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蒼蠅王

作者:威廉.高汀
蒼蠅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六、獸從空中來

六、獸從空中來

「對啊。」
「火堆和野豬的事。」
「難道你們都沒大腦嗎?我們必須再把火升起來。傑克,你從來都不在意火堆,對嗎?難道你們都不想得救了?」
「怪獸跟著我們——」
拉爾夫正做著美夢。他在枯葉堆中輾轉反側了好幾個小時,終於進入夢鄉,就連其他茅屋裡的孩子在夢魘中發出驚叫也沒有驚動他;他在夢中回到了老家,正隔著花園圍牆餵小馬吃糖。接著,有人搖著他的手臂,告訴他下午茶的時間到了。
「你還記得……」
「我們在石頭下面塞一根棕櫚樹幹,要是有敵人來——你看!」
「什麼怎麼了?」
「山姆。」
傑克非常興奮。
拉爾夫身後長長的野草中,擠滿了沉默不語的獵手。拉爾夫看了看傑克。
拉爾夫的腦子裡突然一片漆黑,彷彿是蝙蝠的翅膀在他內心深處亂竄,干擾他的思緒。
接著傑克帶頭走下山岩,跨過石橋。
「山姆艾瑞克,叫他們來集合,小聲一點,快去。」
「還撞到了什麼東西I」
其他孩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小豬發覺自己被捲入了紛爭,心裡不自在,便悄悄把海螺放回拉爾夫的膝蓋上,坐了下去。氣氛非常凝重,小豬大氣都不敢喘。
「傑克!跟我來。」
傑克轉為蒼白的臉上,雀斑清晰得像是褐色的汙點。他舔舔嘴脣,仍然站著。
他用塞到他手中的木棒撥弄著灰。
「我們要回到茅屋去——」
「天啊,你們、快、要、把、我、逼、瘋、啦!」
拉爾夫從光滑的樹幹上拿起海螺放到嘴邊,但他猶豫了片刻,並沒有吹響,只舉起海螺向大家示意,大夥兒便都明白了。
「你們是認真的嗎?」
「當然怕,誰不怕呢?」
「我也冷。」
「細樹枝。」
「好,我們盡可能靠近一點。」
樹葉仍在怒號。黎明將至,拉爾夫朝門口走去,卻與小豬撞個正著,雙胞胎中的一個連忙抓住他。
雙胞胎默默注視著火堆,隨後艾瑞克嗤嗤悶笑起來。
「別出聲!小豬!」
遠在山腳下,無數的樹木哀嘆著,而後哭號起來。他們額前的頭髮飄動著,火焰從火堆側邊冒了出來。他們聽到從十五碼外的地方,傳來布被風吹動的聲音,噗噗作響。
「我們能不能……就……待在這裡?怪獸可能不會到這邊來。」
「小豬,長矛在哪裡?」
「我是首領,我去。」
「你們是誰?雙胞胎嗎?」
「之前沒這個必要,但現在有!不然讓小豬來照顧他們。」
雙胞胎兩人會心地哈哈大笑,接著他們又想起黑暗和其他的東西,不安地東張西望。木柴搭的帳棚熊熊燃燒起來,又把他們的目光吸引回來。艾瑞克注視著木柴上瘋狂逃跑卻仍被火焰吞噬的樹虱,想起了剛到島上的那場大火;就在陡峭的山側下方,此刻那裡是一片黑暗。他不喜歡想起這件事,於是轉頭看向山頂。
「去他們的!」
「別傻了!這些長矛是木頭做的。」
拉爾夫抿緊嘴巴,脣色泛白。他慢慢把頭髮往後撥。
「你們都躲在這裡等我。」
其他孩子好奇地看看傑克,又看看拉爾夫。
上面沒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東西。只見四處散落著粉紅色大岩石,上面鋪著一層糖霜似的鳥糞,還有一條攀上堡壘的陡峭斜坡。
「生氣的。」
「安靜。躺下。」
「嘿,記得學校裡總是發脾氣的那個老先生嗎?」
「因為——」
山姆煩躁地看向艾瑞克;艾瑞克緊張的神色,透露出他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山姆原本背對著艾瑞克,現在趕緊繞過火堆,蹲坐在艾瑞克身旁,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他們嚇得動彈不得,緊抓著彼此的手臂和-圖-書,兩隻眼睛眨都不眨,兩張嘴巴張得好大。
他躺下去,把嘴靠近黑色的餘燼,輕輕吹著。他的臉慢慢清晰起來,被火光照得紅通通的。吹了一會兒,他停下來。
「對啊,我也認為沒有。」
「非常清楚!」
「拉爾夫!醒醒!」
拉爾夫跪在茅屋的入口,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四周的動靜。
「可以在這裡放個椰子殼接水。」
兩人都想起了那段爬上山頂的時光。傑克匆匆說道:
「當然有,你還記得吧?就是島的尾端,山岩堆積的那個地方。我去過那附近,細長的岩石像橋一樣,而且只有一條路可以上去。」
「怪獸不會在那裡。」
拉爾夫不寒而慄。原來是潟湖保護他們免遭太平洋的侵襲。由於某種原因,只有傑克去過這一側的海邊。此刻他站在岸上看著滾滾浪濤,彷彿某種巨獸在呼吸。牠吸了一口氣,海水從礁石群間緩緩向後退去,露出一塊塊粉紅色的花崗岩,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珊瑚、珊瑚蟲、海藻。海水退啊,退啊,退卻下去,像是在樹梢風,簌簌作響。接著顯露出一塊扁平的礁石,像桌子似的平放著,海水後退時把周圍的海藻捲下去,讓石頭的四個邊看起來彷彿懸崖峭壁。然後,沉睡的巨獸呼氣,海水又開始上漲,海藻漂拂,翻騰的海水咆哮著捲上那張像桌子的礁石。大海無常,浪潮起落也不過轉瞬之間。
「沒什麼。」
拉爾夫轉向粉紅色的峭壁。在他身後,孩子們在長長野草中等待,等著看他會怎麼做。拉爾夫手心冒著冷汗;他愕然意識到,他並不想碰到什麼怪獸,要是碰到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艾瑞克爾下腰去繼續輕輕吹,直到灰燼又紅又亮,山姆才把細樹枝放到燃燒的地方,接著再加上枝條。火勢越來越旺,枝條點燃了。山姆堆上更多的樹枝。
拉爾夫把指節的皮都磨破了,但他並不覺得痛。
「但這裡沒有淡水。」
拉爾夫知道自己能攀上峭壁,但沒這個必要,因為四四方方的峭壁上有一圈凸出的岩壁可以行走。於是他從右側,也就是俯瞰潟湖的那側,一點點爬上去,最後消失在峭壁的轉角。不一會兒,他便輕鬆到達頂端,遠眺城堡岩四周。
「那又得去搬木柴。」
拉爾夫分開眼前的長草,向前望去。多石的地面只有不過幾碼長。島的兩側在這頭漸漸收攏,原本以為在最尾端會形成一個尖角,沒想到卻是一條狹長的岩架,有幾碼寬,大約十五碼長,往前延伸到海裡;盡頭處臥著一塊跟本島一樣的粉紅色方岩。從這面看過去,城堡岩似有一百呎高,其上坐落著他們之前從山頂上看到的那個粉紅色堡壘。城堡岩的岩壁龜裂,岩頂上還凌亂地散布著大塊石頭,彷彿隨時會掉下來一樣。
「你的臉怎麼了?」
西蒙走在拉爾夫前面,滿腹疑竇:一個用爪子抓人的怪獸,來去無蹤,還可以坐在山頂上,動作卻慢得捉不到山姆艾瑞克?不管西蒙怎麼想像那頭怪獸,在他內心浮現的總是一個滿面愁容的英雄。
拉爾夫平靜地回答他,好像兩人是在聊天氣怎樣似的。
躲在野草裡的孩子們,看到傑克和拉爾夫安然無恙,都跑到了陽光下。他們沉浸在探險的興奮中,把怪獸忘得一乾二淨。他們一窩蜂衝過石橋,沒多久就開始邊爬邊叫。拉爾夫站著,單手撐著巨大的紅色石頭;大得像水車一樣的石頭已經裂開、傾斜,還搖搖晃晃的。拉爾夫陰沉地注視著山頭。他握緊拳頭捶打紅色岩石,抿緊著嘴,瀏海下的眼神充滿熱切。
拉爾夫臉頰漲得通紅,他不能再無視傑克的發言。
「我是說,我們該怎麼辦?如果你們和*圖*書都走了,而怪獸來了,我又看不清楚,要是我一害怕——」
「看也知道啊,那裡完全沒辦法進出。」
「好呀,這樣小豬就不用冒險了。」
他嘆了口氣。顯然其他人都能在大庭廣眾下,旁若無人地暢所欲言,完全感受不到壓力。西蒙站到一旁,回頭張望一下。拉爾夫肩上扛著長矛,正要跟上來。西蒙客氣地放慢腳步,等拉爾夫走上前與他並肩而行,他透過滑落眼角的粗硬黑髮,向上望著拉爾夫。拉爾夫則偏頭看看他,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好像忘了西蒙曾經出過糗的事,隨後又望向別處。西蒙覺得自己被接受了,不由得高興起來,便不再去鑽牛角尖,沒想到卻不小心撞上一棵樹。拉爾夫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羅伯特則嗤嗤地笑了。西蒙頭昏眼花,額頭上白了一塊,接著又變成紅色且滲出了血。拉爾夫不再理會西蒙,自顧自地煩惱起來。他們很快就要到達城堡岩了,到時首領就得上前。
「我們剛升好火——」
「我可不要。這地方爛透了。」
一想到煙,他的腦袋立刻又清楚了,怒火也燃燒起來。
在下方一百呎處是那條狹窄的岩石橋,然後是多石的海岸,在那之後是孩子們躲藏的長草,再過去則是森林。
大夥兒吵了起來;有的男孩要回沙灘上去,有的要繼續滾石頭。陽光燦爛,危險跟黑暗也被拋在腦後。
拉爾夫回過頭來。
西蒙含糊不清地咕噥道:「我不相信有什麼怪獸。」
雙胞胎瑟瑟發抖地互相抓著,壯起膽子走到一段距離外的茅屋裡,傳達那令人畏懼的消息。拉爾夫站了起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儘管心裡忐忑不安,還是硬撐著走向平臺。小豬和西蒙跟著他,其他孩子也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
「你什麼時候不怕了。」
「我們必須到山上去。」
拉爾夫不耐煩地動了一下。
「傑克,怪獸可能在另一邊。你去過,所以你帶路。」
拉爾夫四周只有空氣作為屏障。即使不往前走,也無藏身之地。他停在狹窄的岩架前往下看。要不了幾百年,大海就會把這個城堡岩變成一座島。拉爾夫的右手邊是潟湖,隨著浩瀚的大海起伏著,而左手邊則是——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傑克輕蔑地插了一句。
傑克不情願地回答:
拉爾夫搖搖頭。
「我們要待在這裡——」
「害怕了?」
「怪獸毛茸茸的,頭後面有東西飄來飄去,有點像翅膀。牠還會動——」
「還有一件事。這次可不是平常的打獵,因為怪獸不會留下足跡;如果牠會,你們一定早就看過牠了。怪獸可能會像盪鞦韆一樣,從一棵樹盪到另一棵樹。」
傑克漲紅了臉。
傑克滿懷期待地轉向雙胞胎,他們卻讓他失望了。
除了星光之外,四周漆黑一片。他們總算弄清楚這鬼叫聲是從哪裡來的,但帕西佛卻安靜了下來。拉爾夫和西蒙笨手笨腳地抬著他往茅屋前進;小豬因為說了大話,所以也跟在他們旁邊,於是三個大男孩一起走到附近的一間茅屋裡。他們焦躁不安地躺在枯葉堆上,發出沙沙的響聲,仰望著點點星光灑在潟湖上。偶爾會從別的茅屋傳出小鬼頭的哭聲,或是聽到大孩子在黑暗中說著夢話。不久他們三個也進入了夢鄉。
「又是煙,你還真是說不膩耶。」
四周暖和了起來,溫柔的火光照在他們身上。山姆為了解悶而添加木柴,還盡可能地把手靠近火焰才放開;艾瑞克也伸出雙手,試試看自己可以離火焰多近。他無聊地看著火堆另一頭亂石碎礫扁平的輪廓,想像它們白天的模樣:這邊有塊大岩石,那邊有三塊,還有個裂開的岩石,再遠一點有道山罅,就在那裡和_圖_書——
不,他們都想得救,無庸置疑;大家一面倒地向拉爾夫靠攏,危機過去了。小豬深呼吸,想緩過氣來,但沒成功。他倚在一根圓木旁,張大的嘴脣漸漸泛紫,卻沒人注意他。
「我們就只有這些了。」
「怎麼了嗎?」
「我們來暖暖身子。」
傑克小跑步回來。
「別燒太旺,」艾瑞克說道,「你放太多木柴了。」
艾瑞克往後蹲,看著山姆升火。山姆用木柴搭成一個小帳棚,火很快就旺了起來。
「你看。」
「得有人照顧他們。」
「我聽見——」
「你真的認為……」
樹葉颯颯作響,像大海般怒號。
「你沒拿海螺。給你。」
「我們必須往回走,到山上去。怪獸就在那裡。」
圍成圈的孩子們畏懼地向彼此靠近。強尼原本還在打哈欠,現在卻哭了起來,直到被比爾打了個巴掌,才強忍住淚水。明亮的早晨充滿種種威脅,孩子們圍成的圓圈也起了變化。他們的臉不是朝內,而是朝外,手中削尖木棒製成的長矛像一道籬笆。傑克叫他們向中心靠攏。
山姆接著把故事說下去。現在讓雙胞胎共用海螺已成習慣,因為大家都公認他們是密不可分的。
「之前也沒在照顧啊。」
大夥兒點頭稱是。
「我知道了。」
「不行!」
「動動腦子吧,小豬只有一隻眼睛能幹什麼?」
他轉向眾人。
太陽光像把扇子般從海平面下往上展開,又移動到與眼睛同高的位置。拉爾夫望著從右側升起並漸漸擴大的金色光芒,似乎在等待發言的時機。在他前面圍成圓圈的孩子們手中都拿著打獵的長矛。
「我看到牠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面——」
要不是有種被監視的感覺,拉爾夫早就對小豬大吼大叫起來了。
小豬取下摔壞的眼鏡,擦拭殘餘的鏡片。
「這裡沒有食物,」拉爾夫說道,「沒有茅屋,也沒有多少淡水。」
拉爾夫恐懼地指指艾瑞克的臉,上面有一些傷痕,是被灌木叢刮的。
「嗯?」
「幸好他是衝著傑克,而不是衝著我們。」
「我們沒命地逃跑——」
「我臉都刮傷了,在流血嗎?」
「我拿著海螺——」
艾瑞克摸摸自己的臉。
「我之前說過,火堆最重要,而現在火堆一定熄了……」
「住手!住手!」
「我累了——」
傑克嘲笑他道:
「我們來蓋個基地!」
「煙。」
「牙齒——」
「當時火光很亮——」
小豬拿過海螺。
他們躺在那裡傾聽,起初有點懷疑,可在一陣陣死寂中聽著雙胞胎低聲的描述,也畏懼起來。不一會兒,黑暗中似乎滿是爪子;滿是可怕的無名怪獸和威脅。終於,漫長的拂曉慢慢隱去了群星,灰濛濛的光線射進茅屋裡。他們這才敢移動,儘管茅屋外面的世界仍然難以想像的危險。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景色漸漸有了輪廓,天空高處的雲彩染上了一層暖色。一隻孤零零的海鳥撲撲地拍著翅膀飛向雲天,嘶啞地鳴叫了一聲,引起幾聲回應;森林裡有什麼東西也跟著粗聲長鳴。靠近海平面的一片片雲彩,此刻閃耀著玫瑰紅的色澤,而棕櫚樹羽毛般的樹冠也變得青翠碧綠。
「不然還會在哪裡?」
「你沒拿海螺。」他說。「坐下。」
聽到背後的聲響,拉爾夫回過頭去。傑克正側身沿著凸出的山壁徐徐而上。
「我們看見——」
「一直滾到石橋上——」
「仔細想,傑克。島上還有什麼地方你沒去過?」
「你是個獵手。」
「你看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為什麼我們不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不,這不是浪費。小鬼頭們怎麼辦?」
男孩們不情不願地安靜下來;有些孩子還在低聲抱怨著。
「嗯。」
和-圖-書「待在這裡?被困在島上這麼一小塊地方,總是提心吊膽?我們要吃什麼?火堆又怎麼辦?」
「那麼,等會兒見。」
「山姆,給我——」
傑克做了個向下俯衝的手勢;拉爾夫卻朝山的方向望去。
「我們看見野獸了——」
一陣水花濺溼了他們的身體。
「拉爾夫,我們該怎麼辦?」
「這不只是獵手的工作,」拉爾夫最後說,「因為你無法追蹤怪獸。你難道不想得救嗎?」
「怪獸有眼睛——」
「野獸——」
「這個基地一定會很酷。」
「只要輕輕一推,」傑克興奮地大聲說道,「就啉——」
「我是首領。我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你們都沒看山頂嗎?一點煙都沒有!要是正好有船經過怎麼辦?你們都瘋了嗎?」
「安靜!好吧,那我們就去那裡看看。要是怪獸不在那裡,我們就爬上山去瞧瞧,順道把火堆點燃。」
「這裡拿來當基地很棒耶!」
「他會——」
「真的非常可怕!牠坐了起來——」
「為什麼你覺得那裡不會有東西?」
「我們需要煙!而你們卻在浪費時間,還滾什麼石頭。」
「怪獸可能就住在那裡。」
「走吧。」
「沒熄。」
「你不能出去,太可怕了!」
他跟在傑克身後走向城堡岩,那裡的地勢稍稍隆起。在他們左側的藤蔓與灌木叢毫無縫隙地糾纏在一起。
拉爾夫內心深處有股衝動,驅使他說道:
「我們親眼看到了怪獸,而且不是在做夢——」
「煙。」
傑克低聲回答:
「火已經熄了吧。」
火焰吞噬著樹枝,樹皮被燒得蜷曲、脫落,並發出劈啪的爆裂聲。木柴帳棚往內坍塌,在山頂上映出一圈火光。
「還有,天——」
拉爾夫的聲音讓他們安靜下來。
「那城堡岩呢?」
「我說要去山上!」拉爾夫憤怒地喊道。「我們一定要弄清楚!現在就走!」
「你一個人應付不來的。」
「所以我們必須考慮清楚。」
「快走吧,」傑克焦躁地說,「我們是在浪費時間。」
「爪子——」
再上面一點的岩壁縫細間,有一條汙濁的綠水流淌著。他們爬上去嘗嘗看。
「我去就是了。」
「山姆……」
在清晨的昏暗中,山側下一條小路的岩石旁響起了喧鬧聲。兩個男孩從一叢灌木和枯葉中翻滾出來,兩個模糊的身影半夢半醒地聊著天,是雙胞胎,他們今晚值班看火。論理上應該是一個睡覺,另一個看守,但他們分開行動絕對沒好事。既然整夜撐著不睡是不可能的,就乾脆兩個都去睡了。這會兒他們打著哈欠,揉著眼睛,熟門熟路地走近曾經是信號火堆的黑色餘燼。但一到火堆邊他們就停止打哈欠了,其中一個匆匆跑去拿木柴和樹葉。
拉爾夫知道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看著傑克。
平靜的藍色海洋包圍著他們,只被山峰遮住了一角。
「差一點碰到我——」
一彎新月從海平面上升起,月亮非常小,即使是在位置最低的時候,也無法在水面上投下光芒;然而在夜空中卻有別的光亮,它們倏忽而過,一閃一閃的,或者消失不見,位在十英里高空的戰場上,連一點輕微的爆裂聲都沒有傳來。但有一個信號從成人世界飄落而下,當時孩子們都睡著了,誰也沒有注意到。突然一陣爆炸的閃光,在夜空中留下一條明亮的螺旋狀尾巴,然後又回復黑暗,群星閃閃。海島上空出現一個斑點,一個戴著降落傘的人影垂蕩著搖晃的四肢,正迅速往下掉。不同高度的風向變幻不定,把人影吹來吹去。接著,在三英里的高度,風向穩定了,帶著人影在夜空劃出一道曲線,又傾斜著越過礁石和潟湖,朝山上飛去。人影掉在山側的藍色野花叢中,縮成一和*圖*書團,這時山側又颳起一陣微風,把降落傘吹得啪啪翻動,並噗一聲落在地上,拖拉起來。於是人影雙腳拖在身後,滑上山去。輕風拖著人影,一點一點,啪啦啪啦地穿越藍色野花叢,翻過巨礫和紅石,最後在山頂的亂石碎礫中擠成一團。這裡的微風斷斷續續,東拉西扯著降落傘的繩索,把它纏繞起來;人影坐在地上,戴著頭盔的頭垂在雙膝之間,全靠交織的繩索支撐著。偶爾有微風吹過,傘繩繃緊,牽動著人影抬起頭來,胸膛挺直,目光彷彿越過山頂,凝望著遠方。然而每當風勢減弱,傘繩便會鬆弛,人影又向前彎曲,把頭深埋進雙膝之間。在群星移動的夜空下看來,山頂坐著的人影好似一會兒坐直,一會兒彎腰,不一會兒又挺起身來。
「難道你們都不想得救嗎?」
先前的惱怒給了他反擊的力量。
「我冷。」
「煙。」
他們回答得非常肯定,毫無疑問。
拉爾夫把長矛靠在一塊不穩的石頭上,用兩隻手把頭髮往後撥。
「嗯?」
「上面沒有煙了,一點煙都沒有。」
他們並肩攀上最後一段岩壁,漸漸收攏的岩壁頂上,壓著最後一塊斷裂的岩石。傑克揮拳向身邊的岩石擊去,石頭發出輕微的嘎嘎聲。
他吸吮著拳頭上的瘀青。
「還多添加了木柴——」
他轉向其他孩子。
他強迫自己挪動腳步向前走,一直走到狹長的岩架前。
另一個跪了下來。
「我們可以滾石頭——」
羅傑喊道:
「天太黑了。那好吧。」
比爾走近拉爾夫問道:
他回過頭去看了傑克一眼。
「海螺!海螺!」傑克叫道,「我們再也不需要海螺了!我們知道該由誰發言。西蒙說話有什麼用?比爾、沃爾特說話有個屁用?其他人都該閉上嘴,讓我們來做決定——」
吃完之後,拉爾夫和大孩子們就沿著海灘出發了:他們把小豬留在平臺上獨撐大局。這天一如往常,天氣相當晴朗,在蔚藍色的蒼穹下,大地沐浴著萬道霞光。前方的海灘略呈弧形,一直延伸到遠方,最後彎進一片森林裡;現在還不到最熱的時候,不然眼前的景緻又會被海市蜃樓所扭曲。在拉爾夫的指示下,他們謹慎地選擇棕櫚樹林間行走,避開海邊發燙的沙灘。拉爾夫讓傑克帶路;傑克裝模作樣地小心走著,儘管他們大老遠就能一眼看見敵人的行蹤。拉爾夫殿後,很高興自己暫時逃脫首領的責任。
「其他地方我都去過了,那東西一定在那裡。」
「拉爾夫,醒醒——」
但傑克已經不在那裡了。一群男孩趁他不注意,正亂哄哄地推著石頭。就在拉爾夫轉過身的那一刻,岩石完全從地面斷裂,整塊滾進大海裡,發出轟隆一聲巨響,濺起的水柱甚至有峭壁的一半高。
「我們可以沿著海灘走過去,順道吃點野果。」
接著,被恐怖占據的兩人跌跌撞撞地爬過山岩,奔逃而去。
「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去。」拉爾夫停頓了一下。「最好帶著長矛。」
「那邊那個呢?」
「這才是真正的打獵!誰敢去?」
拉爾夫一言不發。他帶頭穿過岩石群,看到一個較淺的洞穴,但裡面沒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有一窩臭掉的蛋。拉爾夫坐下來,環視四周,並用長矛柄敲打起岩石。
「我們有的是時間!」
「山姆!山姆!」
兩個孩子都沒有放聲尖叫,只是更用力地抓緊彼此的臂膀,嘴脣泛白。他們就這樣蹲了大約十秒鐘,伴隨著劈啪作響的火堆冒出的濃煙和火星,以及映在山頂、搖曳不停的火光。
「他不是生氣了嗎?」
他把海螺遞給最靠近他的雙胞胎之一,艾瑞克。
「這是獵手的工作。」
「差點就熄了。」
「怎麼了?」
「已經可以看見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