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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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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二章

卷一

第十二章

「我已死了百分之八十,好,百分之八十大勢已去。如果我有做移植手術,就算是去他的六個月前才做的也好,我就會有百分之九十痊癒的機會,百分之九十。醫生以數字來告訴我們會死或會活的方式多麼好笑,現在都太遲了。」他突然喘不過氣來,握緊拳頭,全身打顫,臉色在拚命吸氣的時候轉為一層淡淡的粉紅色,剎那間讓我覺得自己好像需要幫他忙似的,他用一雙拳頭猛搥胸口,我真怕他整個身子會轟然崩陷。
依著巴瑞指示的重點,我給宏利起草了一封相當嚴厲的信,信中一一詳列了所有的相關事實,和它所做的罪行。給他的秘書打好,總共四頁,他再做過根本裁剪後,就讓我拿回到我的角落裏,他非常熱中於自己全神貫注的能力,並深深引以為榮。
「是,我非常熟悉你的案件,唐尼。」
第三天巴瑞和我在九點過後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我們已經完成了那封給宏利的信,一份掛號寄出,有收據為憑的三頁傑作。他從未提及辦公室外的生活,我建議一起去喝啤酒,吃份三文治,卻立刻遭他一口回絕。
他交給我一份薄薄的文件。「契約在裏頭,是我昨晚弄好的,你看一下,需要荳德一家三口的簽名——荳德、巴地和唐尼的,因為他已經成年了。」
「我沒有辦法把他弄進來。」她沒有絲毫沮喪地說,我猜想巴地大概有時會進來,有時不會。
「很好。」他放心地說。我們看見荳德發出噓聲地把貓趕走,但趴在車頂的爪子逕自裝睡,不想理荳德。門開了,荳德把契約塞進去,我們聽得見她尖銳的聲音。
荳德環著他的腰,輕輕地扶他坐到椅子上,他穿著一件鬆垮垮的牛仔褲,和一件寬寬鬆鬆,垂掛在他的骨架上的純白色T恤。
為了盡可能地避開以上的想像畫面,我便停在一家海灣加油站的公用電話亭,打了通電話給荳德。多麼丟臉啊,雷克法律事務所內有最完備的電子通訊系統,而我卻被迫使用公共電話。謝天謝地來接電話的是荳德,我簡直無法想像和巴地講電話的樣子,不曉得他的飛而烈裏面,是否備有汽車電話。
「咖啡?」她指著我上回坐過的餐桌位子問道。
「是禮拜六。」她固執地重複道。
「好,我們有活兒要忙。」
當我把車停進荳德的車道時,鎖在隔壁鍊子後的那兩隻狗又朝我狂吠起來。荳德站在雜亂的門廊上,嘴裏叼著一根僅餘數吋,附有濾嘴的香煙,一團藍色煙霧懶懶地自她的頭頂飄到前院草坪來,顯然已抽煙等了會兒。
她小心地拿著,才兩頁而已。「裏頭寫了些什麼?」
「呃——嗯。」
結果他還是坐到他最偏愛的桌位去,而他的律師布魯勒也在那兒一邊抽駱駝牌香煙吐煙圈,一邊賭拳擊賽。今早布魯勒又上了報,否認知道任何事。兩年前警方在一間上空酒吧後頭的垃圾箱裏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是個當地惡棍,他在城中的色情行業插了一腳,並顯然想把觸角伸入蓬勃發展的愚蠢買賣,可惜踏錯地盤,談錯交易,所以就被「幹」了。布魯勒不會做那種事,但警力似乎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我臨時的辦公室位於可以俯瞰二樓的一個hetubook•com.com半樓的小圖書室內,裏頭有三張圓桌,八排書架,全都是跟醫療不當有關的書籍。在我全職上班的第一天,巴瑞曾帶我去看他辦公室前走廊底一個不錯的房間,說兩個禮拜後,這裏就將歸我所有,還需要髹漆一下,電線也有些問題。倉庫嘛,你對它能抱多大的期望?他不只一次地問我。
「那麼何需密密麻麻印了兩頁?」她邊問邊從桌上一包煙抽出一支來。
我眨了眨眼,企圖集中焦點。「今天是星期五。」我不太確定地喃喃自語。
「是,我知道。」我怎麼會忘掉?她已經提醒我不下十來次。
他的呼吸已盡量趨於正常,他的眼睛紅紅濕濕的,我看不出來是因為他哭了,或只是從窒息中恢復過來的關係。「對不起。」他低聲地說。
他雙手僵硬了一下,深深皺起眉頭來,下唇噘起凸出,搖了搖頭。「沒有印象,我是這裡的業務經理,沒人跟我講過這件事。」
我從文件裏拿出契約,交給荳德。「一定要在這上頭簽了名,我們才能提出訴訟,這是你們當事人和我們法律事務所之間的契約,一份合法代表的契約。」
今早我並沒有計畫要在七點前就上班,但小公寓的門卻被敲得砰砰響,是勃蒂小姐,她扭起門把來,叫著:「貝勒!貝勒!」
他們都是大忙人,彼此之間沒有多少同事情誼,巴瑞就很少提到其他的律師,給我留下一個各審判小組都各自為政的鮮明印象,我同時覺得在雷克的監督下處理訴訟,必然是門尖苛的營生。
「會爛掉的。」
荳德看了一眼信後,就把它放到桌上去,我原本以為會有一連串的問題,問我為什麼還沒提出訴訟,怕這封信會引起爭端,但她卻只是輕輕撫摸著唐尼的肩膀,悲傷地望著窗外,她會謹言慎行,因為不想惹他不開心。
「那就拿出去給他,」唐尼生氣地說。「拿支筆出去讓他簽了這該死的東西。」
我開車到優吉士去吃消夜,裏頭盡是喝醉的兄弟會男孩,普林斯自己在照管吧台,顯得並不開心,我過去接手,叫他做保鑣去,這下他就樂了。
「去啊,媽的!」他說。荳德在一個抽屜裏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了一支筆。唐尼抬起頭來靠在手上,支撐他兩隻手掌的手腕細如帚柄。
她想了一下,突然露出可憐的樣子,雙肩頹傾,一臉難過,卻教人難以看出她尷不尷尬。「你保證?」她懦弱地問道。
「沒有,以前沒有。」
「我們叫牠爪子,牠是這附近的看門貓。總而言之,當那位公證人過去跟當然已經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巴地拿文件的時候,爪子便從車子那兒跳過來攻擊公證人,花了我們六十元請醫生過來出診,還賠上一件新褲|襪。你見過得急性白血球過多症的人嗎?」
「是的。」
「看到你真好。」我說,卻試著迴避他凹陷的雙眼。
「不要點!」唐尼朝身後罵道,再看看我說:「難怪我就快要死掉。」
「早安。」我親切地說。
「是的,先生,我是巴端的新法律助理,要來上班。」
我打開門,她馬上闖了進來。「貝勒,你醒了嗎?」她在小小的廚房裏看看我,我穿著運動短褲和T恤,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但我的和-圖-書眼睛幾乎張不開,頭髮更是亂七八糟,我是醒來了,卻醒得十分勉強。
「活兒?但——」
「為什麼沒辦法?」我問道,好像他的行為有理可循似的。
她一貫地疑神疑鬼,不過還是答應見我一下。我並沒有確切地要她將家裏的人都聚在一起,但強調必須拿到每個人的簽名。還有,最典型的一點,我告訴她我正趕時間,從法庭溜了出來,你知道的,法官們還在等著呢。
「他在四天前親自錄用了我,我發誓。」
她用塑膠玻璃杯從水龍頭那兒接了杯水,沒加冰塊,放到我面前來,然後我們再一起慢慢地望向窗外。
「我保證。」
他把我安置在半樓,留下指示後,就回辦公室去了。頭兩天他幾乎每隔兩小時,就來看我一下。我影印了荳德檔案中所有的資料,沒有讓他知道的是,我也為自己全部影印了一份備檔,並在第二天下班時,把這份影本帶回家去,妥善地收在我簇新的公事箱裏,那是普林斯送我的禮物。
「我知道你覺得他們瘋了,」他讀出了我的心思說。「但他們其實都是好人,只是運氣不好,對他們有耐心一點。」
今天是週五,我進雷克法律事務所的第四天。我已經跟不少人說了我在幫雷克法律事務所做事的事,吐出這句話時的感覺,委實愉快至極,說來十分滿足。雷克法律事務所,沒有人會問及事務所的種種,只要提起它的名字,人們眼前便會自然浮現那棟壯麗的舊倉庫,曉得它是偉大的雷克,以及旗下一樣強悍律師的家。
他最近常來這裏狂飲,跟普林斯竊竊私語。
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呃,那你何不趁今天我上班時整理玫瑰花,明天我們再來弄培土。」
「他說不要進來。」她答道。
他插|進鑰匙並害怕得回頭看了一眼,這傢伙以為我是個殺手或賊,我分明穿著西裝打領帶,看起來很好哇。
在第三天休息的時候,我終於鼓起了勇氣向他的秘書詢問有關我受僱的文書工作,她很忙,但說她會查查看。
巴瑞每天早上都在八點以前即抵達辦公室,我遂決定在拿到這裏的鑰匙以前,天天都要與他在前門會合,對於誰能進入這棟建築這一點,雷克先生顯然有其獨到的見解。在我第一次提及想要把鑰匙時,巴瑞便跟我講了那則說來話長,牽涉到幾年前和一家保險公司在打場邪惡的官司時,雷克先生的電話被竊聽的故事,所以可能要幾個禮拜的時間,他說。再加個測謊試驗。
爪子的嘶聲大到我們都聽得見,而我們及時抬起頭來,也剛好看見牠飛撲進草叢,很顯然的是這隻貓對我的契約太感興趣了些,而荳德一拳便揮開了牠。荳德對她那坐在駕駛盤後,把自己的身子直往下拉的丈夫說了些難聽的話,再伸手進去把文件揪出來,然後朝我們狂奔回來,嚇得貓到處找地方躲。
「對。」我說,打開文件,拿出那封巴瑞寄給宏利的追究信函影印本,交給站在唐尼後頭的荳德。「我們發出了這封信,」我用比較像是有效率的律師的口吻解釋道。「發出」聽起來比「寄」好,就像是我們現在真的已經展開了行動一樣。「並不期待他們會給與令人滿意的回應,所以告他們只不過www.hetubook.com.com是這幾天的事,至少大概會要求個一百萬美金。」
「他們是好人。」
「聽我說,勃蒂小姐,」我親切地說。「我確知今天是星期五,再過一個半小時,我就得上班去,培土我們週末再弄。」我當然只是試圖在敷衍她,因為明早我已經計畫好要埋首在書桌前。
「媽媽說了你不少好話。」他應道,聲音雖然粗嗄微弱,但話卻說得很清楚,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荳德會說我好話。他用兩隻手托住下巴,好像頭沒有辦法自行抬起來的樣子。「她說你要去告宏利那些混蛋,要讓他們付錢。」他話中的絕望遠超過憤怒。
但他另有計畫。「我要你去見荳德一家人,再簽好契約帶回來,現在就得辦好。」他真的強調了「現在」兩個字,所以我也很清楚自己得到哪裏去。
「不是,是我剛好起來了。」
他好像被我嚇了一跳,這裏雖然不是什麼高犯罪區,總還是孟菲斯介乎商業及住宅區的地帶,難怪大家會那麼神經質。
我聽見荳德在跟她兒子輕聲說話,他們蹣跚地走過客廳,然後就來到廚房,我起身與唐尼見面。
當我離去的時候,荳德正坐在唐尼身旁,輕撫著他的手臂,告訴他事情將漸漸好轉。
「對。」
唐尼面向窗外。「爸爸進不進來?」他問道。
我信心十足地點了點頭,實則寧可捱打,也覺得要比跟荳德一家人共度一上午來得好,終於要跟唐尼見面了,一場我原本以為可以永遠拖延下去的聚會。「然後呢?」我問道。
我們又瞪住彼此看了會兒,她看一看我的運動短褲,我則望著她沾滿泥巴的鞋子。
她走出廚房,留下我獨自面對那杯溫水和巴地。其實很難看得見他,因為那片擋風玻璃大概有好幾十年沒洗了,引擎蓋上又趴滿了貓,他帶著一頂好像有護耳的羊毛帽,慢慢舉起一瓶包在褐色紙袋裡頭的酒,狀極悠閒地啜上一口。
荳德開門把契約推過桌面,第一頁底下被撕開了一點點,第二頁上面則有塊污點,希望不是貓的「遺跡」。「好了。」她說,完成任務,巴地已經簽了名,簽了個完全看不出所以然來的名。
「呃,好吧。」她好像已經達到她的目的,然後晃出門去,一路喃喃自語地走下樓梯。我悄悄地關上門,揣測明天早上她不曉得又會在幾點就來叫我。
我指著這裡那裏,唐尼和他母親也簽了名,我們再聊了會兒,我開始看錶看個不停。
「我重一百一十磅,十一個月前,我的體重是一百六十磅,血癌在還有充分的時間治療時,就被診斷出來了,我很幸運,又有個同卵的雙胞胎兄弟,骨髓完全吻合,移植手術可以救我一命,但我們負擔不起,我們有保險,不過你知道接下來的故事,我猜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她笑了,灰黃的牙齒。「是我叫醒你的嗎?」她吱吱喳喳地說。
「你說如果我降低房租,你就要打打雜的。」
「呃,他說他不要進來。」她說。
「百分之八十大勢已去,好了——」唐尼瘖啞地說。「所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管你從這件官司中能爭取到什麼,都請用來照顧他們,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才不要像個乞丐般冉在前頭晃,等著下一個薪資帳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有他名字的人來。我把車開到幾條接外的一家熟食店,買了報紙、麵包卷和咖啡,花掉一個小時的時間抽二手煙和聽些閒言閒語,然後再回停車場。這會兒車更多了,好車,優雅的德國車和其他一些體面的進口車,我仔細挑了部雪佛蘭旁邊的空位停下。
「對啊,貝勒,你沒理培土也夠久的了,現在理應開始忙,再不快點,就要爛了。」
我在翻閱雷烏柏格給我的那些案例和資料時,對於有錢的保險公司盡其所能欺壓小老百姓,感到震驚詫異。沒有錢會小到不值得吸收,也沒有一項計策的挑戰性會大到做不出來。我同時訝異於真正提出訴訟的保單持有人數,竟然是那麼的少,大部分的人根本就沒請教過律師。只要被人拿出附加條款及備註來一說,便相信在承保範圍內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一份研究評估顯示,律師們真正看到的背信案例,還不到實際總數的百分之五。買這種保單的人,通常都沒受過教育,他們對於律師的恐懼,差不多就跟對於保險公司的一樣深,光是走進法庭,在法官和陪審團面前作證的念頭,就足以讓他們閉嘴,保持沉默了。
我換好衣服開車到辦公室去,發現那裏早停了六輛車,倉庫裏有些地方也已亮起了燈,而現在甚至還不到七點。我在車子裏等到另一輛車開進停車場,並且算好時間,正好跟一個中年男士一起走到前門,他抱著個公事包,並在摸鑰匙時,力圖拿穩大杯的紙杯咖啡。
不論病因是什麼,他肯定快死了沒錯。凹陷的面頰、慘白如紙的皮膚,他實在憔悴瘦弱得驚人,在發生不幸之前,他的身材就不算高大,現在佝僂著腰,更是不比他母親高。他那漆黑的頭髮和眉毛,正好跟發育的皮膚產生強烈的對比,但他仍笑著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我則在自己敢出力的範圍內,與他握了握。
他九點要到法庭去為產品責任的案件提出聲明,所以趕著做事。本來我是決定要跟他討論將我的名字列上事務所薪資帳冊的事的,但時機不對,再等一、兩天無妨。他把檔案塞進一個大公事包裡,有那麼一剎那,我還以為自己今早會被叫去法庭幫他。
「什麼名字?」
我還沒見過雷克先生,他正在某處打件大官司,不太關心見不見新進人員。
她只是聳了聳肩。「你也需要唐尼,對不對?」
「不,是禮拜六。」她叫道。
「幾個月以前,」唐尼說,然後停了好長的一下,他氣息沉重,頭輕輕地晃著。「幾個月以前,我們要公證他的簽名,但他不肯出門,於是她找了個願意收二十塊到家裏來的公證人,可是人家來了以後,他又不肯進來,媽和那位公證人只好穿過草叢到那裏去,你看到車頂上那隻橘色的大貓沒有?」
謝天謝地,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實在的工作,不然還差點委身去跟布魯勒討事情做。
「我一分鐘內就回來。」荳德說,好像趕看要到街上去辦件事,又放心不下兒子似的。她慢慢穿過紅磚平台,走入草叢中,引擎蓋上一隻貓看見她來,便躲到車底下去。
「我今天一整天都會待在法院,到安德森法官的法庭來找我。」他的電話鈴響,於是他便揮手趕我走,好像我的時間已經到了一和*圖*書樣。
「不用了,謝謝,我喝水就好。」
最後他總算緩過一口氣來,鼻息嘶嘶作響,就是在這一刻,我開始痛恨起宏利人壽保險公同來。
我再也不會恥於看著他,他是我的當事人,他信賴我,或好或壞,我都要完全接納他。
「噢,一般性的東西,標準的字句,你們僱用我們當你們的律師,我們辦理這件案件,費用先讓我們傷神就好,若贏得賠償,我們再拿三分之一。」
巴瑞和我把這兩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研究荳德案件上,這些年來,他所處理的幾宗背信案例,都會獲致不同程度的成功。他一再重複地說孟菲斯的陪審員真是該死的保守,讓人難以獲得公正的裁決。這種論點我已聽了三年,就一個南方城市而言,孟菲斯本是座強悍的工會市鎮,而工會市鎮通常都會做出有利於原告的裁決,但不曉得為什麼,這裏偏偏很少發生這種事。雷克曾贏過不少百萬判決的案件,但現在卻寧可換到其他州去打官司。
「我們之前做過。」唐尼低下頭抓起頭皮來,尖銳的話說得他氣喘咻咻。
把荳德一家人全叫到餐桌旁來簽名的念頭,想來實在沒什麼吸引力。我得被迫坐在那裏看著荳德穿過後院到那部破爛的飛而烈去,一步一句髒話的,再好言哄騙巴地離開他的貓群跟杜松子酒,她或許還會拉住他的耳朵把他給拖出來,場面可能會很難看。接著我還得在她隱入屋後去幫唐尼做準備時,繼續緊張地坐在那裏,然後屏息靜氣地看著他出來見我——他的律師。
「我都沒想到。」她說。
「我明天想整理玫瑰花。」
我在事務所內,還不曾真正遇到過什麼人,而我相信這一定是因為我只是個低層的法律助理,並非律師,沒什麼新奇或特別之處,反正助理們都是來來去去的。
我們對視了幾秒鐘,然後我瞥了一眼手錶,這是才工作三天,我就養成的習慣。「是星期五,勃蒂小姐,星期五,我今天得去上班啊。」
太陽才剛升上來,但她的圍裙早已經被土弄髒,鞋子也沾滿了泥巴。「早安。」我努力不顯露出怒火地說。
「在明天以前還不會。」培土真的會爛在袋子裏?我並不認為會。
櫃台的接待員明明已看我進進出出了好幾遍,卻依然裝做我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也不想告訴她我跟她一樣,都是新進人員,她打電話給巴瑞,巴瑞准了我進入迷宮。
「我想是可以。」她還在猶豫。
我擠出個明朗的假笑來寒暄了一陣,但她嘴邊的皺紋卻幾乎沒動。我跟著她穿過又擠又悶的客廳,經過放在那些顯示荳德一家幸福快樂的舊照片下的破沙發,踏過用小塊地毯蓋住破洞的舊粗毛地毯,走進空無一人的廚房。
她沒有絲毫遲疑地咬住了煙,並繼續看那份文件,但她也始終沒有點燃那根煙。「我們三個都得簽名?」
卜克幾乎喜極而泣,立刻買了牛排和一瓶不含酒精的飲料回來,由夏琳掌廚,我們直慶祝到午夜。
「對不起,但雷克先生有非常嚴格的保安規則,除非列名在薪資帳冊上,否則誰也不能在上班時間前進來。」他幾乎是用跳的方式進去。「叫巴瑞今天早上給我通電話。」說完就當著我的臉把門關上。
「早,」他嘟噥道。「我可以幫你什麼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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