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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頹然坐下。唉！它此刻在哪兒呢，這萊奧波丁娜號？它會在哪兒呢？無疑是在那邊，被拋棄、被粉碎、被遺失在那可怕的遙遠的冰島那邊……

這些，終於形成一個縈繞在心頭的幻象，始終是那同一個幻象：一隻裂開的、空空的難船，在靜寂的紅灰色的海面上搖晃；慢慢地，慢慢地，無聲無息地，出於嘲弄似地以一種極端的柔緩，在死水般的絕對平靜中搖晃。

或者她低聲地、溫柔地喚著他和圖書的名字，對他說著綿綿情話，仿佛他就在她身邊。

有時候，她突然感覺在水平線的盡頭冒出一張船帆：萊奧波丁娜號漸漸近了，急急地朝岸邊駛來！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動彈了一下，想要站起來，跑去看看海面，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啊！如果他死了，至少人家應該發發善心告訴她呀！

人們對冰島漁船的遇難，一般總能找到點跡象；或者返回的人曾遠遠看見這一慘劇，或者發heｔubｏoｋ.ｃｏm•com現了難船的一塊殘骸，一具屍體，他們總會得到某種徵象從而猜測出一切。然而關於萊奧波丁娜號，人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不知道。瑪麗─貞妮號上的人，曾在八月二日最後看見過它，說它該是往北邊更遠的地方捕魚去了，以後，這就成了無法猜透的祕密。

有時她也想到與他無關的事物，一些毫無意義的瑣事，例如為著消磨時間，瞧著那陶製聖母像和聖水盃的影子，隨https://m.hetubook.com.com著陽光的下落，在她的床頭板上逐漸拉長。可是接著，更加劇烈的痛苦又來提醒她，她又開始發出喊叫，用腦袋去撞牆壁……

啊！她要看看他，看看他現在的模樣，——他，或者他的遺骸！……只要那接受過那麼多祈禱的聖母，或者如她一樣的別的什麼神靈，願意施恩賦予她超人的視力，讓她的楊恩呈現在她眼前！——他，活著，駕著船回家，或者他的屍體在海面滾動……至少可以確定和圖書他的消息，知道他的下落！！……

等待，永遠在等待，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果真不再等待的時刻才能到來呢？連這個她也不知道，現在，她幾乎希望這個時刻很快到來。

九月結束了。她不再進食，也不再睡覺。

整個白天的時間，就這樣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整個晚上的時間，整個夜裡的時間和整個早晨的時間，也都一樣。當她計算他在多久以前就該回來了的時候，一種更大的恐怖攫住了她，她再也不願知道日https://m.hetubook.com.com期，再也不願知道當天是什麼日子。

現在，她在自己家裡蹲著，兩手擱在膝間，頭仰靠著身後的牆壁。何必起身，又何必躺下呢；當她過度疲乏時，便和衣倒在床上。否則她就待在那兒，一直默然地坐著；由於靜止不動，她的牙齒冷得打戰；她始終感到太陽穴被一個鐵環緊緊箍住，感到雙頰收縮，嘴唇枯乾，有一種發燒的味道，有時候她從喉頭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很久，很久地，斷斷續續地重複著，同時腦袋碰撞著花崗石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