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判多長時間？」

「讓我的演員找點事幹幹，再說……我也得解解悶。」

儘管這樣的盛宴根本用不著誰來發表席間講話，但是我還是覺得已經到了該由我來向同伴們講幾句話的時候了。雖然我自己看作是他們理所當然的首領，但是我並不認為自己有權可以不向大家宣布面臨的嚴重困境。

我請求卡比幫助。

「可憐的孩子！」夫人一面說，一面把我的酒杯斟滿。

我停止了歌唱。他如此吆喝我，真使我有點六神無主。我瞠目結舌，呆呆地瞧著他向我走過來。

倘若我們能忘掉饑餓，那麼在這忘卻的時刻，一定會稍稍壓下腹中的饑火。

可是夫人插|進來說她喜歡舞蹈。

我望著在黑暗的天空中閃爍的星星，翻騰著這些牽腸掛肚的問題。沒有一絲風，沒有樹葉的颯颯聲，也沒有鳥兒的啁啾聲和車輪的滾動聲，萬籟俱寂。在深邃的藍天裡，在我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一切都是空蕩的：我們是被遺棄的人，孤獨無援！

裘利克需要的食物比我們少，所以分給牠的東西就顯得最充分，牠的肚子吃得飽飽的，而我們卻還像餓狼一般。我從牠那份麵包裡拿了三小塊，藏在我的背包裡，過一會兒再給狗吃。末了還剩下四小塊，我們每人又各分得一塊，這既可算是我們要的加菜，又可算是飯後的甜食。

在船上！我過去從未在船上待過，而待在船上這是我最大的願望。我將在船上、在水上生活啦！這有多麼幸運啊！

亞瑟對他周圍發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出了我的不安。

我不敢肯定，我的夥伴們對我那番即席講話的美麗言詞是否都能領會。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體會到了講話的基本意思。牠們懂得：由於師傅不在，發生了嚴重的情況。他們正等待我作出解釋。如果說牠們沒有完全聽懂我講的話，那麼，牠們至少對我的做法是滿意的，他們聚精會神地聽我講，就證實了牠們這種滿意的心情。

我們沒有走多遠。

我承認，我也像猴子一樣喜歡玩耍，高興地蹦來蹦去；然而我重任在身，不允許我去愛好類似的娛樂。

「抓小偷！」老太婆聲嘶力竭地喊著，「抓住牠！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我們來到一個小廣場，廣場的中央有一個噴水池，四周梧桐成蔭。我拿起豎琴開始奏一曲華爾滋舞曲，音樂是歡快的，我的手指是輕巧的，然而我的心情憂傷，肩上仿佛背著千斤重擔似的。

我決定等到傍晚。可是老是待在那裡一動不動，聽著肚子咕嚕嚕直叫——唯一可以聽得見的不間斷的響聲，又沒有任何消遣，實在使人難熬。

「很久了嗎？」

傑比諾仍然沒有回來。

突然有一個小孩，我看是剛學步的樣子，離開他家的門檻，朝我們走來。

「兩個月後，您一定得向師傅交納一筆錢吧？」

我感到任何強求都沒用了，正如老板說的，我「必須離開這裡」。

我走到孩子跟前，趁他撫摸猴子的當兒，從容不迫地將他觀察了一番。

狗跑得很快，牠們不時轉過身來抬起頭看看我。看牠們那種神情，不用說就知道牠們早已饑腸轆轆了。

世上真是無奇不有！正像我原先想像的那樣，他的的確確被綁在一塊木板上。

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突然想到了衛塔里斯對我講過的故事。在打仗時，有一個團經過長時間的行軍，一個個渾身乏力。有人奏起音樂，士兵們聽著活潑、愉快的曲子，疲勞就消除了。

一聽到這句大家熟悉的話，狗汪汪地叫了幾聲，猴子發瘋似的摸肚子。

當我拿定主意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們已走在一片樹林之中。一塊塊光禿禿的空地錯落其間，大塊大塊的花崗石像巨人一般聳立著，使這荒蕪的地方顯得格外淒涼。可是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想，在這些巨大的花崗石中間，我們也許可以找到一個躲避夜寒的地方。我說的「我們」，指的是裘利克和我。至於狗，我不必為牠們操心，用不著擔心牠們在野外睡覺會發燒。至於我嘛，得當心點，因為我意識到我的責任。我一病倒，戲班將成什麼樣子？假使我還得照料裘利克，我自己又將成什麼樣子？

「你們一定餓得慌了。」亞瑟大聲說。

我停留的地方，正是休息和等候的好場所。我們剛才無目的地狂奔著，不覺已到達南運河岸邊。自圖盧茲出發，經過塵土飛揚的鄉間小路，現在來到了賞心悅目的綠洲，映入眼簾的是水、樹木、碧草以及從兩旁植物茂盛的岩縫中傾瀉下來的一泓溪流，多麼迷人的景色！我在此等候卡比和傑比諾，是再好不過的了。

睡覺前，我對卡比說，得靠牠守衛我們。卡比真是好樣的，牠沒有和我們一起睡在柔軟的松葉上，牠像哨兵一樣，待在洞穴外站崗放哨。我可以安心地睡覺了。我知道，事先沒有警報，是不會有人來接近我們的。

我躊躇了一下。夫人向我問寒問暖。我還未見過這樣的夫人，她使我肅然起敬。她和我說話時對我這樣關心！她的聲音是多麼溫柔！她的目光是多麼親切而鼓舞人心！我決心向她訴說真情。再說，為什麼不說呢？

問我願意不願意？為光臨得這麼及時的觀眾演奏，我當然用不著懇求。

我們住過的、剛從那兒被趕出來的旅店位於聖米雪爾郊區，在通往蒙彼利埃的路上，這條路我當然是走過的。

幾秒鐘的思索使我體會到了這一建議中包含的幸福的全部內容，向我提出這個建議的夫人是何等慷慨！

「但我能老不回信嗎？」

「不壞，夫人。但牠淘氣，我怕牠不守規矩。」

我傷心地回到旅店，眼睛也哭紅了。老板站在院子門口，用眼睛盯著我。

孩子擺動著兩隻小手，慢慢地走和-圖-書過來了。

我趴著，雙手捧著臉哭個不停。突然，一陣熱氣掠過我的頭髮，我猛一下轉過身。原來是卡比，牠那濕潤的、熱呼呼的大舌頭舔著我的臉頰。牠聽見我的哭聲，過來安慰我。啊！牠在我們旅行的第一個夜晚便已經保護過我了。

卡比對傑比諾說些什麼，我聽不懂。狗懂人的語言，人可不懂狗的叫聲。我只看見傑比諾不聽規勸，堅持立即花去三個蘇。卡比生氣了，露出獠牙，膽小如鼠的傑比諾方始作罷，無可奈何地不吱聲了。

我感到，我的眼睛裡湧滿了淚水，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啊，可憐的巴貝蘭媽媽！啊，可憐的衛塔里斯！

「兩個月。」

「他付得起嗎？孩子？幾天的費用，你師傅是可以支付的；兩個月嘛，就不一定了。」

我用不著再三邀請，把琴撂在一邊，很快在餐桌前坐下，那幾條狗圍在我的周圍，裘利克坐在我的膝上。

我繼續演奏，傑比諾和杜西繼續跳舞。

打算一定，我便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態對老板娘說，一磅半麵包已足夠了，請她不要多切。

我拿出僅存的三個蘇來。

「先生，您瞧，我是在唱歌呀！」

「觀眾高興給多少就多少。」

「這兩個月你想幹什麼呀？」

「啊，媽媽！」亞瑟喊了一聲。

我們幹些什麼好呢？

我唯恐嚇跑了孩子，或者說為了把孩子吸引過來，我開始輕輕地演奏。

我唱得更加起勁了！

喝采聲可能是這個孩子發出的。

我徒然地彈奏著，傑比諾和杜西枉然地旋轉著，人們待在家中，甚至不屑朝我們這個方向看上一眼。

我說的「聚精會神」，僅僅指的是狗，因為裘利克不可能把注意力長時間集中在一個主題上，牠以最濃厚的興趣傾聽了我演講的開頭部分。可是等我說了二十來句話之後，牠一躍跳到替我們遮蔭的那棵樹上，在樹枝上跳過來蕩過去，自己作樂。假如卡比如此輕慢我，我的自尊心一定會受到傷害，但這是出自裘利克的舉動，所以並不奇怪，這僅僅是沒頭沒腦的冒失行為。退一步講，猴子的本性就是貪玩的。

我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照當頭了。我用不著看太陽就知道時候已經不早，我的肚子咕嚕嚕地叫，吃完那塊麵包已有半天了。那兩條狗和猴子也示意我：牠們同樣餓得發慌。卡比和杜西滿面愁容，裘利克做盡怪相。

演出正在進行。突然，我看見傑比諾從一片樹林中躥了出來，牠的同伴迎上前去。傑比諾厚著臉皮站到牠們中間，扮演起牠的角色。

「喔，看滑稽劇！」小孩高喊一聲。

卡比臥下，戰戰兢兢的，我一看，發現牠的一隻耳朵上沾著鮮血。

卡比有時超在我前頭，轉過臉，用聰明的眼神好奇地瞧瞧我。換個別人，處在這個地位，早就要盤問我了。而卡比卻受過良好的教育，接受過良好的訓練，絕不會給我出難題。牠僅僅流露出好奇的心理，雙頷因克制自己不讓出聲而顫動著。

突然，我聽到一個孩子清晰的聲音：「好！」這聲音來自我的背後，我急忙回頭一看。

「等他出獄那一天你再來好了。從現在開始，足足有兩個月呀，你可以到郊區，到水城走走，巴涅爾、高德萊、盧茲，都是可以掙錢的地方。」

「在船上嗎？」

現在，無論如何該當機立斷了。

時間過得很快，傑比諾總也沒回來，我又一次派卡比去尋找牠的同伴。半小時之後，卡比獨自回來了，我明白，牠沒有找到傑比諾。

一小時過去了，卻不見牠們的蹤影，我開始著急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卡比耷拉著腦袋獨自回來了。

我見過一些人，他們總是把找還給他們的幾個生丁一推，說這幾個零錢沒什麼用；我可不一樣，我絕不會推開找還給我的零錢。可是這一回我真沒有勇氣跟她斤斤計較，我把麵包往胳肢窩裡緊緊一夾，一聲不吭地走出了店鋪。

「啊！你不知道？我想，你有錢養活你自己和你那幾隻畜生吧？」

「不知道，先生。」

「這首先對師傅本人，其次對我們大家，都是件傷心事。是他撫養我們，他一不在，我們將落到可悲的地步，我們是一貧如洗啊！」

「你想演出幾場？」我接下去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們能賣座嗎？全靠這一招了。如果演出不成功，我得事先給大家打個招呼，我們的全部財富只有三個蘇，大家只好勒緊肚子了。事情既然已到這種地步，我希望你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希望你們不要搗蛋，要用你們的智慧為大夥服務；我請求你們要聽話，要吃得省點，要有勇氣。讓我們擰成一股繩，相依為命。」

我開始演唱第二段的時候，一個身穿短外套、頭戴氈帽的男人朝我們走來。

幾條狗跟在我後面。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牠們肯定懂得我們剛剛遇到的厄運。

「媽媽，那我們多給一點吧。」孩子說。後來他們又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了幾句。

「孩子，請坐下。」夫人對我說。

「今晚我們要和滿天星斗作伴了，到處都有我們的床鋪，晚飯是吃不上了。」

我讓傑比諾和杜西跳華爾滋舞，牠們立刻遵命，踏著節拍旋轉起來。

「你們至今一直不愁吃穿吧？」

我張開雙臂摟牠的脖子，親牠濕潤的嘴。牠發出兩三聲嗚咽，似乎在同我一起哭泣。

「傑比諾呢？」

我正要邁進門檻去找我的幾條狗，他把我叫住了。

「您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嗎？」他問。

「亞瑟想就近看看你們的演員。」夫人對我說。

孩子的母親一定會跟上來的，在母親的後面，也許還有她的女友。我們會有觀眾了，我們會有收入了。

倘若明天和以後的日子找不到演出的機會，那麼我如何養活我的戲班子？如何養活我自己？我又到哪兒去弄那嘴套和唱歌的執照呢？難道該讓大家餓死在森林邊的灌木叢裡嗎？

在一塊我們肯定可以ｈｔtps://wwｗ.hetｕｂｏok.cｏｍ•cｏｍ吃個精光的六磅重的大麵包上，老板娘按我說的分量切下一塊，放在磅秤盤裡，輕輕撥了撥秤錘。

不到五分鐘，我們離開了這個不太好客的、戒備森嚴的村鎮。

哪有不吃麵包的狗！我給每條狗一塊麵包，牠們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我盡量少吃。」

大約走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看見一個村莊，看來這裡是實現我計劃的合適場所。

是給牠們作出解釋的時候了，牠們在等我這樣做。

「叫化子」！這名稱加在我頭上是不公正的。我沒有乞討過，我只是在唱歌，我幹的活兒就是唱歌。

他來了，他快到了，再走幾步，他就走到我們身邊了。

我馬上停止演奏，心裡嘀咕著她為什麼吹哨子，莫非意味著我彈得不好，還是要我暫時中止一下？

「喔！不，先生！我不指望任何人。」

「夫人，只好這樣！」

這是條奇異的船，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船。它比一般在運河上航行用的駁船短得多，在離水面不高的甲板上，築有一條玻璃遊廊，遊廊的前端，有一個遮蔭的、上面覆蓋著各種藤蔓的涼棚，藤蔓的葉子從鋸齒形的涼棚蓋上倒掛下來，像一片片由高處瀉下的綠色瀑布。遊廊裡有兩個人：一位年輕的夫人，神態高貴，但憂鬱寡歡，她站立著；還有一個男孩，年齡和我差不多，好像是躺著的。

但是吃什麼呢？

他點點頭，要他的母親到他的身邊去。他抓起他母親的手握著。這時，我不斷演奏著我的師傅教給我的各種不同的樂曲。

我相信我們差不多走了兩小時光景，中間一步都不敢停歇。幾條狗越來越用哀求的眼光看著我，裘利克更是使勁地揪我的耳朵，搓牠的肚皮。

「坐牢兩個月，罰款一百法郎……」老板連連重複了三、四遍。

「猴子！」

「我兒子問您願意不願意和我們待在一起？」

「另外的怎麼不上來？」亞瑟問。

這話倒使我有了一個主意，我滿以為找到了留在這家旅店的辦法。

「稍微多了一點，」她說，「另加兩生丁。」

我躺在樹蔭下，把裘利克拴好，生怕牠異想天開去找傑比諾。我也讓卡比和杜西伏臥在我的腳邊。

亞瑟中斷了和我的談話，他朝他母親轉過臉去。他們用外國話講了很長時間，這種外國話我早已聽見過。他好像有事相求，而他母親不願接受這樣的要求，或者她起碼對這樣的要求提出了不同意見。

我重新拿起豎琴，開始演奏華爾滋舞曲，卡比馬上用牠的兩條前腿摟住杜西的腰，牠們倆踏著拍子旋轉起來。接著是裘利克的獨舞。我們忘記了勞累，將保留節目一個接一個地表演著。演員們十分明白：一頓晚餐將作為對牠們的酬謝。所以牠們和我一樣，不遺餘力地表演著。

我拿起樂器，走到船頭上，開始演奏。

卡比完全懂得最後這句話的意思。牠立起後腿走了一圈，好像在「貴賓」面前討錢時的樣子。

也許只要有人下決心向我們靠攏，只要有一個人走過來，那麼第二個、第十個、第二十個也會接踵而來。

「走吧，孩子！帶上你那幾條狗，還有猴子，走吧！當然，你得把你師傅的包袱留下，他出獄時會來找的，到那時我們再結帳。」

我向她敘述了我是怎樣被迫和衛塔里斯分開的；我告訴她，衛塔里斯是為了保護我而入的獄。我又把離開圖盧茲以後，連一個蘇都沒有掙到的苦處一五一十地講給她聽了。

一聽到最後這句話，我心裡覺得有罪，或者至少可以說，我應當對狗的過失負有責任，我也拔腿跑了起來。倘若老太婆要我賠肉錢，我該怎麼回答？我們如果被當場捉拿，會被拘留嗎？

「孩子，您有爸爸吧，是不是？」夫人問我。

我示意卡比，卡比往船上縱身一跳。

「猴子！猴子！」亞瑟叫了起來。

「您的狗吃麵包嗎？」亞瑟問我。

終於有人來啦！

他驀地轉過臉對著我，因為他的身體是不能動彈的。

孩子做了個手勢，夫人彎下身子。

「如果你不想讓我去告你狀的話，你就滾吧！……」

我握著夫人的手吻了又吻。

「我師傅要是給我寫信怎麼辦？」

我只好等待卡比和牠的囚犯回來。這大概要等很長時間，因為傑比諾很可能不會立即被捉拿歸案。可是，等待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件苦事。我已經遠離村莊，不用擔心有人來追趕我。再說，我也跑累了，想休息休息。我無事可做，連去向都不明，又何必著急呢？

傑比諾是被饑餓逼得去偷肉的，然而我不能因為這個理由而原諒牠。既然是偷竊，偷竊者必須受到懲罰，這是我們戲班子的一條規矩。要不然，到下一個村子時，杜西也會效法同伴，卡比也會經不起引誘。

假如我也演奏一個歡樂的曲子，或許我們會把饑餓忘掉。我一演奏，狗和猴子跳起舞來，時間對我們來說會消磨得更快些。

「可憐的小東西！」她感嘆道。

「明天你們到哪兒去吃晚飯呢？」

這是實話，我並不指望任何人。

「離開！先生，你讓我到哪兒去？」

「看你們劇團的演出花多少錢一張票？」夫人問道。

「舞蹈太短了！」孩子喊著。

卡比的遠征既然沒有取得勝利。我只有一條路可走：等待傑比諾「浪子回頭」。我對傑比諾是了解的：在牠作了第一個叛逆的行動之後，牠會聽任受罰的。我等牠幡然悔悟。

我急於逃離這個城市，在那裡我有可能遇到警察。我來不及弄清楚這些路是通往哪兒的，我只想遠離圖盧茲，其餘的一切對我都無關緊要。到這裡或那裡我都無所謂，反正吃飯住宿到處都要錢。住其實是次要的，現在是熱天的季節，我和_圖_書們可以在星空底下或者在樹林和牆腳邊過夜。

有一艘船停泊在運河的水面上，船頭對著我所在的河岸，拉縴的兩匹馬停在對面。

「沒有，先生。」

休息片刻之後，我發出了出發的信號。我們必須設法為今晚住宿或者無論如何為明天的午飯掙上幾個錢。如果我們想省錢的話，也可以露宿。

「舞蹈完了之後，如果貴賓們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表演各種雜耍，『和巴黎馬戲團表演的一般無二。』」

道路一直向前延伸著，走了一里又一里，夕陽的最後一道霞光已經消失，我們還沒有找到投宿的地方。

「我想這頓飯就免掉了。」

她立即發現了孩子。她沒有像我希望的那樣奔過來，只是喊了一聲，孩子就乖乖地回到了她的身邊。

卡比往牠同伴身上踢一腳，爭論似乎在牠們中間發生了。

「罰款多少？」

十一個蘇不可能讓我們飽吃一頓中飯和晚飯，我們能吃上一頓已知足了。這一頓飯必須在一天的中間吃，這樣就可以顧上早晚兩頭了。

風不知不覺地將船吹到我們的岸邊。現在，我可以像在船上、在孩子的身邊一樣，把他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個金髮少年，臉色蒼白，額部的青筋在白皙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他的表情溫順而憂鬱，稍稍有點病態。

「唉，你真討厭！我要你滾，你就得滾，越快越好！我給你五分鐘時間，等我回到院子，要是還見到你在這裡，就得讓你嘗嘗我的厲害了！」

卡比和杜西見我逃跑，牠們自然也不甘落後，緊緊跟在我的後面，裘利克坐在我肩上，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唯恐摔個四腳朝天。

「媽媽吹哨子，是讓馬重新往前走。」他說。

我想繼續往裡走，他又一次把我攔住。

「好吧，孩子，」老板接下去說，「你說得有理。你師傅已經欠了我很多錢，這兩個月，我再不能借錢給你了，到時候也不知道我的帳能不能收回來。你必須離開這裡。」

我不等他重複這道命令。按照他的吩咐，我撒腿就走，重新踏上我們來的時候所走的路。

「是的，我的朋友卡比，是的，老朋友杜西、傑比諾、裘利克，是的，我親愛的夥伴們，現在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向你們宣布：我們的師傅要離開我們兩個月！」

「你們想看舞蹈，還是看滑稽劇？」我問道。

我恍然大悟，這突然的發現沒有什麼可怕之處。我舉了舉帽子，向為我叫好的人表示謝意。

麵包是五蘇一磅，三個蘇的麵包我們每人只分得小小的一片，午飯就這樣很快吃完了。

裘利克，我是讓牠坐在我的小包上背著走的，牠時常拉我的耳朵，我不得不回頭去看牠。牠搓著肚皮，那副樣子就跟狗的眼神一樣在叫餓哩！

傑比諾和杜西也跟著牠們的同伴跳了過去。

走進村子，我用不著打聽麵包鋪的方向。我們的鼻子會給我們引路。我的嗅覺幾乎和狗一樣靈敏，遠遠就聞到了熱麵包的香味。

過了半晌，還不見傑比諾歸來。睡神不知不覺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睡著了。

「那麼，你和牠一起上船吧！」

一提起晚飯，我的夥伴們都嗷嗷地叫了起來。

鄉警！按我師傅的遭遇，我懂得違抗城市或鄉村警察要付出的代價。

我為演員們一一梳妝打扮，秩序井然地走進村子。很遺憾，我們缺少衛塔里斯這支短笛，我也沒有他那軍樂隊隊長的堂堂儀表，這樣的儀表總是十分引人注目的；我沒有他那樣魁梧的身材和富有表現力的面容。相反，我身體弱小，臉上露出的不安多於自信。

一開始，演員們似乎沒有跳舞的興致。顯而易見，一塊麵包更合牠們的心意。可是，牠們慢慢地活躍起來，音樂產生了它應有的效果，我們大家忘記了麵包（再說我們也沒有麵包）。我起勁地演奏，牠們盡情地歡跳。

我在這一點上算是放心了，可是我無法馬上在松葉上入睡。裘利克挨著我，裹在我的上衣裡，傑比諾和杜西縮成一團，盤臥在我的腳邊，我的憂慮始終超過了我的疲勞。

「我替你把信收起來。」

「不過，先生……」

老板立在門口監視著我。

這時，夫人把一個小小的銀哨子放到嘴邊，吹出一陣尖利的哨子聲。

「一百法郎。」

「應該叫我鄉警先生，離開這裡，臭叫化子。」

「是的，在船上。我兒子有病，醫生囑咐他躺在一塊木板上，就像您看到的那樣。為了不讓他感到寂寞，我帶他乘船旅行，您今後和我們住在一起。您的狗和猴子為亞瑟表演節目，亞瑟就是觀眾。孩子，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給我們彈彈琴。這樣您幫了我們的忙；我們嘛，或許對您也是有用的。你們不可能每天都能找到觀眾，像您這樣年紀的孩子，掙錢是不容易的。」

我已打定主意化掉我的三個蘇，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並不打算立即進行演出，因為時間尚不適宜。我只想熟悉一下這個地方，選個最理想的場地，到了晌午再來碰碰運氣。

那幾條狗欣喜若狂，在我周圍歡蹦亂跳，裘利克撥弄我的頭髮，輕輕地叫喚著。

「那你就指望我發個慈悲讓你住下去了？」

我望著他，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我回答不上來。

「要是碰不到我們，今晚你們上哪兒去吃晚飯？」亞瑟問。

我要買一磅半麵包。

我用嚴峻的目光瞧著傑比諾，仍然沒法堵住牠的嘴。我轉身求助於卡比。

「也許到明天，我們會碰到像今天這樣的好運氣。」

「您再彈好嗎？」亞瑟問我。

或許這些人不愛好舞蹈，不管怎麼說，那是很可能的。

「你的那些畜生呢？不行，你自己明白，你必須給我滾！你到鄉下去謀生，在那兒一定有活幹。」

不用作什麼解釋，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事情的原委：傑比諾造反抵抗憲兵；而卡比認為我的命令過分苛刻，雖然勉強地服從，卻心甘情願地挨了揍。

「被判刑了。」

「現在就我一個人。」

「沒有，先生。」

「要是有信來，」他大聲說，「我替你保存。」

我匆匆離開城市，因為我的狗沒有和圖書套上嘴套，萬一碰上警察，我說什麼好呢？說我沒有錢給牠們買嘴套嗎？話倒是真的，總之，我的兜裡僅僅有十一個蘇。十一個蘇想買嘴套那是異想天開。警察不會逮捕我嗎？我師傅關在牢房裡，我再一進去，那幾條狗和裘利克怎麼辦？我，一個流浪兒，現在成了一家之長，一班之主，我意識到責任的重大。

我走進旅店的牲口棚，解下狗和猴子的鏈子，扣好背包的鈕扣，把豎琴背在肩上，走出了旅店。

怎麼辦？

難道也要責備和教訓牠嗎？我缺乏這種勇氣，我自己已夠傷心的了，無意再讓別人受苦。

「行，行。」老板娘回答說。

裘利克跳上船去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可是我對牠一直不放心。牠一到船上，可能要開各種玩笑，也許會引起夫人的反感。

我又把這三個蘇放回口袋裡。

我進退兩難：如果走，傑比諾勢必要迷失方向，找不到我們；如果死等著不動窩，我就沒有辦法掙錢糊口。

「我們沒有演出執照，」我開口說，「因此他們趕我們走。」

「你們也清楚，我們就剩這麼一點錢了，如果今晚花去這三個蘇，明天中午我們只好喝西北風了。我們今天已吃過飯了，為第二天著想是明智的。」

這句話原是我師傅常說的，我竭力學他說得很莊重。我仔細一想：有人拒絕看滑稽劇豈不更好！不然要組織這樣的演出，夠我為難的，一則我們缺了傑比諾，二則我們沒有必要的服裝和道具。

我認為我們已遠離圖盧茲城，再也用不著害怕了。如果有人要我給狗戴上嘴套，我起碼可以說明天再戴。我走進了我們遇到的頭一家麵包鋪。

「兩個月。」

「不，夫人，他啥也不強迫我，只要我能養活自己和這個戲班子就行了。」

跑出了一段路，已經不用害怕有人再會從後面追上我們了，但是有人從正面攔住我們怎麼辦呢？不幸的是，偏偏就有兩三個人似乎有意擋住我們的去路。幸好在這些對手面前，有一條橫胡同，我一頭鑽進去，那幾條狗跟著也飛奔過來。不一會，我們已到了野外。我只是在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才停住了腳步，也就是說，我至少一口氣跑了一里路。我壯著膽子轉過身看了一眼，發現再也沒有人來追趕我們了。卡比和杜西同我寸步不離，傑比諾遠遠落在後頭，牠為了啃那塊肉，中間一定停留過。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卡比坐在我前面望著我；小鳥在樹林中唧唧喳喳地叫著；遠處，在很遠的地方，三鐘經的鐘聲在迴蕩；太陽早已高高地懸掛在空中，和煦的陽光溫暖了我的身子，溫暖了我的心。

「喂喂！」那人朝我嚷嚷，「無賴，你在這兒幹什麼？」

的確，必須填飽肚子已成為當務之急。狗絕望地望著我，裘利克揉搓著肚皮，發出輕輕的抱怨聲。

「你有在我們鎮上演唱的許可證嗎？」

「既然你肯定到那時可以結清帳目，那你把我留下，把我的費用記在我師傅的帳上就是了。」

「給傑比諾解釋解釋，」我對卡比說，「好像牠不願聽懂我的話。如果想明天吃一頓的話，我們今天的第二頓飯就得免了。」

我真想說我和牠們一樣，也是餓得發慌，我連午飯也沒有吃；但又有什麼法子呢？

我們又開始了新的旅程。

我喊牠，我吹口哨，牠都充耳不聞，依舊不露面。牠肯定在飽餐一頓之後，躲在樹林裡舒舒服服地消化著這頓午飯。

「喂，我在問你話。」他問。

卡比立即出發去完成我交給牠的任務。可是，我仿佛覺得牠沒有平日那種熱情來扮演這個角色。在出發之前，牠瞧了我一眼。我似乎覺得，牠甘當傑比諾的辯護律師，而不願充當我的憲兵。

我一邊走一邊東張張西望望，想看看我們這一行動所引起的反響。反響實在一般得很，人們抬頭看一眼又低下頭去，沒有任何人跟著我們。

我拿起靠在樹上的豎琴，背朝著運河。我讓演員們各就各位。然後我開始演奏一支舞曲，接著又演奏華爾滋樂曲。

對於我的這班人馬來說，一塊兩磅重的麵包也許不算多。就算裘利克吃不了多少，我們每人也只能分得半磅。可是我的錢包裡沒有幾個錢幣了。

然而我並不絕望。我更加賣力地演奏，豎琴的弦都快要撥斷了，聲音在顫動。

「嗚！」卡比哼了一聲。

仍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瞧我們一眼。不過我看見有幾個婦女在門口邊織毛衣邊聊天。

他癱瘓了嗎？他像是被綁在一塊木板上。

「去把傑比諾找來。」

她把我的八個蘇劃到了她的抽屜裡。

我讓傑比諾和杜西趴下，我自己則用前所未有的熱情開始演唱。

我們很快收拾停當上路了，朝著鐘聲的方向走去。哪裡有村舍，哪裡就有麵包師。昨晚我們沒吃沒喝就睡覺了，今天一早肚子自然咕嚕嚕叫了。

「喂！你師傅呢？」他問我。

我一面演奏，一面監督著演員們的演出。我不時地望著這小男孩。真怪呀！儘管他對我們的表演表示巨大的興趣，但是他卻一動都不動，直挺挺地躺在那裡，只有在為我們鼓掌的時候，他才動動手。

真叫人絕望！

猴子是不用別人侍候的。在我餵狗的時候，牠已經抓起一塊餡餅皮，躲在桌子底下吃得快噎死了。

她對我感激的表示似乎十分敏感，多次用手親熱地、幾乎是慈愛地撫摸著我的額角。

亞瑟一聲不響，瞪著眼睛望我們，他一定對我們的胃口感到驚奇。我們一個個猛吃猛喝，就連傑比諾也不例外，牠已偷吃過一塊肉，照理不會那麼餓了。

我一下怔住了，我該說些什麼好呢？這人說得有道理，他為什麼要把我留在他店裡呢？對他來說，我只是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那天天氣晴朗，白天風和日暖。在這樣的季節裡，露宿野外是不會有多大問題的，要緊的是安頓好，要避開狼——如果本地有狼的話。還有，htｔps://ｗｗw.heｔ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我認為更加危險的是鄉警，對我們來說，他們比猛獸更可怕。

說罷，她向站在後面船舵旁的一個男人打了個手勢，那人立即往岸上搭了塊木板。

當時的麵包是五個蘇一磅，買兩磅得花去十個蘇，我一共有十一個蘇，那麼這樣一來，我只剩下一個蘇了。

孩子的母親抬頭一看，發覺孩子不在身旁，感到十分驚奇和不安。

分麵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盡量把麵包切成同樣大小的五份。為了避免浪費，我一小塊一小塊地分發，各人挨個兒領取，就像我們過去吃大鍋飯時每人領自己的一份那樣。

這是我的第一個感想，我感到震驚，我有點昏昏然，像做夢一般！

卡比和杜西順從地垂下頭去，傑比諾的脾氣不總是那麼好的，牠的嘴也饞，所以牠哼個沒完。

「您是奏著玩的嗎？」夫人操著濃重的外國口音問我。

傑比諾應當受到譴責，牠的過失讓我們陷入可怕的境地。但是我不能產生拋棄牠的念頭。到時我如果不能把三條狗如數交還給師傅，他會怎麼說呢？此外，不管怎樣說，傑比諾這個淘氣鬼還是討我喜歡的。

「猴子壞嗎？」夫人問。

既然人家要我彈琴，我覺得我應當立即滿足人家向我提出的這種願望。從某一方面來說，迅速作出回答也是表示善意和感恩的一種方式。

我呼喚牠，傑比諾煞住了腳步。但牠知道要受到嚴厲的處罰，所以沒有向我靠攏，反而又逃開了。

一場風波既然已經平息，餘下的就是住宿問題了。

「猴子吃什麼？」他又問。

白天——我們旅行的第一個白天——是很不順利的。第二個白天又將怎麼樣呢？我餓極了，口乾舌燥，可是我總共就只有三個蘇，我在口袋裡無意識地、徒然地摸著牠們，錢幣沒有增加。一個，兩個，三個，我的手老是停在這個數字上。

這是塊跳板，借助它，我可以放心大膽地走到船上去。我肩上背著豎琴，手裡抱著裘利克，莊重地上了船。

「那怎麼辦？」卡比晃晃腦袋好像在這麼問。

現在已經到了研究研究或者說考慮考慮白天弄點收入的時候了。為此，我跑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去尋找最適合於演出的場所，仔細觀看每一個人的臉部表情，設法弄清他們究竟是我們的朋友還是對頭。

「不，先生，我師傅出獄後到哪兒去找我？他肯定要到這兒來找的。」

我們只有在白晃晃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去尋找棲身之地。

「這我管不著。我不是你父親，也不是你師傅，我幹嘛要留你？」

我把豎琴斜靠在路旁第一棵樹的樹幹上，自己也往草地上一躺，幾條狗坐在我的對面，卡比在中間，杜西和傑比諾在兩旁；裘利克不覺得疲倦，牠站著，伺機偷吃牠中意的麵包。

我們離開大路，走進亂石之中。我很快發現一塊巨大的花崗石斜豎在那裡，看上去，它的底部像個洞穴，上部似屋頂。風先生將乾枯的松樹針葉刮進山洞，做成了一張厚厚的軟床。我們不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住處了：睡覺有床墊，棲身有屋頂。我們缺少的只是一塊當晚飯吃的麵包，不過應當設法不去想它。有句諺語說得好：睡覺可以忘記饑餓。

從遠處看，這村子相當貧窮，看來能掙到的錢微不足道。不過，我沒有什麼可灰心喪氣的，我對賺錢的要求並不高，我甚至這樣想：村子越小，我們碰上警察的機會就越少。

在朝不保夕的時候，這樣大手大腳，我覺得是不謹慎的。如果化七蘇三生丁買一磅半麵包，就可以剩下三蘇兩生丁留作明天用，這是一種不至於馬上餓死，卻又可以等待機會去掙錢的打算。

夫人對這樣的呼喚是心領神會的。她用外國話吩咐站在半開著的艙門口探頭張望的婦女，那婦女立刻將擺好飯菜的小桌端了過來。

「兩個月！啊，可憐的小傢伙！這麼小的年紀，一個人過這麼長的時間！是怎麼過的呢？」

「您願不願意再奏一支曲子？」夫人抬頭問我。

當我們已經走遠再也用不著害怕鄉警的粗暴|干涉的時候，我做了個手勢，三條狗立即在我周圍圍成一圈，卡比在中間一動不動，牠的眼睛盯著我的眼睛。

正當我一心考慮的時候，突然有人在我背後大聲咒罵，我急忙回頭一看，發現一個老太婆在追趕傑比諾。我很快猜到了她追趕和咒罵的原因：傑比諾趁我不備時離開了我，牠竄進別人家裡，偷了一塊肉叼在嘴裡。

真的，船離開了岸，開始在平靜的運河水上滑行，馬拉著船，水浪拍打著船舷，兩岸的樹木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徐徐地往我們後面退去。

「您最好買兩磅一塊的，」老板娘說，「您還帶著一個小動物園呢，兩磅不算多。這些可憐的動物，得好好餵才行。」

應當想點法子，讓我們消遣消遣才好。

我也拿起一塊餡餅。如果說我沒有像猴子一樣噎著的話，那麼我那狼吞虎嚥的吃相和牠沒有什麼差別。

在我講述的時候，亞瑟正和小狗逗著玩。但是，他也在聽我講，我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但願人們不要因為「爭論」一詞運用在兩隻動物身上而覺得不合適。事實上，每一種動物肯定有牠們各自特殊的語言。燕子窩做在屋簷下或門窗口，如果你曾經在這樣的房子裡居住過，那麼你就可以肯定，這種鳥不僅僅在輕輕哼著小調。拂曉時分，牠們吱吱喳喳叫個不停，那是牠們在發表真正的演說，談論嚴肅的事情，或者在卿卿我我，談情說愛。同族的螞蟻在路上相遇，觸角相擦，如果你不承認牠們正就休戚相關的事交換意見，那麼你又以為牠們在幹什麼呢？至於狗，牠們不但會說話，還會認字。請看看牠們吧！牠們伸著鼻子，或者低著頭聞聞地面、石子和灌木林。牠們忽然在一簇青草或一堵牆前停了下來。我們在牆上什麼也看不見，而狗呢，牠們可以在那上面認出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那是用我們不認識的神祕的字寫成的。

我應當公開處分傑比諾。要處分，首先得讓牠在我們面前「出庭」受審，而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