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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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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三章

卷一

第三章

在百萬分之一秒的瞬間,我也曾想過要停下來道歉,但卻還是奔過通道,拉開樓梯間的門,他再度朝我大叫,我則健步如飛地往下跑,他太老又太胖,根本捉不到我。
信只有一段,是洛伊德寫給我的,輕描淡寫那件事,並祝我安好,說合併是「突如其來且意料之外的」。
「他們解僱了我們所有的受僱律師。」他慢條斯理地說。「洛伊德把我們叫進會議室裏,說合夥人已經同意把事務所賣給天理畢特,沒有位子留給律師同仁,就這樣,只給我們一個小時清理桌子並離開大樓。」他一邊說,頭一邊奇怪地左右點晃,雙眼一逕瞪視著電梯門。
我做了個深呼吸。「誰?」我壓低聲音問,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已經沒辦法再找到另一份可以賺這麼多錢的工作,你知道嗎?在這個城市裏不可能,沒人想僱人,律師已經他媽的太多了。」
「八萬美元。我在這裡做了六年的奴才,每週工作七十個小時,冷落家人,為波石流血賣命,你知道嗎?然後這些混蛋竟然告訴我,我有一個小時好清理桌子並離開我的辦公室,他們甚至派一個警衛盯著我收拾東西。他們付我八萬美元,而我則以每小時一百五十美元計時收費共兩千五百個鐘頭,換句話說,去年我總共為他們賺進三十七萬五千美元。結果他們賞給我八萬,外帶一個金錶,告訴我我有多棒,說再過幾年,我也許就可以成為合夥人,你知道嗎?和*圖*書一個快樂的大家庭。然而天畢一帶著幾百萬美元過來,我馬上就丟了工作,你也丟了工作,兄弟,明白嗎?你知道你剛剛已經丟了第一份根本還沒開始做的工作嗎?」
我搭電梯上四樓,走進一道小小的通道,透過雙層玻璃門,看見一個身著制服的大塊頭警衛站在櫃台前方,在我走進波石時,冷眼相向。
我坐在電話亭旁的車裏乾了第一罐,自幾小時前和荳德、巴地、柏士寇以及勃蒂小姐共進那可口的午餐後,我就什麼都沒吃,也許我應該像柏士寇那樣,多吃一些咖喱才對。凍啤酒直衝我空空的胃,馬上咕咕作響。
下個月將跟我一起畢業的同學們,已在這個城市到處奔波,整整找了一年的工作,所以我絕對無法再找到另一份工作,連最卑微的漏網之魚,也不可能會有。
「怎麼啦,李察?」我問茫茫然的他道:「李察,你還好吧?」小小的大廳空盪寂靜。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他吼道。
我隨便就可以說出至少十個下個月將跟我一起畢業,之後會有充裕的時間準備資格考試的人名,因為他們還沒有找到工作。讀了七年大學,然後失業。我也可以想出好幾十個將從事助理公設辯護律師、助理市立檢察官和幫忙領不到全薪的法官的低薪書記員的同學,總之就是做那些當我們入學時,他們都不曾提及的工作。
我無言以對。
走進去買了啤酒,打稅後,口和*圖*書袋裏只剩下四塊美金和一些零頭,銀行帳戶裏的數目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將信扔在地上,想找其他的東西來扔。後頭安安靜靜,我相信他們一定都蹲在上鎖的門後,等我和其他不適用的人走光。門邊堅實的台架上有半身像,是波德奈克老頭那張胖臉的拙劣銅雕,我走過去時啐了它一口,卻不見它瑟縮,所以乾脆在開門時推了它一把,搖晃的台架終於摔落了那顆頭。
「我找洛伊德。」我邊說邊企圖往他後頭偷瞧走廊一眼,但他馬上挪身擋住了我的視線。
「你知道我去年賺了多少錢嗎?」他問道。
「李察,」我走過去說:「是我,貝勒。」
確實如此。
我衝過街,進入「權力大樓」骯髒的大廳,兩架電梯在左方,但我在右方看到了一張熟面孔,那是波石的一位受僱律師李察,真正的大好人,在我第一次造訪時,便帶我共進過午餐。他坐在一張窄窄的大理石長凳上,茫然地俯視地板。
他動也不動,繼續盯著地板看,我坐到他身旁,正好面對三十呎外的電梯。
白楊路上交通繁忙,不過大部分都是對面的來車。我已經看得到市中心裏的高樓大廈了。洛伊德、卡森和波石其他的人想必不會在同意僱用我,又打好所有的契約以後,再為了錢毀了我吧,他們不會罔顧自己的人,而跟天畢合併,會嗎?
「我被他們解僱了。」他再說一遍。
「是啊。」在我看來,已經是一小和圖書筆財富了。
「多少?」
「這群混蛋才不在乎你的死活。」
「嘿!」後頭傳來一聲暴喝,就在那個半身像砸上厚玻璃牆時,我看見了警衛朝我直衝過來。
他偏側著頭靠在自己的左肩上,沒有理我。「八萬美元,還不錯,你說是不是,貝勒?」
「天畢要我們的客戶,」他說。「為了得到客戶,他們不惜收買合夥人,而我們這些受僱律師則成了障礙物。」
結果天畢才拿些錢晃了晃,那些合夥人馬上就改弦更張,見風轉舵,這群貪婪的雜種一年已經賺進二十萬美元了,卻還想要更多。
也許天畢的車禍辯護部門需要新血壯大,誰知道。
「你是誰?」
「是想過。」
「我也是,會議中曾出現你的名字,有人問起你,因為你是唯一新進的受僱律師,洛伊德說他一直試著用電話通知你這個消息,你也受到波及了,貝勒,我覺得很遺憾。」
因為收音機嘎嘎作響,所以他緩緩退後。「看完信後就離開。」他說著便隱身進入走廊。
在從電梯旁的門衝進大廳時,裏頭空無一人,使我得以施施然地走出大門,登上行人道。
慢慢地,他才轉過頭來面對我,稍微張開了嘴。「我被他們解僱了。」他小聲地說,雙眼俱紅,不是哭過,就是喝過酒。
我看看地板,頭再低了幾吋,雙手冒汗。
「我想你一定也掛念著自己的工作吧。」李察依舊望著大廳說。
「我很遺憾。」我說。
酒罐很快地都和_圖_書空了,我開車穿梭在孟菲斯的街道上,任時間流逝。
當我停在六條街外的一家便利商店前時,已經快七點,天也快黑了,手寫的招貼上廣告著六罐裝的廉價淡啤酒,只賣三塊美金,而我正需要六罐裝的廉價淡啤酒。
「就這樣。」我說。
「李察,請你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誰被解僱了?」
所以在許多方面,我都頗以能在波石佔有一席之地為榮,至少它確實是家法律事務所,前陣子身處在一些比較沒天分,有些還在到處奔波,乞求面試機會的同學當中時,我確實是得意洋洋的,但這份自大卻突然消失不見了。開車往市中心去時,我只覺得胃裏堵了塊鉛,像天畢那種事務所,根本沒有我容身的地方。豐田像平時一樣劈劈啪啪,響屁不斷,不過至少還能動就是。
雖然停車場空空盪盪的,有許多空位,但我還是把車違例停在波石那棟八層樓建築的對街。兩條街外就是市中心內最高的銀行大樓,天畢則理所當然地租下上半部所有的樓層,以便高高在上的睥睨全市,我真恨他們。
我當然已經想見會是如此了。「他們為什麼會連你們都解僱?」我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坦白說,我並不關心他們為什麼要炒受僱律師「魷魚」,但我仍努力裝出由衷誠摯的樣子。
他用手指擦了擦眼睛,然後緩緩起身。「我得告訴我太太這件事。」他駝著背,自言自語地穿過大廳,走出大樓,隱入了行人道。
和*圖*書孟菲斯的律師過多,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早在我們初進法學院時,他們就告訴大家說這門行業不單是這裡,而是到處都已供過於求,說我們之中有些人會拚命苦讀三年,奮戰通過律師資格考試,到頭來仍找不到工作。因此,就當做是幫個大忙,在新生訓練上,他們便明白表示會開除我們班上至少三分之一的同學。這點他們果然說到做到。
兩個月前洛伊德錄用了我,說我的成績夠好,我的文章言之有物,幾次面試都進行得相當順利,說公司同仁一致認為我會勝任愉快。每件事都完美極了,與波石共創光明的未來。
他俯身從櫃台拿起一個信封。「給你的。」他說,上頭用黑墨水寫著我的名字,我打開那封短信,看的時候,手都抖了起來。
「貝勒。」
我試著分析這次的合併事件。兩年前,天畢曾吞了家有三十名律師的事務所,成為城裏的大新聞,但我記不得過程中是否有人丟了工作。他們要一個像波石這樣只有十五名律師的事務所幹什麼呢?我突然省悟到對於未來的僱主,我是多麼的不瞭解。波德奈克那老頭已死了好幾年了,但滿臉橫肉的面容仍不朽地刻畫在辦公室門口那座可怕的銅雕半身像上。石畢爾是他的女婿,但很多年前就跟他的女兒離婚了。我跟石畢爾見過短短的一面,他人還不錯。在第二或第三次面試時,他們跟我說事務所最大的客戶是幾家保險公司,而他們百分之八十的業務,都是車禍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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