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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的孩子們早就討厭這隻可憐的貓，因為它有一張黑色的面孔，一副魔鬼的神情；其實這是一隻很好的貓，你從近處瞧它時，相反會發現它的表情寧靜而溫柔。他們用石頭砸死了它，砸得眼珠都吊在外面了。那可憐的老婦人，一直艱難地說著威脅的話，她像提一隻兔子似地提著死貓的尾巴，情緒激動地、搖搖晃晃地走回家去。

「啊！我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要是他還在世，他們絕不敢這麼對待我！……」

楊恩剛領到去年夏天打魚分得的一千五百法郎從船主家出來，準備接濟家裡的習慣，把錢帶回去交給媽媽。這年收入不錯，他滿心高興地回家去。

而且，她現在是漁家m.hetubook.com.com女的裝束，她的黑衣裙沒有任何裝飾，頭巾也極為普通；她那小姐風度，現在再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了；這已是一種隱藏在她身上的、無意識的東西，人們再不能對此有所責難；可能這僅僅是由於往日的習慣，她的上衣比別人的稍稍合身一點，更好地勾勒出了她豐|滿的胸脯和雙肩的輪廓……但是不，還不如說這東西就藏在她平靜的聲音和眼神裡。

她向楊恩抬起她坦率的眼睛，他沒有把自己的眼睛移開；這次他們不想互相逃避了，只是兩個人都變得滿臉通紅，他的血也和她一樣快地湧上了雙頰，他們彼此瞧著，因為挨得這樣近而有點慌亂，但www.hetubook.com.com是沒有憎恨，倒幾乎是帶點溫情，他們在憐憫和保護弱者的共同思想中聯合起來了。

歌特似乎覺得自己應當對老祖母的儀表負責，便解釋道：

幾週陰暗的日子又過去了，已經到了二月初，天氣相當溫和晴朗。

他久久地凝視著她，可能任何巧妙的言詞、責備和眼淚都不及這番簡短質樸的解釋更使他受感動。他們繼續並排走著，向莫昂家的茅屋走去。——要說漂亮，她一直是個惹眼的人物，這他知道得很清楚，但他覺得，自她貧窮和服喪以後，變得更加美了。她的神情變得更為嚴肅，她那麻灰色的眸子有一種更加持重的表情，儘管如此，卻似乎把你看得更加深透，和_圖_書一直深入到你的靈魂。她的身材已完全發育成熟。不久她就滿二十三歲了，她正處在美貌的極盛時期。

在高大的楊恩面前，小傢伙們羞慚而尷尬，全都一溜煙逃掉了。

「你們不害臊嗎？」他非常生氣，便以威嚴的聲音和語氣對頑童們說。

普魯巴拉內的這夥頑童弄死了她的貓，她異常生氣和絕望，便用拐杖嚇唬他們：

歌特為她戴正頭巾，用孫女兒的溫存言語努力安慰她。楊恩很氣憤：這些孩子怎麼會這麼惡毒！對一個可憐的老太太竟做出這樣的事！他也幾乎要流出眼淚了。——不用說，這並不是為了那隻貓，像他這樣粗魯的年輕漢子，即使喜歡逗動物玩耍，也絕不至於為它們傷心；但是他跟m•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coｍ在這提著貓尾巴的、又像回到了童年的老祖母後面走時，他的心都撕裂了。他想起西爾維斯特，他過去是那麼愛她，如果他事先聽說她會落到這種下場，這樣貧窮和受捉弄，真不知會怎樣悲痛。

快到普魯巴拉內的時候，他看見一群人聚在路旁：一個老婦人胡亂揮著拐杖，一群嘻嘻哈哈的頑童圍著她……莫昂奶奶！……西爾維斯特所疼愛的和善的老祖母，邋邋遢遢，破衣爛衫，現在簡直變成蹲在路邊的那種呆傻的窮老婆子了！……這情形使他十分痛心。

歌特這時正好帶著晚間要幹的活計從班保爾回來。遠遠看見這個情況，認出她的老奶奶在人群裡，她吃了一驚，趕緊跑過來看個究竟，看她幹了些什麼，m.hetubook.com.com人家又把她怎樣了，——看見被弄死的那隻貓，她便全明白了。

看來她是追過去要打他們時跌了一跤；她的頭巾歪到一邊，衣裙上滿是泥土，而他們還說她喝醉了（因為布列塔尼一些遭到不幸的老人常有這種情況）。

楊恩知道這不是真的，她是個從來不喝酒的可敬的老太太。

「這是因為她跌跤了，才弄得這麼髒，」她低聲說，「她的衣服已經不新了，這不假，因為我們不是有錢人，楊恩先生；但是昨天我還給她縫補過，今天早上我出去的時候，她確實還是乾淨整齊的。」

「啊！如果他，我那可憐的孫兒還在，你們肯定不敢，你們這些下流坯！……」

一種眼淚似的東西湧出來，在她的皺紋中流淌，她青筋暴露的手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