨過去,直到兩人碰在一起。哈提姆把手擱在阿布的大腿上,以熱情的口吻在他耳畔私語:「今晚陪我,今天晚上就好,這是我們最後一晚,我跟你保證,阿布,如果今天晚上你跟我回去,以後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我了。我求你。」
我們的主啊!
塔哈閉上了嘴,看著馬高伯一會兒,然後氣呼呼地說:「馬高伯弟兄,我們已經展開了護教奮鬥行動,這不是鬧著玩的,真主也許會賜給我們就義的命運,我們的靈魂便會一起飛到造物者的身邊。我們都站在死神的門口了,你難道不能多相信我一點嗎?」
「我已經做了我們說好的事情了,我什麼也不欠你。」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這些平平無奇的字句)
Il me parle tout bas(對我低聲呢喃)
「阿布,我從來沒有強迫你跟我交往,如果你已經決心要離開我了,那就走吧。可是我想對你提出最後一個請求。」
「我一分鐘也不會留下來。」
或殺敵致果,
「他無惡不做,違背真主的規定,而且殺人無數。他常常以拷打伊斯蘭教信徒為樂,許多弟兄在羈押時被殺,他就是直接負責人。事實上,他親手用左輪手槍殺了兩個最優秀的伊斯蘭青年,擔任法尤姆地區埃米爾的哈山.蘇布萊西弟兄與組織發言人穆罕默德.拉斐博士。他吹噓自己在亞揆拉監獄受押兄弟的面前槍殺了他們。願真主憐憫我們無辜的殉道者,帶領他們住在天國的宅邸中,願祂讓我們與他們結合卻免於受災受難!」
求祢從這個虐民所居的城市裡把我們救出去。
「你們知道嗎?組織諮議會的弟兄已經監視這個目標整整一年了。」
阿布險些脫口回答他,卻是甩甩頭,朝著門口走去,準備要離開。他自認比較強壯,哈提姆無法對他構成威脅。他想打開公寓的門,哈提姆卻緊抓著他的袍子不放,還一面大喊:「你不准走!」
「我說要你留下來,就是要你留下來!」
塔哈了解出狀況了,低著頭奔跑,並且按照訓練時所教的方法迂迴前進。他離貨車越來越近,同時子彈如雨絲從他身邊嗖嗖地掠過。當只剩下兩公尺距離之遠時,他卻感覺肩膀與胸腔有股涼意,一種如冰又似火的涼意,讓他嚇了一大跳。他一瞧,才發現身上都是血,鮮血繼續噴出,而那股涼意轉變成噬啃自己的劇痛。到了貨車的後輪旁,他倒到地上,發出痛苦的尖叫。接下來,他覺得劇痛似乎一點一滴地消退了,一股奇妙的安詳氣氛圍繞上來、吞沒了他。他聽到遠處傳來的嘈雜聲,有鐘聲,有誦經,還有悅耳的低語,這些聲響不斷地重複,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彷彿歡迎他進入了新的世界。
是他。他就是監督刑求的那個人,就是他多次命令士兵打他、用鞭子一下下抽他的皮膚,是他下令要他們把棒狀物用力推進他的身體裡。是他,百分之百是他,同樣撕啞的嗓音,同樣冷漠的口氣,聲音中同樣因為抽菸而有模糊的嘎啞聲。塔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朝著他快速撲過去,猶如怒吼一般,喊了一聲不知所云的尖叫。軍官轉身面對他,流露出驚恐的眼神,臉龐因為恐懼而抽搐,好像明白出了什麼事情。他張口想說話,卻說不出口,因為自動手槍突然開始連續射擊,每一發都擊中了軍官的身體,他倒到地上,血流如注。塔哈hetubook.com.com沒有按照原本的計畫,反而留在原處,這樣才能親眼看著軍官斷氣。接著,他高呼:「真主至上!真主至上!」然後拔腳往貨車跑去。然而,意外發生了,一樓傳來玻璃被用力擊破的聲響,兩名男子出現,開始朝著貨車方向開槍。
到了七點鐘,酒館變得光鮮無瑕。為了今天的場合,他們特地取出了白色新桌巾鋪上,因此桌面閃爍著微光。接著,一籃籃的花送來了,克莉絲汀讓人把小把的花束解開,將花卉分插到瓶中,並且確認它們擺到了適當的位置上,又吩咐員工把大型花籃擺在入口外側,排得跟走道一樣長。接下來,她從辦公桌抽屜中拿出講究的老標牌,上面用法文及阿拉伯文寫著「本酒館今晚有私人聚會,恕不對外營業」,然後將牌子掛在對外的大門上。她探頭往酒館內看了最後一眼,滿意了裡面的景象,才匆匆趕回附近的住家換衣服。
Il me dit des mots d'amour(他對我細數情衷)
「你不能。」
以後世生活出賣今世生活的人。
阿布看也沒看他,拍了拍手,跟侍者點了杯茶。哈提姆想打開話題,於是說:「阿布,節哀順變,我知道你堅信真主跟衪的力量,可是為了哀悼兒子,你就非得停止跟我見面嗎?」阿布的情緒驟然失控。「不要說了,哈提姆大爺!願真主原諒我們,我的兒子是因為我才死掉的。」
塔哈立刻往辦公室走去,自問為什麼教長想要找他呢?難道拉德娃向他報告了他對教長的評論嗎?她常常說,她愛畢拉爾教長,就像她愛自己父親一樣,會不會她對他愛慕極深,因此向他報告了自己丈夫對他的評論呢?假如她這麼做了,他會好好地跟她算這筆帳的,他將永遠不會原諒她,因為妻子必須忠誠地守護丈夫的祕密。假如教長問起他跟拉德娃所說的話,他也不會說謊。他會在他面前重複一次,不管會面對什麼樣的下場。教長能拿他怎麼辦呢?至多只能把他趕出營區。趕出去就趕出去吧,反正待在營區也是吃喝睡覺、無所事事,待著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教長不讓他參加護教奮鬥,那還不如趕他離開營區,讓他回到他本來的地方。
賓客開始陸續抵達。有三、四個老人家出席,他們是薩奇.狄索基的朋友,克莉絲汀也認識,跟他們握握手後,邀請他們到酒吧享受免費提供的啤酒與威士忌。來客的人數持續增加,蒲莎娜商專的朋友攜家帶眷來了;司機阿里來了(進門後直接擠到酒吧前);洗衣工薩比爾帶著妻兒一道來了。許多屋頂戶紛紛光臨,婦女穿了光芒四射的禮服,上面繡了金線與金屬小圓片,適婚年齡的小姐則換上質地最好、款式最新的衣裳,心知婚宴裡暗藏了姻緣良機。屋頂居民看到酒館的奢華裝飾與古典歐風,為之肅然起敬,不過婦女後來逐漸拋開了矜持,滿面春風地在一旁交談,不時噗嗤大笑,忘了這種場合所需的氣質,笑聲中反而帶有些猥褻的意味。
「這個你不應該知道。」
塔哈一路上想著這些事情,然後推開辦公室的門,戰戰兢兢地走進去。在房間裡,他發現有兩個弟兄在等待。馬高伯弟兄是年逾四十的獸醫,屬於七十年代成立伊斯蘭組織的先鋒世代。夏非弟兄是法尤姆人,曾經在開羅大學的法律系就讀,由於不停遭到維安軍隊的拘留追捕,最後放棄了學業,來到營區生活。塔哈與他們親切地握手,然後三人坐著閒話家常,不過人人內心都有著焦慮與預感。畢拉爾到了,與大家握握手,並且親切地擁抱他們。他帶著微笑看著他們說:「伊斯蘭的年輕人,今天是你們的大日子,組織的諮議會選出你們執行一項重要的軍事行動。」
「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對你會有什麼差別嗎?」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當他擁我入懷)
「真主會保佑我。」
「是個人,就跟你一樣。」
教他們為主道而戰吧!
後來,在警方的筆錄中,鄰居表示,約在清晨四點鐘聽到哈提姆公寓傳來喧嚷與尖叫聲,不過他們沒有插手,因為心底都清楚他過的是怎麼樣的私生活。
軍官沒有停下腳步,不過趾高氣昂地比了一下方向,含糊地說:「在那邊。」同時繼續朝著車子走去。
阿布還是悶聲不吭,似乎正在舉棋不定。他抽了一大口水煙,好像想用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忐忑不安。
「我要走了。」
哈提姆面露笑容,手指滑過阿布的厚唇,開玩笑地模仿他的口音:「堆,你這個沙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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