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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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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八章

卷一

第十八章

我跳起來。「當然可以。」她指著椅子裏兩個厚厚的歷墊。
然後,傳出聲音,那個護士回來了,當我再折回去時,她已在房裏四處走動,並停下來對著我笑,好像差點就逮到了我們似的。
仔細釘牢她講完這番話,她也沒有露出退縮的表情。
我們試著分開。
「你怎麼會知道?」她問道。
我聽不到她又說了什麼,他則突然一巴掌揮開他的杯站起來,杯裏的蘇打飲料飛過半間房,碳酸泡沫灑了其他幾張桌子和一地,同時也濺濕了她,她嚇得倒抽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哭起來,而他大踏步走開兼詛咒的聲音,則兀自從走廊上傳來。
和布魯勒事務所比較的畫面閃過我的眼前,我趕緊把它給打斷。
「為什麼?」
「為什麼不會。」
「時間到,」她說。「都快十一點半了,這裡並不是旅館。」她從我手中拿走海綿。
「為什麼不能?」
他悠哉起身道。「不用謝了。」
準兩點半時,薛寇步入會議室,卜克介紹我們認識。五十出頭的他身材保持得很好,儀表整齊端正,耳邊的頭髮有點灰白,聲音雖柔和,但眼神卻十分熱切,我覺得薛寇可以眼觀四方,他是南方律師圈中的一則傳奇,與他見面是份榮幸。
我輕輕地把她從輪椅裏抱起來,做來毫不費力,因為連帶石膏模,她還不到一百一十磅。我們盡量拖延上床的過程,小題大作地護著她脆弱的腿,調整好,才非常慢、非常慢地送她上床去,不願鬆開彼此。當同樣一名護士活躍地走進來時,我們兩人的臉已經僅隔數吋,她的橡皮鞋跟擠壓著磁磚地板。
「發生了什麼事?」她指著沾污的袍子說。
老天賦予我保護牠的責任,沒別人了,她期盼我解救她,幫助她重整自我,當時我們倆都很清楚接下來會怎麼樣。
他拿起筆記來唸道:「凱麗因一堆傷在三天前——我補充一下——是在三天前的午夜住進聖彼得,警方是接到鄰居的匿名電話,說有場激烈的家庭紛爭,才趕到她的公寓去,結果發現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克里夫顯然喝醉了,狂暴兇狠,起先還想把對付老婆的那一套,拿來侍候警察,手中揮舞著分明是被他選來做武器的壘球鋁棒。他馬上就被制服、逮捕,並被控侵犯他人身體,她則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她跟警方做了一段簡短的申訴,大意是說他在一場壘球賽後喝醉返家,爆發愚蠢的口角,兩個人打起來,他贏了,她說他用那根鋁棒打了她的腳踝兩次,並往她臉上揮了兩拳。」
「因為我已經厭倦被甩巴掌,如果我不撤銷,他就要殺了我,他說他愛我。」
我轉過身子,發現她坐在床中央,把薄被單拉到胸前,仍然沒動那件乾淨的袍子。
「那就告訴我啊。」
「坐上來。」她拍拍狀沿說,我兩腿懸著坐到她身旁去,我們並沒有碰到彼此,她把白床單拉到腋下,好像要蓋住污點似的。
時間流逝,但我渾然未覺,一個跛腳的看門員過來拖乾她身邊的地板,三名護士大聲說笑地走進來,直到看見她才突然噤聲,她們瞪視著她竊竊私語,偶爾也看看我。
清晨三點我溜上吊床,在靜澄的夜裏心不在焉地搖著,仰望繁星,透過枝梗樹葉閃爍,回想她所做的每一個可愛的動作,聽她煩惱的聲音,夢想著那一雙腿。
「一個就好,」她說,而這自然意謂著要移開被單,我幫忙弄好。
「他會殺了我,他老是這麼說。你瞧,上次我申請時,找的是個差勁律師,從黃頁分類廣告那兒,還是類似的地方找到的,我認為他們通通都一樣,而他認為讓代理人在克里夫上班時,當著他那一小撮死黨、他的酒伴和壘球隊友面前,hetubook.com.com把離婚證書交給他是很丟臉的事,克里夫理所當然地受了羞辱。那是我第一次住院,一週後,我撤銷了離婚申請,但他還是一直威脅我,他會殺了我。」
在我拖著腳步經過走廊迷宮,深入聖彼得的心臟地帶時,發現我最喜愛的桌位已經被一位醫生和護士佔去。都快八點了,我買了杯咖啡,坐到附近去。那位護士長相迷人但心事重重,而從他們的低語來判斷,我敢說這段韻事已搖搖欲墜,他年約六十,頭髮漸稀又有雙下巴,她才三十歲,而且顯然不會被提升至妻子的位置,目前只是個情婦。嚴肅地低語。
我停頓了一下別開臉去,我已經決定不和她玩遊戲,既然在談,那麼就要完全的誠實。
他已經走了很久,足以假設他不會再回來了,而充當紳士的念頭讓人覺得興奮。等護士們走了以後,凱麗便朝我慢慢動了動食指,現在過去沒問題了。
我非常清楚這看起來像什麼,一個挨打的妻子在離婚之前,或殺了那個禽獸之前,終究都還是已婚女子。
昨晚想著凱麗和她的褐眸,以及她古銅色的雙腿,想得我輾轉失眠,而她被這樣攻擊的畫面,令我噁心反胃。因為狄克注意看我的反應,所以我只好努力保持一張無情的臉。「她兩隻手腕都用繃帶包著。」我說,狄克隨即驕傲地翻頁,他有從另一個消息來源那兒取得的另一份報告,這一份可是深藏在孟菲斯消防隊救援檔案中的資料。「對於那兩隻手腕,只有大略的敘述,說是在攻擊中的某個時刻,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釘在地板上,想要強迫性|交,很顯然的是他當時並不像自己所以為的那麼想要,也許是喝了太多啤酒的關係。警察找到她的時候,她全身赤|裸,只蓋著一床毯子,沒有辦法跑是因為她的腳踝裂了。」
在她有條不紊地擦手擦臉時,我們彼此對看了許久,淚水不停地滑下她的臉龐,她便跟著不停地擦拭。她具有令人難以理解的女性本能——淚流不止卻不會露出哭相,既不嗚咽,也不哀嚎,唇不抖,手不顫,就只是坐在那裏,像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用透明的雙眸看看我,用白毛巾輕觸她的皮膚。
然後他就開會去了,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們自理,殺盡反托拉斯法和壟斷法,四點時,又來一場演講。
他有著綠色的眼眸和一張看起來不只十九歲的英俊臉龐,走過他用壘球棒打碎的足踝到櫃台去買飲料。她知道我正瞪住她看,於是便在故意環顧過室內後,把握住最後一刻對我眨了一下眼,害我的咖啡差點潑灑出來。
我望著太陽穿透群樹升起,然後在數著與她再度見面前的時數中入睡。
卜克會比找更賣力準備資格考試,可以說一點也不意外,而理所當然的,他也比我更擔心,今天下午還在薛寇事務所的一間會議室裏,安排了一場馬拉松式的複習。
她停了一下,看看四周說:「把袍子也拿給我。」
卜克帶我匆匆逛了一圈,雖然是午餐時間,這地方依然熱鬧滾滾。電腦、影印機、傳真機、電話、人聲——走廊裏盡是活生生的喧嘩。秘書們就坐在照例堆滿一疊又一疊審理中案件的桌邊用午餐,律師和助理們人都不錯,但都忙著要去處理事情。還有這裏每個人都得照嚴格的規範來穿衣服——男士們身著白襯衫、黑西裝,女士們穿著簡單大方的衣服——沒有鮮艷的色彩,也不見長褲。
「謝謝,」我覺得暈眩與虛弱。「謝謝。」
「申請離婚,我明天就帶表格過去,趁現在你正好在醫院裏治療新傷痕時提出,還會有什麼更棒的證明?如果一hetubook.com.com切順利,三個月後,你就能恢復自由身了。」
「住口!不要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望著牆,再回頭來看我時,眼淚已經又開始湧現。「對於你現在所說的事,你根本一無所知。」
「還有其他的事嗎?」我問道。
她停止哭泣了,雖然雙眼依然濕潤微紅,但已恢復自制,馬上點頭說:「謝謝,」然後拉起我的手,緊緊握住。「真的很謝謝你。」
卜克解釋說薛寇以極嚴謹的手法經營事務所,他的穿著一絲不苟,在各方面都堪稱專業,而且維持著魔鬼般的工作進度,對合夥人與職員的要求也是如此。
「幾個月以前,妳不知道?我相信法院裏一定還留有紀錄,你的文件線索怎麼了?」
「沒了,只想叫你別靠太近。」
「你不明白。」
「文件中有線索。警方的報告、救護車的報告、醫院裏的紀錄;在他決定用他的球棒打上妳的頭之前,你還要等多久?那樣可能會打死你的,你曉得吧,往腦袋上敲上那麼幾下——」
她安置自己以便可以看我又不被逮到,他則幾乎正被對著我,雖然不時左探右看,但是因為我可以憑她用眼神打出的「電報」預知他的行為,所以次次都能早在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之前,就搔搔頭皮,埋首書中。
然後等待。
我小心地把凱麗和她的輪椅轉出桌邊進走廊。「五樓。」她轉過頭來說,我一點兒也不急,非常驕傲能夠展現騎士精神,更喜歡當我們經過走廊時,男人紛紛對她投以注目禮的事實。
「因為如果我的女兒被她丈夫打,我一定會扭斷他的脖子。」
「喔,那個,只是件意外。」凱麗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
我們的主講人是一位哈佛畢業的合夥人,專長憲法的坎伯。他開始講的時候很慢很慢,只有在卜克插|進去用一些問題刺|激他時,才會稍顯興奮。我則幻想自己潛伏在深夜的矮叢裏,像個瘋漢般跳出來,手執巨型棒球棍猛揍克里夫。為了保持清醒,我只好繞著桌子踱步,大口大口地灌咖啡,並試著集中注意力。
卜克安排了一場演講,我們專心聽薛寇講了將近一小時的民權訴訟與就業歧視的基本概念,雖然也記筆記、問一些問題,不過最主要都只是在聽。
我沒有心情讀書,今天的分量已經夠了,唯一的刺|激是卜克現在還在辦公室裏工作,以及準備資格考試。
「我不能申請離婚。」
電梯頓了一下停住,走進來一個醫生,她趕緊放開我的手,我就像個忠實的丈夫站在輪椅後頭,好想再握一次手。
「對不起。」她在我俯身湊近她時說。
「隨時都在發生。」狄克完全讀透我的心思,重複道。
那對情人在幾分鐘後猝然離去,她梨花帶雨,他冷酷無情,我滑進我的桌椅,攤開我的筆記,試著讀一點書。
「離婚怎麼了?」
卜克已經變成個該死的地道律師!稍稍聊過天後,他馬上瞥了眼手錶,然後開始進入他為我們所安排的精采下午。我們將馬不停蹄地做六個小時,只有喝咖啡和上洗手間的片刻休息時間,六點整就得離開這裡,因為另外有人已經預訂了這個房間。
她的袍子全濕了,在擦她的石膏模與腿的時候,拚命忍住淚水,我就在附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猜想她是怕他會再回來,正好撞見我們倆說話。
「因為以前已經發生過。八個月前警察接到同樣的電話,同樣的爭吵,什麼都一樣,只除了她幸運一點,只有幾處瘀傷,顯然球棒剛好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警察隔開他們,做了一番當場的調停,他們只是孩子而已,對,新婚,於是他們親一下便m.hetubook.com.com復合。然後,三個月前球棒開始加入戰場,她因為斷了幾根肋骨,在聖彼得住了一個禮拜,這件事被送到孟菲斯警方的家庭虐待部門去,他們也力求給予他嚴厲的處罰,但她愛這個大男孩,拒絕作不利於他的證供,所有的事跟著撤銷,這種事不時也在發生。」
她想了一下,房內靜悄悄。「離婚行不通,我已經試過了。」
我看得目不轉睛。「在那裏。」她點點頭。我走幾步進小小的浴室裏找到了海綿,在我把它放進水中泡濕時,忍不住又藉洗臉台上的鏡子看她。透過門縫,我可以看到她整個背,古銅色的皮膚十分光滑,只不過在雙肩之間,也有一塊醜陋的瘀青。
「我是不明白,但我卻可以預見一個大概的未來,如果你不趕快擺脫掉那個混蛋的話,可能一個月內就會死掉,我有三個支持受虐婦女團體的名字與電話號碼。」
在實際沉默十分鐘以後,她不知道說了什麼,引來激烈的反應,真希望我能聽得到。他突然搖晃身子,並朝她發話,她也即刻頂撞回去,聲量提高到我馬上得知他們是在討論她要不要出庭對他做不利的證詞,看來她好像還沒有下定決心,而這似乎深深困擾著克里夫。他很容易生氣,這對於一個南方鄉下莽漢來說,並不稀奇,而她則在告訴他不要叫,他看了一下四周,試著降低音量,我因而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我花了點時間讓這些事情沉入我的心,也曾懷疑過是家庭問題,卻沒想到是如此的恐怖。一個男人怎麼能操起鋁棒來打老婆?克里夫怎麼能揮拳打一張那麼漂亮的面孔?
「問這個幹什麼?」
五樓牆上的鐘顯示已經快十點了,除了幾名護士和看護以外,走廊靜悄悄地沒什麼人。護理站一名護士在我們經過時,看了我們兩遍,克里夫太太和一個男人離開,現在又跟另外一個男人回來。
沒有考過資格考試對於任何一個新進受僱律師而言,都是場噩夢,但我覺得對卜克的殺傷力尤其會特別的強。坦白說,那還不會成為我的世界末日,是會打擊到我的自尊沒錯,但我還恢復得過來,我會更加用功準備,半年後捲土重來,只要我每個月還能捕獲幾個客戶回去,布魯勒就根本不會在乎,若再加上一件好的灼燒案件,布魯勒就更不會希望我再去考了。
「顯然是那樣。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你有爸爸或哥哥嗎?」
一點半時,他讓我到洗手間去,並倒些咖啡。此刻到兩點半,改由我主持聯邦證據法規。振奮人心的東西,卜克昂揚的活力深具感染性,我們一舉消滅了好些沉悶的東西。
「我爸爸不知道這件事,我的父母對於我懷孕的事,至今仍然很激動,永遠都不會諒解,而打從克里夫踏進我家的門起,他們就看不起他,醜聞爆發開來後,他們更是乾脆與外界隔離起來,離家之後,我就沒再跟他們聯絡過。」
「如果我想談,我自然會提,你沒有權利這樣刺探我的生活。」
「沒關係。」
「貝勒,拿海綿給我好嗎?」她像在講情話似的說。「在浴室裏,吸點熱水在裏頭,再拿一條毛巾,拜託。」
「大概是吧。」
我想他是克里夫,他身高跟我差不多,不會超過六呎一吋,身材壯碩,並且已經開始露出啤酒肚,但他的肩膀很寬,太窄的T恤凸顯出他的雙頭肌,尤其誇耀著他的一雙手臂。緊繃的牛仔褲,長到不瀟灑的褐色鬈髮,前臂與臉的汗毛長得過度旺盛,克里夫是那種從八年級開始就得刮鬍子的孩子。
我還能感覺到她摟住我的脖子,緊貼住我的那珍貴的幾秒鐘,也還能感覺到她輕如羽毛的身子,自然地倒在我懷抱裏的情景。
這醫院裏有許多可以坐下來https://m.hetubook.com•com喝杯可樂或咖啡的地方,但她卻把他帶到這裏來,只為了要讓我看一看他,我還幾乎可以斷定她是故意激怒他,以便我能親眼目睹他的脾氣。
「對於發一頓小脾氣而言,那樣好像太嚴厲了,你說是不是?」
「沒有,沒人守護我,直到現在。」
到了那一小時末尾,坎伯已變得活力四射、精力充沛,我們則拿出一大堆問題來灌他。他在話講到一半時打住,胡亂地看一眼手錶說他得走了,有位法官在某處等候。我們謝謝他撥出時間來,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我們在電梯裏獨處了幾秒鐘,我蹲跪到她身旁去問:「你沒事吧?」
「對不起,是房地產法或倫理學。」
她也慢條斯理地來,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便把沾污的袍子丟到我身邊的地上。她就在後頭,不到五呎外的地方,除了一件內褲和一個石膏模之外,一|絲|不|掛,我真的相信自己可以轉過去看她,而她並不會介意,這念頭想得我頭都暈起來。
接著,她又來一次,說了幾句話,他的背部即刻僵硬,雙手顫抖,講的話不乾不淨。他們吵了一分鐘後,她便閉上了嘴不再理她,但克里夫無法忍受被漠視,所以聲音更大了,她叫他安靜,說他們在公共場所裏,他卻更加大聲,說如果他不撤銷一切的話,他要如何如何,以及他可能坐牢等等。
「我做得來。」凱麗說,並把袍子放到床邊的茶几上。
「對,受虐,你正在受虐待,凱麗,難道你不知道嗎?你足踝裡的鋼釘意味著你正在受虐,你面頰上的紫色瘀痕是你丈夫揍你的明顯證明,你可以得到幫助,申請離婚並獲得幫助。」
我閉上眼睛問我自己:我在這裡幹什麼?
這句話重重撞擊了我的心,讓我花了好些時候才消化了它。「我會做一切你希望我做的事,」我說。「但你必須申請離婚。」
「不,凱麗,那並不嚴厲,任何用鋁製球棒打他老婆的男人,都需要被捉去鎗斃。」
「勝算在於她會撤掉起訴,他們會接吻和好,而她會屏息直到他再犯。」
「在牢裏待了一個晚上,被他家人保出來,一週內要出庭,不過什麼事也不會有。」
她眼中清清楚楚地顯現恐怖與驚懼,移動了一下,好像足踝突然一陣刺痛地皺起眉頭,從而呻|吟著說:「你可以幫我墊個枕頭到底下去嗎?」
在惹火他之後,她又安撫住他,雖然他還是很不痛快,但還是憋住,兩人互不理睬了一段時間。
「訪客時間已過,甜心,」她跟我說。「所以你們兩個孩子必須要快點弄完。」她說完就走出房間,我把門關上,再折回到她的林邊,與她面面相覷。
「你覺得克里夫怎麼樣?」她問道。
「海綿在哪兒?」我問道,兩個人一起笑開,她有一對與笑容相得益彰的大酒窩。
「沒有哥哥?」
「他後來怎麼樣了?」
「對不起。」她跟收銀員說。
但她的房間,理所當然是間雙人病房,有著一扇許多人都可以推開的門,連律師都能夠闖進去。
凱麗在十點過幾分鐘後來到,但這次換了個人幫她推輪椅,她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指向室內中央的一張桌子,他把她安置在那裏,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我撤銷了它。」
「不用,只要轉過去就好。」說著她已捉住舊袍子,往上拉高過頭,我很慢很慢地轉開身。
換上另一個場景,這句話可能會有極深的影響,而在電光石火之間,我的心思也馬上飄向異國的海灘,浮現出一對年輕戀人終於決定付諸行動的畫面。
「他應該被捉去鎗斃。」
接著她說了一句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你帶我回房裏去,好嗎?」
用不看多少的想像力,也可以猜到他們倆之間近來交談的內容,恐嚇www•hetubook.com.com、道歉、懇求、更多的恐懼。看來他們今晚談得並不愉快,兩張嚴肅的臉默默吸著飲料,偶爾交換個隻字片語。像兩個正在鬧他們每週一次彆扭的小情人,這邊說一句話,那邊回一具更短的,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對看,反倒是不時對著牆壁和地板猛瞪,我始終藏在一本書後頭。
「去喝杯啤酒。」
我神經兮兮地走到茶几旁去,把乾淨的袍子遞給她。「需要幫忙嗎?」我問道。
我不曉得她平時有多好動,但此刻的她的確全然無助。「你得幫我。」她說,也只需要說一次就好。我小心翼翼地彎下腰去,她的雙臂隨即繞上我的脖子,超過必要地貼近壓緊我,但她並無怨言,也沒特別關心她被蘇打水弄濕的袍子。她密密地貼住我,而且我馬上就察覺到她沒戴胸罩,遂將她再摟緊了些。
我就站在那裏,對著凱麗微笑,並夢想著撫摸那雙漂亮的腿,於是護士扣牢我的手肘,引導我到門口。「走吧。」假裝斥責。
會議室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裡,午餐由我負責,我拿出幾份從優吉士帶來的免費三文治,聊了五分鐘,大約都是家人和法學院裡朋友的事。他問了我幾個有關我目前工作的問題,但深諳保持距離的道理,我告訴過他所有的事,幾乎是所有的事,我覺得我設在聖彼得的前哨站,以及在那兒所從事的活動,他還是不知道的好。
我們左轉,她指出她的房門,令我又驚又喜的是她住在有自己的窗戶和浴室的單人房裏,燈開亮著。
「你要我看看他,對不對?」
「我們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卜克說,現在是五點過五分。「要做什麼?」
「我來弄,你出去吧。」
她用手指擦掉淚水,我從几上那裏抽了張面紙給她。
但卜克卻可能會有麻煩,如果他第一次沒過,我懷疑薛寇先生便會讓他的日子難過,而如果兩次沒過,可能就得捲鋪蓋走路了。
她想要我看她,並用濕熱的海綿摩擎她的肌膚,我知道她想要,而今晚,我就打算要那麼做。
我依照卜克的指示準時在中午到,辦公室現代感十足又忙碌,而那地方最奇怪的一點,便是清一色的黑人。過去一個月我去過的事務所也夠多的了,回想起來,卻記得只見過一個黑人秘書,而沒有看過黑人律師,在這裡,卻是見不到一張白面孔。
我做了個深呼吸,覺得自己就快要暈倒了。
卜克繞過房間去拿書。
我決定幫她洗這個澡,我看得出來她也想要我這麼做,受傷脆弱的地想要調一下情,要我看看她的身體,我興奮到全身都顫抖起來。
她搖搖頭,活像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呆子似的,說不定我真的就是。
我們從十二點十五分到一點半複習聯邦所得稅,大部分都由卜克主講,因為對於稅務,他一向比較拿手。我們拿資格考試總複習裡的東西出來研究,稅務的氣息一下子就變得有如去年秋天一樣的濃厚起來。
「什麼時候?」
我需要讀倫理學,但我已經累了,實在不想被提醒自己的罪有多重。「讀財產法吧。」
狄克酷愛挑戰,尤其是當這個挑戰涉及與一些不知名的地鼠壓低聲音通電話蒐集情報時。我才給他凱麗和克里夫一些空洞的細節,不到一小時後,他就帶著驕傲的笑容閃進我的辦公室。
我在這裏幹什麼?
這名護士始終沒有停下腳步,馬上伸手進電視機底下的抽屜裡,拿出一件折疊整齊的袍子。「呃,你需要換件衣服,」她把袍子丟到凱麗身旁的床上說︰「還需要用海綿擦擦身體。」她停了一下,轉過頭來看著我說:「讓他幫你的忙。」
我立即起身,但她卻馬上搖了搖頭,我只好再坐下來。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收銀員,帶著一條小毛巾走過來,遞給凱麗擦掉臉上和手上的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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