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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勞工1.西爾克呂班

作者:維克多.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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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左輪手槍 四 普蘭蒙

第五章 左輪手槍

四 普蘭蒙

這座房屋在草地當中,是花崗石造的,只有兩層。它沒有一點兒毀壞,完全能夠住人。牆很厚,屋頂牢固。牆上一塊石頭不缺,屋頂上一片瓦不少。屋頂的一個角上支著一個磚砌的煙囪。房屋的背面向著大海。它朝著海洋的那一面只是一道牆。如果仔細看這一面,就可以發現上面有一個堵塞了的窗子。兩邊的山牆共有三個天窗,一個在東面,兩個在西面,三個都是堵塞住的。房屋面向陸地的正面只有一扇門,還有幾扇窗子。門也是堵死的。底層的兩扇窗也是堵死的。人們走近這座房屋最先會引起他們注意的是二層樓上有兩扇開著的窗子,可是堵塞的窗子還沒有這兩扇開著的窗子可怕。在白天,開著的窗子看上去也是黑漆漆的。它們沒有玻璃,甚至沒有窗框。它們向屋內的黑暗開著。空空的窗洞就好像挖去眼珠的眼窩。屋子裡什麼也沒有。從洞開的窗子朝裡望,可以看到屋內破敗不堪。沒有鑲板,沒有細木護壁板,只有裸|露的石頭。人們會以為看到的是一座有窗子的墳墓,鬼魂能夠透過窗子望外面。雨水侵蝕了靠海的一面的屋基。一些被風吹得搖擺的蕁麻輕拂著牆腳。從這兒到天際,沒有一處人住的房屋。這座房屋空無所有,裡面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可是,如果你站住,把耳朵貼在牆上,便能不時模模糊糊地聽到受驚的翅膀拍打聲。在堵死的門的上面做為框緣的石頭上刻著這樣幾個字母:ELM─PBILG,和這個年代:一七八〇。
一個人想游泳通過從阿努瓦到普蘭蒙的海峽是很不容易的事,但是並非不可能。我們還記得這是西爾克呂班的勇敢行動中的一件。熟悉海上這些水淺處的會游泳的人,有兩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一個是圓岩礁,另一個是偏左方向稍遠一點處的紅岩礁。
有三個阿努瓦礁石:大阿努瓦,小阿努瓦,莫弗。今天「紅色燈」就立在小阿努瓦礁石上。
據說這座房屋鬧鬼。
也就是這個傳說肯定地說,放在這座房子裡的食物一直留在那兒,沒有誰碰過。魔王和走私者一樣,很關心留下食物的人回不回來。從這座房屋所在的山頂上,望得見在西南方離岸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海浬的阿努瓦礁石。
現在阿努瓦礁石照亮了航路,以前它卻使航路迷失方向。伏擊的凶手如今手上高舉著火炬。遠在天際的時候,航海的人就尋找這礁石,如同尋找一個保護人或者一個導航人,而在以前他們像躲避一個惡棍那樣躲避它。阿努瓦礁石保證了黑夜裡這片寬闊的海面的安全,從前它卻是那樣令人驚恐。這真有點像一個強盜現在轉變成了一名警察。
在托爾特瓦附近的普蘭蒙是格恩西島的三個角中的一個。在那兒,海角的頂端,有一個長滿青草的小圓丘俯視著大海。
如果必須相信當地的傳說和隨時碰見的人的敘述,那麼從前迷信有時候甚至會在普蘭蒙的這座房屋的牆上,在現在還能看到痕跡的釘子上,掛上一些沒有腳的耗子,沒有翅膀的蝙蝠,死掉的動物的骨架,在一本《聖經》書頁中壓碎的蟾蜍,一根根黃色的羽扇豆。這些都是古怪的還願物,是夜間不留心路過那兒的人自以為看到了什麼,所以奉上這些禮物,希望得到寬恕,並且能消除吸血鬼和惡鬼亡靈的火氣。在任何時候,都有輕信蕉麻和巫魔夜會的人,甚至有些地位頗高的人也是這樣。凱撒向薩岡娜求教,拿破崙向勒諾爾芒小姐求教。他們良心不安,不惜努力求得魔鬼的寬容。「願上帝護佑,願撒旦不破壞」,這是查理五世的一句祈禱文。其他的人更加膽小怕事,他們竟認為對待邪惡也可能犯錯誤。面對著魔鬼他們無可指責,這是他們關心的一件事。這樣便出現了轉向大量暗中的戲弄的宗教儀式。這同樣是一種過分虔誠的表現。在有些病態的想像中存在著反對魔鬼的罪惡;對人世間法律的違犯使一些無知的、古怪的詭辯家心神不定;人們對於黑暗世界很有顧忌。相信對布羅肯峰和阿爾姆山的神祕的信仰的效力,在想像中以為人們對地獄犯了罪,為了空想的犯法行為求助於空想的悔罪,向說謊的鬼怪說出真相,在「過錯之父」面前認錯,從相反的方向懺悔,這一切情況都有過或者是曾經有過。在魔法案件的卷宗裡每一頁上都有這樣的證明。人類的夢想竟會到這樣的程度。當人開始驚慌失措的時候,他就不會再恢復正常。他夢想虛構的過錯,也夢想虛構的滌罪。他要巫婆的掃帚清掃乾淨自己的良心。和*圖*書
恐怖情緒的增大減去了事實的真實的成分。許多夜間發生的奇怪現象,其中有一些就造成了房子「鬧鬼」的名聲,這些現象無疑是可以解釋的,一些人偷偷地在這兒相聚,一些人在立即要再上船前在這兒作短暫的停留,有些可疑的搞買賣的人,有時由於小心謹慎,躲藏起來,好圖謀不軌,有時卻膽大妄為,有意隱約露一露面,嚇唬嚇唬別人。
夜晚,淒慘的月光照進屋子裡。
無知和輕信的人卻堅持他們的意見。首先,這座房屋不是在大革命戰爭時期建造的。它上面有年代:一七八〇,那是在大革命以前。其次,它並不是造來做觀察哨的,它刻的ELM─PBLIG,那是兩個家庭姓氏的起首字母,依照習俗,它們是說明這座房屋是為一對新婚夫婦安家而建造的。因此,它一定住過人。為什麼以後沒有人住了呢?如果說把門和窗堵住是為了不讓人和*圖*書能夠進去,那麼,為什麼留下兩扇開著的窗子呢?本來應該全都堵住的,要麼全都不堵。為什麼沒有護窗板?為什麼沒有窗框?為什麼沒有窗玻璃?為什麼堵塞了一面的窗子,另一面的沒有堵塞呢?人們不讓雨從南邊打進來,可是卻聽憑它從北邊落入。
一八六二年,在這礁石上建立了一座燈塔。
不管它是否鬧鬼,它的外形確實古怪。
山頂上很荒涼。
這處礁石是一群山峰的一部分,這些山峰有的藏在海底,有的露出水面。阿努瓦礁石俯視著它們。它像一座要塞,有它的前方防禦工事:在公海的一面,十三個岩礁連成一排;在北面,有兩個岩礁,一個叫高伏基礁,一個叫蜂刺礁,還有一個叫艾魯埃的沙灘;在南面,有三個岩礁,叫貓礁,洞礁,埃爾班礁;此外還有兩個暗灘,叫南灘和穆埃灘,還有,在普蘭蒙前面,齊水的地方,是波阿達瓦堆。
輕信的人肯定錯了,然而講究實際的人無疑也沒有道理。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
不管怎樣,如果這座房屋有它的種種驚險的經歷,那是它自己的事情,除非是因為偶然和例外,沒有人會來它這兒看看。它被聽任孤孤單單地存在著。沒有人有興趣來冒險和惡魔相遇。
這座房屋使荒寂增添了恐怖的氣氛。
還要說一下,如果這座房子如像人們所說的,是適合走私者活動的場所,那麼他們的會晤甚至可以完全自由自在,因為很清楚,房子的模樣叫人害怕。別人見了害怕,於是就不會告發他們。人們不大會對海關人員和巡警揭露鬼魂的行動。迷信的人只劃個十字,從不寫控告書。他們見到了,或者以為見到了什麼,就急忙逃走,對任何人也不提起。在嚇人的人和被嚇的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默契,不是有意識的、但是是真實的默契。受到驚恐的人感到他們受到驚恐是自己的錯,他們以為撞見了一個祕密,他們擔心會使得對他們來說也是難以理解的處境變得嚴重,同時擔心會激怒鬼魂。因此他們都守口如瓶。此外,即使不考慮這些原因,輕信的人的本性就是沉默。驚駭中有緘默。受到驚駭的人很少說話,彷彿恐怖本身在說:「噓!別出聲!」
那兒只看和_圖_書得見一座房屋,所以就更加顯得荒涼。
多虧房屋造成的恐怖,使得任何可能來觀察和作證的人只好站得遠遠的不敢走近,其實在夜裡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容易進入這座房屋,只要用一道繩梯,甚至非常簡單地用從附近的園子裡拿來的梯子就行了。將一些備用的衣服和食物帶到那兒,能夠十分安全地等待意外的情況發生和合適的偷偷上船的機會。據傳說,在四十年前,有一個逃亡者,有些人說是由於政治方面的原因,有些人則說是由於商業方面的原因,他在普蘭蒙這座鬧鬼的房屋裡藏了一些日子,後來在那兒成功地上了一隻去英國的漁船。從英國去美國是很容易的。
應該記住這要追溯到那樣的時期,當時格恩西島的莊稼人認為馬槽的神祕劇每年在固定的日子都要由牛和驢重演一次。在那個時期,沒有人敢在聖誕夜走進牲畜棚,害怕看到下跪的牲口。
在那個已經遙遠的時代,許多大膽的行動都可能做得出來。當時的治安情況和現在大不一樣,尤其是在小地方。
這處礁石是很著名的。礁石能夠做的所有壞事,它都做過。它是海上最可怕的殺人凶手中的一個。在黑夜裡,它陰險地等待船隻經過。它擴大了托爾特瓦和羅克凱內兩地的墓地。
輕信的頭腦有它們自己的解釋;可是講究實際的頭腦也有它們的解釋。後者說:「沒有什麼比這座房屋更簡單的了。這是從前在大革命戰爭和第一帝國戰爭時期以及走私猖獗時期的觀察哨。它就是為了觀察的目的建造的。戰爭結束,觀察哨也被拋棄了。因為它以後可能重新有用,所以房屋沒有被拆毀,只是把底層的門窗堵塞,好不讓人進去,不會在裡面大小便。朝著大海的三面的窗子,因為防止南風和西風,全給堵死了。事實真相就是這些。」
大海環繞著這座房屋。它的位置優越,因此很凶險。地點的壯麗變成了一個謎。為什麼沒有一家人家住在這座房屋裡呢?這個地方是這麼美,房屋又是這麼完好,為什麼會被https://m•hetubook.com.com捨棄不用呢?在這些理性的疑問上再要加上空想的疑問。這兒的地是可以耕種的,為什麼任它荒蕪呢?沒有主人,大門堵住,這個地方究竟怎麼啦?為什麼住的人逃走了呢?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沒有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呢?當所有的人都沉沉入睡的時候,在這兒是不是有某一個人還醒著?黑夜的風暴,海風,猛禽,躲藏起來的野獸,不為人知的種種生物,都出現在人們的頭腦裡,同時和這座房屋聯繫到了一起。它是怎麼樣的過路人的客棧?我們可以想像冰雹和雨形成的漆黑的一片,是怎樣衝進了窗洞。暴風雨的隱隱約約的侵蝕在屋內的牆上留下了痕跡。這些門窗堵塞但又有窗子開著的房間經常受到暴風雨的拜訪。這兒是不是發生過罪行?夜裡,這座浸沒在黑暗中的房屋彷彿在呼救。它保持沉默嗎?從它那兒有聲音發出來嗎?在這種寂靜之中,它在和誰打交道呢?深夜時刻的神祕在這兒自由自在。這座房屋在中午令人不安,到了午夜,它又將怎樣呢?人們對著它望,就像望著一個祕密。幻想有它的邏輯性,可能性有它的傾向,人們自然要思忖這座房屋在黃昏和黎明之間會成為什麼樣子。向無限擴散的超人類的生命是不是在這荒涼的山頂上有一個它能駐足的據點?這個據點會使得那個生命變得肉眼可見、降落在這個地方。分散的東西是不是來到這兒旋轉?摸不著的東西是不是在這兒凝結甚至具有了形體?這些都是謎。這些石頭裡藏著神聖的恐怖。在這些禁止入內的房間裡的影子不僅僅是影子,它是未知的事物。日落以後,漁船回來,鳥都靜寂無聲,岩石後面的牧羊人趕著山羊回家,在石頭的縫隙中放下心的各種爬蟲爬出來,星星開始俯視,北風呼號,夜色越加濃黑,在那兒的兩扇窗子始終開得很大。它們朝夢幻開著。愚蠢而又堅定的民間信仰,從幽靈出現,從鬼魂,從鬼怪模糊難辨的面孔,從微光中的面具,從亡靈魂魄神祕的喧鬧,來說明黑夜中這座住宅的陰暗的內部的現象。房屋裡「鬧鬼」,這兩個字能夠回答一切疑問。
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便是這座房屋被認為對走私者來說是利多於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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