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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媽的才不在忽呢，克里斯心想，但他只是哼了一聲。他看著媽媽離開房間，然後注意到艾蜜麗躲在門邊。「嗨，」她說。「你還好嗎？」

葛絲揚起眉毛。「想什麼？」

「才不呢，」艾蜜麗氣憤地說。「你得真心誠意跟我道歉。」

一九九四年隨之降臨！艾蜜麗的拇指輕輕摩擦遙控器的靜音按鍵，客廳裡沒有喊叫聲，也沒有群眾的歡呼，克里斯確定聽得見自己脈搏的跳動。「新年快樂！」他輕聲說，然後低頭俯向她。

梅蘭妮猛然關掉床旁的檯燈，手臂交疊在胸前，緊張地等著牆壁另一頭再傳來撞擊和呻|吟聲，「詹姆斯怎樣？」

麥克邊開車邊瞄了太太一眼。「這個啊，」他說。「就是為什麼我們永遠不想有另一個小孩的原因。」

「我們在找什麼？」克里斯邊問、邊跳進乘客座椅。「麋鹿嗎？」

葛絲笑著坐起，慢慢解開睡衣的鈕扣，充滿甜蜜的挑逗。「你想不想，」她說，「今晚先拆開一件禮物？」

「當然可以，」葛絲大喊回答，然後瞄瞄克里斯，輕聲對他說：「再過半小時、等她在沙發上睡著了，你就抱她上樓。」她親親兒子、跟艾蜜麗揮揮手。「乖乖在家喔，」她說，然後跟著其他人出去，不管克里斯和艾蜜麗。

克里斯的媽媽不高興，因為他爸爸決定跟一個在纜車上認識的男人去打獵，全世界這麼多地方，他偏偏在纜車上交朋友，於是她聖誕節前一天整個早上都不跟他說話，他則準備出發打獵。

他跑了三家超市，但店門都已深鎖，這時他低頭看看手錶：十一點二十六分，但卻忘了稍早手錶電池沒電了。他心想，我乾脆回去公寓拿瓶酒。

「就像馴鹿蹄。」

他們沒料到克里斯聽得到他們說話，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把艾蜜麗送上救護車的急救人員不得不把克里斯一起帶到醫院，因為他像水姪一樣黏著擔架不放，而且她爸媽也還沒聽到急救人員的呼叫。他在救護車裡始終待在艾蜜麗身旁，即使到了急診室也緊隨在旁，過了一會，大家就認了，也不再試圖叫他走開。

葛絲把手伸到先生內褲腰下。「沒什麼動靜嘛，」她輕聲說。「連像隻小老鼠的動靜都沒有。」她滾到他身上，一隻手在他的大腿間游移。「總算有動靜囉。」詹姆斯咧齒一笑，打斷了她的親吻。他不知道哪來的好運，但等到他和克里斯打獵回家時，葛絲已經不生氣了。經過剛才那件蠢事之後，這真是再好也不過。他感覺葛絲捏擠他的睾丸。「現在，」她喃喃說。「可不是嘲笑我的時候。」

他不想：就算船沉了，他也不想跟她爬上同一艘救生艇。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嚇壞了，或是那一口酒可不可能讓她生病，這些都無所謂，克里斯一直沒機會跟她解釋他為什麼喝酒，但這也沒關係，重要的是艾蜜麗背叛了他，他沒辦法這麼快就原諒她。

「拜託喔，」麥克笑笑說。「我打賭他們也會想到我們。」他忽然翻身面向她。「我們可以製造一些聲音讓他們聽聽，」他暗示。

克里斯聽了馬上抬頭，黑蟒道是圓錐山難度最高的坡道之一，一路彎彎曲曲，而且不時冒出陡坡，他滑下去好幾次，但速度總是很慢，因為他得等艾蜜麗。艾蜜麗總是緊緊張張，滑一小段就害怕半天，如果艾蜜麗真的一個人滑下去，那八成花了她兩小時。

「喔、我不知道，我不難想像葛絲會這樣。但是詹姆斯？我想不會吧。」

克里斯聽到爸爸輕聲詛咒，吐完之後，他在外套上抹抹嘴，抬頭說：「對不起。」嘴裡依然嚐得到對自己的厭惡。

「哪有？」

每次一閉上眼睛，他就看到那隻死掉的野兔。

「對不起，」克里斯板著臉說。艾蜜麗雙臂交叉在胸前，淺淺一笑。克里斯一臉不高興轉向車窗，艾蜜麗贏了又怎樣？那不過是個愚蠢的遊戲，只有書呆子才玩。這個週末他將繞著她滑雪打轉，讓她瞧瞧他多厲害。

「公平個屁，」克里斯大叫。

葛絲和詹姆斯來回踱步。「這你就不必告訴我們了，」詹姆斯淡然地說，然後轉向麥克。「開你的車吧，」他說。

克里斯沒看爸爸，他知道情況只要稍微跟爸爸預期的不同，他就會看到爸爸難掩的氣憤和尷尬。「我來清理，」他邊說邊伸手拿兔子，試圖hetubooｋ•cｏｍ.ｃoｍ挽回面子。

他最先看到電視機，螢幕上無聲顯示出一九九四年已經降臨；然後他看到克里斯和艾蜜麗坐在沙發上親吻。

「好，妳沒作弊，我們來玩吧。」

直到爐火漸熄、木柴爆裂出聲，他才曉得自己睡著了。他低頭一瞥，發現艾蜜麗也在打瞌睡。她依然沉睡，不知怎麼地，她整個人縮在他的臂彎裡。

梅蘭妮大為驚慌。「絕對不可！」

克里斯用大拇指輕觸艾蜜麗的衣袖，她沒說什麼，所以他再伸出另一隻指頭，然後又伸出一隻，直到整隻手搭在艾蜜麗的肩膀上。

更何況，誰聽過平安夜吃燉野兔？

他沒辦法看她，再怎樣都沒辦法：但他感覺艾蜜麗挺得筆直，她的體溫也逐漸升高。整晚頭一遭，他終於鬆懈了下來。

克里斯射殺過鹿，他也想獵麋鹿、大角鹿、或是熊，但他一看到那隻野兔就覺得反胃，他不曉得這是因為白雪和鮮血形成強烈對比，或是野兔絨毛玩具般的小小身軀。說不定這是因為他頭一次獵捕一個體型比他小、毫無抵禦力的小動物，不管是什麼原因，他轉身到一旁嘔吐。

克里斯瞇起眼睛，充滿挑戰地把Game Boy扔到一旁。去他的電動玩具，去他的道歉，去他的艾蜜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聽她的話、跟她坐同一部車，沒錯，跟她一起玩可能很有趣，但有時他真想殺了她。

梅蘭妮笑笑，透過擋風板看看哈特家車子的尾燈。「你想他們正邊聽德弗札克、邊享用布利起司嗎？」

露西忽然猛撲過去，克里斯看到樹叢下有隻白色、黑眼圈的野兔，野兔正沒命奔跑。

她看著克里斯飛速衝下山坡，臀部左右晃動，有如山貓一樣優雅敏捷，帽尖的穗帶在風中飄搖。他是個天生的運動員，看他滑雪似乎好容易。艾蜜麗深深吸口氣，滑雪桿一蹬往下滑，最起碼，她心想，他不會讓我一路滾下去。

她開始認真考慮脫下雪橇、從這裡走下山，但她想重新贏得克里斯的好感，畢竟，克里斯整個早上被關在房裡是她的錯，如果克里斯寬宏大量到讓她跟著他一起滑雪，就算他要她四腳朝天滑下去，她也會照辦。

艾蜜麗摔斷了腿遠比克里斯偷喝酒要緊。梅蘭妮和葛絲堅持回去班布里奇，麥克也傾向同意，但艾蜜麗最終還是說服大家好好度假。為了表示休戚與共，每個人都待在公寓裡，放棄滑雪，改玩拼字遊戲和大富翁。到了第二天，艾蜜麗已經厭煩大家把她當個病人，於是她催促每個人出去滑雪。經過一番爭辯之後，連梅蘭妮都同意出去一、兩個小時，但克里斯拒絕離開艾蜜麗身旁。

「你……你想跟我去嗎？」

「我十三歲了，」艾蜜麗說。「我不需要褓母。」

她馬上猛烈咳嗽，胸部一鼓，滿嘴的甜酒全吐在餐桌上。她眼睛大張，雙手抓住喉嚨。「天啊，」克里斯邊說邊猛拍她的背。

梅蘭妮暫且不把眼鏡放在床頭櫃上。「你在開玩笑吧，」她說。

「克里斯，」艾蜜麗輕聲說。「我想凱特睡著了。」她朝左邊點點頭，凱特已經縮成一團熟睡。「說不定你該抱她上樓。」

電視上「時代廣場」的人們欣喜若狂，有些男人把頭髮染成紫色，有些女人裝扮成瑪麗皇后，有些跟他同年紀的男孩輕搖早該睡覺的小寶寶。彩球在群眾的倒數聲中緩緩落下，克里斯察覺到艾蜜麗向他靠近一點點。

克里斯笑笑振作心情。「好，」他邊說邊站起來。「我們還等什麼呢？」

他們各自躺回枕頭上，薄牆的另一邊傳來低沉、甜蜜的喘息，麥克笑著翻過身，他睡著了許久之後，梅蘭妮發現自己依然聆聽隔牆歡愛的聲音，試圖想像自己發出同樣的呻|吟。

她緊咬下唇，縱身滑下。她試圖減緩速度，但彎道的角度太大，她跟在克里斯身後，手腳和雪橇幾乎纏在一起。「真討厭，」她喘氣說。

麥克不高興地說：「我是說真的，等等……妳聽，妳覺得聽起來像什麼？」

「我沒有，」克里斯說。

他等到爸媽準備好禮物才悄悄溜到樓下廚房，（連凱特都不相信有聖誕老人，爸媽居然還假裝是聖誕老人，實在很愚蠢）他知道冰箱裡有瓶甜酒，他爸爸和艾蜜麗的爸爸前幾天晚上邊抽上等雪茄、邊喝了幾杯，酒瓶www.hetubook.com.com依然四分之三滿。

「現在不是獵麋鹿的季節，」他爸爸說。「說不定是雉雞。」

「隨便，」克里斯轉身背對她。

梅蘭妮掀開毯子，爬到床上。「還有誰在那裡？」

那不是個快樂的聖誕節。

他默默走在爸爸身旁，又怕開口，但也怕什麼都不說，一心想著那隻在家裡附近繞圈子跑、以為這樣就會平安無事的野兔。

凱特從樓上哀求，「媽……」她大喊。「我能等到午夜再上床睡覺嗎？」

大夥出門前熱烈爭辯是否應該把艾蜜麗留在家裡，結果卻忘了邀請函上註明「請自備酒」。詹姆斯自願出去買瓶香檳，葛絲提醒他午夜之前得回來。

「好極了，」克里斯低聲嘟囔。

「快到了，」他說。「但我在這裡。」他靠近一點，不自在地抱住她。他慢慢閉上眼睛，在那一刻，他決定在艾蜜麗的餘生中，他都要當她的守護天使。

情況可能更糟。

克里斯記得有次一隻蝴蝶停在掌心，他保持不動，深信即使只是胡思亂想，這隻美麗的蝴蝶也會振翅高飛。現在他跟艾蜜麗在一起，心中也有同樣感覺。她什麼都沒說，他也沉默不語，但過去四十二分鐘，他的手臂始終環繞著她，彷彿這是再自然也不過。

「葛絲和……」

下樓之後，他刻意坐到艾蜜麗旁邊，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沙發椅背上。「妳需要什麼嗎？冷飲？或是爆米花？」

「……不是讓你們喝的。」克里斯和艾蜜麗猛然抬頭，看到雙方家長擠在廚房門口，驚訝的程度不一。詹姆斯瞇起眼睛往前一步。「你介意跟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

「討厭鬼，再說下去，你就沒得選了，」葛絲邊說邊把睡衣丟到床下。

克里斯早上一個人待在公寓裡，他聽到大夥在樓下強顏歡笑地拆禮物，他卻獨自坐在床上，似乎只有凱特真的很開心，昨晚她睡得很熟，錯過了整件事端。

克里斯楞住了 ，坐回椅子上。「我逼妳喝！」他大喊，「我逼妳喝！我把杯子推到妳嘴邊、把酒灌下去？」

所謂「今天剩下的時間」等於只有一小時，克里斯注意到媽媽沒有提到禮物。「艾蜜麗來了，」她輕聲說。「沒有你，她不想去滑雪。」

梅蘭妮點頭，對著牆壁猛敲床頭板，好讓麥克了解她的意思。「馴鹿，才怪呢。」

「你得跟我道歉，」艾蜜麗說。

艾蜜麗滿臉通紅。「我在想……哇！」她說。

克里斯點點頭。「沒錯。」

她的意思是不是她也想跟他獨處？克里斯試圖捕捉艾蜜的目光、看看她真正的意圖，但她只是抓抓石膏周圍發癢的皮膚。他把妹妹抱進臥室，幫她蓋上被子，然後關上臥室房門。

克里斯馬上舉起獵槍瞄準野兔，但兔子跑得好快，他不曉得誰射得中這種該死的動物。露西依然追著味道跑，但已遠遠落後，克里斯忽然感覺有隻手壓下獵槍槍身，漢克．邁爾笑笑跟他說：「你不必急，野兔繞圈子跑，露西追不上，但沒關係，牠會把兔子追回原點。」

那一定痛得要命。

葛絲碰碰梅蘭妮的肩膀。「妳覺得呢？」

「如果發生任何事情，」克里斯也說。「我會開車，我可以開另一部車到山下的巡邏小屋。」

「我知道，但是詹姆斯？」

喝完半杯時，他的腳趾頭和手指頭已經沒有感覺，廚房東搖西晃，感覺好舒坦。酒瓶已不到半滿，克里斯把酒瓶歪到一邊，看著甜酒在瓶內閃閃晃動。說不定他們以為聖誕老人喝了酒，他想。去他的牛奶和餅乾。他忽然覺得這一切好荒謬，於是他放聲大笑，這時，他才注意到艾蜜麗站在廚房門口。

想到這裡他高興多了，於是他大發慈悲拿出Game Boy，「再玩一回嗎？」

漢克重步走向獵物，咧齒一笑。「射得好，」他說。「把牠轟成兩半。」他抓住兔子的耳朵，把牠遞給克里斯。「沒剩下多少肉，不過也看不太出頭尾。」

他想吻她，而他的大好機會卻正從眼前溜走。

克里斯不懷好意地笑笑說：「這還是最簡單的部分呢。」

「天啊，」克里斯說。「又怎麼了？」

詹姆斯咧嘴一笑，告訴她和戈德夫婦他無意看到的景象。梅蘭妮和葛絲開心一笑，麥克搖搖頭說：「你確定他們只是親嘴嗎？」他們四人舉杯互道新年快樂，沒有人注意到詹姆斯忘了香檳。

艾蜜麗沒有回答，只是靠過來聞聞甜酒酒瓶。「哎喲，」她皺起鼻頭推開酒瓶。「好噁和*圖*書心。」

她轉向同一方向，兩人的鼻子猛然相撞，然後她笑笑，一切變得好自然，因為她不是別人，而是艾蜜。他從未品嚐過比她雙唇更柔軟的東西，他輕輕拉扯她的下巴、讓她把嘴再張開一點，他的舌頭沿著她整齊的貝齒游移。

「這東西，」克里斯糾正她，「簡直是天堂。」他心想艾蜜麗有沒有喝過酒，據他所知是沒有。他想像自己扮演魔鬼的使者，傾身把杯子遞給她。「嚐嚐看，味道跟妳在電影院吃的糖果一樣。」

「你的思想還真高超。」

克里斯緊盯著雪地，試著看看有沒有奇怪的野兔五爪印、或是尾巴掃過的痕跡。白雪茫茫，耀眼得刺目，過了一小時之後，他的腳凍僵、不停流鼻水、露在帽子外面的耳垂失去了感覺，即使跟艾蜜麗一起滑雪也不會這麼無聊。

他心想他們不知道如何處置他的禮物。退回店裡？還是捐給慈善機構？他想他八成再也看不到這些禮物，想了實在令人生氣，因為他曉得他肯定會得到一付新雪橇，而今天剛好可以派上用場。克里斯把頭埋在枕頭裡，試圖說服自己舊雪橇一樣好用。

艾蜜麗鼻子翹得老高，她動了動，不想看克里斯。

「你有。」

漢克在雪地上吐口痰，瞄瞄詹姆斯說：「我以為你說他經常跟你一起打獵。」

克里斯的雙手在膝上絞握，等著摸摸艾蜜麗等得發痛。艾蜜麗坐在僅僅十吋之外，他不安地握起拳頭，暗自希望雙手不要背叛自己、逕自伸過去撫摸艾蜜麗的大腿或是擦拂她的臀部。

「妳說得沒錯，」葛絲口氣溫婉。「但我聽起來不是很有說服力嗎？」她轉身對克里斯說：「你會讓凱特準時上床睡覺吧？」

他們的爸媽本來計畫參加圓錐山主辦的新年派對，但梅蘭妮和麥克擔心艾蜜麗需要他們時找不到人，所以有點不想去，四個大人身穿正式的黑色晚禮服站著，試圖做出決定。

他感到葛絲在他胸前輕輕印上一吻。「沒錯，」她喃喃說。

克里斯想到爸爸曾說，如果醫院裡狀況很糟、令人難以釋懷，那就需要好好喝一杯。

她馬上抽身，他也退後，他從眼角瞥見「時代廣場」的百萬群眾邊笑邊跳。「妳在想什麼？」

「我想我會去參加派對，反正妳也不能讓她好過一點。」

艾蜜麗稍微猶豫，但手已經伸向杯子。「我不知道，」她說。

她有點重，讓他稍感不適。透過他的棉襯衫，他感覺到她臉頰濕潤的熱氣，他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她的鼻息聞起來宛若草莓。

雪橇接連撞上坡道邊緣，她感覺到小樹枝擦過臉頰，白雪從頭頂上的樹枝直直落下，她試圖靠攏雙膝、雙腳伸直，她全身直冒冷汗，汗珠從手臂一直滴到背後，嘴裡也不停禱告。克里斯大叫她的名字，她感到空氣急速飛過，然後雪橇一飛卡到樹叢間，等到重重摔到地上時，她只覺得解脫。

他沒有驚動他們，悄悄轉身離開，走回車上。他回到派對時，臉上依然帶著微笑。葛絲看到他，雙臉顯然氣得發紅，五彩色紙遮掩了她的頭髮。「你來晚了，」她說。

葛絲把手擱在他手臂上。「嗨，」她說。「聖誕快樂。」

詹姆斯走進公寓時，電視傳出熱烈的慶祝聲，然後忽然安靜下來，他停在廚房裡，手裡握著一瓶香檳，他把香檳擺在餐桌上，繼續走向客廳。

梅蘭妮起身、把艾蜜麗的頭髮順到額頭一旁，艾蜜麗低聲嘟囔，伸手把頭髮撥回來。「好吧，但我們說不定午夜之前就回來。」梅蘭妮對著葛絲笑笑說：「妳曉得妳撒謊，如果受傷的是凱特，妳絕不會走開到三呎之外。」

克里斯等候，獵犬的吠叫果然愈來愈輕、愈來愈遠……然後又朝著他們衝過來。雪白的野兔忽然衝回他的視線範圍之內，急忙想回到樹叢裡。

克里斯滿臉通紅，「妳若打算耍花招，那我們幹麼比賽？」

克里斯以為永遠找不到機會跟艾蜜麗獨處。

克里斯始終不明白艾蜜麗那天晚上為什麼這麼說。以前他們做錯事被逮到時，他們總是為對方辯護，立場一致向來是他們友誼的基礎。但此時在他爸爸憤怒的目光中，艾蜜麗卻退縮了。「克里斯，」她用顫抖的手指指向他。「他逼我喝的。」

漢克很高興見到克里斯，他遞給克里斯一把十二鉛徑的獵槍，然後三人走入布滿落葉的林中。漢克的獵犬露西嗅聞著一堆堆落葉，他們以獵和*圖*書人之姿前進：腳步輕緩、心懷警戒、好像木偶一樣在沉默中依序前進。

漢克剛想把兔子遞過去，忽然發現克里斯穿著滑雪夾克。「我們換外套吧？」他邊說邊脫下狩獵夾克，在冷風中吹吹氣。克里斯很快套上漢克的夾克，拿起野兔、把牠塞進夾克後面的塑膠囊裡，他依然感覺得到野兔的餘溫。

她動了動，眨眨眼睛，當她發現自己倚在他胸前，她輕輕推開他。

但那時候其實已經十一點五十八分。

她很幸運沒跌斷頸子。

詹姆斯點頭，緊抿著嘴。「他確實常跟我一起打獵。」

詹姆斯剛開始嚇得無法動彈、無法言語。老天爺啊，他們都還小！他還清楚記得克里斯偷喝甜酒，他真不敢相信他兒子會如此愚蠢，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接連做出兩件他不該做的事。

後座力震得他後退，他感到爸爸的手穩住他的肩膀。「你打中了 ！」漢克大叫，露西跳過去嗅聞獵物，尾巴像小旗一樣猛搖。

「但他帶了獵犬，」爸爸試著解釋。在纜車上碰到一位帶把獵槍和獵犬到緬因州山區的同好，機率真的不大，後來克里斯問說能不能跟著去，難道這也是爸爸的錯嗎？

「不，」克里斯抬頭說。「如果凱特得逞的話，他們大概在唱《牆上的一百罐啤酒》。」他又低頭看著小螢幕。「喂，」他說。「那不公平。」

他媽媽三點多來到他房裡，她穿著滑雪裝，滑雪眼鏡掛在脖子上，克里斯看了不禁大為忌妒，昨天他為什麼不去滑雪，而跟著爸爸去獵野兔呢？

梅蘭妮稍微歪頭，聽到確實像是某個東西重重踏在地面的聲音。她猛然抬頭看看天花板，然後皺皺眉頭，轉身朝向頂著床頭板的牆壁，把耳朵緊貼牆壁。「你聽到的是葛絲和詹姆斯在……」她說。

「對不起，」她說，距離依然近到話語落在他的唇邊：即使克里斯聳聳肩表示不在乎，他似乎依然嚐得到她的芳香。

然後他忽然明瞭，其實每個人都希望克里斯和艾蜜麗會這麼做。

「妳絕對不會相信，」麥克說。「但我聽到屋頂上傳來蹄聲。」

艾蜜麗站在圓錐山最高的坡道上，有如風中的樹葉一樣顫抖。她緊握著滑雪桿，好像桿子成了她和眼前陡峭坡道之間的屏障。「艾蜜，」克里斯在風中不耐煩地大喊。「來吧。」

就這樣，他的男性特徵變得跟岩石一樣堅硬。他滿臉通紅，試著不要吵醒艾蜜麗，他調整一下牛仔褲拉鍊，但這只讓他一不小心拂過艾蜜麗的乳|房。

過去三天來，他想盡辦法讓艾蜜麗靠向他、與他擦身而過、或是碰碰他。

梅蘭妮皺眉。「我通常不會想像他們做這種事，」她揚起眉毛。「你呢？」

克里斯還記得那些難以入睡的耶誕夜，一心只想著耶誕樹下的賽車、小火車和新腳踏車，興奮得睡不著的感覺很好，但他現在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隨便你吧。」

完事之後，葛絲在他身下癱成一團，呼吸急促，肌膚濕潤。詹姆斯輕輕把她擁入懷中，兩人頭靠著頭。「我想，」他說。「我今年的表現一定非常好。」

麥克有點臉紅。「嗯，我想過一、兩次。」

她穿著印著小企鵝圖案的法蘭絨睡袍，最起碼他覺得看起來像企鵝。「你在做什麼？」她問。

老天爺啊，這是艾蜜麗耶：她接收了他坐不下的嬰兒車，她用鹽巴幫他除去黏在身上的鼻涕蟲，她也是第一個跟他在家裡後院露營的女孩。

她大笑。「我猜聖誕老人躲在衣櫃裡。」

克里斯忽然心生一計。他可以報復艾蜜麗昨晚的背叛，而且一點也不費事。她顯然充滿罪惡感，這表示他要她做什麼，她絕對照做。他要帶她到一個比黑蟒道更困難的坡道，等到她一路滑到底的時候，她一定嚇得雙腳發抖。

梅蘭妮在艾蜜麗身邊坐下，摸摸她的額頭。「我摔斷了腿。」艾蜜麗喃喃抱怨。「又不是感冒。」

「我自己滑下黑蠎道，」她說。

克里斯舉起獵槍，瞄準飛奔的野兔，扣下扳機。

他遮住嘴直奔浴室，但在此之前，他瞥見艾蜜麗低下頭，把頭轉開。

「看情形，」詹姆斯說。「禮物大不大？」

艾蜜麗搖搖頭說：「不了，謝謝。」然後拿起遙控器換ｈeｔｕbｏok•com•cｏm轉頻道。

她轉頭狠狠盯著他。「你說我作弊，我沒有作弊。」

「甘草薄荷糖？」

艾蜜麗眼中充滿淚水。「我好怕，」她輕聲說，他聽了喉頭一緊。「我媽在哪裡？」

詹姆斯感到她的雙腿繞住他的臀部，身體為他開展。他們在床上翻滾，詹姆斯翻身到她上方，兩人手掌緊緊交纏，他慢慢進入她，嘴唇緊貼著她的鎖骨，生怕自己失去控制時會說出、或喊出什麼。

克里斯在櫥櫃裡找到一個果汁杯，倒了滿滿一杯酒，他聞了聞，酒精味讓他想到甘草，他啜飲一小口，熱辣辣的火焰直下喉嚨和腹部。野兔，他咧嘴一笑，什麼野兔？

「膽小鬼。」

她第一個彎道就速度太快，結果一下子衝過克里斯，先是跟他平行，然後超前他幾呎，一路直下，速度快得嚇人。「慢下來！」她聽到克里斯大喊，卻很想大笑：他真的以為她控制得了嗎？

「比賽很公平！」

「我不想去，」他說，大家也沒逼他。

「別說粗話，」梅蘭妮和麥克同時警告。

「我沒有笑妳，我只是在想。」

「我沒有，」麥克堅持。「我在妳剛才洗澡時聽到的。」

克里斯在她頸邊微笑。「我也是，」他說，然後再度搜尋她的雙唇。

麥克邪邪一笑。「葛絲和詹姆斯？」

艾蜜麗終於喘過氣來。「喔、天啊，」她虛弱地說。「這東西……」

「蹄聲？」

但當兩人在人煙罕至、一條沒有標示的小徑盡頭跟漢克．邁爾碰面時，漢克說今天適合獵兔。

克里斯坐在艾蜜麗爸媽的車裡前往圓錐山，因為他想跟艾蜜麗一起打電動，兩人來個電玩馬拉松。他家跟艾蜜麗家一起租了公寓，利用耶誕假期去滑雪。卡帶匣隆隆傳出「史密斯飛船」的歌曲，前座的喇叭音量已經調小。「拜託喔，」克里斯兩隻拇指不停敲打袖珍鍵盤。「妳作弊。」

詹姆斯笑笑說：「聖誕老人來囉。」

「你爸爸跟我都同意，如果你要的話，你可以利用今天剩下的時間去滑雪。」

克里斯想解釋，但一迎上爸爸的雙眼，他又看到被轟開了的野兔，想說的話也被懊惱之情哽在喉頭。他搖搖頭，彷彿又回到林中、手裡拿著冒煙的槍、瞪著雪地上鮮血。

艾蜜麗縮在後座另一邊輕蔑地說：「你說謊。」

「道什麼歉？」

梅蘭妮聳聳肩。「妳會怎麼做？」

艾蜜麗的嘴像隻魚似地默默開了又合。

她像那樣衝下坡道！天啊，他一想到就全身發抖。他不想離開她，但他必須找人幫忙。他朝著人們揮揮手，請他們聯絡巡邏隊，然後他丟下雪橇，一路衝到艾蜜麗躺著的地方。她的帽子掉了，頭髮鋪展在雪地上，他曉得最好不要移動她，但他握起她的手，感到自己胃部一陣翻轉。

「很好，」他的手指在她大腿間游移，葛絲抽了口氣。「因為我不曉得上哪裡退貨。」

他跟艾蜜麗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她的腳蹺在咖啡桌上，兩人看著爐火聊天。克里斯跟她說野兔的事情，艾蜜麗也坦承不該告密。他們開玩笑說，現在爸媽都不在，正好再把酒從冰箱裡拿出來喝兩杯。聊著聊著，他想起兩人小時候，他心裡想些什麼，艾蜜麗總是不說也知道。

「誰叫你要回答我爸媽的問題？」艾蜜麗微笑說。「我贏了。」

詹姆斯把她拉到身上，雙手搓揉她的背和臀。「真想不到啊，」他喃喃說。「尺寸剛剛好。」

「更重要的是，」他爸爸說。「你們為什麼在這裡喝酒？」

克里斯微笑。「我看起來像在做什麼？」

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他沒有把艾蜜麗帶到這個坡道、故意讓她受罪，她絕對不會滑出坡道。

救護車奔向醫院時，艾蜜麗清醒過來。「好痛，」她說，吞嚥顯得困難。「我怎麼了 ？」他沒跟她說她跌斷了腿，腳踝也扭成一個極為奇怪的角度；他也沒跟她說她跌下山坡之前滾了多遠，臉上被刮得不成形。「妳摔倒了，」他僅說。「妳會沒事的，」

這個他認識了一輩子的女孩，怎麼忽然變得如此陌生？

克里斯知道這樣說就夠了。艾蜜麗的眼睛在月光中閃閃發亮，手指緊抓住果汁杯，她把杯子貼到唇邊，克里斯還來不及叫她慢慢喝，她就一股腦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