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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二)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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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睡著的人和醒著的人的故事 一 無賴漢和廚子的故事

二十一 睡著的人和醒著的人的故事

古時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執政時期,有個商人,他的兒子叫艾博.哈桑.海里爾。商人過世後,遺下許多財產。艾博.哈桑繼承父親的產業,把錢財分為兩份:一份儲藏起來,另一份拿出來使用。從此揮金如土,與一般少爺公子和紈褲子弟結交往來,花天酒地,過吃喝玩耍的遊蕩生活,終於花光了手中的錢財。這時候,他去找平時與他過往甚密的那些酒肉朋友,向他們表白自己的境遇和沒有錢花的窘況,結果人家淡漠置之,對他毫不關心。他痛心疾首,回到家中,把自己的遭遇和朋友們的冷淡無情向母親訴說。「哈桑兒啊!」他母親說,「如今的人情世故就是這樣;你有錢,人們親近你,奉承你;要是你的時運不好,他們就棄你唯恐不速。」他母親說著為他而憂愁痛苦;他自己也呻|吟嘆息、傷心飲泣,吟道:
我的錢少了,
親友不睬我;
我的錢財多,
人人親近我。
幾許朋友輩,
為錢結交我;
一旦金錢盡,
朋輩撇開我。
經過這次教訓、刺|激之後,艾博.哈桑振奮起來,抖擻精神,刨出埋在地裡的那份錢財,小心謹慎地做人,過著安靜正常的生活,矢志息交絕遊,與舊友永斷葛藤。從此只同陌生人往來,並發誓對陌生人也只能有一夜的交遊,次日便各走東西,至死不相往來。
艾博.哈桑打定主意之後,每天傍晚,總是坐在橋頭,打量過往的行人。如果碰到陌生人,總是熱情地邀請到家中,設席款待,陪客人痛飲一夜;次日清晨,客客氣氣地送走客人,但以後即使碰頭也不向他打招呼,永不往來。如此他天天招待陌生人,繼續過了一年。
有一天,艾博.哈桑照例坐在橋頭,打量過往的行人,預備邀請陌生人回家去款待的時候,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和他的掌刑官馬師倫兩人跟往常那樣微服從橋上經過。艾博.哈桑一見他們是陌生人,便向前打招呼,說道:「兩位肯屈駕到寒舍去吃頓便飯,喝幾杯淡酒嗎?寒舍備有新鮮饃饃,肥美肉食和上好陳酒。」哈里發婉詞謝絕。艾博.哈桑懇切地說,「指阿拉起誓,先生千萬不必客氣,務希光臨寒舍,請隨我來,今晚去做我的客人,別教我絕望吧。」他誠懇、熱情地糾纏了一會,獲得哈里發的同意,於是歡欣鼓舞,有說有講地陪哈里發回家。到了家中,哈里發吩咐馬師倫坐在門前侍候,自己隨艾博.哈桑去到客廳坐定。主人擺出飯菜,陪客人享受,賓主盡情地吃飽了,然後斟滿一杯酒奉承客人,賓主一邊喝酒一邊談心。哈里發對於主人的慷慨慈善行為感到驚奇,因而問道:「青年人,你是誰?告訴我,讓我報答你吧。」
「先生,要恢復消逝了的,這談何容易啊!除了此次之外,再要我和你碰頭聚首,那是不容易的事呢!」
「這是為了什麼?幹嘛不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呢?」
「你要知道,先生,我的境遇奇怪著呢,這樁事情其中是有緣故的。」
「什麼緣故呀?」
「一條尾巴的緣故唄。現在我拿無賴漢和廚子的故事向你解釋好了。」

一 無賴漢和廚子的故事

他母親去見院長,徵得院長的同意,然後帶他回家養息。他經過一個月的將息,健康逐漸恢復過來,對於招待客人的興致又油然而生,於是興致勃勃,重整旗鼓,收拾佈置客廳,預備豐盛的飲食,準備邀約客人到家中吃喝、談心,過往日的交遊生活。他照往日的習慣,坐在橋頭,等待陌生人經過時,便約回家去共飲。事屬巧遇,這回第一個在他面前經過的卻是哈里發何魯納.拉施德。艾博.哈桑不耐煩招呼他,只是隨口說道:「這回不歡迎你了,你是魔鬼。」哈里發走了過去,說道:「弟兄,我不是對你說我要來拜望你嗎?」
「主上,您是哈里發。」宮女回答。
你的光臨,
艾博.哈桑談了無賴漢和廚子的故事,接著對哈里發說:「我自己的情況,弟兄!如我對你所談這樣,其中還是有緣故的呢。」哈里發笑了一笑,說道:「指阿拉起誓,這個故事奇妙極了,現在請把你的故事和所謂的緣故告訴我吧。」
艾博.哈桑聽了哈里發的願心,一骨碌爬起來,跳到哈里發面前說,「主上,是我先死。請您實踐諾言,賞我一千金幣吧。」接著諾子罕.傅娃德也爬起來,好模好樣地站在哈里發和太太面前。哈里發、太太、馬師倫和管家婆眼看這種情景,知道艾博.哈桑和諾子罕.傅娃德夫妻兩人平安地活著,大家轉憂為喜。尤其是太太,一方面埋怨丫頭胡鬧,一方面卻因她活著而歡喜。哈里發和太太為艾博.哈桑和諾子罕.傅娃德夫妻兩人平安活著而歡喜、快樂,向他們慶賀,知道兩人裝死,原來是騙錢的一種手段;太太因而囑咐諾子罕.傅娃德:「今後你需要什麼東西要向我索取的時候,千萬別用這種辦法而使我心焦。」「太太,」諾子罕.傅娃德說,「直接來向您索取,我感覺慚愧,不好意思開口。」
馬師倫奉命,匆匆向艾博.哈桑的寓所跑去。當時艾博.哈桑靠在窗前,見馬師倫踉踉蹌蹌走進巷口,心中有數,對諾子罕.傅娃德說:「哈里發像是打發掌刑官馬師倫來調查我們的事情,你快睡下去裝死,讓他看一看,回去報告,以便哈里發相信我的話不假。」諾子罕.傅娃德果然睡了下去,艾博.哈桑迅速拿披巾蓋在她身上,然後坐在一旁,悲哀哭泣。
「誰是魔鬼呀?」哈里發問。
太太大發雷霆,氣得嚎啕痛哭。哈里發向前安慰她說:「我撒謊,我的僕人也撒謊,你也撒謊,你的丫頭也撒謊,我們全都撒謊;這筆賬一時是算不清的。我想最正確的辦法莫如我們四人一起約著去到現場親眼察看一番,讓事實證明我們中到底誰是誰非。」
「是真的,太太;」馬師倫說,「我一口氣跑到艾博.哈桑家中,見諾子罕.傅娃德死了,僵然躺著不動,艾博.哈桑坐在她的屍體面前悲哀哭泣。我慰問他,向他道惱,並揭開諾子罕.傅娃德的臉看了一看;她的臉腫起來了。我對艾博.哈桑說:『趕快準備安葬她的屍體吧。』他說:『是,我準備安葬就是。』我這才撇下他,趕快回來報告。現在他正預備安葬她呢。」
「你別胡扯吧,」哈里發說,「她是在艾博.哈桑之前死了的。因為艾博.哈桑剛才去宮裡向我報喪,當時他氣得撕衣服、拔鬍鬚、握著兩塊磚頭捶他自己的胸,是我安慰他,賞他一百金幣、一匹綢子,作為埋葬費,教他回來準備,好生安葬她的屍體,並且答應再給他一個更好的宮女為妻,還囑咐他不可過於悲哀。事情證明,艾博.哈桑是克服不了困難,才急死了的。這也說明是我賭勝了,應該贏得你的東道。」
「你的夙願,阿拉賞你實現。快天亮了,來吧,再喝兩杯,我就要告辭了;待明天晚上再來打擾你。」
「對!」艾博.哈桑思索了一會說,「前天夜裡有一個人和我一塊兒吃喝、過夜,我曾把自己的境遇和情況講給他聽。毫無疑問,此人一定是魔鬼。娘!你說得對,我是艾博.哈桑.海里爾呀。」
廚子抓住無賴漢的衣領,大聲喊道:「各位穆斯林弟兄們!你們來看吧,我才開市就碰到這個倒楣傢伙,吃了飲食,不付錢就走。」人們聞聲趕來看熱鬧,大家圍著廚子和無賴漢,都埋怨無賴漢,說道:「你吃了多少?付錢給人家吧。」
「你這個傢伙才撒謊騙人呢,」管家婆不服氣,「是你存心在皇上和太太之間挑撥是非。」
黑夜裡,
哈里發聽了艾博.哈桑的談吐和吟誦,十分感動,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繼而彼此繼續對飲、談心。等到彼此有幾分醉意的時候,艾博.哈桑便重複他的老話,說道:「飲伴呀,說真的,關於那樁事件至今我還迷惘著呢,我好像做了哈里發,執掌政權,發號施令,並賞善懲惡。真的,弟兄,這不是做夢啊。」
「喪命的不是別人,而是諾子罕.傅娃德。」哈里發哈哈大笑。
「我是你母親呀。」
「謝謝你的敬意,指你的生命起誓,我喝就是。」
「你撒謊呀!」
宮女果然走了過去,使勁咬他的手指。他感覺疼痛,喝道:「夠了!夠了!」繼而他對另一個年紀較大的僕人說:「我是誰?」
哈里發親切地安慰他,優待他,留他在宮中享福,把一個最受寵名叫諾子罕.傅娃德的侍女匹配給他為妻。從此艾博.哈桑住在宮裡,隨時不離哈里發的左右,地位比誰都高,進則陪哈里發和祖白玉黛太太談心、宴飲,退則擁抱嬌妻;飲食服飾都非常考究,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現在我們兩人一起裝死,憋著氣,挺直地睡著不動。」
諾子罕.傅娃德帶著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歡天喜地地回到家中,把經過告訴丈夫。艾博.哈桑一骨碌爬起來,收下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喜得手舞足蹈;接著他把老婆按倒,照她擺佈他那樣地把她擺佈了一番,然後扯破自己的纏頭和衣服,拔著鬍鬚,哭哭啼啼地奔上朝廷。哈里發見他那副狼狽形象,問道:「什麼事情,艾博.哈桑?告訴我吧。」
「你不必懷疑,這是胡思亂夢。」哈里發說著悄然放一塊麻醉劑在酒杯裡,說道:「指我的生命起誓,我敬你這杯;喝了它吧。」
張爾蕃以「遵命」回答著,接受了任務,退了下去。哈里發這才進後宮去,召集宮娥彩女和*圖*書,吩咐道:「這個睡著的人,明天他從夢中醒來時,你們向他跪拜,大家圍繞著侍候他,拿我的宮服王冠給他穿戴,用伺候哈里發的儀式服侍他,不要否認他。大家對他說:『您是哈里發呀。』」繼而他把怎樣對他談話,怎樣侍候他的方法,詳詳細細囑咐一番,然後退到簾後,放下門簾,暫且休息睡覺。
「自從得了這次教訓,我便洗心做人,把儲藏著的錢拿出來開支,矢志以後與誰往來,只能有一夜的交遊,次日便各自東西,永不往來,因此先前我對你說『要恢復消逝了的,這談何容易啊。』就是這個意思。因為除了今夜,我再不能和你聚首一堂了。」
迎接你們鋪下我們的腮頰,
「可憐的艾博.哈桑喲!」太太傷心哭泣,吩咐管家的賞諾子罕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然後囑咐道:「諾子罕,給你,拿去預備一番,好好地安葬他吧。」
「疑難問題倒沒有什麼;不過我要是得勢、掌握大權的時候,就非發洩心中的忿恨不可。」
「嗯!指阿拉起誓,」無賴漢說,「自然是有緣故的;這是為了一條尾巴的緣故。」
管家的老婆子去到屋裡,見諾子罕.傅娃德坐在艾博.哈桑的屍體面前數著往事哭泣。她一見管家婆,一聲哭喊起來,說道:「你來看看我的遭遇吧,艾博.哈桑死了,撇下我一個人孤單寂寞地怎樣過呀!」她撕著衣服,愈哭愈傷心,說道:「我的媽媽喲!你老人家想想看,他一向做人多好呀!」「可不是嗎?」管家婆安慰她,「你們一對好夫妻,你敬他,他愛你,相親相愛,風流快活慣了;如今一旦給拆散,這怎麼叫人不傷心呢!」
「你這個壞種,胡說八道!」
「這是馬師倫回宮去向皇上和太太報告你們的情況,他說你死了,只是艾博.哈桑還活著。」
哈里發耐心地奉承他,誇讚他,說道,「弟兄,我是你的客人;你別拒絕招待客人吧。」艾博.哈桑經不起哈里發的糾纏,終於接受他的請求,帶他去到家中,招待在客廳裡,端出飲食,陪他一起吃喝,敘談他的遭遇。吃畢,僕人收去食物,換上酒肴。艾博.哈桑斟滿一杯,三口喝了,這才另斟一杯獻給哈里發,說道:「飲伴呀,奴婢站在您面前侍奉您,不為難您,只望平均分配,您我交錯著暢飲吧。」隨即吟道:
婢僕們成群地圍繞著侍奉他,前呼後擁,熱鬧歡喜的景象,愈發使他惶惑、驚詫。繼而一個僕人給他送上一雙繡花鑲金的拖鞋,他接過去,把它套在袖上。僕人出聲嚷道:「喲!阿拉啊!阿拉啊!主上,這是拖鞋,給您穿在腳上進廁所用的。」艾博.哈桑感覺慚愧,扔下拖鞋,穿在腳上。哈里發在簾後看著,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馬師倫遵循命令,把艾博.哈桑背到宮中,放在哈里發面前。哈里發吩咐宮女們拿琵琶在艾博.哈桑面前彈奏,他自己卻藏在艾博.哈桑看不見的簾後窺探。這已經是接近天亮的時候,艾博.哈桑慢慢蘇醒過來,聽見奏樂和歌唱的聲音,睜眼一看,見自己置身在王宮裡,身邊圍滿了婢僕;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喟然嘆道,「毫無辦法,只盼偉大的阿拉拯救了。說老實話,瘋人院的生活和院中我第一次遭受的殘酷待遇,使我頭痛極了。這是魔鬼像頭次那樣又來糾纏我呀。阿拉啊!求您把魔鬼消滅了吧。」於是他閉上眼,拉被捂著笑了一會,然後抬頭一看,見宮中燈火輝煌,聽到清脆的歌聲。坐在他面前的一個侍從說:「主上,勞駕坐起來欣賞您的宮室和婢僕吧。」
「打啊,我說喪命的是艾博.哈桑。」
哈里發和太太相對失笑,然後轉回宮去。哈里發賞艾博.哈桑一千金幣,說道:「給你,拿去吧;祝你平安之喜。」同樣太太也賞諾子罕.傅娃德一千金幣,說道:「給你,拿去吧;祝你平安之喜。」
哈里發聽了艾博.哈桑的談話,哈哈大笑,說道:「指阿拉發誓,弟兄!關於這樁事情,你是應該受到原諒的。至於我自己,若是阿拉願意,我可要經常和你結交往來的。」
更沒有代理的人。
「我想用裝死的辦法來欺騙他們。這樣:讓我先死,挺直地仰臥著,你把我的纏頭披開,蓋在我身上,束起我的兩腳,再放一把刀和少許鹽巴在我心上,然後散開你的頭髮,撕破衣服,打著臉面哭哭啼啼地奔到祖白玉黛太太面前,向她報喪,說我死了。她聽了噩耗,必然會同情可憐你而教她的管家賞你一百金幣和一匹絲綢作喪葬費。等你把賞錢帶回來的時候,再讓你睡下來裝死,我扯破衣服,拔著鬍鬚奔到宮中去向哈里發報喪;他聽了你的死訊,必然會感到苦悶,為可憐我而命他的管家賞一百金幣和一匹絲綢作埋葬費。這樣我便可以把賞錢弄回來了。」
「老潑婦喲!」聽了母親的一席話,艾博.哈桑一聲狂叫起來,「你否認我,說我不是哈里發!這原是我命令張爾蕃來懲罰那幾個老傢伙,並宣布他們的罪名的;而且也是我差他來慰問你,並賞你一百金幣的。我的確是哈里發呀。你這個老潑婦!是你顛倒是非,說謊迷惑我呀。」
鄰居聽了他的話,說道:「此人瘋了!」他們不加考慮,認為他真的瘋了,就湧了過去捉住他,把他捆綁起來,送進瘋人院。院長問道:「這個青年害什麼病呢?」
他說著站起來,拿一根胡桃樹枝使勁打他母親,打得她叫苦連天。鄰居聞聲趕到,見艾博.哈桑一面打母親,一面說道,「老潑婦!我不是哈里發嗎?是你在撒謊作弄我呀!」
馬師倫去到艾博.哈桑家裡,見諾子罕.傅娃德僵然躺著,便向艾博.哈桑道惱、致哀,然後揭開諾子罕.傅娃德的臉面看了一眼,嘆道:「阿拉是唯一的主宰;我們的姊妹諾子罕.傅娃德過世了!人的生命多脆弱呀!願阿拉慈憫你,饒恕你的罪孽。」
「你撒謊,老潑婦!我是哈里發呢。」
你像黎明時的美麗光線,
「我說喪命的是諾子罕.傅娃德,我們打賭,拿彼此的兩座宮殿作輸贏吧。」於是兩人靜靜地坐著,等候馬師倫回報。
「我的遭遇你別過問了。你敞著門走了,讓魔鬼進去擾亂我,這到底是什麼居心呢?」於是他把自己的情況從頭到尾敘述一遍。哈里發聽了,暗自和*圖*書發笑,說道:「我看你已經恢復常態了;讚美阿拉,他消除你的患難了。」
艾博.哈桑和哈里發正談得高興的時候,僕人端出一桌豐盛的飯菜招待客人;有烤鵝肉和各種馨香可口的菜餚。艾博.哈桑切開肉,殷勤地讓客人吃,賓主開懷大嚼。飯後僕人送上盆壺和皂角供客人洗手。繼而為客人點上三盞燈、三支燭,擺出香味撲鼻的酒肴。艾博.哈桑斟了第一杯,對哈里發說:「朋友,你別客氣,讓我們打破拘束,痛痛快快地喝吧。我是你的奴僕,主僕之間即使喝得酩酊大醉,也是不打緊的。」於是乾了手中之杯,隨即斟了第二杯,遞給客人。哈里發對他的言談和慷慨的行為感到驚奇,暗自說道:「指阿拉起誓,我一定要報答他的這番好意。」艾博.哈桑一邊遞酒給客人,一邊吟道:
「撒謊的不是別人而是你,你這個壞透了的瘋子!」院長說著,脫掉他身上的衣服,給他脖上套了一條粗鏈,然後拴在鐵窗下面,日夜鞭撻。在這種情況下,艾博.哈桑在瘋人院中繼續受了十天的折磨。之後他母親去看他,對他說:「哈桑我兒,恢復你的理智吧;這是惡魔在作弄你呢。」
艾博.哈桑呼呼地睡得很熟,至次日太陽快出來的時候,一個宮女走到他面前說:「主上,現在是晨禱的時候了。」他聞聲哈哈大笑,睜眼一看,見牆壁和天花板漆得金光奪目,門窗上掛著繡花絲簾,周圍陳列著金、玉、陶瓷和水晶的器皿以及絲絨的擺設,許多宮娥彩女和奴僕,成群結隊,來來往往,顯得異常熱鬧。眼看這種情景,艾博.哈桑不禁愕然,一時糊塗迷離起來,暗自想道:「哦!指阿拉起誓,到底我是在睡夢中,還是清醒著?難道這是一座天堂嗎?」
從前有個無賴漢,窮得一無所有,饑寒交迫,走投無路,無法生活,苦悶到極點。有一天,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飢腸轆轆,饞涎順口而流,肚中十分飢餓,手中卻一個子兒也沒有,無法解決吃飯的問題。結果他漫無目的地走到街上,從一家飯店門前經過,見鍋中熱氣蒸騰,香味撲鼻;裡面收拾得乾淨整齊,廚子站在鍋旁洗擦杯盤,安排食器。他大搖大擺地走進飯店,向廚子打個招呼,說道:「給我五角的肉,五角的飯菜。」
馬師倫挨了咒罵,怒火上衝,衝過去要打管家婆。太太伸手攔住他說:「別著急,你和她誰撒謊哄人,誰正直無欺,馬上就可以證實出來。等是非分明以後再鬧不遲。」於是哈里發、娘娘、馬師倫和管家婆四個人一塊兒動身離開王宮,徑向艾博.哈桑的寓所去察看,一路上彼此打著賭,誰也不服輸,吵吵嚷嚷地一直來到艾博.哈桑門前。艾博.哈桑見他們全都趕來,便對老婆說:「真的,瓦罐不是每次砸不碎的!這好像是那個老太婆回去報告的情況與馬師倫看見的不符合,引起他們之間的爭論、懷疑,不知道我們誰死誰活,彼此打賭,因此哈里發、娘娘、馬師倫和老太婆才約著一起到我們家裡來察看的。」
「是的,主上。」一個年紀較大的僕人說,「指阿拉的大名起誓,您是哈里發,是萬王之王呢。」
我們必須灑下心血和眼淚;
「阿拉啊!阿拉啊!弟兄喲!你心中有何忿恨,告訴我吧!」
直飲到酩酊大醉。
「這老婆子撒謊騙人!」馬師倫火了起來,「我親眼瞧見艾博.哈桑安然活著,只是諾子罕.傅娃德死了躺在家裡。」
艾博.哈桑夫妻兩人的計謀被揭穿後,哈里發笑得東倒西歪,差一點倒在地上。之後他說:「艾博.哈桑,你不害臊,這樣放蕩、無賴地製造奇蹟!」「主上,」艾博.哈桑說,「您賞我的錢全都花光了,不好意思伸手再向您乞討,才想出這種辦法騙您的幾個錢花。當初我一個人過生活的時候,還不能掌握自己的錢財,往後主上給我娶了這個老婆,需要花錢的地方更多了,即使陛下的全部財產在我手中也會被我花光的。因為我的錢用光了,手中一個子兒也沒有,所以才想出這個計策,騙了主上的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這就作為主上給我的布施吧。現在求主上實踐諾言,快把一千金幣賞我吧。」
「這該怎麼應付呢?」
聽了無賴漢提起尾巴,廚子懂得個中的緣故,愕然說道:「哦!對了,現在你提醒我了,你果然付過一塊錢,這沒有錯;來吧,我把餘款退給你。」
艾博.哈桑和哈里發一面斟,一面飲,兩人情投意合,一直談到更殘夜靜。哈里發問道:「弟兄,你心中可有什麼願望需要實現?有沒有什麼疑難問題需要解決?」
「真的,」諾子罕聽了艾博.哈桑的計劃,叫了起來,「這個計策妙極了。」於是教丈夫閉眼睡下,束起他的兩腳,用纏頭蓋在他身上,一切照男人的指示做了,然後披開自己的頭髮,扯破身上的衣服,哭哭啼啼地奔到內宮。祖白玉黛太太看見她的情形,問道:「你怎麼著?出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傷心?」
艾博.哈桑接過哈里發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接著便迷迷糊糊地昏了過去。哈里發立刻起身,走出大門,吩咐馬師倫:「快進去,把他背進宮來見我。」
管家的老婆子奉太太的命,誠惶誠恐地向諾子罕.傅娃德的住處奔去。她剛走進巷口,艾博.哈桑便看見她,知道她是娘娘的管家,對老婆說道:「喂!諾子罕.傅娃德,娘娘像是打發人來察看我們的事情來了;恐怕是她不相信馬師倫的話,才打發她的管家前來調查呢。現在該我睡下去裝死了,讓娘娘相信你。」於是他睡了下去,諾子罕.傅娃德給他束上眼睛,綁起兩腳,拿布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在他的身旁悲哀哭泣。
廚子秤了肉,預備了飯菜,一齊端去擺在無賴漢面前。他開懷大吃大喝,一會兒吃得乾乾淨淨,點滴不剩。肚子吃飽了,他卻感到尷尬迷離,發著愁不知怎樣交代飯錢。他轉著眼睛,東張張、西望望,仔細打量飯店中各式各樣的物件。最後他發現翻撲在地上的一個火爐;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他伸手提起火爐,見下面露出一條血淋淋的馬尾巴。因此他發現廚子把馬肉混在牛肉中出賣;有了這樣一個把柄,他怡然自得,滿心歡喜,於是起而洗手,滿有把握地點點頭,泰然走出飯店。廚子見他吃了飲食不付hetubook.com.com錢,逍遙自在地拔腳就走,便喊道:「站住,你這個混蛋!」他站住,瞪廚子一眼,說道:「你這樣呼喚我嗎?鬼傢伙!」廚子怒氣沖沖,走出飯店,說道:「哼!你說什麼?你吃了咱的飲食不付錢,若無其事地就走了?」
艾博.哈桑和諾子罕.傅娃德一對恩愛夫妻,在哈里發的庇蔭下過舒適的幸福生活。之後年深日久,時過境遷,手中的錢財揮霍殆盡,生計瀕於蕭條,情況窘迫。有一天,艾博.哈桑異想天開,喊著老婆的名字說:「諾子罕.傅娃德我的妻呀!」
「給主上報喪,諾子罕.傅娃德死了。」
艾博.哈桑帶著賞錢和絲綢,喜笑顏開地回到家中,對老婆說:「起來吧,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諾子罕.傅娃德爬起來,收下一百金幣、一匹綢子,心中無限的高興,夫妻兩人坐下來,促膝談心,彼此打起諢來。
他回到後宮,婢僕們歡天喜地地圍了過來,把他擁到餐廳裡,擺出最豐盛的筵席供他享受。他開懷大嚼,待肚子吃飽了,便大聲訊問一個宮女:「你叫什麼名字?」宮女說,「我叫麥絲凱。」他又問第二個:「你叫什麼呢?」宮女說:「我叫突爾芳。」他又問第三個:「你呢?」宮女說:「我叫圖哈芬。」繼而他順序把宮女的名字一個個都問過,這才起立,走到飲酒的地方,抬頭一看,秩序井然,一切陳設有條不紊,十個大盤中盛滿了新鮮果品和各式各樣的甜食。他坐下去,挑著每種嚐了一點,接著三個月兒般美麗的歌女姍姍而來,隨著扣人心弦的樂聲,婉囀悠揚地唱起歌來。其餘的宮娥彩女,大家和著,燈紅酒綠,他陶醉在歌聲裡,感到心曠神怡,好像置身在天堂中,無拘無束,盡情地享受,並重賞了歌女們。這一切的情景,哈里發躲在簾後看著捧腹大笑。
一會兒他向一個侍衛打量一會,問道:「我的大寶貝,指阿拉的祕密起誓,我是哈里發嗎?」
到了半夜時候,哈里發吩咐一個宮女把一塊麻醉劑放在杯中,然後斟酒給艾博.哈桑;他一喝,便昏倒了。哈里發笑著從簾後走了出來,喚馬師倫到跟前,吩咐道:「送他回去吧。」馬師倫把他背起來,送到家中,放在客廳裡,關上門,然後悄然轉回宮去。
哈里發滿面笑容,在艾博.哈桑一旁坐下,安慰他說:「弟兄,那天夜裡我回家時,忘了替你關門;也許是魔鬼見門開著,便趁機闖進屋去擾亂你吧。」
「我早就希望阿拉給我一個對鄰居們報仇雪恨的機會了。這是因為我的隔壁住著四個老頭,每當我接待客人的時候,他們便給我添麻煩,不但出言粗魯,而且經常威脅我,說要到哈里發御前去控告我。總之,他們虧枉我的次數多了。我希望阿拉給我有一天執政的權力,讓我當眾人的面,打他們每人四百板,然後差人在巴格達城中當眾宣布他們找人麻煩、破壞別人快樂的罪過;這便是我心頭唯一的願望。」
「剛才我去給太太報喪,她還賞我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作為喪葬費用呢。媽媽!你瞧我的這種遭遇,我正在徘徊歧途,打不起主意,一個人孤苦伶仃,單人獨手,這怎麼辦呢?但願我自己死掉,讓他活著,那該有多好啊!」她說著愈哭愈傷心,管家婆也陪著她流淚,並走到艾博.哈桑面前,揭開蓋著的布看一看,見他的眼睛被束得鼓起來了。她安慰諾子罕.傅娃德幾句,然後告辭,蹣跚回到宮中,向太太報告情況。太太聽了,抿著嘴笑,說道:「皇上說我頭腦簡單,信仰薄弱,現在你講給他聽吧。」
「我可不陪你起坐、吃喝了;古話說得好:『被石頭絆倒的人如果第二次再蹈覆轍,這傢伙便是活該倒楣的了。』弟兄,你這個人看來沒有什麼值得交往的,我不再同你坐談共飲了。」
如果知道你們光臨,
「給太太報喪,」她哭喊著說,「艾博.哈桑死了。」
「兒啊!當心別弄壞你的腦筋,讓人把你送進瘋人院去。你所看見的是胡思亂夢,全是惡魔在作祟;惡魔有時會用各種方法擾亂人心呢。兒啊!昨夜裡有沒有人和你在一起吃喝?」
給我們無上的榮幸,
帶來無限的喜悅,
哈里發急得眼裡冒火,大聲吩咐馬師倫:「去,你快去艾博.哈桑家看看,到底是誰死了?」馬師倫拔腳跑了,哈里發對娘娘說:「你敢不敢同我打賭?」
「哎!什麼事呀?」諾子罕夫唱婦隨地應諾著。
「您那方面的事情,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剛才諾子罕.傅娃德憂愁苦悶,哭哭啼啼,扯破衣服跑來給我報喪,我安慰她,賞她一百金幣、一匹綢子,拿去備辦喪事;而我正準備為您的飲伴艾博.哈桑之死向您道惱呢。」
停了一會,他喚一個年紀較大的僕人;僕人趨前,跪了下去,說道:「主上有何吩咐?」
艾博.哈桑帶著賞錢回去預備喪葬以後,哈里發因諾子罕.傅娃德之死感到憂鬱苦悶,心緒不寧,起身扶著馬師倫的肩臂離開朝廷,回內宮去安慰太太。當時太太正在傷心飲泣,見哈里發駕臨,立刻起身迎接,預備為艾博.哈桑之死而向他道惱。可是哈里發卻先她開口說:「為了你的女僕諾子罕.傅娃德之死,我丟下國事,特意前來給你道惱。」
太太不服氣,同哈里發爭辯,長篇闊論,說得天花亂墜,卻一直得不到結論。沒奈何,哈里發一屁股坐在兩個死人旁邊,長吁短嘆地說:「嘿!指穆罕默德聖人和我祖宗的墳墓起誓,要是有人把這兩口子誰先死的消息告訴我,那麼我不吝惜錢財,願意賞他一千金幣。」
「朋友!我不曾對你說嗎,『要恢復消逝了的,這談何容易啊』?因為在交遊方面我不願把時間超過一夜以上嘛。」
「您是哈里發,主上。」僕人回答。
「是呀,指阿拉的祕密起誓,如今您是哈里發了。」
張爾蕃讚頌畢,艾博.哈桑大聲喝道:「你這個白拉密克家族中的狗彘!我命令你和省長馬上去慰問艾博.哈桑.海里爾的母親,賞她一百金幣,替我向她致意;並把她隔壁的四個老頭逮起來,每人重責四百板,再給他們騎著牲口,在城中遊行示眾,派人當眾宣布他們饒舌、擾亂鄰舍、使人不能安居樂業的罪狀。」
艾博.哈桑自顧笑了一笑,混混沌沌,被周遭和-圖-書的事物弄得痴痴呆呆,迷迷糊糊,自言自語地說道,「昨天我還是艾博.哈桑,為什麼一夜功夫就變成哈里發了?」
「壞蛋!」管家婆回罵馬師倫,「你那副愚蠢的頭腦能和我比嗎?你的頭腦和老母雞的絲毫沒有差別。」
「你瘋了!」他母親嚇得吼叫起來,「兒啊,你安靜下來吧,別嚷了,免得被人把你的話傳到哈里發耳中,那時候我們就人財兩空了。」
「您還要取笑嗎?」太太苦笑著說,「艾博.哈桑死了您還嫌不夠?非得把我的侍女也咒死?讓我們同時犧牲兩個人?還罵我頭腦簡單?」
「這是怎麼一回事呀,媽媽?」
「他瘋了。」鄰居們說。
「您就是哈里發。」
哈里發對艾博.哈桑的行動、性格和忠實,感到驚羨,私下想道:「真的,我一定要弄他進宮去做我的飲伴,陪我談心。」
聽了母親的囑咐,他一打量,見母親站在自己身邊,和他一塊兒在客廳裡,一時感到迷惘,說道:「指阿拉起誓,娘,我在夢中看見我住在王宮裡,成群的婢僕圍繞著侍奉我;我坐在哈里發的寶座上,執掌政權,發號施令。指阿拉起誓,娘,這都是我親眼看見的,的確,這不像是一場夢啊。」他思索了一會,接著說:「真的,我是艾博.哈桑.海里爾,我所看見的都是夢中的景象,在夢寐中我當了哈里發,執掌政權,發號施令。」他回憶了一會,接著說:「可以斷言,這不是做夢,我一定是哈里發,曾經賞善罰惡呢。」
哈里發吩咐畢,匆匆歸去。馬師倫走進屋裡,把艾博.哈桑背出來,掩上門,然後跟隨主子的腳跡,一直去到宮裡,放在哈里發面前。當時雞聲四起,已經是臨近天亮的時候了。哈里發望著艾博.哈桑笑了一會,隨即差人傳宰相張爾蕃進宮,對他說:「你好生識別這個青年;明天見他穿著我的宮服,坐在寶座上的時候,必須恭恭敬敬地奉承他,吩咐公侯將相、文武百官和奴僕們聽他的命令,好生侍候他。他要他們做什麼,就教他們做什麼;他囑咐你什麼,必須唯命是聽地去做,不可違反他。」
哈里發洋洋得意地笑著說:「馬師倫,對你這位頭腦簡單的太太再說詳細些。」太太生氣,罵道:「聽信奴婢的人,他的頭腦才簡單呢。」
「是呀,指阿拉起誓;主上,您現在是哈里發,是最高的帝王哩。」
「別人不會撒謊,只是你這個老潑婦才嚼舌哄人。你的主人信任你,是她盲目愚蠢。」
哈里發聽了主人的吟誦,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遞給主人。艾博.哈桑接過去,滿斟一杯飲了,接著斟給客人,吟道:
「你要是付過半分錢,那麼阿拉把我今天的全部收入都變為無義之財好了。指阿拉起誓,他吃了我的飲食,分文不付就走。」
看了這種情景,管家婆認為是馬師倫有意在哈里發和太太之間播弄是非,因而對諾子罕.傅娃德說:「事情糟糕得很!馬師倫這個傢伙幾乎在皇上和太太之間挑起是非來了。」
「我要想法騙哈里發,你也來想法騙太太;咱們夫妻二人同時騙他兩口子的二百金幣和兩匹絲綢來享受一下好不好?」
艾博.哈桑睡在自己的客廳裡,次日清晨剛從夢中醒來,便喊道:「突爾芳!羅侯圖.穀魯彼!麥絲凱!圖哈芬!……」他繼續不停地呼喚宮女們。他母親聽到他喊娘兒們的名字,立刻起床,跑到他面前說道:「阿拉保佑你,哈桑我兒,起來吧,你做夢了!」他睜眼看見一個老太婆站在自己面前,便一骨碌爬起來,問道:「你是誰?」
諾子罕.傅娃德同意丈夫的意見,夫妻兩人隨即束起腳,拿布蓋著身體,憋著氣,合上眼,裝死睡著不動。接著哈里發、娘娘、馬師倫和管家婆一齊走進屋來,見艾博.哈桑和他的妻子都死了,兩個屍體雙雙地躺在一起。看了這種情景,太太埋怨道:「你們口口聲聲咒罵我的侍女,可真把她咒死了。我相信她是為了艾博.哈桑之死,感受困難、苦楚,這才把她活活地逼死了的。」
「兒啊,我要給你報個喜訊:昨天宰相張爾蕃到我們家裡來慰問我,賞我一百金幣;他還把隔壁的四個老頭逮起來,每人打了四百板,宣布他們擾亂、侵犯鄰居的罪名,然後把他們驅逐出境。」
「很好,」馬師倫擁護主人的提議,「我們馬上就去察看;待事情弄清楚,我好收拾這個倒楣的老潑婦,揍她一頓出出我胸中的悶氣。」
「你撒謊呀!」他不相信。
「馬師倫!」哈里發笑了一笑,對馬師倫說,「婦女的頭腦真簡單!指阿拉起誓,剛才艾博.哈桑不是還在我面前嗎?」
「妖精!你撒謊。如果我是哈里發,那麼你來咬我的手指吧。」
他想著索性閉上眼,又睡著了。這時候一個男僕說:「主上,睡到這時候不起床,這不是陛下的習慣呀!」繼而宮娥彩女們湧到床前,一齊動手,撐頭扶腳地扶他起床。他見自己坐在一尺多高的龍床上,被蓋和鋪墊全是絲綢細軟,他斜倚在靠枕上,看看巍峨堂皇的宮室,又望望周圍侍奉他的婢僕,心中暗自好笑,說道:「指阿拉起誓,我不像是醒著,也不像是在夢中。」他站起來,繼而又坐下去,感到尷尬。宮娥彩女背著他竊竊私笑,他侷促不安,徬徨迷離,把手指伸在嘴裡一咬,也感到非常疼痛;於是喘出粗氣,不住地呻|吟、嘆息。哈里發躲在簾後望著他的狼狽情形直發笑。他轉著眼打量一陣,出聲把一個宮女喚到跟前,對她說:「指阿拉的祕密起誓,小奴婢,我是哈里發嗎?」
哈里發親手斟了一杯,暗中放一塊麻醉劑在杯裡,遞給艾博.哈桑,說道:「指我的生命向你起誓,弟兄,我敬你這杯,喝了它吧。」
我們就找不到替換者,
「是呀,娘;您說得對,現在我懺悔了,我的理智也恢復過來了,求您給我證明,救我出去吧;待在這兒幾乎要我的命了。」
「主上,我的侍女平安無恙,」太太說,「不過你的飲伴艾博.哈桑突然喪命,我預備向陛下道惱呢;陛下別悲傷過度。」
「我沒有需求你的地方;老話說得好:『遠香近臭;眼不見則心不煩。』因為自從那天我招待你夜餐之後,我像著了魔,被擾得神魂顛倒,整夜不得安寧。」
「諾子罕.傅娃德,喪了命的是她。」哈里發堅持意見。
後來,哈里發增加艾博.哈桑的津貼,從此艾博https://www•hetubook.com.com.哈桑和諾子罕.傅娃德一對恩愛夫妻,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直至白髮千古。
他撇開僕人,愈來愈感到迷離、糊塗,茫然不辨自己的境遇,全然墮在五里霧中。他走到一個小僕人面前,吩咐道:「你來咬我的耳朵吧。」隨即彎下腰,把耳朵湊近他的口邊:小僕人年輕不懂事,張口銜著他的耳朵使勁咬著不放;他痛得要命,喝道:「夠了。」小僕人誤聽為「使勁咬」,就更使勁,終於咬破他的耳朵。當時哈里發藏在簾後看到這種情景,笑得昏然不省人事。待他慢慢蘇醒過來,這才從簾後閃身出現在艾博.哈桑面前,說道:「艾博.哈桑,你這個該死的傢伙!你使我幾乎笑死了。」
「不,主上;喪命的是艾博.哈桑。」
馬師倫探得實情,趕回宮去,站在哈里發和太太面前痴笑不已。哈里發罵道:「你這個鬼傢伙!現在不是嬉笑的時候;說吧,他們夫婦到底是誰死了?」「啟奏主上,」馬師倫說,「指阿拉起誓,艾博.哈桑他安然活著,只是諾子罕.傅娃德死了。」
你若不肯光臨,
「陛下,」太太說,「您奚落我,蔑視我,甚至於連這個奴才也仗您的威勢來欺凌我。我可是不服氣,非差人去把誰死誰活的這樁事看個清楚不可。」於是把一個管家的老太婆喚到面前,吩咐道:「你去諾子罕.傅娃德家中看看她兩口子到底是誰死了。快去快來,別耽擱。」
「好的,我就告訴你:客人,你要知道,我叫艾博.哈桑.海里爾;先父過世後,留給我許多財產。我把錢財分為兩份,一份好生儲藏起來,其餘的一份作為開支,於是大吃大喝,浪費無度,經常與一般少爺公子、富商巨賈的子弟結交往來;不分稂莠,任何人我都親近,和他們混在一起,終日飲酒作樂,揮金如土,結果手中的錢全都花光了。這時去找舊日交往的那些朋友,指望他們同情我,接濟我,可是所有的人都找遍了,卻沒有得到一個人的幫助,就連吃剩的殘湯剩饃都不給我一點。當時我痛心疾首,回到家中向老母訴苦。母親安慰我說,朋友們就是這樣的;你富有的時候,他們來奉承你,吃你的;待你的錢財用光了,他們便背棄你,疏遠你。
遣散了我心中的憂慮。
讓你們的尊足踩著我們的額角走過。
哈里發哈哈大笑,對太太說:「對了,為了打賭,這回你可輸掉一幢宮殿了。」繼而他吩咐馬師倫,「來呀,馬師倫,把你看見的情況講給太太聽吧。」
「其實我給過你一塊錢。」於是他大罵廚子;廚子跟他吵起來;他打廚子一拳,廚子便抓住他,兩人互打起來,滾做一團,打得不可開交。人們忙著拉架,在兩人中勸解,問道:「為什麼要打架?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張爾蕃在他面前吻了地面,以「遵命」接受了使命,然後誠惶誠恐地退下去執行任務。艾博.哈桑坐在寶座上,以哈里發的身分執掌政權,在文武官員面前,發號施令,處理國家大事,直至傍晚時候,官員朝臣們退出之後,侍從們才出來祝福他,呼他萬歲,殷勤地伺候他,打起簾子,前呼後擁地把他迎回後宮。他看見宮中燈燭輝煌,聽見絲竹管弦之聲嫋嫋不絕於耳,一片新奇景象,使他不禁又迷惘起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指阿拉起誓,我真是哈里發呢。」
這是我們必須承認的。
艾博.哈桑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像死人一樣倒在地上。哈里發匆匆走到門前,對馬師倫說:「上屋裡去,把年輕的主人背出來。你出來時,好生掩上門,然後把他背進宮來見我。」
「你。」
「誰是哈里發呢?」
他禮拜畢,婢僕們從絲綢的包袱中取出哈里發的宮服給他穿戴,遞給他一柄御用的寶劍,於是大僕人向前開路,小僕人在後面跟隨,熱鬧地把他簇擁到朝廷,讓他坐在寶座上。他把寶劍擺在椅前,然後舉目一望,見朝廷的四十道掛著垂簾的拱廊內,站滿了文武百官,佩著各式各樣的寶劍,大家跪下朝拜他,讚頌他,呼他萬歲,景況非常威嚴。最後宰相張爾蕃趨前,跪下去贊道:「主上,祝您萬壽無疆,願阿拉把天堂做您安息之所,把地獄變為叛逆者的歸落之地。願天下人都敬愛您,願幸福的火光永不息滅地照耀著您。」
「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呀!」
我欣然暢飲,
酒呀!
「指阿拉起誓,」艾博.哈桑說,「我不瘋,他們撒謊。我是哈里發。」
「我進館時已經付過一塊錢了。」
「好的,我同意你的想法。可是你說該怎麼辦呢?」
「好,我喝就是。」
「阿拉是唯一的主宰!」哈里發拍著掌,喟然長嘆,隨即安慰艾博.哈桑說:「人死了,這沒有辦法;你別氣,我再給你一個宮女好了。」接著吩咐管庫的取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賞給艾博.哈桑,囑咐道:「給你,艾博.哈桑,拿去預備一番,好好地安葬她吧。」
婢僕們簇擁著艾博.哈桑,送他上廁所去出恭。他便溺後,回到宮裡,他們便用金盆銀壺,叫他盥洗,並鋪下氈毯供他禮拜。他計算著禮了二十拜,私下想道:「指阿拉起誓,說實在的,我真是哈里發了。這不是做夢,因為夢境不會這樣清楚而有頭緒。」於是他確乎相信自己是哈里發,心中的懷疑便煙消雲散。
「指阿拉的祕密起誓,我真是哈里發嗎?或者是你們欺哄我?昨天我不曾臨朝、執政,只是喝了幾杯酒便突然入睡,後來這個僕人把我喚醒了。」他喃喃地嚷著坐起來,沉沒在往事裡:如何棒打老母,怎樣進瘋人院,一幕幕映上心頭;眼看著身上被瘋人院長鞭笞的遍體鱗傷,對於自身的事情,莫名其妙,茫然不知其究竟,因而喟然嘆道:「指阿拉起誓,我自己的境遇如何,我全不明白,我也不清楚自己的遭遇,我更不了解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的。」之後他仔細打量身邊的一個宮女,問道:「我是誰?」
艾博.哈桑回頭一看,便認識他,說道:「指阿拉發誓,你呀,我們母子兩人和那幾個鄰居的老頭子全都犧牲在你手中了!」
「真的,主上;」馬師倫對哈里發說,「人家說婦女的頭腦簡單,信仰薄弱,這是至理名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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