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海螺和眼鏡
「拉爾夫，」小豬匆匆看了看四周，然後靠近拉爾夫說道，「不要告訴別人我們昨晚也跳了舞，就連山姆艾瑞克也別說。」
想起那場沒有參加的舞蹈，四個孩子都不寒而慄。
終於，茅屋裡靜了下來，偶有幾聲窸窣。看著門外繁星閃爍的夜空，耳邊傳來一陣陣浪拍礁石的沉悶響聲，拉爾夫一如往常地玩起「如果」的遊戲……
「對呀，我們都在外面，我們什麼也沒做，什麼都沒看見。」
小豬一本正經地考慮著。
「派兩個人輪流看著火堆，」拉爾夫有點像是自言自語，「每人輪十二個小時。」
他們把小豬從廢墟中拖出來，讓他靠在一棵樹上。夜風沁涼，驅走方才的恐懼，小豬的呼吸稍稍恢復平穩。
「一定會的。他們會來搞破壞，所以守門的人要小心，還有……」
「我們全嚇壞了！」小豬激動地說道。「事情有可能更糟！總之，絕不是……絕不是你說的那樣。」
「我沒聽到什麼聲音。」
雙胞胎沒想到會看到拉爾夫。他們漲紅著臉，迴避他的視線。
「嘿！你們兩個！」
「拉爾夫！拉爾夫！」
「是呀，我們太累了，」山姆重複道，「就提早離開了。不知道他們後來……」
「要是我跑去搬木頭，氣喘病又會發作。我也不想，拉爾夫，但我沒辦法。」
小豬把腿彎起來。
拉爾夫看著身邊的面孔，激動萬分，充滿自信，但腦中突然一片空白，不記得自己要講什麼。他跪在那裡，握緊拳頭，嚴肅地看著其他人。隨後他想起來了。
「首領，為什麼他們要偷溜進來？」
小豬嚴肅地制止他。
「乾脆寫封信給你姨媽。」
「我被揍了。」
「沒有別人嗎？」
「我們早就離開了。」
拉爾夫在枯葉堆中焦躁不安地翻來覆去。鄉間小屋和野生小馬依舊，但對拉爾夫來說，原野的魅力已消失殆盡。
「你知道我是誰。」
拉爾夫說著尖聲大笑起來，小豬皺起眉頭。
「最好現在就說清楚。」
「但要是我們碰到——」
拉爾夫在絕望中祈求怪獸去抓小鬼頭。
「他是個厲害的首領，對嗎？」
在最上層的岩石下塞著一根樹幹，下面還有一根木頭當支點。羅伯特稍微傾身壓在樹幹上，岩石便發出嘎嘎的響聲。只要他用力一壓，就能把這塊岩石轟隆隆地送下懸崖。羅傑欽佩不已。
看到拉爾夫的表情，小豬再也說不下去。
如果他們被飛機救走，那麼天還沒亮就能降落在威爾特郡的大機場。然後再坐汽車，不，搭火車比較好，直下德文，抵達那棟鄉間小屋。野生小馬一定又在花園盡頭的圍牆邊探頭探腦……
羅傑往前走一步。
「他們的火堆在什麼地方？」
首領就坐在那裡，赤|裸著上身，臉上塗著紅白兩色。其他人在他面前圍坐成半圓形，而他們後面，被鬆綁的威爾弗雷德正大聲抽噎著，他剛被打過。羅傑加入其他人蹲坐下來。「明天，」首領繼續說道，「我們要再去打獵。」
「首領。」
山姆摸摸額頭上的傷痕，又匆忙把手移開。艾瑞克則摸著他裂開的嘴脣。
山姆艾瑞克靠過來，盯著拉爾夫。
「拉爾夫！別再笑了！不要這樣！其他人會怎麼想？」
「嗯？」
「找木柴升火——」
他伸出一隻手，緊握成拳。
「我也是，小豬呢？」
「召開大會？」
「莫里斯。」
氣氛相當凝重，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山姆動了動，脫口說出那令人厭惡的話。「……跳得怎樣？」
「沒說。」
儘管和圖書夜色深沉，拉爾夫卻嗤嗤笑了起來。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別說了！」小豬尖聲叫道。「說了又有什麼用？」
「嗯？」
「或是飛機——」
「小豬，小豬，你在哪裡？」
拉爾夫又哈哈大笑。
「山姆！山姆！」
「往前一步，我的朋友。」
「你可以——」
「小豬，小豬。」
羅傑沿著岩壁上的凸起往上爬。
「他們不算。沒有年紀大的嗎？」
「我們也是——」
「牠會假扮成別的東西入侵。即使我們殺了豬，把豬頭獻給牠，牠還是會來。所以務必要小心看守。」
「你沒看見他們幹的好事……」
「山上的火堆小，這個比較大。」
「我也是。」艾瑞克說。「我醒來的時候覺得有人在揍我的臉。我的臉應該被揍得很慘吧，但我也給了他好看。」
「有什麼好笑的！」
小豬停頓一下，繼續說道：
他跳起來，站在那裡低頭看著拉爾夫。
「我真要上去你也沒辦法阻止。」
「我們昨天晚上迷了路。」
「小豬？只剩下你一個嗎？」
「要是我們能做個無線電就好了。」
「就吃豬肉啊，」山姆含糊地說道。艾瑞克也點頭，「對啊，吃豬肉。」
他摸摸拉爾夫赤|裸的肩膀，身體的接觸卻讓拉爾夫嚇了一跳。
「我們一定得離開這裡。」
「小豬，你受傷了嗎？」
「你們兩個迷路之前做了什麼？」
「他們打算去洗澡，拉爾夫。」
羅傑抬頭往上看。
小豬急切地點點頭。
「所以怪獸已經偽裝起來了。」
「總之，不要到山上去，」首領嚴肅地說道，「而且每次獵到野豬，就把豬頭獻給牠。」
「老地方，靠近平臺那邊。」
「當時天那麼黑，還有那……那該死的舞蹈。再加上又是打雷閃電，又是暴雨。我們全嚇壞了！」
拉爾夫想起降落傘下那個醜陋的軀體。
「或是船。」
從層層岩石堆疊而成的高聳峭壁上傳來尖銳的問話聲。
「而我還有海螺。」
「我們該怎麼辦？」
拉爾夫低沉、挫敗的語氣，讓小豬停下手勢，彎腰傾聽。拉爾夫抱著海螺，身體前後搖晃。
「不可能！我們怎麼可能殺得死怪獸？」
他得到的是冷淡的回答。
「你說什麼？」
「但我們不是、不是……」
小豬把眼鏡遞給拉爾夫，視線模糊地等待火點燃之後再拿回來。木柴很潮溼，他們已經點第三次了。拉爾夫往後退一步，喃喃自語道：
拉爾夫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
「神經錯亂。」
「是，老大？」
拉爾夫還是嗤嗤笑個不停，笑得連胸口都痛了。他翻來扭去直到筋疲力竭，才氣喘吁吁地躺下，皺起眉頭，不久又笑了起來。就這樣笑了又停，停了又笑，他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拉爾夫！你又在大叫了。安靜點，因為……」
羅伯特疑惑地搖搖頭。
拉爾夫清清嗓子。
「你還是首領。」
「別出聲。」
「還有，怪獸也想進來。你們都記得牠是怎麼爬的吧。」
「在黑暗裡沒辦法撿木柴——」
拉爾夫努力抓緊漸漸淡忘的文明世界。
「我好害怕，怕我們這些人。我想要回家。天哪，我好想回家！」
「小鬼們都回去睡！架打完了，都回去睡！」
「為什麼？」
「閉嘴，注意聽。」
「我們要用什麼升火？」
「總比被那些人抓住好。」
他幻想來到一個野蠻人無法涉足的文明小鎮。還有什麼比燈火通明、車輛川流不息的客運總站更安全的地方呢？
「山上。和-圖-書」
一陣沉默。大夥兒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不由得畏縮起來。
他內疚地看了看站在旁邊的三個男孩。他不得不承認火堆有雙重功用。其一自然是為了升煙當作信號；其二，火堆能提供光亮和溫暖，讓他們安心入睡。艾瑞克往木柴上吹氣，柴堆上閃現火光，接著竄出一小簇火苗；一股黃白相間的濃煙冉冉升起。小豬拿回自己的眼鏡，高興地看著煙柱。
他緊緊抓住拉爾夫，大口喘著氣。
「注意聽，有點耐心。」
「我沒辦法再去撿木柴，」艾瑞克說。「我累了。」
史丹利動了動手指又說：
小豬一言不發，只是嚴肅地點點頭。他們繼續坐著，用視力完好的那隻眼睛凝視著首領的座位和閃閃發亮的潟湖。綠水的反光和太陽的光影在他們髒汙的身上晃動不停。
一陣交頭接耳，隨後大夥兒又安靜下來。
三個孩子走進森林，帶回一把把枯枝爛木。黃色的濃煙又升了起來。
「小豬。」
「我揍了一個傢伙，」拉爾夫說，「狠狠地揍了他。他不敢再來惹我們了。」
這番話猶如強風席捲，撼動每個人的心。首領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影響，猛地起身。
「羅傑。」
「我並不害怕，」拉爾夫慢吞吞地說，「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要揍威爾弗雷德。」
拉爾夫還在前後搖晃。
「我有氣喘……」
「小豬，出來！快出來！」
「所以我說是意外。」
「噢，還有山姆艾瑞克。他們去撿木柴了。」
小豬搖搖頭。
「小豬。」
「他說了死人什麼的……」拉爾夫痛苦地漲紅了臉。這下他等於不打自招，承認跳舞時他也在場。他突然對火堆做出催促的動作。「別停，繼續加木柴！」
很快四周又恢復寂靜。
「晚上沒辦法撿——」
拉爾夫火冒三丈，他竭力回想升火的目的；非常重要的目的。
「聽著，拉爾夫，忘掉這件事吧。再想下去也沒有意義，懂嗎？」
在漸濃的暮色中，拉爾夫蹲坐在他們面前。
茅屋外響起駭人的低語聲。
莫里斯和羅傑舉起手。
「我是說真的，」小豬低聲說道。「再不趕快回家我們都會發瘋。」
「一部分人留在這裡把岩穴整理好，並派人守住入口。幾個獵手跟我去弄肉回來。守門的人要小心別讓另一邊的人偷溜進來。」
小豬低聲問道：
小豬仔細看著朝他走來的人影。有時候他覺得，如果把完好的那片鏡片取下，戴到另一隻眼睛上，還看得比較清楚。但在發生了這一切之後，即使用視力比較好的眼睛來看，拉爾夫依然是拉爾夫。此刻拉爾夫正從棕櫚樹林間一拐一拐地走出來，渾身髒兮兮的，亂糟糟的金髮上掛著枯葉。在他浮腫的臉頰上，一隻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細縫；在他右膝上還有一大塊疤痕。他暫時停下腳步，瞇起眼睛看著平臺上的人影。
「那是西蒙。」
「對啊，又沒用。」
圍成半圚形的孩子們害怕地低聲表示同意。
「因為什麼？」
「我們需要更多木柴，即使是溼的也好。」
「但我們跳了！我們全都跳了！」
「還好。」
拉爾夫貼近小豬的耳朵說道：
莫里斯舉起手。
「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又沒有信封和郵票。再說，這裡哪來的郵筒和郵差啊？」
「小豬，你沒事吧？」
「怎麼了？」
「我們去找ｗｗw.hｅｔubｏok.cｏm.cｏm點吃的吧。」
「有顆牙齒鬆了。」
山姆跪在艾瑞克身邊。
「是啊！要是沒有煙……」
「你是我們的首領。」
一想到還會遇到種種恐怖的事，他們一方面獲得解脫，一方面又感到恐懼；這些野蠻人又議論起來。
「還好嗎？」
拉爾夫提高音量說：
他比著手勢，思索著適當的說法。
「還有幾個小鬼。」
拉爾夫輕輕躺下去，在枯葉堆中嘆了口氣。艾瑞克在睡夢中支吾著什麼，接著又閉上了嘴。門外的夜色如此深沉，只有微弱的星光點綴，彷彿蒙上一層毯子。
小豬的回應逗得拉爾夫哈哈大笑。他笑得無法抑制，前俯後仰。
「我還以為他們要的是海螺。」
「嗯？」
拉爾夫把汗溼的鬈髮從眼前撥開。
一個野蠻人舉起手，首領把那張冷酷的花臉轉向他。
「他等下要帶我們去打獵。」
「我們說不定會被這場戰爭的敵人抓起來。」
「他們沒拿走海螺。」
拉爾夫在枯葉堆中喘著粗氣。他很高興小豬打斷他的夢，因為公車越來越近，幾乎要撞了上來。
拉爾夫在黑暗中抽動了一下，接著他聽到艾瑞克在弄自己的嘴。
「你們不懂嗎？光想著無線電和船有什麼用？」
「你說過了。」
「怎麼啦？」
雙胞胎愣了一下，又折回來。
「那是意外，」小豬突然說道，「就這麼簡單，不小心發生的意外。」他尖聲說道。「他幹嘛從烏漆抹黑的地方跑出來，真是瘋了！他是自食其果。」小豬誇張地比畫著。
「不過我們也有給他們好看，」山姆很老實地說。「至少你有揍回去，我只敢縮在角落。」
「嘿，艾瑞克！」
「牠來了！」小豬倒抽一口氣。「真的有怪獸！」
艾瑞克把頭髮往後撥。
「小豬，你不明白嗎？我們做的事——」
遠處弓形的海灘上，三個人影快步走向城堡岩。他們避開樹林，沿著沙灘；沿著搖曳狹長的磷光帶往前走。他們時而輕哼著歌，時而翻跟頭。首領走在最前面，一路小跑前進。傑克為今晚的收穫而歡欣鼓舞；現在他是個真正的首領了。他手持長矛揮舞，在他左手上搖晃著的，是小豬破碎的眼鏡。
「沒有。」
「嗯？」
「站住！報上名來！」
「嗯？」
「我不曉得，他沒說。他大發脾氣，叫我們把威爾弗雷德綁起來。」羅伯特興奮地咯咯笑，「他已經被綁好幾個鐘頭了，就等——」
「其他人太陽下山就去睡覺。而我們三個，莫里斯、羅傑和我，我們還有工作要做。我們在黃昏前出發——」
拉爾夫用顫抖的聲音喊道：
「我還是什麼都沒聽見。」
小豬擦擦鏡片。
「別叫那麼大聲。」
「還好。」
他們帶著長矛一起走進野果樹林，也不說話，只顧著狼吞虎嚥。待他們走出樹林時，太陽已經下山，除了火堆發出的餘光，一點煙都沒有了。
「抓狂。」
小豬朝海螺點點頭。
羅伯特把頭朝遠處的茅屋努了努；一縷白煙正從那裡冉冉升起。羅傑坐在懸崖邊，陰沉地看著本島，手指還撥弄著那顆鬆動的牙齒。他的目光停留在遠處的山頂上；羅伯特則換了個話題。
「沒看清楚，拉爾夫，你也知道我現在只有一隻眼睛。」
「我們沿著沙灘走，要是牠來了，我們再跳、再跳那個舞。」
首領漲紅了臉，但在紅白黏土的掩蓋下，大夥兒看不到他的臉色。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沉默了片刻，底下的人又低聲議論起來。隨後首領舉起手。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可能還是會——」
「外面有東西在動。」
「西蒙。」
拉爾夫拾起一片木柴丟到火堆裡，看著煙霧飄向暮色。
「艾瑞克！」拉爾夫驚訝地喊道。「別亂說話！」
「也許他只是假裝……」
拉爾夫的頭一陣刺痛，耳邊只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不久他平靜下來。
最後拉爾夫站起來走向海螺。他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海螺，倚著樹幹跪了下去。
「拉爾夫，我們沒有足夠的木柴——」
從茅屋後方大約一、兩碼處，非常清楚地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拉爾夫的耳朵又熱了起來，腦中一團混亂。茅屋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小豬的頭靠在拉爾夫肩上，顫抖的手緊緊抓著他。
艾瑞克往地上一趴。
「那是傑克和他的獵手們，」拉爾夫痛苦地說。「為什麼他們老要找我們麻煩？」
「不！」
「這又不是在——」
「哦，小豬！」
有什麼東西撞到茅屋後側。小豬又強忍了一陣子，但氣喘還是發作了。他弓起背脊，雙腿砰地跪到枯葉堆裡。拉爾夫趕緊離他遠一點。
「我們不能讓煙消失。」
比爾舉起手。
「很早就離開了——」
他低下頭，不安地扭動身體。
「希望今天晚上火能升起來。」
「我曉得，他們不是來搶海螺的，而是為了別的東西。拉爾夫，我該怎麼辦？」
拉爾夫終於停下來，渾身打顫。
「拉爾夫，拉爾夫。」
「我們累得要命。」
山姆艾瑞克拖著一根大樹幹從森林裡出來。他們把樹幹往火堆邊一放，轉身便走向水潭。拉爾夫跳起來喊道：
「嗨，真高興見到你，拉爾夫。」
「拉爾夫跟你們講過多少次了，」小豬不高興地說道。「這樣我們才能得救！」
終於拉爾夫清清嗓子，喃喃說了什麼。
「你看。」
首領點點頭。
「應該沒事——」
「你怎麼做？」
火堆就在他們眼前漸漸熄滅。
「我們一定要得救。」
「但我們沒辦法讓火堆一直燒！你自己看！」
「那我也是，」拉爾夫囁嚅道，「我也在外面。」
「那是意外，」小豬執拗地說，「就是意外。」
拉爾夫語帶厭惡地說道；同時又帶有某種狂熱。
首領回答得很含糊，但態度很認真。
羅傑坐在懸崖邊，頭上頂著酷熱的陽光，內心有所警惕。他不再撥弄自己的牙齒，只是坐在那裡，思考著這種不用負責的權力可能會導致什麼下場。接著他一言不發地從後方爬下懸崖，向岩穴和其他同伴走去。
從茅屋另一端的黑暗中傳來恐怖的嗚咽聲，他們兩個嚇得發抖，連枯葉都跟著沙沙直響。原來是山姆和艾瑞克扭打成一團。
「就我們四個沒辦法讓火堆一直燒。」
他停頓下來，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舔了舔嘴脣，又縮回去。
「小豬。」
「也許吧。」首領說道。他突然想起教會的教誨。「不管怎麼樣，我們最好獻上貢品敬拜牠，不然天知道牠會做出什麼事。」
「我們也提早走了，」小豬急忙說，「因為太累了。」
「我們自己過自己的，就我們四個。」
「什麼？」
拉爾夫忽然繞著電線桿跳起舞來。這時，從車站裡慢慢駛出一輛奇怪的公車……
他用長矛指著面前一個個野蠻人。
「我們去另一邊的人那裡盜火。明天我們去打獵，弄點肉。今天晚上我跟兩個獵手一起去盜火。誰要跟我去？」
「那是謀殺。」
「我用膝蓋踢他胯|下。」艾瑞克揚揚得意地說道，「他痛得大叫！他不敢再來了。我們也挺不賴呀！」
他帶
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走向第一間茅屋，雖然已經歪斜，但至少還沒倒。裡面充當床鋪的枯葉很乾爽，一摸就窸窣作響。隔壁茅屋裡有個小鬼頭在說夢話。四個大男孩走進茅屋，鑽到樹葉底下。雙胞胎躺在一起，拉爾夫和小豬躺在另一頭。他們翻來覆去想找個舒服的姿勢，弄得枯葉窸窸窣窣地響。
「明天我們就去打獵，然後大吃一頓！」
「不試怎麼知道？我來點火。」
小豬輕聲對拉爾夫說：
「難道你沒看到嗎？」
「我累了，況且又沒用。」
拉爾夫小心地爬上平臺。之前集會時孩子們坐的地方，被磨損的野草尚未長出來；在磨得光滑的首領座位旁，易碎的白色海螺仍在閃閃發亮。拉爾夫坐在野草中，面對著首領的座位和海螺。小豬跪在他左邊，兩個人好久都沒說話。
「今天晚上就別管火堆了。」
羅傑走到連結城堡岩和本島的石橋前端，一如預期地被擋下來問話。經過那恐怖的一晚後，傑克領著部分男孩堅守在最安全的地方，試圖對抗島上的可怕東西。
首領揮手制止他。
「就靠我們三個？」
「要想逃出生天，就得這麼做。打獵、弄肉很簡單……」
「煙越來越淡了。」
「我們可以等早上再升火，」小豬說。「反正在黑暗裡沒人看得到煙。」
山姆用力點頭。
「我們剛才在森林裡——」
「我們兩個是最後才加入的，他們在一片漆黑中根本沒注意到。不管怎麼樣，你就說我一直待在圈子外面——」
接著，茅屋外傳來一陣凶狠的叫聲，幾個人影倏地闖了進來。某個人被拉爾夫絆倒，兩人就地扭打起來；吼叫聲、碰撞聲、毆打聲，場面相當混亂。拉爾夫揮拳出去，然後彷彿跟十幾個對手扭打一般，又打，又咬，又抓。來者扯著拉爾夫一陣猛打，拉爾夫用力咬對方的手指以為反擊。那隻拳頭縮了回去，又猛力擊打過來，讓拉爾夫眼冒金星。拉爾夫掙扎翻身，騎到另一個扭動的身體上，感覺有股熱氣噴上他的臉頰。他掄起緊握的拳頭，像鐵錘似的直往身下的臉砸去。他猛力揮拳，越打越瘋狂，近乎歇斯底里；拳頭下的面孔變得溼滑。忽然對方的膝蓋往拉爾夫兩腿間用力一踢，拉爾夫滾到一側，痛得說不出話，對方趁機壓到他身上一陣亂打。終於，茅屋承受不住這場混亂，坍倒下來；不知名的偷襲者掙扎著奪路而出。黑色的人影從倒塌的茅屋中鑽了出去，飛快逃離。四周又只剩下小鬼頭們的尖叫聲和小豬的喘氣聲。
「怎麼了？」
「噢，對。我們必須升火，燒出更多的煙、更多的煙——」
「你一直在圓圈外圍，沒有進到圈子裡。難道你沒看到我們……他們幹的好事嗎？」
「瘋瘋癲癲。」
「去你的雞喘。」
史丹利在岩石上舉起手，並豎起一根手指發問。
「對不起。」
「首領說了，每個人都要盤問。」
拉爾夫站起來。隨著暮色漸深，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只能任人宰割。
「之前在山上的火堆我們都能持續不斷地燒啊。」
「小豬。」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山姆朝海灘的另一邊點點頭，接續他沒說出口的話。
拉爾夫快步跑下灰白色的海灘，跳到平臺上。海螺仍在首領的座位上閃爍著微光。他盯著海螺好一會兒，然後又回到小豬旁邊。
「你們沒事吧？」
「沒辦法？你上來看看就知道了。」
「安靜，注意聽。」
「首領沒說為什麼嗎？」
羅伯特點頭。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