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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把釣竿甩到肩後，再朝前甩，釣絲就朝前一彎，把蚱蜢投在一道深槽的水藻間。一條鱒魚咬住了餌，尼克把牠釣住了。

尼克不大想在那個水潭中垂釣。他肯定知道釣鉤會讓枝椏鉤住。

尼克在圓木上站起身，攥著釣竿，把沉甸甸的抄網掛在肩上，然後跨進水裡，潑濺著水朝岸邊走。他爬上河岸，穿進樹林，朝高地走去。他走回宿營地去。他回頭望望。河流在林子裡隱約可見。往後到沼地去釣魚的日子多著呢。

尼克穿過這片淺灘一路朝前走，留意著沿岸可有深水潭。緊靠河邊長著一棵山毛櫸，它的枝椏直垂到河水裡。河水回流到樹葉下面。這種地方總是有鱒魚的。

他竭力強迫這魚進入水流中。牠沉甸甸地順從了。

最大的魚會待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在黑河中你是總能釣到大魚的。等太陽下了山，牠們全都游到外面激流中去。太陽下山前使河水射出一片耀眼的反光，就在此時，你可能在激流中的任何地方使一條大鱒魚上鉤。但是那時簡直無法釣魚，水面耀眼得就像陽光下的一面鏡子。當然啦，你可以到上游去釣，可是在黑河https://m.hetubook.com.com或這條河那樣的河道上，你不得不逆水吃力地走，而在水深的地方，水會朝你身上直湧。這樣大的激流，到上游去釣魚可並不有趣。

尼克穿過越來越深的河水，蹚水走到那根空心圓木前。他從頭上褪下布袋，底部從水裡給提上來時，鱒魚拍打著，他接著把布袋掛在身上，讓鱒魚深深地待在水裡。然後他爬上圓木，坐了下來，水從他褲腿和皮靴上淌到河裡。他擱下釣竿，把身子移到圓木背陰的那一端，從口袋裡拿出三明治。他把三明治浸在冷水內。流水把一些麵包屑帶走了。他吃掉了三明治，拿帽子舀滿了水來喝，水從他喝的地方的旁邊溢出來。

尼克逆著水流張開布袋，它灌滿了水，很重。他把它提起來，讓底部留在水裡，於是水從布袋的兩邊流出來。在它的底部，那條大鱒魚在水裡活動著。

前面的河道變得窄了，伸進一片沼地。河水變得又平又深，沼地裡長著雪松，看上去很嚴實，它們的樹幹靠攏在一起，枝椏密密層層。要步行穿過這樣一片沼地是不可能的。枝椏長得真低啊。你簡直得平伏在地上才能挪動身子。你沒法在樹枝之間硬衝過去。這該是為hｔｔｐs://ｍ.ｈetｕｂook.ｃoｍ•cｏm什麼住在沼地裡的動物都生來就在地上爬行的原因吧，尼克想。

尼克用左手把釣絲繞成一圈圈往回收，揮起釣竿使釣絲繃緊，想法把鱒魚朝那抄網拉，可是牠好像跑了，看不見了，釣絲上下抖動著。尼克逆著流水跟牠搏鬥，讓牠隨著釣竿的彈跳在水中砰砰地撞擊著。他把釣竿移到左手，朝上游緩緩地拉那鱒魚，把牠提起在空中，讓牠在釣竿下掙扎著，然後把牠朝下放進抄網。他從水裡提起抄網，牠沉重地待在滴著水的網裡，彎成個半圓形，他把牠從釣鉤上解下來，輕輕放進布袋。

坐在陰影裡的圓木上，很是涼快。他掏出一支香菸，劃了一根火柴要點。火柴掉在灰色的圓木上，燒出一小道凹痕。尼克探身到圓木的一邊，找到一塊堅硬的地方，劃著了火柴。他坐著抽菸，注視著河流。

他掏出折刀，打開了插在圓木上。跟著他提起布袋，伸手進去，拿出一條鱒魚。牠在他手裡鮮龍活跳的，很難握住，但他捏住了近尾巴的地方，朝圓木啪的打去。鱒魚抖了一下，就不動了。尼克把牠擱在圓木上的陰影裡，用同樣方法甩斷了另一條魚的脖子。他把牠們並排放在圓木上。牠們是很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鱒魚。

水潭看來相當深。他投下蚱蜢，讓流水把它送到水下，朝後直送到伸出在水面上的樹枝下面。釣絲繃緊了，尼克猛地一拉。鱒魚著力地折騰著，在樹葉和枝椏之間半露出在水面上。釣絲給鉤住了。尼克使勁一拉，鱒魚脫鉤了。他把釣鉤捲收回來，握在手裡，朝河的下游走去。

尼克把牠們開膛，從肛|門直開到下齶。全部內臟和魚鰓被整個兒取出了。兩條都是雄的；灰白色的長條生殖腺，又光滑又潔淨。全部內臟又潔淨又完整地被挖出來了。尼克把內臟拋在岸上，讓水貂來覓食。

他張開袋口，低頭看這兩條大鱒魚鮮龍活跳地待在袋中的水裡。

尼克釣到了一條好鱒魚。他可不想釣到很多鱒魚。這裡的河道又淺又寬。兩岸都長著樹木。在午前的陽光中，左岸的樹木在流水上投射下很短的陰影。尼克知道每攤陰影中都有鱒魚。等到下午，太陽朝群山移去後，鱒魚會待在河道另一邊的蔭涼的陰影中。

尼克朝下游走去。掛在他面前的布袋沉甸甸地浸在水裡，拉扯著他的肩膀。

他把鱒魚在河水中洗乾淨。他把牠們背脊朝上放在水中，牠們看上去很像是活魚。牠們的血色尚未消失。他洗淨了雙手，在和-圖-書圓木上擦乾，然後把鱒魚攤在鋪在圓木上的布袋上，把牠們捲在裡面，紮好，放進抄網。他的折刀還豎立著，刀刃插|進了圓木。他把它在木頭上擦乾淨，放進口袋。

釣絲鬆弛下來，尼克以為這鱒魚逃掉了。隨後他看見了牠，很近，正在水流中，搖晃著腦袋，想甩掉釣鉤。牠的嘴給鉤住了。牠正在清澈的水流中使勁掙脫釣鉤。

天氣越來越熱了，太陽熱辣辣地曬在他的脖頸上。

鱒魚沉甸甸地豎在抄網中，網眼間露出了斑駁的背部和銀色的脅腹。尼克把牠從釣鉤上解下來；厚實的脅腹很容易握得住，大下齶突出著，他讓這喘息著的魚滑落到從他肩上直垂到水裡的長布袋中。

他想，但願自己帶了些書報來。他很想讀些東西。他不想繼續向前走進沼地。他朝河的下游望去。一棵大雪松斜跨著河面，從這岸一直到彼岸。再過去，河道流進了沼地。

尼克不想眼下就走進沼地。兩面腋窩下的水越來越深了，他不主張涉這深水前進，走到釣到了大鱒魚也沒法拿上岸的地方。在沼地裡，兩岸光禿禿的，巨大的雪松在頭頂上會聚在一起，陽光照不進來，只有一些斑駁的光點；在湍急的深水裡，在半明不暗的光線中，釣魚會是可悲的。在沼地裡釣魚，是樁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悲的冒險行動。尼克不想這樣做。他今天不想再朝下游走了。

前面，緊靠著左岸，有一根大圓木。尼克看出它是空心的；它一端朝著上游，流水滑溜地灌進去，僅僅在它的兩邊有一小起漣漪。水越來越深了。空心圓木的頂面是灰色和乾燥的。它部分在陰影裡。

尼克拔出裝蚱蜢的瓶子的瓶塞，有一隻蚱蜢附著在上面。他把牠撿起，穿在釣鉤上，然後甩出去。他把釣竿遠遠地伸出去，這一來，這隻在水面上的蚱蜢就流進空心圓木的那股水流中去了。尼克把釣竿放低，蚱蜢漂進去了。釣鉤給重重地咬住了。尼克甩動釣竿來對抗這股拉力。他感到好像鉤住了圓木本身，只是有一點不同，釣竿上有著在彈跳的感覺。

尼克把釣竿遠遠地伸向被拔起的樹，在流水裡起濺著朝後退，那鱒魚上下顛簸著，釣竿靈活地一次次朝下彎，他一步步地把鱒魚從水藻間安全地拉到開闊的湖面上。握住了逆著流水上下靈活晃動的釣竿，尼克把鱒魚往回拉。他性急慌忙地拉著，不過總是有成效，這有彈性的釣竿順從著這一次次的猛拉，有時候在水裡彈跳著，但是始終在把魚往回拉。尼克一面猛拉，一面輕巧地朝下游走。他把釣竿舉到頭頂上，讓鱒魚懸在抄網上面，然後抬起網來。