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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爾文的陰謀

作者:約翰.丹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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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那你們怎麼做的?」
「我們關係也近。」休心想,比你們兩人可近多了。
兩人已經沿走廊走了幾個來回。
他遞給休一張稿紙,在旁邊坐立不安地等著。信是卡爾從康乃狄克州寫來的。內容很簡單,講他感覺好多了,在放鬆自己,也沒做什麼事情,感謝西蒙所做的一切。休見到信上沒提及自己,才緩了一口氣。
休震驚得說不出話。
「有一些證據,他沒繫安全帶,通常他可都繫上,他喝了酒,沒有剎車的痕跡,等等。」
「是的。」
「為什麼?」
他們約好下午一點在新學院的迴廊見面。明天清早西蒙就要去法國。
「你能來,我很高興,」休說。他直覺地用了英國式的問候語。以消除他的緊張情緒。「我意識到通知有些倉促。」
「很難講,一言難盡。我不想很專橫,不過有些東西她都不曉得。」
「那也難怪,我是說,他從亂石上落到了無疑會送死的地方。這種事情發生的機率有多大?我想他有可能是滑跌下去了。不過也同樣有可能根本不是什麼意外事故,他跳下去的。」
打電話時,西蒙說:「順便說一下,希望你不會介意,你的嗓音聽起來跟你哥哥的很像,幾乎沒什麼區別。」
休不知如何作答,也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卡爾整天獨自待在房間的那個時候。他父親從沒提起過,當然他和卡爾更沒談起過。
新學院在小鎮中心,距熙熙攘攘的高街僅有一箭之遙,不過兩地迥然不同。休在王后巷轉了彎。這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巷窄得只容得下一輛牛拉車。古老的石牆彎彎曲曲通往學校大門。經過門房。他來到一個仿中世紀格調建成的庭院,然後看到了左邊的迴廊。轉過一次彎,小鎮的噪音便減弱了一些。他走進迴廊,裡面靜悄悄的。四周建築物在中間的方形草坪上落下的影子,同十四世紀時毫無二致。
「那麼確切講,她以為你應該告訴我的是些什麼呢?」
「為什麼現在給我講這些?為什麼以前誰都沒有提起過這些?」
休咕噥兩聲,不知該講些什麼,像第一次與布麗奇特會面時的感覺一樣,他只想趕快跑掉。西蒙試圖幫助他。可是他對這個人怎麼卻是滿心厭煩?他停下腳步,轉向西蒙。
但是休一再堅持:你曾是卡爾的室友,我想和你談談,這會對我有所幫助。布麗奇特也這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實際上,正是她建議的。
「這個很嚴重,絕對嚴重。剛開始我沒有意識到有這麼嚴重,不過這些科學家,你知道,是在研究政府項日呀,他們根本不能夠容忍與既定慣例有任何偏離。」
不過答覆倒還肯定:「那,或許……好吧。」
「想喝兩杯嗎?」卡爾穿上上衣,準備出去。
「我要知道一切,這是我請求見你的原因。」
休點點頭,那麼這些人一直都相互連繫著。這似乎是個該死的共謀。
「我正努力查清些事情。」休聽到他的回答像在夢囈,擔心這個英國人會一口回絕。
休遊遍了萬靈學院,即卡爾畢業後作研究的地方。他當初選擇這裡,一則是因為沒有學生可教,再則是這裡擁有僅次於女王家裡的酒窖。休記起就餐的情景,那群學究們遵從那些休一直未能理解的古老規定,穿著學袍,從這個餐廳吃到那個餐廳,盡享豐盛大餐。在酒精刺|激下,休當場覺得和他們交流頗有意義,也深受啟發,可到第二天卻全部忘光了。
卡爾又慢慢地解了上衣扣子:「沒問題,那也好。」
「繼續什麼?」
西蒙腔音尖細,在電話上說:我不太確定會面有什麼意義。
這讓休很是惱火。他們背後交談,定好了告訴自己什麼內容。
確實——他想交談,有一兩次,他們幾乎也交談了。不過休很困惑,兩人的關係向來不是這個樣子。卡爾是大哥,他給建議,他掃清障礙,他是掌舵的,休是跟班的。現在角色一下子奇怪地反過來了。
「你在說什麼呀?!」
「為什麼他們認為是有意撞的?」
「所以,你可以想像卡爾當時感到多麼絕望,徹底地絕望了。」西蒙看了休一眼,觀察他的反應,又進一步講:「事實上,連著幾天他都沒有起床.他不吃不喝,什麼也不幹。最後,只能這麼講,他不想繼續下去了。」
接著他整個有一種全新的感受,他很生氣,責怪卡爾何必改動實驗結果,搞得他本人的生活一團糟,也將自己推入愧疚的深淵。而後怒火變為悲痛——卡爾當初感到絕望、孤獨,卻沒有人給予他足夠的幫助,想起來讓人心碎。不過他對這事考慮得越多,他越覺得自己是站在遠處一個高點審視這發生的一切。
「三年前的一次聚會,當時卡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萬靈學院剛拿了學位。其實是一次狂歡,作為東道主,我們都喝醉了。兩人一見如故,彼此欣賞。碰巧我這邊有個空位,我便提供給他,他欣然接受,便搬了進來。」
「嗯,好。我想沒必要什麼都一股腦兒告訴你,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六年了。我想你沒必要瞭解我們這兒的生活,除了我們相處得很融洽——這點很重要。我想我們是,或者說本應是一生的朋友。我講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都喜歡卡爾,也一直在盡力幫助他。」
「噢,你在調查達爾文的一些情況,對吧?」
悲痛之後是一種逐漸平靜的心態,再之後休突然有了一種無法描述的、無與倫比的輕鬆感。他邁著輕快的步子沿路漫行,以一種新的感受觀望著四周的行人、車輛和店鋪。
「即便布麗奇特也不知道他被解雇了,我想她到今天也會認為卡爾只是暫時離開。」
休原想問個究竟,既然如此他應該更早回話呀,或者說,他為何又裝作不曉得自己找他的動機——不過隨它去吧。
「我們走走好嗎?」休說。事實上,他們已經沿走廊往前走了。西蒙像小鳥一般邁著輕盈的碎步,頭微微地一點一點。
「那目的是……」
這是一個愉快的下午,天也涼爽下來。人行道上熙熙攘攘。他要乘車到火車站,之後在倫敦換車趕往劍橋。他要見貝絲,兩人找個地方去吃頓平靜的晚餐。他要告訴她今天聽到的這一切。首先他要給布麗奇特打個電話。
「我斷定你走在他前面。你沒有親眼看到他失足什麼的,對吧?」
「希望我沒有給你添麻煩,」休接著講,「我來這裡做項調查,早想見你了。」
「幫助他?怎麼幫?」
休試圖記起那天下午發生的一切。他走在前面急於趕到那處可以游泳的水窪,為什麼卡爾要那麼久呢?他回頭看過,看到卡爾了嗎?看到卡爾滑腳了嗎?抑或看到卡爾向下跳了嗎?卡爾真的叫喊了嗎?抑或他落進水波激盪的深潭時一聲沒吭?
「你和他交談過嗎?」休問,「問問他究竟怎麼了。如果你們真的那麼親近的話。」
「我要謝謝你。」
他又停住了,不知接著該講些什麼。
「對,你怎麼知道的?」
休從小禮堂的入口旁走過。拱廊由木板拼構搭建而成,像是船殼。走道兩側掛滿了紀念牌和m•hetubook.com•com飾品,朝廷院開的窗子配有哥德式的窗飾,兩側立有石柱。
「為什麼不講講你想說的呢?」
休在去見西蒙的路上。像內維爾一樣,他也同意會面,不過同樣也絲毫沒有隱藏他的勉強。
「我說了,我們是布麗奇特牽的線。這些她連一半都不曉得。給你講過了,她從不知道服藥的事。不過我想她肯定懷疑出了什麼事故。還有,聽到卡爾的死訊,我們大多數人第一反應就是他自殺了。我們聽到詳情後,就更確信了。」
他帶著一絲歉意地說:「哥,我很想去,不過,我要做的太多了,都趕不完工。也許晚點可以……明天。」
休有點冒火:「你不一定非得回答,我只是寒暄兩句。」
他找到個電話機,從口袋裡掏出電話卡。她立即接了電話,就好像一直在等電話一樣。他告訴她,自己聽到的這一些——卡爾很可能是自殺的。她似乎並不驚奇,沉默了一會兒,告訴他,她一直愛著他,然後迅速掛了電話。
休沿著高街來回徘徊,這些都是真的嗎?換個角度來看,卡爾的死並非純屬意外嗎?他努力回憶著。最後的幾週,卡爾的行為是有些異常。駕車去魔鬼洞的路上,他一連串地道歉:因為他年幼時,他和夥伴們玩遊戲時,從沒叫上休一起;因為他有幾次傷害了休;因為他在家裡生活還很艱難的時候,去了歐洲。
「我不知道。」他說。
「不,沒什麼,這是我起碼該做的。」
「這是布麗奇特告訴我們的。順便提一下,你應該知道她很愛你。確實是這樣,這也是她堅持要我們和你談談的原因。她認為你一直在為卡爾的去世自責。這些新信息也許對你有益。」
「布麗奇特講的,你打了電話後,確切地說是你第一次打了之後,她緊接著給我打了。」
路上,休一再提醒瀑布下有個深潭很危險,卡爾只是笑笑。
「你是說我們是否盡力了?我希望是,我認為也的確是盡力了。我們盡可能在各方面幫助他。我們為他安排了專業的護理。他一週去三四次,被診斷為抑鬱症。他接受了治療。順便提一句,他說他年輕時也患過這種病。」
他們走到了迴廊的轉角,左轉彎走進了陰涼地帶。
「我能想像得出。」休說。他愈來愈氣憤。
「沒談太多,我們知道是怎麼回事,至少知道是什麼引發的,就是實驗室那件事。」
https://m•hetubook•com•com兩個小時後,休房間裡的電話響了。他接完電話回到臥室,對躺在床上的貝絲說他有任務要執行,明天他要去牛津大學。貝絲需要獨自前往圖書館,爭取查到馬修斯親屬的下落。
休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巨石、瀑布,下落的身體,致命的深潭。
第二天,休早早起了床。他趕到倫敦之後,乘上火車向那個令他忐忑不安的地方奔去。對於倫敦,他頭腦裡只存有一些記憶的碎片。劍橋卻不同,在他看來,那是個安全之處。不過,牛津卻是那些靈魂的老家呀!的確,他走進這個大學,穿過那些聳著尖頂、砌著圓齒狀的院牆的一個個學院,心一直懸著。
西蒙瞄了他一眼。
「唉,我相信他試圖自殺過。事實上,有過兩次。一次服了藥,還有一次撞了車。第一次我走進屋,看到他昏倒在地板上,趕緊把他送到醫院。他們給他洗了胃。第二次,倒不那麼明顯。有人發現他倒在英街旁邊,車撞了個粉碎。是否涉及其他車輛,警察也說不清楚。他們估計他撞在了樹上,是有意撞的,考慮到第一次的情況,我們覺得也許警察沒錯。」
「我推斷內維爾已經告訴你實驗室的事情了。」
講到這兒,他頓住了,不知該如何講下去。
「啊,這麼說吧。我和卡爾的關係很近,無所不談,他附帶著也講過你的不少情況。」
只有西蒙一個人在,他提著個公事包,不安地踱著步。看到休,他笨拙地揮手示意了一下,伸著手臂走過來。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乾瘦的臉顯得稜角分明。天氣並不冷,他卻穿著一件厚厚的軟呢夾克,領帶打得很緊,可惜有點歪。
「不管怎麼說,」西蒙接著講,「他總體上好轉了不少,當然中途也時好時壞。後來他決定回到康乃狄克州,我們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既然牛津裝滿了痛苦的回憶,最好是從頭再來。也只好這樣,他便離開了。」
他將信還了,兩人握手道別。西蒙匆匆走進了中間的庭院,小鳥一般的步子加快了節奏,手裡提著走了樣的公事包。
卡上還有錢,為什麼不給他打個電話呢?他拿起話筒,撥了那個記得滾瓜爛熟的號碼。真奇怪,他突然那麼想聽聽父親的聲音。
他漫步走過泰晤士河上的拱橋。這裡他和卡爾曾經一塊兒划過小船。漆成白色的船庫和那浮動的船塢還是當年的樣子。休當時將撐杆插上,緊緊和圖書抓住它,懸在水面上空,到吃不住勁時,便跳進水裡,把卡爾笑得前仰後合。接著,他來到高街旁的那家酒館。就是在這裡,卡爾承認勾引了休的一個女友,並且還勾引到了手。以後幾天,休都佯裝生氣不理他。沿著街道再往前是那家電影院,休和卡爾於一個下雨的週日下午觀看了《甜蜜的生活》。在英國,正是這些困擾著他——船庫、酒館、影院——往昔的標記都鐫刻於此。
「你瞧,」他突然說,「很難講個明白,我都不知該從哪兒開始。但是,布麗奇特這傢伙有種強加於人的本性,不是嗎?她以為我把卡爾的情況都告訴你是個好主意。」
「沒有。」
「繼續生活。」
「呵,美國式的提問呢。」
西蒙打開他的公事包,往裡摸索著。「這裡,有封信給你看,不過看後要還回來。」
他裝出一種自己欣然同意的語氣。
人的記憶會給他玩惡作劇,他想,每次他回想起這樁事,每次的想法均不同。他也看得越來越清楚,至少感覺似乎更清楚了。一次意外!不是意外。是不是呢?
「你怎麼遇上卡爾的?」
「我欣賞這種方式。沒什麼。」他是農藝學家,專攻農作物,以幫助第三世界——具體講是南非的貧窮農戶增加田產。休想這一點倒有意義——是一份帶有社會良知的職業。卡爾交朋友就衝著這一點。
「別,小事一樁,不過我覺得這些對你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只是希望你盡快知道。」
「你覺得我會忘記可憐的比利.克勞瑟嗎?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具屍體。他媽媽在葬禮上眼睛都要哭出來了。還記得我們把木棍、木塊丟下去,看它們如何被吞沒嗎?還有一次,我們把吉米.斯特恩的球鞋扔下去,他回家時哭了一路。在少年浪漫生活記憶裡,這地方空曠高深、令人生畏。」
休問:「你做什麼工作呢?」
接著是最難的選擇:自己當時也該跟他跳下去嗎?不該嗎?自己不該跟著去死嗎?他這般思索著,時間也流逝著。他從頭又回憶了一遍。
「我相信你們倆關係也很好。因為整天見面,我們相互非常瞭解。我們一塊吃飯,時不時一塊兒喝上兩杯。某種程度上說,他和我關係最親近——當然除了家人和早年的夥伴,其他沒人及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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