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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雨人

作者:約翰.葛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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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二章

卷二

第十二章

「去追救護車,辦車禍案件去。」
我用坎伯法官給我的表格準備了一份取得六個人證詞的通知,日期挑在一個星期後,我非常清楚杜曼會有時間上的衝突。但荳德庭外作證時,他就是這麼對我的,遊戲也正是這麼玩的,他會衝去對他不怎麼同情的坎伯那裏爭。
我希望很快就能和要為他的死負起責任的人見面。他或她也許只是個依令行事的低層賠償處理員,他或她也可能是個下達命令的副總裁,我希望自己能夠拍下唐尼現在的照片,然後在我們終於見面時,交到這個可憐蟲的手中。
「還好,我幫他打了兩針。」
我孤單、震驚、害怕且毫無經驗,但我是「對的」,如果荳德家在這場官司中,沒有辦法勝訴,那這套制度就毫無公平可言了。
咖啡送上來了,我們便退回去做律師們最擅長的事——談論其他的律師。我們的情況呢,是閒聊班上的同學,以及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過得怎麼樣。
「平均酬勞多少?」
「也許有,我一直都在留意。」
託收法可不是聰明的年輕學子擠向法學院的理由,被告均是一些買廉價傢具起家,逾期付不出款來的人,客戶並不想要回家具,只想要錢。在大部分的案例中,被告都不會回覆,也不會出庭,所以律師就得改從他們的私人資產或薪水下手,而這可能會發生危險。三年前就有個孟菲斯律師被一個工資剛剛被扣押的憤怒年輕人開槍打傷,hetubook.com.com但沒被打死。
「有多痛?」
「是的,先生,我們現在也是孟菲斯第二大家具店的法律顧問了。」
「我可以發出五十幾件,」他說。「伴隨必要的表格,也會幫你把第一批提出訴訟,那有體系可循。」
卜克想知道另外我還在做什麼,聽起來好像坎伯也提到我顯然沒有多少事情可做。
這是份骯髒的工作,但是卜克會向我提議的理由,是這些檔案的確擠得出酬勞來,雖然不多,但已夠付一些支出和買一些雜貨用品。
在吃乳酪蛋糕的時候,卜克說他有些我可能會想要一看的檔案,接著他就開始說明。孟菲斯第二大傢具店「洛夫」,是一家黑人擁有,分店遍及整座城的公司。人人皆知洛夫,主要是因為他們總以排山倒海之勢,在深夜電視廣告上叫賣著各種不用付現的廉價傢具。他們每年約做八百萬美元的生意,卜克說,而薛寇正好是他們的律師。他們放出不少帳,很多都便成了呆帳,那是他們那一行的天性,於是薛寇事務所便背負著好幾百個洛夫客戶的託收檔案。
一百乘以五十,就是五千塊美金了。
他咳嗽,再動了一下,我想他是試著在告訴我他還活著,我關了燈,坐在黑暗裡。
做這份工作,一個律師需要的是一大捆檔案,因為每件官司都只值幾百美元,法律允許hetubook.com.com律師從中取得酬勞和費用。
荳德案現在已堂堂移進第三個伸展式的檔案袋,我把它收在桌邊地板上的一個硬紙箱裏。每天我都會看它好幾遍,問自己是否知道我正在幹什麼,期待一個法庭大勝?夢想讓偉大的杜曼俯首稱臣?我是何方神聖啊?
杜曼回答了我的質問,拒絕我提出的承認要求,並拿出一些我要求的文據,看完這些就要花上好幾個鐘頭,並且還要再多花上一些時間,才能查核出他什麼沒給。
「我坐一會兒。」我也小聲地說,緩緩坐上一把折疊椅,她離開房間,我聽見她在走廊裏抽噎哽咽。
坐在這房裏的時刻已為時不多了,我凝視著他在被單下幾乎看不見身子的骨架,誓言報仇。
「工作。」
「會忙得你想撞牆。」
我猜想卜克會選擇這麼豪華的餐廳,是因為他有好消息。桌上擺著銀餐具,餐巾是亞麻布,他一定有個幫他付這些錢的客戶。
「這是清白誠實的工作,狄克。」
卜克已經徹底重生了。
我不顧他反對,點了瓶香檳,並要侍應把帳單交給我,有些錢就是省不得。
「很難說,因為有些檔案你一毛也收不到,他們不是跑了,就是去申請破產,但平均來說,一個檔案大約一百塊美金。」
最重要的是他對我質問的回答,我必須取得公司裏一位發言人的證詞,而他指明了一位在克利夫蘭公司總部叫做安德厚的先生。我還要求得和圖書知幾位我發現名字一再重複出現在荳德文件上的宏利職員,在公司裏的頭銜以及地址。
「我做,」我說。「你們還有其他想擺脫的事嗎?」
他拿起一份來。「洛夫?」
這會兒他又來了,突然站到我的桌前,抱著滿懷的郵件,同時注意到角落裏那疊閃亮的新託收檔案。「這是什麼東西?」他問道。
他原本可以被救活,依據法律,當他的身子感染上這可怕的疾病時,即使會漏水,他也還是確確實實身在宏利的傘下。在他被診斷出病症來的時刻,他分明被涵蓋在一份他父母付了好些錢買的保單內,依照法律,宏利有履行契約提供醫療的義務。
我打算到克利夫蘭,在宏利的公司總部待上一兩天,這並非我想做的事,但我別無選擇。那將會是一段昂貴之旅——旅費、住宿、用餐、法庭筆錄費。狄克和我還沒有討論過這件事,坦白說,我一直都在等著他釣到一件能夠速戰速決的車禍案。
狄克可以無聲無息地從最狹窄的一絲門縫中溜進來,對我一直是如此。我要不是正坐在桌前沉思,就是正埋首在我那並不多的檔案之中,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狄克就來了!我真希望他可以敲一下門,但又不想對他小題大做。
遠方某處的街燈亮起,一束光線穿透窗口,橫過唐尼的胸膛,現在他在動了,輕微地上下起伏,我想他正努力想要醒過來。
我們談到坎伯跟薛寇說了一點,消息便不脛而走,和_圖_書律師之間向來保不住秘密。薛寇跟卜克聊到,坎伯曾提到卜克的夥伴,也就是我,有件可能值好幾百萬的案件,很顯然地,坎伯相信我已經釘死了宏利,問題只剩下陪審團要給我們多少錢而已,坎伯決心要把我完整地送到陪審團面前。
菜送上來了,是放在小得不得了的銀盤裏的鮭魚,但擺得非常漂亮,以致於我們倆還欣賞了一下才開動。薛寇要卜克一天兼顧三十幾個方向忙上十五個小時,所幸夏琳是個極有耐性的女人,明白為了日後豐碩的收穫,他一開始必須作出犧牲。我頓時慶幸起自己無妻無子。
這真是好聽得不得了的閒話。
唐尼虛弱到一個小時前沒辦法講電話,於是我便開車到他們的家去。時序已進入九月末,雖然我不記得確切的日期,但唐尼初次被診斷出病症來,已是一年多前的事。荳德來應門的時候,紅著眼睛。「我想他就快走了。」她抽著鼻子說。我一直覺得他的樣子不可能更糟,但他的臉分明更蒼白、憔悴,睡在沒有亮燈的房裏,太陽西沉,陰影正好落成一個長方形,橫過他窄床上的白床單,電視關著,房內悄寂無聲。
他把我的郵件往桌上一放,即像來時一樣無聲地離去,我做個深呼吸,打開天畢寄來的厚重信封,一疊法律用紙大小的文件,至少有兩吋厚。
雖然知道他隨時都可能會死,我仍專注地看他的胸膛,等著那微弱的起伏,卻什麼也看不到。房裏更暗了,我開和-圖-書亮了門邊桌上的一盞小燈,他微微動了一下,張開了眼睛,復又閉上。
「通常案件會花上四個月的時間,」他解釋道。「而如果你要的話,我每個月都可以發二十幾個給你,一次把所有的案件都提出訴訟,在相同的法院,找同一位法官,並指定在未來的同一天回來,這樣你就只需要出庭一次,面對他們的缺席,從那裏做起,百分之九十都是文書工作。」
「這是託收案件。」他厭惡地說,好像他剛弄髒了自己的手似的,還是從一個夢想著有更多明輪慘禍的人口中吐出來的話。
原來沒有保險的人就是這麼死的。在一個充滿富裕的醫生、明亮的醫院、先進的醫療器材和一堆世界諾貝爾得主的社會裏,還讓唐尼因得不到妥善的醫療而凋萎逝去,似乎是暴虐且無法無天的。
「他今天什麼也沒吃。」她在我們俯視他時低語。
我要不要處理幾件這些檔案?
我從來都沒對一個陪審團說過隻字片語。
他遲到了十五分鐘,實在有違他一貫的作風,但他近來已成為大忙人,而從他口中吐出來的第一句話是:「我通過了。」我們啜飲著水,聽他講述向試務委員會提出申請的生動史,他的試卷被重新批過,總分增加了三分,所以他現在已經是個羽翼全豐的律師。我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麼多,我們同學裏申請結果成功的,另外只有兩名,莎拉不在其中。卜克聽說她的分數糟透了,她在美國律師事務所裏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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